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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31章

    概括而言,徐思瀾就是策反馮又又不成,轉(zhuǎn)而朝她撒氣。

    馮又又的反應(yīng)倒也沒有復(fù)述的這么帥氣,懟徐思瀾的時候,手心有點冒汗,因為她對和人發(fā)生沖突這件事情非常的不擅長。

    之所以能說出這些話,是覺得這個阿姨太可惡了。

    在她心里,要用角色來比擬的話,徐思瀾就是各種童話故事里的惡毒繼母,壞的要命。

    賀不疑么,暴龍版白雪公主,在社會的大叢林里遇到她這個聰明可愛美麗動人的小矮人。

    馮又又腦內(nèi)浮現(xiàn)穿公主裙的賀不疑,想要偷笑。

    賀不疑莫名其妙:“笑什么”

    馮又又搖頭,那肯定是不能說的。

    “我們要下去啦,不然要趕不上拍賣會了!

    賀不疑的確急著去拍賣會,他點點頭,摟馮又又去開門,卻沒推開。

    翻了翻手里這張卡,皺眉頭。

    徐思瀾給的什么爛卡沒磁了。

    大部分人都在宴會廳,頂樓基本沒有人來,賀不疑打了個電話到酒店前臺,叫人來開門。

    他和馮又又在這里等。

    觀景臺半敞,寒風習習,賀不疑已將外套給了馮又又,但她穿的是裙子,小腿裸在外面,已經(jīng)凍的不行了。

    賀不疑沒有猶豫,半蹲下來,用手掌包住她的小腿,冰冷皮膚和熾熱手掌接觸的一瞬間,仿佛有電流。

    馮又又垂眸,就能看見他頭頂?shù)陌l(fā)旋。

    她也學賀不疑的樣子,用手摸摸他的頭頂。

    賀不疑半挑眉頭,“嗯”了一聲。

    馮又又小聲說:“摸摸頭。”

    賀不疑:“……”不知為什么,他好像看見馮又又腦子里在演的苦命小白菜戲了。

    沒有多說,約莫兩三分鐘,服務(wù)員趕到,將兩人從觀景臺接了出來,經(jīng)理不斷鞠躬道歉,還要送禮品什么的,賀不疑趕著下去拍賣會,沒有功夫為難他們。

    回宴會廳時,拍賣會剛好開始。

    座位都貼了名牌,賀不疑坐在二樓,卡座之間有屏風。

    兩人注意到,左手邊的位置空置,而那位置應(yīng)該是全場C位。

    他們右邊,則是一位年輕的太太,帶著小女兒來的。

    簡單頷首,當做問好,賀不疑與馮又又入座。

    拍品制作成了電子冊,放在桌上,每頁都有產(chǎn)品照片、鑒定信息以及捐贈人,賀不疑翻到第八樣拍品,見到他的目標。

    那是一套祖母綠高珠,有頭飾、耳飾、項鏈,項鏈可以組合和變形,有兩種戴法。

    洞虛真人

    相關(guān)信息顯示,這套高珠源自匈牙利王室,捐贈者是一名洪姓女士,拍賣方備注說,這一拍品曾在十多年前拍出過三千萬的高價,相關(guān)款項都用于了慈善捐助,現(xiàn)在所有人拿出來二次拍賣,希望能完成善心的傳遞。

    馮又又見賀不疑在這一頁停了很久,湊過來看了看。

    清淺呼吸噴在賀不疑頸側(cè)。

    他側(cè)頭,壓低聲音:“我要拍這套!

    因為太近,嘴唇張合時,幾乎蹭到馮又又的額頭。

    而馮又又因為肉疼忘記了距離這回事。

    那可是三千萬……

    賀不疑:“這是我媽媽很喜歡的一套珠寶!

    馮又又閉了閉眼:“買!

    拍賣不順利,這套名叫亞蘭之淚的高珠殊為搶手,在五位競拍者的爭搶之下,升上了三千八百萬。

    到此時時,只剩賀不疑以及另一位競拍者,二人相互咬死,三個回合后,升上了四千萬的高價。

    拍賣是匿名的,無從得知參與者的身份信息,但是,手上的平板會顯示出價賬號。

    可以看到,競拍者的賬號姓氏為:xv。

    那不就是徐

    賀不疑認為這八成是徐思瀾,故意拱價。

    他面色愈發(fā)冷凝,每次對方出價之后,不到兩秒,他立刻叫出新的價格。

    廳內(nèi)變得安靜,賓客們相互看看,很想找出是哪兩位神仙在打架,可惜隔著屏風,什么也看不見。

    馮又又揪著裙子,眉心蹙著,樣子十分緊張。

    片刻,她有些看不下去似的,說自己去洗手間,起身離開了坐席。

    很奇怪,她走后沒有多久,拍賣會進入了暫停狀態(tài),因為資金量太大,主辦方需要確認一下競拍者的資質(zhì)。

    約莫十分鐘后,拍賣會繼續(xù)。

    拍賣師回到臺上,卻宣布一名拍賣者已經(jīng)放棄競拍,拍品將由賀不疑取得。

    賀不疑往后靠在椅背上,松弛下來。

    復(fù)又皺皺眉,往旁邊瞥去——馮又又的位置還是空的。

    他起身要去找,不過剛好,馮又又回來,賀不疑站住,問:“去這么久”

    “你拍到了吧”

    兩人同時說話。

    賀不疑點頭,狐疑:“你做什么了”

    馮又又小聲:“晚點和你說。”

    已經(jīng)完成今晚目標,后面的拍品就變得無所謂,中間有一頂很漂亮的小王冠,約八十來萬,賀不疑出了價,要給馮又又。

    拍了兩輪,忽聽見右邊的小女孩激動的在叫著媽媽。

    看樣子是他們在和自己爭。

    賀不疑遲疑了片刻,看看馮又又,馮又又自然對他搖頭。

    于是算了。

    賀不疑拍鈴叫來服務(wù)人員,請其過來做交割。

    高珠名貴,拍賣方為他提供了運送服務(wù),賀不疑同意,讓其送去銀行保險柜里關(guān)著。

    差不多了,后面的拍品沒什么看頭,兩人走通道下了樓,回宴會廳去。

    宴會廳里空空的,大多數(shù)人都去拍賣會了,這兒還剩許多甜品和餐點,馮又又已經(jīng)餓得不行了,這個那個都想吃,賀不疑跟在后面,左右手都端著盤子,上面放了蛋糕和小布丁等等。

    !

    兩只夾子撞在一起,馮又又抬起頭,見到一張十分明媚燦爛的笑臉。

    對方也是一男一女,女的夾吃的,男的在后面端盤子。

    馮又又退了退:“你、你先。”

    對面的女客人卻將酸奶杯放馮又又盤子里了。

    “這個堅果杯可好吃了,我吃了四個了!”

    她身上有種直率的甜美,馮又又都多看了兩眼,察覺后,趕緊低下頭,有點臉紅:“謝、謝謝你!

    賀不疑掃一眼,上前打招呼道:“徐總,徐太太!

    那對男女回以問候,那男人約莫三十來歲,一身淺灰色高定西服,戴著銀邊眼鏡,嚴謹而冷淡的模樣。

    但他卻將目光在馮又又身上停了停。

    賀不疑:“”

    這位徐總沒有多說,點點頭,側(cè)頭低聲說他太太:“你也知道你已經(jīng)吃四杯了”

    他太太大聲說著“我聽不見”,昂首挺胸走到下一盤菜面前去了。

    徐總跟過去。

    賀不疑在原地,忽然想到了。

    左手邊的空位、姓徐的競拍者、突然放棄的資格……

    競拍者不是徐思瀾,是他們。

    “我已經(jīng)說過謝謝了,”馮又又拉他,“但你要不要也說一下他一聽我說你很想要,就表示不拍了!

    馮又又輕而易舉通過系統(tǒng)后臺找到了競拍者,是這位徐總和他的太太。

    二樓空置的卡座是他的,他當時就在樓下陪太太吃東西,順便電子競價。

    賀不疑深深看馮又又一眼,說“知道了”,隨即走過去。

    兩個男人站在一起,很是賞心悅目,二人簡單說了兩句,結(jié)束時握了握手。

    賀不疑回來后,上手捏了捏馮又又的臉。

    馮又又:“唔唔唔!”

    賀不疑道:“馮又又,你可真能給我省錢!

    給你省錢還成錯啦!還捏我!

    賀不疑聽出她的抗訴,放輕力道,變成一種輕輕的撫摸。

    他的眼神很奇怪,馮又又看不懂,有點呆呆的。

    賀不疑什么也沒說,嘆了口氣,“好了,吃不了這么多,去坐下吧!

    兩人在靠窗戶的地方坐下,落地窗外,精心栽培的植株在夜風中搖曳。

    酒店格調(diào)雅致,座椅用真絲包裹,落座時有點滑,馮又又頃身靠在桌上,很認真的吃東西。

    賀不疑抱臂靠坐在椅子上,眼眸時不時落在她身上,像風拂過。

    馮又又將奶油吃到嘴邊,賀不疑遞紙巾過去,看她擦干凈。

    果然,餓的時候總錯估自己食量,拿一堆東西,只吃完一盤。

    馮又又求助的看著賀不疑。

    正常的賀不疑,會回一句:我是廚余垃圾分類桶嗎

    不正常的賀不疑,會平靜的吃掉。

    馮又又:“你不正常!”

    賀不疑:“……”

    賀不疑沒生氣、沒和她拌嘴,而是說:“以后我們會更有錢的。”

    啊

    那樣,就不必馮又又費心思、私下說情,才拍回他母親的物品。

    他擁有的財富還不夠。

    所以他們的自由還不夠。

    馮又又:“……”她嘴張成o形。

    賀不疑溫聲道:“想要什么水果我去給你拿。

    賀不疑端了飯后水果以及冰淇淋過來,冰淇淋親自遞到馮又又手中,還包了兩層紙,怕沾臟她的手。

    馮又又頭一次從他這里感受到一種老佛爺?shù)淖鹳F。

    馮又又咬著銀叉子,真是被他的腦回路震撼了。

    因為沒有隨隨便便扔出去一個小目標的闊氣,賀不疑對她內(nèi)疚……

    他倆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她忍不住喃喃:“愛果然是常覺愧疚!

    聯(lián)想前后文,這話大概就是:快看,這里有個男的為我神魂顛倒。

    賀不疑將盤子一撂。

    他面無表情:“美得你!

    第32章 第32章

    馮又又哼哼兩聲,沒往心里去,賀不疑死鴨子嘴硬,她懂她懂。

    拍賣會結(jié)束,賓客返回宴會廳,人流多了起來,主辦請了一男一女當紅歌星上臺獻唱,歌聲中,觥籌交錯。

    賀不疑讓馮又又挽上自己,領(lǐng)著她去到處社交,挑的都是他知道比較好相處的對象。

    馮又又不知道他有意為之,磕磕絆絆的打了一路招呼,盡管緊張,倒也還是體面順利的過了這個坎。

    甚至有意外驚喜,馮又又與那位年輕好說話的徐太太加了私人聯(lián)系方式,對方說有空一起出來玩。

    但并不是每一場對話都是可控的,賀不疑拍下那套亞蘭之淚,許多人知道那曾是他母親的藏品,社交之中,多有提及,說著追憶他母親的奉承話。

    賀不疑淡淡的,并不接茬。

    夜晚時分,二人提前離開,賀不疑在宴會中喝了半杯香檳,不能碰方向盤,于是又體驗了一把馮又又的烏龜駕駛。

    路兩側(cè)的春花已悄然開了,花骨朵在風里搖曳中,帶來清香。

    賀不疑沒有催她,靜靜倚靠車窗,目光垂落于夜色中。

    家族信托的經(jīng)理打來電話和他確認這筆交易,進行資金出庫,問及交易詳情。

    得知他拍回了那套亞蘭之淚,這位服務(wù)了家族三代的老先生語氣變得感慨起來。

    賀不疑的母親姓岑,名叫岑笒,出自富裕的南洋華人家庭,岑家有遺傳病史,人丁寥落,其父母只得一個獨女,嫁到賀家。

    賀不疑才十歲時,岑笒也確診遺傳病,她將從南洋帶來的一套心愛珠寶拍賣,所得款項全部捐贈,從而積德祈福。

    她帶病生存六年,之后佳人永逝。

    岑小姐給丈夫兒子都留下了巨額遺產(chǎn),全都在信托賬戶之中。

    賀不疑三年前離家出走,老賀為了挫他銳氣,對信托的份額進行攻訐,制造訴累,信托管理機構(gòu)也請到知名律師,雙方大打官司,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信托資金的使用受限,賀不疑過著一個月只有五萬塊零花的窮日子。

    案件在去年終審裁定,根據(jù)成立時的細則,老賀因為亡妻再娶,而喪失了這筆財產(chǎn)權(quán)利。

    他們內(nèi)部有說法,賀新城之所以等了兩年才娶徐思瀾,可能就是顧及這筆財產(chǎn)。

    沒有證據(jù),只是猜測,畢竟賀家家大業(yè)大,不至于為這七八個億犧牲“真愛”,而賀新城也一直主張讓賀不疑繼承家業(yè),他搞來那錢最終也是給兒子花。

    但……都說不好,因為人心難測。

    作為父親角色的賀新城,也是這樣“難測”。

    如果走“用心良苦”、“磨煉成材”等思路的話,他對賀不疑的所作所為可以說得通,他算是一個輸出結(jié)果優(yōu)秀的虎父。

    而如果走“有了后媽就有后爸”路線,那他也十分之典型。

    當?shù)數(shù)倪@樣莫測,他也是海城頭一份了。

    相比而言,岑小姐,是一名溫和淡定、給人安定感的母親。

    她不會把全部時間撲在孩子身上,她是一名古典文學學者,她必須將許多精力投入其中。

    但日常生活中,她給出了充分的尊重。她更傾向于將獨子當成一個大人對待,她與他一同外出用餐,她接受這位小紳士的付賬宴請,他們一起讀書、聽劇,發(fā)表見解并討論。

    賀不疑是典型的三歲看老,還是小孩的時候,他就一副霸道總裁的樣子,臉是冷的,心腸么勉強算熱乎,得看當時的心情。

    岑小姐接受良好,她不喜歡小孩太吵,她對兒子說:你就這么酷酷的,非常好。

    賀不疑拽了吧唧的回答道:謝謝媽媽,我當然好。

    岑小姐深以為然的點頭。

    話是這樣說,但賀不疑脾氣大主意大,稍有不慎,可能就長成影視劇里偏執(zhí)兇狠的大反派,以后給人當墊腳石用。

    岑小姐略有憂心,但她不擅長教育,只好帶他看看書、旅旅行。

    她去中亞訪學時,皮卡拖著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她從車窗探出頭,與裹著頭巾的當?shù)厝诉M行交涉,賀不疑坐在她腿上;她在羅馬古跡里,頂著烈日一塊一塊磚的看,賀不疑跟在她旁邊,拿著本子幫她記錄;到祖國西極,燦爛雪白的紫外線下,他們打開地圖標記天山的位置。

    世界之大,凡事由他自己親眼去看,心胸裝入萬樁悲歡,便不落窠臼。

    她對他說,你遲早要一個人旅行。

    那時賀不疑不懂。

    父親背叛婚約、另娶他人時,賀不疑獨自到Cambridge上大學。

    康河上筏著小船,兩側(cè)青青草坪上,學生席地而坐。皮劃艇社團的成員正要去訓練,成群結(jié)隊的逆著他走來。

    在各色人種各色面孔里,他站在原地,忽發(fā)覺,這已經(jīng)是他一個人的旅行了。

    患病后,岑小姐進入隱居狀態(tài),身體消減,不再出行,而是將時間花在著書、陪伴家人上。

    她教了最后一課給賀不疑,她說,生死如常。

    但賀不疑不好學,這一課至今沒有消化。

    這一點,從他斥巨資拍回她的一套珠寶里可以得知。

    夜風與細碎往事一同撲入腦海,賀不疑閉了閉眼。

    紅燈,馮又又轉(zhuǎn)頭,認真看了他半晌。

    車駛?cè)胭R不疑家所在小區(qū)后,賀不疑抬起頭來,才皺了皺眉。

    馮又又要趁機把他趕出家門是吧

    馮又又自行下車,看他不下來,在外面揮手。

    她尋思賀不疑睡著了不成動作這么慢吞吞。

    她揮的像個熊,賀不疑只好出來,而馮又又不像他以為的那樣又想打車走人,而是率先一步走向電梯。

    兩人進入賀不疑家。

    半個月沒住人,只有家政光顧,這里干凈的像樣板間。

    由儉入奢居然還挺難,賀不疑第一反應(yīng)是自己家太大了,沒什么生活氣息。

    這時,馮又又輕車熟路的經(jīng)過他身邊,直行、左拐,踮起腳,打開頂部酒柜,再扭頭問:“要哪個”

    賀不疑:“你拿我的酒干什么”

    馮又又點點左臉、點點右臉,說:“你這里寫著‘我不開心’,這里寫著‘我想喝點’!

    她一點都不想再一次大晚上去酒館接他。

    她要打有準備的仗!

    賀不疑沉默。

    他真想給她豎個大拇指。

    他感慨道:“你可真孝敬——左邊那瓶白蘭地!

    馮又又瞪他一眼,不跟他計較,拿了酒,蹬蹬蹬的走過去,塞他懷里。

    賀不疑去吧臺,從冰箱里翻出冰塊,自己調(diào)了杯酒。至于馮又又,他找了一盒沒拆封的橙汁給她。

    馮又又想看電影,他們開了一部很無聊的烏克蘭電影做背景音,家里顯得不那么空蕩。

    賀不疑單手把玩著玻璃杯,坐吧臺前,自飲自酌,馮又又則在客廳中央的地毯上,她擺弄著手機。

    賀不疑瞥到了,是個聊天界面,他漫不經(jīng)心道:“馮又又你可真行,你不陪你男朋友聊天,在那兒和別人發(fā)信息!

    最近他自稱男朋友的非常勤快,每次要么是擠兌人,要么……還是擠兌人,馮又又完全免疫了,背過身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的手機。

    賀不疑用腳指頭都能猜出來馮又又是在家人群發(fā)言。她的聊天軟件里只有這個群是她本人說話,別的基本都歸AI管。

    有時候他懷疑馮又又也用AI對付自己。

    腳步聲響、落,賀不疑挨著馮又又坐下,手臂從她肩頭環(huán)過,去拿她手機:“讓我看看,你這家人群都有什么好聊的。”

    “喂——!”

    賀不疑把手機拿的老高,抬著頭看,馮又又手比他的短,撈不著,且被他按著肩頭,也跳不起來。

    搶奪數(shù)秒,賀不疑不費吹灰之力的看完她好多條聊天記錄。

    “無聊他評價。

    “無聊你還看!”

    “拉我進去!

    “”

    馮又又是不可能拉他的,賀不疑自行操作,刷刷把自己搞進了那個四人群。

    因為正在聊天,所以新進成員的提示變得很明顯。

    其余三人不同程度的愣了愣,然后飛快接受了這件事情。

    馮老師:“小賀改一下備注哦,注意不要改成群名啦!

    周佳佳:“歡迎歡迎!

    陸允:“歡迎歡迎!

    馮又又:“你干嘛。 

    賀不疑堵堵耳朵,向她挑眉,露出一個你拿我怎樣的表情來。

    燈光是橙黃色的,照在他凸起的眉弓上,眉毛清晰而根根分明,輪廓挺拔,毛頭小子的青澀已在歷練中洗凈,現(xiàn)在留下的是成年男人的蓬勃英氣。

    馮又又咽了咽口水。

    片刻,她擰過頭,耳根有點紅。

    賀不疑這張臉,確實有一點威力……

    賀不疑這人就是缺德,嘖了一聲,過來捏她耳根:“哎,誰臉紅了害羞”

    馮又又趕快捂耳朵,被他弄得有點冒煙。

    什么人啊這……

    “你不是十分感動、勉為其難的接受我對你深深的喜歡嗎你臉紅什么”

    賀不疑逗她說,“不會是悄悄的也圖謀不軌吧”

    馮又又:“你放屁。”

    “上次你到我家,可是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怎么,有人對著最好的朋友也害羞了”

    “我我對街口賣煎餅果子的大爺也害羞!”

    “我長的像大爺”賀不疑再次挑起眉峰。

    那長相以及刻意施放魅力的樣子,和大爺沾不上一丁點的關(guān)系。

    賀不疑的手指穿過馮又又的,揉她已經(jīng)紅透的耳朵,故意使著壞,將她往懷里拉,貼著她臉頰說話:“沒關(guān)系,你說出來,反正我們都已經(jīng)是交往的關(guān)系了……哦,對了,所以你今晚才主動來我家”

    兩人太近了,身體幾乎都貼在一起,能感受到對方的肌膚熱度,也能聽見彼此心跳。

    成年男女,這般暗示的意味未免太過明顯,馮又又呼吸停止,慌張之間,她說:“不、不要,做那個要等六個月!”

    換賀不疑被自己口水嗆到,狂咳嗽。

    完全是一招擊殺。

    第33章 第33章

    賀不疑是真的服了她了。

    她就不能忘記天馬搞的那個奇葩調(diào)度表嗎

    別說是假的談戀愛,就算是真的也沒人要按照一個程序談戀愛,這種事怎么能計劃的清楚。

    馮又又辯護說:“計劃、計劃很科學!

    “好,科學,賀不疑這個人有仇必報,瞇著眼睛,“那現(xiàn)在是第一個月,計劃是什么,牽手”

    “是,但要有約會事件——”

    要有看電影啦、散步啦之類的約會事件,才可以牽一下手……

    “別廢話,手拿出來!

    馮又又不肯,把手別到背后去,賀不疑好像一個強搶民女的惡霸一般,雙臂環(huán)過她,找到她的手,強行抓在自己手中。

    他的手要大兩號,馮又又的手完全被裹了進去。

    十指相扣,故意在馮又又面前晃了晃。

    人的指尖上布滿了敏感的神經(jīng)末梢,人們通過手指的觸碰,來感知事物,來與他人建立聯(lián)系。

    陌生人第一次相見時,會握手;戀人剛在一起時,會牽手。

    這是人類之間的嗅聞,相互交換友善、安全的信息。

    雖然經(jīng)常摟摟抱抱拉拉扯扯,但像這樣正面的、真正意義上的十指相扣,對兩人來說都是第一次。

    馮又又的手很好牽。

    軟軟的,細細的。

    才一小會兒就緊張的出了薄汗,黏在他手心里。

    賀不疑本來是要逗她,牽上了立刻改主意,不放了。

    這行為有點越軌,但他一向順從心意。

    電影放到了一段很舒緩的畫面,配樂響起,主角在晨光間呢喃。

    賀不疑不說話,只剩下電影背景音。

    一首烏克蘭歌謠輕輕的響,他知道馮又又正抓耳撓腮的打量他,琢磨他在想什么、什么時候才能不牽手了。

    這有點像狗狗歪著頭打量你。

    難怪大家都要養(yǎng)點什么在家里。

    賀不疑得寸進尺道:“要不也給我抱一下”說不定抱一下會更軟。

    馮又又:“不要!”

    “天馬寫的兩個月吧”賀不疑回想了一下,“那下個月就可以抱了”

    馮又又一下子變得很慌,他干嘛啊

    科學嗎天馬的計劃真的科學嗎是不是太快了!

    她什么事情都寫在臉上,面色變幻不斷,好像打翻了調(diào)料盤。

    賀不疑看在眼里。

    哈哈,馮又又真好玩。

    那種陳舊厚重的心情被淡淡的掃開了,十年前的書本已然關(guān)上。他松開了馮又又,起身去吧臺,把酒杯拿過來。

    坐回沙發(fā)邊的地毯上,他一手握著酒杯,另一手再次抓起馮又又的手,這次是把玩揉捏,像小朋友對新得到的玩具愛不釋手。

    賀不疑想聽他的新玩具說話、發(fā)出點熱鬧的聲音,用幼師語氣問道:“今天和多少人說了話,算了沒有”

    馮又又:“干嘛!

    賀不疑睨著她:“你知道我心情不好,還不配合我聊天光聊家人群,你家里人又不會從手機里跑出來。”

    情感綁架屢試不爽,馮又又忍氣吞聲,掰著手指頭算。

    ……真的是很多,一開始磕巴,后來把幾句商業(yè)辭令說順嘴了,變的容易起來。

    這件事情沒有她以為的那么難熬。

    是因為賀不疑在吧,她知道他會幫忙,她不會說錯話。

    好像第一次學腳踏車,自己騎的話總是沒辦法跑起來,但爸爸跟在后面,扶住了座椅,就沒有那么害怕摔倒了。

    等他放手的時候,自己不知不覺也就學會了騎車。

    但是。

    唉。

    為什么要騎車啊,不出門不就好了。

    好像看見她腦內(nèi)活動了,賀不疑輕彈她腦門:“不是要去雙胞胎的滿月宴嗎你今天不練,到那天當啞巴”

    馮又又被說服。

    ……

    細碎說話聲讓空蕩的屋子變得有了生氣。

    橙黃色的燈一直亮著,照著兩個人。

    他們還說了很多別的話,說到后半夜,賀不疑沒有再給自己倒酒,保持在微醺的放松狀態(tài)里。

    賀不疑沒有傾吐對母親的思念,因為覺得矯情。其實與馮又又認識有幾年了,他也從來沒說過家里的破事。

    當然,也沒有刻意避諱,比如說,今晚馮又又看見了,那就讓她看見,總之不是別人。

    不談心事,他只和馮又又隨便說說話,拍賣會的見聞、同行的壞話之類的。

    那些交談漫無目的,毫無效率,但給人的感覺,像是背著行囊走了很久,走進一個茶鋪,喝了一杯淡茶。

    旅途的辛勞被清空了。

    馮又又已經(jīng)完全打開話匣子,嘀嘀咕咕的抱怨這個那個。

    賀不疑神游,垂眸看著她。

    她說話時臉頰微微鼓起來,鬢邊有些棕色的、細小的絨毛。

    不由自主,他笑了一下-

    拍賣會結(jié)束后三天內(nèi),拍品完成交割,亞蘭之淚被運至銀行,賀不疑本人到場,親自觀看交接。

    那套亞蘭之淚被保養(yǎng)的很好,在寒冷的白熾燈下,依舊閃耀著光彩。

    在這個保管室里,還有其他的珠寶首飾,隔著玻璃,能看見她們清冷的躺著,美麗而隔絕人世,實在有點可惜。

    賀不疑看了一圈,在一個柜子前站定。

    從銀行出來,賀不疑手邊多了一只小盒子,盒子里裝著一條比較低調(diào)的粉鉆項鏈,適合日常穿戴。

    光從外表,你很難知道她的價值多么高昂。

    他也不打算讓馮又又覺得很貴。

    怎么說呢,盡管他和馮又又不是他媽媽期望中的那種認真的關(guān)系,但是他覺得,他媽媽肯定會想要給她一些像樣的見面禮。

    賀不疑回辦公樓便把項鏈給馮又又,周遭散落著三兩同事,賀不疑隨手把盒子遞給馮又又,全然沒有那種贈送昂貴古董珠寶的氣勢和氛圍。

    所以馮又又也沒有察覺出什么,毫無負擔的收下了。

    “別丟了,”賀不疑叮囑了一句,“也別送人!

    拿她當什么人了,馮又又哼哼著不理他。

    當天中雅拍賣的主辦方還派人送資料冊過來,冊子載著慈善項目,有十來個,那邊的意思是,問賀不疑是否有傾向的項目、或者分配比例。

    賀不疑翻到,里面有個名叫“Be you”的特殊學校項目,針對特殊兒童進行教育收容以及社會化康復(fù),在東亞數(shù)個國家中,已有十來處校址。該項目剛在中華地區(qū)興建了校舍,中譯名叫‘庇佑’。

    賀不疑點了這項,交給秘書,讓其去銜接。而他自己,打開新收到的上市資料,開始細看。

    經(jīng)過一長段時間的努力工作,證監(jiān)會聆訊函答復(fù)已經(jīng)通過,做市商正在申請交易號,如果用游戲來打比方,赴美?IPO的進度條已經(jīng)推到了百分之九十。

    進度確實快到不可思議,中間很大一個原因,是獨角獸的公司結(jié)構(gòu)比較清晰,賀不疑商科出身,對控制權(quán)問題早有考慮,在搭建離岸架構(gòu)時,基本沒有遇到需要協(xié)商乃至角力的時候,很迅速的就通過了方案。

    根據(jù)方案,他和馮又又兩個人對公司有絕對的控制權(quán),并且任何一個人的退出,都不會影響權(quán)力運作。

    當初這樣搭建,考慮的并不是馮又又會走,而是他自己。

    這點他沒有和別人說過。

    一方面他并不認為自己會回到賀家去繼承家業(yè),但另一方面,他也抽離角色,為獨角獸做好了“萬一”的準備。

    到了下班時間,馮又又探頭進來,問他是否要走,這幾天他們都是一起上下班的。

    賀不疑揉了揉眉心,讓司機送她先走了。

    他自己看到晚上八點多,獨自從地庫把車開出來。

    城市已經(jīng)點上了燈火,車流也很擁擠,賀不疑并不心急,隨著車流,慢慢的開了出去。

    他在一個小時之后到近郊半山,路邊的花卉已然枯萎大半,有工人正在逐盆更換,保證明早主人出行時,看見的是繁花燦爛。賀不疑到這里反而開得快,一腳油門,上了山頂。

    他來前沒打招呼,賀新城剛睡下,聽到通報,匆匆披衣而起,走下樓梯。

    賀不疑頷首,當做打招呼,拋了拋手中U盤:“去書房吧,談?wù)劇!?br />
    賀新城看到幾分電子文檔,是岑笒遺囑的掃描版以及新擬的律師函,看落款是昨天。

    他本身身體就不好,去年做了手術(shù)以后用藥養(yǎng)著,人老了很多,在夜晚燈光的照耀下,完全是個虛弱的老人,而不是叱咤風云的賀董事長。

    “你這是什么意思”他問。

    賀不疑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律師函稱,根據(jù)岑笒的公證遺囑,如若丈夫再娶,那她的全部財產(chǎn)都由兒子繼承。

    岑笒和賀新城是二十幾年的夫妻,婚內(nèi)財產(chǎn)很多,尤其是有一些涉及公司的財物,要真的分割起來,賀氏集團會被攪得不得安寧。

    賀新城頭痛欲裂,扶著額頭:“集團遲早是你的……”

    他拍鈴叫管家送藥進來。

    進來的是徐思瀾,披著睡袍,愁容滿面、楚楚可憐。

    賀不疑冷眼,忽扯了扯嘴角,風度翩翩道:“親情建議,離婚的話,不就沒這事了嗎”

    徐思瀾面色大變。

    第34章 第34章

    賀新城吃了藥以后,靠在椅子上,雙目緊閉,一直沒有說話,看不出他對這個建議怎么想的。

    徐思瀾反應(yīng)大,氣的臉都黑了。

    “你——”

    “思瀾,賀新城聲音蒼老沙啞,打斷她,“你去睡吧,不用等我!

    徐思瀾不肯,賀新城拍拍她的手,做了個去吧的手勢。

    徐思瀾最終是走了,留下父子兩個人。

    賀新城動作緩慢,拉開抽屜,通過指紋解鎖一個保險箱,從中拿出些文件和證件來。

    他遞給賀不疑:“看看。”

    賀不疑沒有接:“你這是什么意思”

    “從你還上小學的時候,每到寒暑假,你都跟著我去集團,我在開會,你在旁邊寫作業(yè),集團的員工,每一個都看著你長大,有些元老,對你的感情比對我更深!

    賀不疑小小一個,坐在椅子上,雙腿懸空,腰桿子卻挺得筆直,他認真聽會,好像他聽得懂似的。

    因為他是獨子,大家認定他會接管集團,所以并沒有人輕視他。會有人認真和他講解,聽他的看法,采取他提的意見。

    那些意見落地生長,變成看得見摸得著的廠房、船只、航線。

    “集團我會留給你,也只會留給你,思瀾帶來的那些人,我都會清出去。你可以把在獨角獸培養(yǎng)的人帶進來,放到那些重要崗位上!

    “沒必要。”

    賀新城凝視著他。

    片刻,輕聲說:“的確沒必要!

    “因為,賀氏集團,也很早就是你的一部分了,不是么”

    賀不疑沉默不語,仍然面無表情。

    “不疑,我們父子的爭吵放至于一邊,我相信你也能分清楚,個人歸個人、公事歸公事!

    賀新城攏了攏手頭文件,親自起身,放在賀不疑面前。

    賀不疑眼眸垂落,看見集團股份轉(zhuǎn)讓的文件,賀新城已經(jīng)在那上面簽字了,受贈人是他。

    至于賀新城個人名下的財產(chǎn),房車現(xiàn)金等等,則都轉(zhuǎn)給徐思瀾。

    賀不疑思量片刻,把目光轉(zhuǎn)到桌上那個藥瓶上。

    都是英文詞,而且是醫(yī)學詞匯,只能依稀看出是神經(jīng)類的藥物。

    他問:“你病的很重”

    賀新城道:“還能再活幾年!

    “那你沒有必要做出這幅樣子,”賀不疑淡道,“這是為了什么,保徐思瀾本來她不惹我,我也沒有那么多閑工夫來收拾她!

    “可她會賀新城道。

    賀不疑一頓,掀起眼皮來。

    “她就是會,”賀新城說,“我知道她!

    賀不疑看他的表情像看個傻子。

    那不是兒子對父親的審判,賀不疑現(xiàn)在的感受,完全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不解、無語。

    “你是父母疼愛、眾星捧月長大的,你自尊、自信,不管碰上什么坎、受了什么傷,你能爬起來、跨過去,你是、你媽媽也是。”

    “思瀾不是,”賀新城說,“她處理不了,她走不出來,她很偏執(zhí),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她——”

    “得了,”賀不疑打斷,“我不想聽!

    賀新城卻偏要喋喋不休:“你是我的種,你其實清楚的,你今天是因為那個女孩子來的,思瀾去找過她,她有心理疾病所以你格外護著她,我們是一樣的。”

    “一開始,我也只是想保護她,但憐與愛,本身就是一體的——”

    賀不疑直接起身,把那堆文件往桌上一丟。不爽已經(jīng)從他身上溢了出來。

    這打斷了賀新城的話。

    賀新城這才停止,望著他。

    賀不疑站立,從高處往下看他,他的頭發(fā)稀少、蒼白。

    “你老了賀不疑說。

    賀新城默然。

    賀不疑審視他。

    他沒有道歉,但他服老、服輸。

    這里面有多少是因為徐思瀾,有多少是因為他這個兒子呢

    賀不疑猜是前者吧。

    畢竟徐思瀾少他不行,需他呵護。

    而他,則自可振作。

    賀不疑的情緒變的很靜,“爸,這種描述,并不會讓你變高尚!

    “你的私事,不用向我解釋。”

    “而你的財產(chǎn),你愛怎么分怎么分。我只希望你管住徐思瀾,起碼在我上市以前,不要讓我看見她作妖!

    “我們父子一場,我不想弄的太過分!

    “不疑……”

    賀不疑搖了搖頭,輕輕噓聲。

    賀不疑離開書桌,徑直推開了門,走了出去。

    賀新城愣愣的注視他的背影。

    傭工為賀不疑打開別墅大門,門外的寒氣瞬間侵襲,鉆進他的皮膚毛孔之中。

    半山的氣溫比城市低很多,尤其入夜后,一點兒春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賀不疑啟動汽車,有人匆匆的跑上來,懷里抱了一件厚厚的大衣。

    “不疑,”老管家叫道,“夜里風大,你多穿點!

    賀不疑開了車窗,讓他將那件舊衣放進來,點頭道謝,但沒有穿上。

    “你……”

    有千言萬語,但對方只是說:“你慢點開,一定要注意安全!

    賀不疑頷首。

    賀不疑在兩側(cè)飛掠的紫色花卉中,離開了賀家。

    ……

    僅僅是轉(zhuǎn)日,賀不疑的律師正式收到了股權(quán)轉(zhuǎn)讓的文件。

    洞虛真人

    上市公司的股權(quán)轉(zhuǎn)有告知和公示義務(wù),消息恐怕會迅速傳開,賀不疑沒有突然得到巨大財產(chǎn)的心動,只覺得麻煩死了。

    他關(guān)上電腦,捏了捏眉心。

    感覺不是很舒服。

    到午后,他開始頭疼、力乏。

    賀不疑是那種鐵打的身體,頭疼腦熱從來都找不上他,上一次感冒都不記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對感冒的流程,他都已經(jīng)很陌生了。

    所以,面對回家休養(yǎng)和開視頻會這兩個選項時,賀不疑選了后者。

    他指令清晰的開完了這場會,并在會后留兩個人罵。

    那兩個是技術(shù)出身,估計立刻找馮又又哭了一番,馮又又很快就跑到他辦公室。

    賀不疑有時候都分不清馮又又到底是護犢子還是耳根子軟,反正同事們找她哭就是很有用。

    但馮又又自己又很軟柿子,氣勢洶洶的質(zhì)問只存在她自己的腦補里,她提問時,語氣和用詞都好像學渣在問學霸作業(yè),而明明更懂技術(shù)的人是她。

    賀不疑聽她說完,站起來要拿光盤,但因為起來的太急,頭暈導(dǎo)致晃了晃。

    他扶書桌,有幾秒沒有說話。

    馮又又嚇一跳,人都結(jié)巴了:“我我我也沒有那么大意見,這樣也也可以的!

    她雙手抱住賀不疑的胳膊,一副生怕他倒下的樣子。

    助理抱著賀不疑要的文件推門想要進來,只踏出半只腳,立刻消失。

    賀不疑:“我不會被你氣暈,高血壓是中老年病,我每天健身,你可以放開!

    馮又又:“真的”

    “真的!

    馮又又還抱著,很拙劣的說:“我站不穩(wěn),你扶我。”

    賀不疑:“”

    馮又又接受了他看白癡的注視。

    無所謂,再白癡,他都還暗戀自己呢。

    豈不是他更加白癡一點

    馮又又理順邏輯,大人有大量:“我就說嘛,平時不要那么大脾氣,你看你,氣的站不穩(wěn)吧,怎么可能所有事情都順你的心意呢,你——”

    賀不疑因為頭疼,再次按住太陽穴。

    眉頭皺的緊緊的。

    馮又又馬上閉嘴,心提了起來。

    過了兩秒,意識到什么,她抽出手,摸他額頭。

    果然很燙。

    “你發(fā)燒了!”

    賀不疑被她叫的耳膜疼,擰著眉頭:“我還沒聾……”

    馮又又已不由分說的把他往旁邊拉,按在椅子上。

    她跑出門,在秘書那里找到了電子體溫計,并給賀不疑測出了三十九度高溫。

    秘書也很關(guān)心,問怎么了,一看這情況,道:“我去安排司機!

    賀不疑:“不要小題大做,我沒生病!

    二十分鐘后,賀不疑坐在輸液室掛水,還這么對護士說。

    護士微笑。

    “你跟旁邊那個不想扎屁股針的小學生說一樣的話,”馮又又說,“羞不羞!

    賀不疑要拔針頭了,馮又又趕快說:“別啊!打完這瓶就好了!”

    賀不疑面無表情,冷冷逼視她。

    馮又又雙手握住他的左手,放回一邊去,哄小孩子似的,“真的,輸了液就會好了,打完這瓶我們就回家好嗎。”

    賀不疑十分冷酷的盯她。

    半晌,拷問:“確定就這一瓶”

    馮又又:“嗯嗯嗯!”

    所以護士換第二瓶的時候賀不疑的臉臭的像被人睡了老婆(是指開他的車)一樣。

    護士蛐蛐他:“喲,怎么了這是,今天日出的方式不合心意”

    我國國情,公立醫(yī)院就是叼一點,霸總來了也沒用。

    賀不疑更不爽了,馮又又趕緊按住,“最后一瓶真的最后一瓶,調(diào)快一點吧謝謝您!”

    護士把輸液速度調(diào)快了,徑直去下一個人那里,馮又又跟上去,問她問題,亦步亦趨的,像個尾巴。

    問完了,她回到賀不疑身邊,賀不疑看了她一會兒。

    馮又又:“”

    賀不疑沒說什么,但后面表現(xiàn)變乖不少,不懟人不犟嘴了。

    打完藥,司機把車開到門前,兩人上車,回賀不疑家里去。

    他輸液完就退燒了,但依然不能吹風,車上有件大衣,馮又又拿過來給他蓋上,賀不疑臉色有點蒼白。

    馮又又再次用手背碰了碰他額頭,輕輕的。

    賀不疑抬眸看她,很近。

    “你睡吧,”馮又又用手遮他眼睛,軟軟綿綿的說話,“我們馬上到家了!

    第35章 第35章

    馮又又在司機的幫助下一起把賀不疑搞回了家,賀不疑是個講究人,去過醫(yī)院所以死活不肯睡自己的床,只愿意碰沙發(fā),馮又又于是搬出毯子來,給他在沙發(fā)上鋪好,再請他老人家下榻。

    賀不疑嘴巴上說自己沒有病,但實際上這時候已經(jīng)比較虛弱了,沒有再多挑剔,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馮又又盤膝坐在地毯上,托腮看了他一會兒。

    沙發(fā)很大,但對賀不疑的體格來說,還是有些委屈,他的手臂很快垂落在沙發(fā)外。

    他的手非常好看,指甲蓋是橢圓的,淡粉色,修的整齊干凈。

    骨節(jié)凸起來,明明沒有用力,筋骨卻很分明。

    馮又又用自己的手比了比,動作輕輕的。

    哇,他的手好大。

    難怪薅她的時候那么順手,他只要一張手,就可以把她半個腦袋給包進去……

    還有牽手的時候,他用大拇指揉她的手心、手背,好像捏一個解壓球。

    真的好欠啊,這個人。

    表達感情的方式好像小學生一樣。

    但是說起來,小學生賀不疑,這個詞條聽著還、還挺可愛的。

    馮又又歪腦袋,看看賀不疑。

    有些詞語,一旦掛鉤,就會越來越魔性……

    氣鼓鼓、拽了吧唧的短腿Q版人物在馮又又腦子里成型,擰著眉頭、抱著雙臂,大叫著“你才有病我沒病”。

    馮又又湊到賀不疑面前去。

    她小心的用手指撥弄賀不疑的眼睫毛,這會有些癢,所以賀不疑下意識把眼睛皺了起來。

    “賀不疑。”

    馮又又特別小聲的叫他,確認他真的睡著了。

    于是沖著他的耳朵說:“賀不疑是豬!

    “倒數(shù)三秒,你沒有回答就是默認了!

    “三……好了,你是豬!”

    當小學生真快樂。

    馮又又滿足的想道。

    賀不疑裝睡或者突然詐醒的劇情也沒有發(fā)生,她獨自在精神小角落里快樂。

    如果她是賀不疑愛不釋手的新玩具,賀不疑就是她蘑菇洞穴里的大型動物。

    因為有個大個子在,森林里想要吃掉她的動植物們都不敢闖進來。

    他有時候用厚厚的爪墊碰碰她,把她的傘蓋放到牙齒上試探的咬,還會拿狗尾巴草戳她撓她,讓她覺得討厭死了。

    她的洞穴里,她最討厭這個大個子。

    除了……

    他懶洋洋躺在她身邊的時候,一種暖烘烘的溫度從他身上散發(fā)。

    他用冰冷獸瞳逼視陌生來客時,尾巴剛到搭在她的蘑菇上,毛茸茸的。

    他吃飽了剔牙時,用自己捕獵的故事來嚇唬她,其實一點都不嚇人。

    因為她會摸摸他的尖牙,而他迅速的往回縮,但她,只是想從那里知道一些外界的訊息。

    還有一天,他從哪里知道她喜歡鯊魚,從很遠的地方拖回了一只鯊魚給她看。

    鯊魚屬于海洋,海洋是比森林更遠的地方。

    如果是她自己的話,菌絲慢慢的長,能從地下慢慢的長到洞穴外、森林里十米遠的地方,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她永遠碰不見鯊魚的。

    今天,大個子生病了,是小小的風寒,因為死要面子,不承認他這偉大的森林之王居然還會生病,所以臭著個臉、死犟死犟的。

    他現(xiàn)在躺在她身邊,很沒防備,尾巴又垂在她的蘑菇上。

    好吧,大個子也沒有那么討厭。

    馮又又伸手,抓住他的食指,好像抓住了他的尾巴。

    馮又又抿抿唇,露出笑靨。

    ……

    賀不疑睡了三個鐘頭就醒了,輸液降溫很管用,雖然還是乏力,但頭不疼了。

    他抬起右手臂,按了按額頭,而左手臂,則傳來一陣酥麻。

    轉(zhuǎn)頭一看,是馮又又枕著他的手臂睡著了。

    賀不疑頓住。

    他本欲起身,動作停止。

    這種奇怪姿勢,馮又又卻睡的很香似的,五官舒展,神態(tài)靜謐。

    她頭發(fā)垂落,在他手指間。

    五指輕展,可以感受到那份絲滑的觸感。

    她頭發(fā)怎么這么長了冬天的時候還是齊耳朵的短發(fā)呢,頭發(fā)彎彎的翹在臉頰邊,嬰兒肥,可愛的很。

    而這樣的話……

    說不好。

    賀不疑覺得,這樣很女孩子。

    柔和、香甜、窩心,與硬邦邦的男人完全對立的一個概念。

    馮又又在他心里本來沒有那么“女孩子”的。

    什么男的女的亂七八糟的,賀不疑晃了晃腦袋。

    這藥打的他腦子都不好用了。

    降溫出了一身汗,賀不疑嫌棄自己,很想洗澡。他輕輕的用手掌托起馮又又的臉,讓她轉(zhuǎn)而靠在毯子上。

    毯子也很軟,團一團,放進她懷里,也會給人安全感的。

    偷天換日、良好過度,馮又又依然睡著。

    賀不疑這時候離她很近,如果二人中任何一個人輕輕抬頭、低頭,嘴唇就要碰上了。

    他頓住,垂眸。

    三秒鐘,什么也沒想、什么也沒做。

    他抽身,走開。

    賀不疑洗了個澡,走出浴室,看見馮又又醒了。

    應(yīng)該醒來有一陣子了,因為她已經(jīng)分好了藥、端好了水,看見賀不疑居然一條浴袍、敞著胸口走出來,霎時間大驚:“快穿衣服!”

    她抄起大衣,啪就往賀不疑身上蓋。

    賀不疑:“……”

    “發(fā)燒不能洗澡啊啊啊你這不是白輸液了嗎!還不穿衣服!你想不想好了!”

    賀不疑:“”

    柔和

    香甜

    窩心

    馮又又跑進去拿毛巾,啪嗒啪嗒跑出來,跳起來包住賀不疑腦袋,接著雙手推著他后背,將他怎么出來就怎么進去的搞回了浴室。

    浴室熱氣騰騰,溫度高,不會著涼。

    吹風機就在手邊,馮又又讓賀不疑坐下來,她開到二檔暖風,認認真真的給賀不疑吹頭發(fā)。

    賀不疑被裹著厚大衣、坐在濕漉漉的浴室里,腦袋上被熱風吹的轟隆隆。

    是很溫暖。

    也很無語。

    “馮又又,”賀不疑扯扯嘴角,講冷笑話,“離了你誰還拿我當小孩!

    馮又又:“啊”

    “什么我聽不見!”

    算了。

    還有更“窩心”的,走出浴室、脫離中暑風險后,馮又又把藥和水拿了過來。

    賀不疑自認為已經(jīng)好了不少,都打過針了沒必要濫用藥物——

    趁著他如此闡述時,馮又又直接把藥塞進他嘴里了。

    還用手捂著他的嘴,生怕吐藥。

    眾所周知感冒藥有那么一顆白色小藥片真的苦到姥姥家了。

    泰山崩于前而不色變的賀不疑整個臉都皺起來。

    他快咬牙切齒。

    好一個趁他病要他命,他跟她什么大仇要現(xiàn)在來報!

    馮又又緊急把水遞他嘴邊,他一口喝完。

    而馮又又當然也知道心虛,趕快往旁邊躲。

    “喂——!”

    當然沒躲過,被賀不疑兇狠的按住,壓在吧臺邊,“馮!又!又!”

    馮又又嗚嗚嗚:“……”

    賀不疑氣不打一處來,單手掐住她臉,拇指食指陷進臉蛋肉里面,擠得她嘴唇分開嘟起來。

    他威脅:“信不信我讓你試試有多苦……”

    “”怎么試

    馮又又驚恐的發(fā)現(xiàn),賀不疑這個姿勢、這個距離……

    他的嘴唇的確還不錯,唇形飽滿,唇線清晰,親應(yīng)該很好親但是!但是那是三個月的計劃!

    而且感冒會傳染的!

    情急之下,馮又又被慌張錯亂控制了大腦,想也沒想的踢出了一記斷子絕孫腿。

    是的,在這個距離,這個姿勢。

    賀不疑陡然色變。

    接下來,全部都是sorry時間。

    馮又又道歉道的嘴巴都要干掉了,圍在賀不疑身邊,愁眉又苦臉。

    其實只是口不擇言嚇她的賀不疑,則陷入長久沉默。

    他還想到僅僅幾天前,他半開玩笑,馮又又大驚掏出六月計劃……所以,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所以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人”

    馮又又:“明明你自己先——”

    “你想好了再說!

    根本每一次都是他先胡來,玩脫了過來怪她,這個玩不起的狗男人!

    心理活動十分硬氣的馮又又,氣勢洶洶的張嘴:

    “你——”

    “你……”

    賀不疑冷冷看著她。

    頭皮發(fā)麻。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不如你還是親我吧!

    馮又又如是絕望道。

    第36章 第36章

    賀不疑面無表情,幾分鐘后,走去沙發(fā)邊,坐下。

    馮又又心里打鼓,躲在吧臺旁邊觀察。

    看了一會兒,看出來了——

    他在頭暈,他肯定復(fù)燒了。

    馮又又趕快把毯子撿起來,蓋在賀不疑身上,她伸手摸了摸賀不疑的額頭和臉頰,果然燙燙的。

    “真服了,她嘀咕,“不知道你怎么長這么大的……”

    不是她逼著,他都不會去醫(yī)院,明明發(fā)燒了,一不留神他,他還跑去洗澡。

    看到賀不疑的眉毛蹙起來,馮又又用手指揉了揉他眉心。

    賀不疑抬眸,朝她看來。

    他雙眸漆黑,睫毛濃密,因為生病,不像平時那么銳利,而是蒙上了一層霧氣。

    馮又又一怔。

    “怎么啦”她小聲問。

    “你要是有心為你的行為懺悔的話賀不疑說。

    “”

    “過來抱一下!

    “”

    真是輸給他了。

    “好好好,馮又又嘀嘀咕咕的,雙手張開,抱著賀不疑的肩膀,跟他貼了貼。

    本來就靠他很近,這樣做起來也很自然順手。

    抱了一下,馮又又就坐起來了,“好了吧——!”

    手臂從后腰環(huán)過,一股力道將她往前拉,她一整個撲到賀不疑身上,臉頰撞在他胸口。

    賀不疑本來也沒好好穿衣服,浴袍底下,胸口皮膚熾熱,胸肌……胸肌原來是軟的啊。

    小說里不說是“堅硬如鐵”的胸肌嗎!

    馮又又想要調(diào)整一下姿勢,但賀不疑強勢的很,手掌抵住她的后背,把她壓在懷里動彈不得。

    因為體格的差異,馮又又幾乎整個人都陷在他懷里了。

    而對賀不疑來說,則是一個尺寸剛好的娃娃。

    ——的確是很軟,他心中評價道。

    他生病了,馮又又還踢他,這是他應(yīng)得的。

    馮又又是個很擅長認命的軟柿子,沒一會兒就放棄了抵抗。

    總比親親要好。

    她這樣安慰自己。

    并爭取合理范圍的權(quán)益:“手,壓住了!

    賀不疑放開她一點,她把手拿出來,抵在他胸前。

    “不準捏賀不疑在她頭頂冷冷道。

    馮又又悻悻然。

    不捏就不捏……

    她安安分分的當了一小會兒泰迪熊。

    耳畔響著賀不疑平穩(wěn)的心跳聲。

    其實被抱一抱也還好啦,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這樣暖洋洋的依偎著,只會有種安全、貼心的感覺。

    人天生就喜歡這樣的擁抱吧,聽說人類有過穴居的時期,沒有距離的相互依偎在一起,獲取溫暖,抵御自然風險。

    馮又又抬頭看看賀不疑,他的下頜線可真干凈,下巴有個窩欸。

    “看什么。”

    “你開心一點了嗎”馮又又問。

    賀不疑還道:“哪只眼睛看出來我開心了!

    “我說真的啦,你今天為什么不開心”

    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因為有不好的事情,所以不開心。

    馮又又認識他很久了,能分出來他的情緒。

    賀不疑眉頭微動,隨即沉默。

    被另一個人完全知悉賀洞察,令他的心情突然變的很微妙。

    當然不會很開心,誰親爸變成后爸會開心

    他下山的時候,像個傻逼一樣,開著車篷、穿著一件襯衫被三月的冷風刮了倆小時。

    在徐思瀾出現(xiàn)之前父子之間并沒有什么矛盾,賀新城既不封建也不嚴厲,不是傳統(tǒng)大家長,忙的時候見不到人,閑的時候則會帶還是小孩的賀不疑去上班,和他說作為一個男孩子應(yīng)該擔起什么責任。

    賀不疑的人格是在充分的尊重里長成的,盡管賀新城比不上岑笒的溫和細致,但一個兒子對父親的要求里,本來也不包括細心。

    徐思瀾的出現(xiàn),完全打破了賀不疑對他父親的認知。

    太多失望,一層層的覆蓋在那張熟悉的面孔前,他變成他不認識的一個陌生人。

    算了,這些事情,現(xiàn)在說來也無用。

    賀不疑反問馮又又:“你開心嗎”

    “啊”

    “我讓你做了那么多你不喜歡的事情!

    見陌生的人,去陌生的地方,拽她離開她覺得安全的小角落……

    她會覺得討厭嗎

    馮又又極度茫然:“什么事”

    這反應(yīng)讓賀不疑覺得自己非常的小人之心。

    賀不疑扯了扯她耳朵,又揉了揉她的腦袋,小動作多得很。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獨角獸,去了別的地方,當然,并不是很遠的地方,我只是需要到另一棟樓里去工作,我不能每天在獨角獸了,你會覺得失望嗎”

    馮又又:“”

    賀不疑有讀心術(shù):“你敢說出你立刻跑路的話我揍你信不信”

    那你都說出我心里話了,我還說什么本來她就想辭職當宅女的。

    心中如此嘀咕,馮又又仍然忍氣吞聲:“會,也不會!

    賀不疑:“為什么不會”

    馮又又說:“因為地球上的大部分正常人都會換幾份不同的工作,大部分人的理想和意志都變了又變,什么都不變是很奇怪的,變化才是生活里最恒定的東西。”

    “我會失望,然后接受!

    賀不疑頓了片刻。

    他很細的體味她說的話。

    因為變化是常態(tài),會失望,也會接受。

    即使變化是常態(tài),會接受,也會失望。

    他笑了起來。

    胸腔共振,那笑是以這樣的方式進入馮又又的耳朵和身體里。

    有些異樣。

    天氣霾

    馮又又有點奇怪的看看他。

    賀不疑將她腦袋按下去,用下巴抵著她頭頂。

    總之是調(diào)整成他最方便舒服的姿勢。

    他早就想這么做了。

    馮又又的臉被他悶得緊緊的,“你干嘛啊……”

    “難怪說女朋友要找乖的賀不疑嘖聲感慨道。

    莫名其妙。

    馮又又有一些臉紅,推了推他。

    賀不疑自顧自道:“你給我泡什么藥了拿過來吧,我喝!-

    前一刻還死犟說自己沒病,后一刻,賀不疑開始坦然接受馮又又的照顧。

    賀不疑是個極度強勢、強硬的人,連過家家都要演皇帝,他已經(jīng)很多好多年沒有試過被人當baby一樣照顧。

    他看著馮又又跑前跑后,泡藥都還得試溫度,有點奇妙的感覺。

    馮又又真的挺擅長照顧人的,熨帖到人心坎里了。

    這可能是因為她長期被人照顧,馮老師對外是太懦弱,但對內(nèi)對女兒又沒得說。

    賀不疑這人有點欠,看馮又又把泡好的沖劑端了過來,一會兒嫌燙、一會兒嫌苦,馮又又百般配合,還跑樓下給他買糖回來。

    賀不疑當大爺當?shù)暮眯陌怖淼谩?br />
    助理過來送文件,一看他居然臥床不起,嚇一大跳。

    助理幫馮又又給他測體溫,電子體溫計顯示三十七度。

    助理:“”

    馮又又:“他重感冒,你說話聲音要輕點哦!”

    助理:“……”

    賀不疑警告的看著他。

    助理嘴角微抽,眼觀鼻鼻觀心的走出去。

    那文件扔在邊上,助理把正本副本兩份留下,馮又又去收拾,瞥到上面的內(nèi)容,結(jié)結(jié)實實的吃了一驚。

    是賀氏股權(quán)轉(zhuǎn)讓的文件。

    她全部拿起來,一份份的看。

    最后抬頭:“你……”

    賀不疑知道她吃驚什么,“嗯”了一聲。

    馮又又完全愣住。

    所以他才會問“如果我不在”這種問題。所以他才心情不好。

    假設(shè)的問題變成即將到來的現(xiàn)實,擺在面前時,馮又又才發(fā)現(xiàn)那沒有她回答的那么簡單。

    和賀不疑一起工作、打打鬧鬧的日子,她已經(jīng)很習慣了。

    還有,獨角獸是他們親手締造的。

    這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理想。

    如果他要走……

    賀不疑起身,到馮又又身邊,他抽出文件,放回書柜里。

    賀不疑讓她抬頭,很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我沒簽!

    馮又又一怔。

    “我不喜歡做讓人失望的人,”賀不疑說,“有些失望需要接受,有些不需要。”

    馮又又愣愣的看著他。好像還不理解,對眼前的狀況。

    賀不疑想自己需要向她解釋,賀氏是一艘人員配備完善、航行經(jīng)驗豐富的大船,現(xiàn)代化經(jīng)營制度的好處是,這里缺少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繼續(xù)運轉(zhuǎn)。

    這艘船或會因風浪有些許顛簸,那個時候他會履行自己的責任,盡自己所能。

    而更多時候,他的位置不應(yīng)該是那里。

    他正措辭,忽然,一愣。

    懷里多了個香香軟軟的東西。

    他低頭,馮又又的毛茸茸的腦袋埋在他胸前。

    賀不疑難得卡住了。

    不過很快,他將手落在她后背。

    抱抱這種事情,有了開頭,后面都順理成章。

    什么越軌

    全天下的正常好朋友都是會抱抱的。

    況且誰能奪走到了獅子嘴邊的肉-

    難得有假,就算是病假,賀不疑很效率主義的決定完全利用。

    他變身成惡魔,大早把馮又又拉出去打網(wǎng)球,拖著她聽神神叨叨的冥想音樂,晚上又帶著她去人頭攢動的步行街散步、大劇院看劇。

    這充滿e人痕跡的約會行程讓馮又又整個人都泛著淡淡的死感。

    劇院外就是公園,初春,花開了一半,正好是個暖陽天,人們都出了門,將積攢了一個冬季的霉氣抖掉。

    公園林蔭道上,綠樹如蓋,馮又又與賀不疑并肩坐在長椅上,原本是浪漫舒適的場景,她卻雙目發(fā)直。

    賀不疑說他喜歡看人。

    說是觀察路人在做什么、說什么,是他約會時的愛好。

    拖著她在這個人來人往的路上坐了半個多鐘頭了。

    “你會覺得不舒服嗎”賀不疑還敢問她。

    “……”

    你說呢

    “再堅持一下,”他點點腕表,“再看十五分鐘。”

    于是馮又又轉(zhuǎn)頭,把臉埋進他肩膀里。

    雙手抓著他的袖子,捂著自己:“你看吧,就這樣看。”

    兩人都樣貌出眾,而且她這依偎的樣子很可愛,路人忍不住回首。

    賀不疑先是愛撫狗頭式摸了摸她腦袋,接著,勾著她脖子,無情的將她掰正,朝著外面。

    “不行,你要陪我看!

    馮又又便直直對上了路人友善的打量。

    社恐窒息。

    賀不疑站著說話不腰疼:“他們又不會咬你!

    馮又又:“但我想咬你!!!”

    第37章 第37章

    賀不疑很無情,沒有理會馮又又的抗議,按照計劃逼她繼續(xù)看人,把路人們都看的發(fā)毛。

    十五分鐘到,劇要開場了,兩人終于可以結(jié)束這要命的看人行程,排隊進劇院。

    馮又又在前面,賀不疑落后一步,手插口袋,目光落在她身上。

    人群涌動,馮又又好像因為看不見他而很不安似的,連連回頭,于是賀不疑上前去,跟她并肩。

    “又不生氣了”賀不疑低頭在她耳邊說。

    馮又又昂著腦袋,當做不認識他。

    過了安檢,有小賣部,賀不疑去買了一個抹茶味的冰淇淋,遞給馮又又,說:“獎勵。”

    馮又又哼哼唧唧的接過。

    兩人在劇場外吃冰淇淋,因為劇馬上要開始了,馮又又吃的很快,嘴邊臟兮兮的。

    賀不疑……在用紙巾幫她擦嘴和替她扔吃剩的甜筒之間,賀不疑選擇拿出手機對著她咔嚓了一張。

    所以剛掙回來的好感點又沒了。

    直到落座之后,馮又又還在撓賀不疑,讓他刪掉黑照,賀不疑不肯,將手臂舉高高,馮又又去奪,被他按的死死的,馮又又好氣好氣。

    旁邊陸續(xù)開始有人入場就坐,人多起來,馮又又變得不好意思,悻悻然收手。

    但這不代表她要放棄,她打算好了,等會兒賀不疑看劇看的入神的時候,她再把手機偷過來刪掉。

    他們坐的是雙人座,兩人共坐一張長沙發(fā),盜竊條件很便利。

    洞若觀火

    ——但凡馮又又曾經(jīng)與任何人來過一次劇院、影院這類場所的話,她都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樂觀。

    因為她會知道,這不叫雙人座,而叫,情侶座。

    這是一部很火的諜戰(zhàn)題材話劇,劇團都是實力派,劇院滿座。

    馮又又起先聚精會神的留意機會,但很快。

    不太對勁的事情開始發(fā)生。

    主演刺激無間道,左邊的觀眾摟摟抱抱。

    主演一死一傷,右邊叭叭接吻。

    革/命重燃戰(zhàn)火,前面男生躺在了女生的大腿上。

    賀不疑若有所察,往旁邊一看,馮又又縮到最旁邊,離他遠遠的。

    他收回目光,當做沒看見。

    劇結(jié)束,大燈打開,演員謝幕,賀不疑瞥瞥馮又又,問她:“腰疼嗎”

    馮又又:“……”

    一直這么擰著確實挺疼的。

    她表演:“什么什么疼”

    賀不疑嗤了一聲,伸手給她,想把她拉起來。

    馮又又眼疾手快,sou的一下掏他口袋。

    手機到手。

    賀不疑服了她了……

    開鎖得刷臉,馮又又弄不開,賀不疑懶得玩這么幼稚的把戲,握住她手腕,將手機對準,配合的微微低頭。

    手機黑色屏幕上照出他的五官,影影綽綽,鼻梁挺拔,眼睛漆黑深邃。

    熱氣落在馮又又的耳側(cè),他像存在感非常強烈的獅子,在她旁邊呼吸。

    “好了,”賀不疑懶懶道,“別亂翻。”

    有離場的觀眾經(jīng)過,女孩投來看帥哥的目光,被男朋友吃著醋捂回去,說著“別人的男朋友看什么看”之類的話。

    馮又又縮了縮脖子。

    把手機解鎖、找到照片。

    其實……還好啦,不是她以為的那種黑照。

    她找到自己賬號,發(fā)給了自己保存。很好找,因為賀不疑置頂了她。

    越來越多人離開,賀不疑起身,提醒她:“該走了!

    馮又又跟著他出去,走出劇院,第一個路口有斑馬線,剛好是綠燈,人群一擁而上。

    人擠人真的很窒息。

    賀不疑拉著她手腕,往前:“別丟了。”

    他說話時并沒有看她,而是目光平直的向前方。馮又又抬起頭,看了看他的側(cè)臉。

    過了人多的地方,賀不疑便松開了手,他松散的跟在馮又又身邊。

    有位阿姨在溜小狗,一前一后,小狗啪嗒啪嗒走的很慢,阿姨玩手機,狀態(tài)和他們倆很相似……

    還有從劇院走出來的觀眾們,幾對情侶散布,都牽著手,還有摟著的。

    只有他們兩個,有種遛與被遛的陌生與熟悉。

    馮又又覷一眼賀不疑的臉色,看他眉頭是擰在一起的。

    賀不疑回著手機信息呢,是在和寧長舒說話,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前面沒人了。

    他轉(zhuǎn)頭。

    馮又又在幾步之外,趕緊跑到他跟前。

    她嘴唇微張,又閉上,苦惱的抓抓臉。

    賀不疑:“”

    最后,馮又又下決心,抓著他的手——

    她牽住了他。

    不是十指相扣的那種,但是手掌與手背相貼,肌膚沒有距離,血流從心臟輸出,來到指尖,與另一具生命體擊掌,再帶著這份訊息回到心房。

    賀不疑一怔。

    晚風和煦。

    “你……”

    馮又又盯著地面,臉發(fā)燙。

    賀不疑盯了她片刻,想從她表情里看出她百轉(zhuǎn)千回的腦回路。

    實在有點費勁。

    所以算了。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一直沒放開。

    兩人走在月光流淌的林蔭路上。

    ……

    第二天兩人哪也沒去,呆在家里。

    一張一弛,適用于所有事情。

    賀不疑頂級E人,人生苦短不能浪費任何一秒,致力于把所有時間最大化利用,讓他什么也不做呆在家里是很難為他的。

    但在家里逗馮又又,看她一驚一乍、嘀嘀咕咕的樣子,應(yīng)該也能算一項正事。

    他下載寧長舒發(fā)過來的冥想音頻,是一段神神叨叨的愈療音樂,他拉著馮又又坐在地毯上,跟著引導(dǎo)音冥想。

    什么數(shù)呼吸啦、放松軀體啦、想象生命力流入你的內(nèi)心啦。

    效果是直接把兩個人都搞睡著了。

    一個倒在沙發(fā)坐墊上,一個趴在另一個膝蓋上——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從中間往前栽倒的。

    家政阿姨中午過來做飯,打開門看見這幕,還以為什么呢,踏進門的左腿立馬縮回去,門關(guān)的緊緊的。

    響聲讓賀不疑醒過來。

    他脖子酸痛,“嘶”聲揉著后脖子,轉(zhuǎn)圈舒緩。

    他當然也看見馮又又趴在面前,但想法十分正經(jīng):這不是在給他行大禮嗎。

    賀不疑叫她,嗓音是剛醒來的沙。骸榜T又又,起床了!

    沒動靜。

    他又拍拍肩膀。

    于是馮又又的腦袋轉(zhuǎn)過來,在那兒蹭了蹭。

    賀不疑:“……”

    “馮又又,”賀不疑不留情面的揪著她后領(lǐng),把她拽起來,“起來!”

    馮又又還是稀里糊涂的,揉揉眼睛,抱住他的膝蓋,“我再睡會兒……”

    賀不疑:“!”

    僵了三秒,這個療法被賀不疑在心里開除,他磨著后槽牙,把馮又又抱起來,往沙發(fā)上放。

    完全睡迷糊的人重的很,一直掛在他身上。賀不疑好氣又好笑,忍不住甩了一巴掌在她背上。

    馮又又醒了一秒,茫然的看著他:“你打我!

    賀不疑:“沒人打你,你夢游!

    馮又又歪著腦袋,半晌,“哦”了一聲,腦袋又栽回他肩膀上了。

    賀不疑把馮又又扔沙發(fā)上,看了眼自己,接著走去門口開門。

    阿姨也挺無助的,提著菜,坐在外面的換鞋凳上等。

    她因賀不疑的出現(xiàn)而一驚,“這么快”

    賀不疑無語的看著她。

    阿姨尷尬的打著哈哈,趕緊溜進了門。

    W.F

    阿姨做完中飯后就離開,她囑咐他們把碗放盆里,她晚上會來洗。

    馮又又則在飯后去廚房,主動洗碗,賀不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她都洗完了。

    賀不疑敲了敲洗碗機的面板門,馮又又默了片刻,說:勞動光榮。

    賀不疑把這位光榮的勞動人民拉出來再光榮了一下,遠程處理了一個技術(shù)問題。

    同步的,賀不疑打著語音,用流暢的英文和在la的同事溝通。

    完畢后,已經(jīng)過去三四個小時。

    馮又又抱著外接鍵盤,坐在賀不疑常坐的書桌椅上,很認真的問了他一個關(guān)于未來、一個關(guān)于國際競爭的問題。

    賀不疑坐下,與她面對面,聊了許久。

    科技迅速發(fā)展,每每更新迭代,改變?nèi)祟惿,其實都只在幾十年之間,而非大家常識中的數(shù)代之功。

    他們兩個有著同一份相信,認為自己能夠看見那個未來。

    至于其后的種種弊端和憂慮,他們也并不將之當成一種必然的犧牲,而是陷入共同的沉默與思索。

    兩人晚上幫鄰居遛金毛,鄰居有事去加班,金毛在綠化矮灌木里叼出玩具球送給馮又又玩。

    馮又又受寵若驚,高興的用外賣給狗買罐頭。

    兩人一狗離開這小片綠化后,隔壁棟養(yǎng)柯基的先生,領(lǐng)著狗子遍地找它丟掉的球。

    一家歡喜一家小狗愁-

    次日,上班了。

    大家都愁了。

    賀不疑西裝革履的回到公司,叫這個那個開會報表送文件……一絲不茍的收拾了一大堆工作,也收拾了一堆人。

    W.F

    獨角獸的同事們仰天長嘆,老板怎么不能多休息幾天啊。

    賀不疑結(jié)束商業(yè)會見,從會展中心回到公司,助理說有訪客在等他。

    他推開門,見到趙康來。

    第38章 第38章

    賀不疑和此人少有交集,趙家搞醫(yī)藥,他家搞運輸造船,除了都在海城,實在沒有更多共同點。

    硬要找出交集來,可能是許薇。

    趙康來是許薇丈夫,但賀不疑和許薇現(xiàn)在也不算很熟了。

    因此他對趙康來的到來有點納悶。

    會面十分鐘后,他覺得過去這一個小時都是浪費生命。

    賀不疑扯松領(lǐng)帶,起身往外,丟了一句“送客”,助理應(yīng)聲趕快跑進來,他也一整個汗流浹背了。

    他剛靠近趙康來,忽然一聲巨響,那是椅子被踹翻的聲音,接著,拳頭帶起的風吹過賀不疑的耳朵。

    他長期健身、上了很多拳擊課,效果在這一刻顯現(xiàn)出來,條件反射的躲過了攻擊,并給出一記回旋踢。

    趙康來背部撞上長會議桌,桌上的茶水噼里啪啦的摔落。

    ——又浪費了一套待客茶具,這是賀不疑當下唯一的想法。

    趙康來跌坐在地,那一腳踢中了肚子,他用手捂著,雙目赤紅,死盯著賀不疑。

    助理反應(yīng)迅速,撥電話叫保安,賀不疑把他手機奪了,按了掛斷。

    趙康來“哈”了一聲,陰陽怪氣:“怎么,你也害怕被人知道”

    賀不疑面無表情,“別給臉不要臉!

    趙康來:“是誰不要臉——!”

    賀不疑將他按住,阻止他大吵大鬧。

    趙康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大叫:“你敢睡我老婆……你給我等著,你給我等著!”

    賀不疑大無語。

    賀不疑讓人把趙康來的大哥叫了過來,把這個失心瘋接走,他們走的是側(cè)門,沒有驚動任何人,趙家自己也知道這事不宜外揚。

    賀不疑回到辦公室里,他照鏡子,看見耳朵上被手表刮了條傷,血珠子滾到了西裝肩頭,浸潤出一滴深色痕跡。

    他拿生理鹽水濕巾簡單擦拭了一遍,見沒有再出血,便扔進垃圾桶里。

    他叫來經(jīng)理,很不爽的質(zhì)問對方:“不是說趙大和趙康來關(guān)系很差嗎你管這叫差”

    經(jīng)理滿頭是汗:“對不起啊賀總!

    他怎么知道這兄弟倆這么無話不說,他牽線讓賀不疑向趙大打聽,沒想過趙大會回去跟弟弟逼逼賴賴,還往歪里想。

    賀不疑也知道怪不上他,磨了磨后槽牙,把火氣憋回去。

    他幫馮又又打聽許薇的情況,到趙康來耳朵里,變成他挖墻角。

    賀不疑扶著額頭:“沒有更多人知道吧”

    南泊東吳萬里船

    “……我、我去打聽打聽!

    “馮總剛出去了,沒在公司,”助理小機靈鬼,“她沒看見!

    賀不疑:“我問她了”

    助理:“沒有!

    賀不疑:“出去!

    兩人便都出去了,助理到門外才開始偷笑,而經(jīng)理則感慨道:“咱們賀總,真是個體面人!

    賀不疑沒把這事往外說,更沒再去聯(lián)系誰,他覺得沒必要再去沾一身腥。

    他批了幾個文件,見律師聊了賀家的事,之后,和秘書核對了一遍下個月去紐約的行程。

    秘書提醒他說,雙胞胎抓周宴,是否需要她先買好禮物。

    賀不疑道:“你去問馮又又,我和她送一份!

    秘書了然。

    她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去找馮又又,過了一會兒,馮又又自己過來了。

    她老早就開始想要送什么,拿不定主意,找賀不疑商量。

    賀不疑低頭看她列的那堆東西。

    馮又又注意到了:“你耳朵”

    凍雨

    賀不疑已經(jīng)把那**臟的西服扔了,但耳朵上的傷口一時半會長不好,他也不解釋,說:“小問題。你挑不出就全給Ada,也沒幾樣,讓她去弄好!

    馮又又想想也行,拜托給了總辦秘書Ada,她還從Ada那里要到創(chuàng)可貼,叫賀不疑坐在椅子上,她給他貼好傷口。

    賀不疑的毛發(fā)刺刺的,扎著她的手背,她很快把手縮回去,低頭給他吹了吹,說:“不疼啦!

    賀不疑被她吹的癢癢,有點想撓,但那不是皮膚的癢。

    他皺眉扭頭看看她。

    “粘著我頭發(fā)了,”他找了個很扯淡的由頭,“一點都不舒服。”

    馮又又:“啊有嗎”

    她又把腦袋湊到賀不疑臉頰邊,用手指很輕的按壓他的耳朵。

    靠的好近好近,她鬢邊的頭發(fā)撓著賀不疑的脖子,身上的氣味也傳到他鼻尖。

    賀不疑看著她,皮膚白皙無暇,找不到一點毛孔,嘴唇顏色是淡淡的粉,唇瓣肉嘟嘟的……

    嘶。

    賀不疑別開頭,腳蹬桌腳,椅子向后滑出幾步。

    馮又又:“”

    賀不疑:“去做正事,別在我這兒摸魚!

    馮又又蛐蛐他:“再見呂洞賓!”

    她跑了,過了一會兒,賀不疑敲了敲自己腦袋。

    ……

    快下班時,賀不疑抽出時間,推開那些繁重的文件,理了理治療表。

    哪些有效果,哪些馮又又會抗拒,他逐一標記。

    文檔已經(jīng)有八千多字,他加密保存,關(guān)閉電腦。

    看了看表,六點多,晚餐時間。

    為了鍛煉馮又又,賀不疑這陣子都帶她去外面的餐廳,吃omakase、吃高級鐵板燒,總是選一桌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

    還吃不飽。

    馮又又今天自己選了網(wǎng)紅米線店,最好早些去取號。

    賀不疑走去敲她門,幾秒后,推開看,里面空無一人。

    他等了一會兒,撥了個電話,聽馮又又說,她晚上約了別人。

    賀不疑不悅:“早不說,你自己說要吃米線,現(xiàn)在放我鴿子”

    馮又又小聲道:我是吃米線,但我約的是佳佳呀。

    的確沒約他,他自己默認要跟他吃。

    賀不疑直接把她電話掛了,撇了撇嘴,自己回辦公室加班。

    他加班到十點多,獨自開車回家,吃了個外賣。

    家里冷清清的,他請的這個家政阿姨致力于將家庭恢復(fù)成樣板間風格,桌面上不能放東西,掛鉤上只能掛空氣,像某大學宿舍風紀組培訓的。

    賀不疑去給陽臺的植物澆水,其中許多株都是馮又又添置或者送給他的,馮又又是那種每逢生日節(jié)慶都給人送植物的糊弄鬼。

    給他送植物,給雙胞胎拉那么長的禮物清單。

    呵呵。

    賀不疑丟下水壺,翻翻手機,沒看見馮又又給他發(fā)信息。

    一整晚都沒有。

    本來想要不爽的,忽然想起白天發(fā)生的事。

    等等。

    關(guān)于瞞著他干這干那,馮又又有的是前科劣跡。

    萬一馮又又其實是知道了

    哭都算小的了。

    在客廳走了一圈,賀不疑最終選擇打視頻給馮又又。

    —

    從米線店出來,馮又又和周佳佳去了酒吧,周佳佳懷孕生娃快悶死了,借著這趟出來,一定要去一個充滿活人的地方吸吸陽氣。

    于是她拽著馮又又來到了這個人擠人的人間地獄。

    天氣霾

    馮又又抱頭坐在吧臺,喝著橙汁,感覺頭皮發(fā)麻。

    周佳佳去舞池了,跳啊蹦啊,人影都見不到。

    有人來和馮又又搭訕,馮又又埋著腦袋,搖頭拒絕。

    前后來了好幾撥人,她頭越來越低,快栽在桌子上了。

    她很想走,但覺得把佳佳一個人留在這里很不好。

    就在這種時候,接到了賀不疑的視頻。

    視頻接通,賀不疑看見了酒吧中央懸空的標志,正在往下灑的金紙。

    他一眼就看出來是哪家。

    他放心,也疑心。

    “你怎么跑到這種地方”

    馮又又吸吸鼻子:“我還不如和你吃飯呢。”

    賀不疑很快抵達酒吧,他打電話要經(jīng)理出來接,之后直接到吧臺,找到馮又又。

    他從身后拍拍馮又又的肩膀。

    馮又又肩膀一縮,頭也不抬:“我是男的,變性人!”

    W.F

    賀不疑:“”

    賀不疑本來有些生氣,突然不生氣了。

    還有點想笑。

    他故意去摸她頭發(fā),壓低了幾度聲音,說:“都是出來玩,怎么放不開”

    馮又又卻立刻認了出來,驚喜的抬起頭,“賀不疑!”

    她好像找到了組織似的,興奮的往他懷里撲,抓著他袖子:“你終于來了!”

    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在自己胸口蹭,賀不疑心中流過莫名的滋味。

    “還好意思說,”他低頭,點點她額頭,做出毫無威懾力的批評的模樣,“周佳佳不靠譜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著她來這種地方,你看看你哪點有做姐姐的樣子!

    馮又又:“我本來就沒……”

    賀不疑:“你還說”

    馮又又軟柿子的葉子耷拉著:“我說不過她、說不過你,我不說了!

    賀不疑讓經(jīng)理去舞池里把周佳佳找來,周佳佳一看他,知道壞事了。

    賀不疑也沒多說她什么,讓姐妹倆都上車,他開車先把周佳佳給送回了家,之后載著馮又又回去。

    在酒吧里染了一身臭味,馮又又先去洗了個澡,她裹著睡袍出來,看見客廳里還有外賣盒子,而賀不疑站在陽臺講電話。

    賀不疑在聯(lián)絡(luò)趙大,讓他們處理好,別來他這現(xiàn)眼。

    他本來不想搭理這事了的,是今晚不見馮又又,想了想,還是再叮囑一遍要安心一些。

    趙大告訴他,許薇在鬧離婚,趙康來受了刺激,他們現(xiàn)在把人關(guān)起來了。

    還要多說,賀不疑不想聽,人家家事,管他屁事。

    掛了電話。

    他走回客廳。

    馮又又正收拾外賣盒呢,理的干干凈凈的,扎進垃圾袋里,還用濕巾擦茶幾。

    她身上睡袍是賀不疑讓阿姨買的,短絨的那種,綠綠的,有個卡通青蛙帽子,阿姨亂買,她還真就穿。

    聽見動靜,馮又又轉(zhuǎn)回來,走到他面前。

    整個人眼巴巴的:“你晚上自己一個人吃的外賣嗎”

    “嗯。”

    他衣角被拉了拉,馮又又小聲對他說:“對不起。”

    不至于。賀不疑剛想叫她去睡覺。

    馮又又撓了撓臉,吞吞吐吐的說:“我給你唱支歌道歉,不過你不要笑我。”

    賀不疑:“”

    馮又又給唱了一首小跳蛙。

    賀不疑:“”

    馮又又十分不好意思,絞著手指,期待的看向他。

    接著是疑惑。

    他怎么不笑啊

    說不讓他笑,意思是知道他肯定會笑,而且他那么缺德,應(yīng)該會笑的更慘。

    “我、我唱的很不好”她忐忑。

    賀不疑僵硬的坐了很久,選擇抬手蓋住了眼睛。

    他想讓這只綠青蛙從他的視野里消失。

    但沒用,他劇烈的心跳仍然不熄。

    他有病吧。

    第39章 第39章

    馮又又十分迷茫,她看著賀不疑霍然起身,木著臉走出客廳。

    接著,砰——

    關(guān)門關(guān)的好大聲。

    她倍感疑惑。

    不就是放了他鴿子嗎,本來也沒有說是約他的呀,這個人脾氣越來越差了。

    她惆悵的嘆了聲氣。

    而賀不疑也一直沒有從房間出來。

    馮又又不等他了,窩回床上睡覺去。

    夜里十二點,她的網(wǎng)絡(luò)沖浪高峰期,消息框彈出:

    賀不疑:“過來。”

    馮又又立馬從被窩里彈出來,左顧右盼,燈關(guān)了、門鎖了,沒有家長能發(fā)現(xiàn)她沒睡。

    安心劃掉彈窗,繼續(xù)看新番。

    賀不疑:“我知道你沒睡,快點。”

    好一個懷民亦未寢,馮又又并不想理他。

    賀不疑拍了拍她。

    “……”

    一秒、兩秒……

    沒有堅持到第三秒,馮又又下了床。

    她耷拉著臉,走到賀不疑臥室前,賀不疑已經(jīng)開了門,有條縫,隱約能見到他的身影拖在地毯上。

    他坐在一張椅子上,手搭在扶手邊,眉眼藏在黑暗中。

    沒有開燈,但窗簾打開,城市的夜沒有想象中黑,月光和燈光混雜成一種復(fù)雜的質(zhì)地,投在他的側(cè)臉上。

    馮又又的確有被他帥到。

    她仍然以為他生氣:“你別氣了,明天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賀不疑:“再唱一次!

    馮又又:“啊”

    賀不疑面無表情看著她。

    ……她現(xiàn)在是什么被召喚的歌姬嗎!

    “不唱。”

    “快點!

    馮又又癟著嘴,不高興:“唱就唱……”

    真是十分的逆來順受。

    小跳蛙唱不好,給他換個小青龍吧

    凍雨

    幼兒園兩大勁歌辣舞金曲,她張口就能來。

    雖然幼稚,但配他剛剛好,剛剛好!

    馮又又剛開腔,賀不疑卻松了口,“算了!

    W.F

    他也覺得自己離譜,按按太陽穴:“抱歉,你回去睡吧!

    一會要一會兒不要,他真是好多變的一個男人。

    馮又又很不能理解他,道:“你在想什么啊你”

    真被她問到點上了。

    賀不疑目光復(fù)雜的看看她。

    實在無法跟她解釋。

    絕世歌姬、傾城美人也就算了。

    小跳蛙!

    賀不疑自認為是非常有格調(diào)的一個人,審美情趣高度在線。

    這簡直離譜。

    所以他不耐煩的說:“問那么多,日報社出來的嗎你,快去!”

    馮又又生氣,扭頭出去。

    她腳步用力的踩著地毯,但地毯是軟軟的,發(fā)出悶響,那聲音扣在賀不疑的心里。

    像隔著一層海綿,砰、砰、砰。

    馮又又到門口,想到什么,回頭,黑發(fā)撲在肩頭,一張小臉素凈單純。

    她哼聲:“明天我請你吃大餐!吃完誰還氣誰是狗!”

    賀不疑停了良久,無力扶額:“……出去!-

    第二天賀不疑到公司,助理例行進來跟他匯報日程,他聽了一遍,隨便點了點頭。

    之后,他走出去,到總辦,環(huán)顧一圈。

    總辦的大家被他看得既莫名其妙,也頭皮發(fā)麻,怎么啦,老板在想什么招數(shù)折磨人嗎

    接著被他提問:“有什么工作給我嗎”

    大家:“”

    要工作,那可太多了,能從早做到晚,沒空午休沒空吃飯,還能外出會客和洽談,離公司老遠。

    馮又又興沖沖過去找賀不疑吃晚餐,便從他人嘴里得知,他出去忙工作了。

    報復(fù)心好重的一個人,一鴿還一鴿是吧。

    馮又又真的服了他了。

    洞若觀火

    她一邊走,一邊啪嗒啪嗒的給他發(fā)信息:

    “鴿子王,鴿子精,鴿子燉成一鍋湯!

    “專家說,小心眼的人在年老時可能會有這幾點不好:……”

    “數(shù)一數(shù)愛生氣給身體帶來的壞處,首先第一點,長的越來越丑……”

    有人在前方叫她讓讓,馮又又一抬頭,看見幾個物業(yè)的工人扛著椅子經(jīng)過。

    她避到旁邊,見他們將之搬進了會客室。

    她納悶,跟著往里看了看。

    會客室依稀還留下了痕跡,茶具摔在地面時,濺出茶漬在白色墻壁上,清潔工人正在努力去除。

    她微微一愣。

    這間會客室一般是賀不疑在用,很少有別人。

    馮又又的腦袋瓜上線了。

    ……

    晚間,賀不疑回公司,經(jīng)理像個鵪鶉似的站在墻邊等他,他隨意一瞥,取笑別人:“犯天條了別說你把送紐約的文件發(fā)錯了。”

    經(jīng)理道:“還、還差一點!

    賀不疑一頓。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經(jīng)理閉了閉眼,一口氣道:“換桌椅的時候,馮總剛好經(jīng)過!

    賀不疑面色一變。

    打了好幾個電話,馮又又都沒有接,賀不疑轉(zhuǎn)而找周佳佳,問她是否能聯(lián)系到又又。

    周佳佳聽他語氣,頓時緊張起來:“怎么了,你們吵架了對不起啊,昨天是我非要去玩的,不是又又!

    這會兒想起對不起了,且還沒對在點上。賀不疑不和她說那些:“你試著聯(lián)系一下,知道她在哪告訴我一聲,多謝!

    他疾步走出公司,去停車場驅(qū)車。

    經(jīng)理一路小跑跟隨著,也同樣發(fā)動其他人找。賀不疑說不必,他知道馮又又會第一時間去找許薇。

    許薇對她意義非凡,那是她從前的安全閥。

    他不知道她會怎樣,她的情緒病會發(fā)作嗎她能獨自處理好嗎

    汽車發(fā)動,剛出停車場,他手機忽響起來。他在出庫,沒有分神,經(jīng)理拿起來一看,頓時大叫:“是馮總——!”

    馮又又問他,打那么多電話干什么。

    “你在哪”

    “在家她說。

    賀不疑踩了剎車。

    他慢慢的將車停在路邊。

    半晌都沒有說話。

    電話里很是安靜,馮又又用腦袋夾著手機,她正泡著泡面,用叉子壓著蓋,“你找我有事嗎”

    路燈忽亮了,照著路面。

    一棵樹搖動,篩下一地影子。

    賀不疑慢慢的說:“沒事!

    馮又又“嗯”了一聲。

    她的聲音從話筒那頭傳過來,還有開水燒開的咕嚕咕嚕聲、暖風機運作的呼呼聲,雜糅成溫暖的質(zhì)地。

    賀不疑語氣變得很輕:“想見你!

    馮又又一愣。

    “不是說要請我吃大餐嗎,我還等著呢!

    “你自己放我鴿子……”馮又又嘀咕他。

    “我現(xiàn)在回來!

    “我還想和你說一件事……或者我可以現(xiàn)在說嗎”她覺得隔著電話她更好提。

    “你說!

    馮又又道:“我們能不能、能不能,給許薇姐找個崗位讓她回來”

    賀不疑安靜下來。

    她果然知道了。

    時間一秒秒的過去,其實很短,但因為被加諸了信息和思緒,所以載重過多,顯得有些長。

    賀不疑道:“見面再說吧!

    馮又又:“不能嗎”

    許薇個人情況復(fù)雜,哪里會愿意回獨角獸工作而馮又又心理狀態(tài)不穩(wěn)定,極容易受到他人干擾,這提議并不是她用理智輸出的。

    賀不疑不好直接否定,想著回去再說。

    但這種態(tài)度已經(jīng)表明了一切。

    馮又又端起泡面,坐在餐桌邊。燈將她影子獨自一條照著,頭顱低垂,顯得孤零零的,她像蔫了的植物:“我泡了泡面,不出去吃了!

    “那我——”

    “下次再請你吃飯吧,今天困了!

    不等賀不疑說話,電話就這么掛了。

    沒了聲。

    賀不疑面色數(shù)度變換,手機握在手中,保持著那姿勢。

    旁邊的經(jīng)理的內(nèi)心戲呼之欲出:*&%¥!#@。!

    賀不疑面無表情的轉(zhuǎn)過臉。

    經(jīng)理變鵪鶉:“賀總。”

    “愿、聞、其、詳。”

    經(jīng)理內(nèi)心在暴吼,哄人你一點都不會嗎說聲可以是會掉肉嗎。。

    閉了閉眼,只說:“您……您還年輕,還有很多需要學習!

    賀不疑頂著一張閻王臉往外開車。

    第40章 第40章

    賀不疑仍然去找了馮又又,他耐心聽了張經(jīng)理的勸告:面對面說話比隔著電話線更好、多多解釋說明比冷冰冰的否定更佳。

    他打開家門,馮又又對他的來到有點意外,腦袋往他身后探了探。

    一名外賣小哥緊隨其后出現(xiàn),手里提著奶茶。

    馮又又對外賣小哥比對他熱情。

    賀不疑坐進客廳,瞥見泡面盒。

    他打開看,馮又又一根沒動。

    她壓根沒吃。

    “我沒有不許的意思,”賀不疑對她說,“公司崗位那么多,給她一個不會怎么樣,況且獨角獸創(chuàng)立伊始也有她一份,公司是歡迎她的!

    馮又又剛戳開奶茶紙蓋子,咬著吸管。

    “只是,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許薇不是什么失婚家庭婦女,需要一個工作重返社會,她的人生路走到了這個階段,已經(jīng)不是你想要挽回就能夠挽回的了。”

    “……”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但是人和人是會走散的。她真是要離婚嗎真心需要這份工作嗎你一廂情愿,她未必領(lǐng)情,反而,可能把我們倆都惹得一身腥!

    馮又又把紙吸管咬折了。

    她慢慢低頭,聲音嗡響:“所以,你是說我很笨是嗎”

    賀不疑:“沒人說你笨!

    馮又又:“哪如果是我,你也不管我了”

    賀不疑:“你哪有這本事……”

    馮又又站起來。

    有什么東西因為她的動作從桌上倒下,發(fā)出乒乓聲。

    賀不疑一怔。

    馮又又一個字一個字的對他說:“我不是笨蛋。”

    她把奶茶往垃圾桶里一擲,砰的一聲關(guān)上房門。

    留賀不疑對著門板發(fā)呆。

    媽的,說好的,當面解釋更佳呢!

    這一晚上馮又又是一點都沒有理他,第二天一早也一點都沒有出門上班的打算。

    上洗手間、拿外賣的時候,馮又又從他面前經(jīng)過,目不斜視,像一個冷酷的木頭人。

    真是出息了。

    賀不疑在家里蹲了一上午,實在被催的沒辦法,出門去工作,臨走把周佳佳叫了過來,讓對方幫忙陪一陪。

    賀不疑一走,周佳佳對著門里道:“走了走了,快出來,時間不等人,我都約好了!

    馮又又嗖的從門里竄出來。

    衣著整齊、連包都背好了,包里塞的鼓鼓囊囊的。

    她警惕且富有經(jīng)驗的說:“再等等,萬一在樓下或者路上碰到就糟糕了。”

    周佳佳給她豎大拇指。

    過了半小時,完全確定賀不疑到了公司,姐妹倆才開車出行,馮又又坐在副駕,有種十七歲時去替周佳佳考文化課的刺激感。

    雖然這一次周佳佳完全是陪她。

    開到咖啡廳,停好車,兩人從地面走過,周佳佳對她說:“我教你啊,嫁人前一定要做市場調(diào)查,一個人品行怎么樣,不是一朝一夕能發(fā)現(xiàn)的,得從頭開始捋,像你學姐這種,什么都不查,婚后發(fā)現(xiàn)巨大隱患,要么就咬碎牙往里吞,要么竹籃打水一場空,怎么做都是自己虧!

    馮又又抿著嘴,沒有聊,而是往咖啡廳看去。

    她重新確認了地址、時間。

    周佳佳過來挽她:“緊張嗎要不你在車里,我進去就行。”

    馮又又立刻搖頭,堅定說:“我要去!

    這家咖啡廳是高消場所,一杯咖啡388,午后有三兩人在坐,都是打扮很精致的女孩子們。

    姐妹倆落座后等待片刻,許薇也到了。

    她穿著白色高領(lǐng)毛衣裙,中袖,卷發(fā)盤起,溫婉大方。

    一到,她就笑著和二人問好,相互寒暄。

    從外表看,誰也想不到,她正在經(jīng)歷婚姻危機。

    馮又又一看她,眼圈就紅,說不出話來,許薇牽過她的手,握了握,既表示安慰,也在說自己很好。

    周佳佳與許薇不太熟,她的眼睛從許薇身上一掃,好像過X光似的,一瞬間,神情微微變。

    周佳佳霍然起身。在二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掩蓋異色,只說去洗手間。

    進門、反鎖,她掏手機撥電話。

    “來了嗎”她問那邊。

    “還有一個紅綠燈,急什么呀!

    “挺急的,”周佳佳說,“你先前說A套資料有個禮包加錢,五萬是吧確定管用,不管用包退。”

    電話那頭是周佳佳的一位“江湖朋友”,海城包打聽,娛記轉(zhuǎn)業(yè),因為挖了一位大佬的料被對方封殺,之后都私下接活,富人圈里的事沒有她不知道、查不到的。

    “對,不管用包退,不過現(xiàn)在是新的價錢哦!”坐地起價中。

    轉(zhuǎn)了賬,周佳佳回到座位上,桌上多了份芝士蛋糕,芝士特別厚,她看著就膩,但合馮又又口味。

    她和馮又又早點完了餐,這是許薇點的。

    行吧。

    八萬就八萬了。

    百無聊賴,周佳佳玩手機,半只耳朵支起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聽馮又又勸許薇離婚。

    許薇大部分時候回以沉默。

    她的臉生的實在美麗,高領(lǐng)托出細細長長的頸子,外表優(yōu)雅。

    周佳佳不理解,這樣的美人,她怎么能忍受那些

    約莫十多分鐘后,她們約的第四人到了,正是那名包打聽。

    包打聽風風火火闖進來,罵罵咧咧的抱怨和她搶停車位的傻X。她的形象和做派與在座所有人都不一,所以很輕易引發(fā)了注目。

    她嘻嘻一笑,將兜帽摘去,坐進桌里。

    這時再仔細一看,她居然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

    “喏,”她把U盤往桌上一扔,“你們要的東西。”

    許薇第一個發(fā)問,遲疑道:“這位小姐,是不是認錯人了”

    女孩說:“沒有啊,許薇是吧久仰大名,趕緊離了吧!

    許薇:“”

    馮又又扯佳佳袖子:“佳佳,這是你說的那個朋友”

    女孩道:“哎呀,馮總,久仰大名!那幾個自戀男沒纏著你了吧”

    馮又又:“”

    周佳佳:“你可閉嘴吧,給個轉(zhuǎn)接器,這怎么插手機。”

    女孩掏出轉(zhuǎn)接線,收費五十元。

    許薇稀里糊涂的看著她們的一來一往,最后,U盤里的照片在手機屏幕中呈現(xiàn),她徹底色變。

    那些是她丈夫趙康來在外花天酒地的照片,開y趴,睡男男女女,吸毒、飛大麻,混亂不堪生冷不忌。

    周佳佳點出文件夾,再進入“禮包”,那部分是趙康來在國外醉駕撞死人的內(nèi)容,他用錢打發(fā)了對方,不過這事既然是錢壓下去的,也可以用錢再掀起來。

    這八萬,足夠讓趙康來被趙老爺子打斷兩條腿,足夠許薇威懾他凈身出戶。

    許薇沉了臉。

    “這是什么意思”

    周佳佳:“這是——”

    “刪掉許薇說。

    她一愣。

    許薇面沉如水,冷冷的掃視其余三人。

    她冰冷發(fā)聲:

    “如果是你們的‘好心’,我多謝你們!

    “如果是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我會采取一切手段,保護我家庭的完整。”

    她居然不想離婚!

    周佳佳簡直是被雷劈了,她拍桌而起:“你被下了降頭了!那男的就算是天仙轉(zhuǎn)世,干出這種事,他還打你——”

    這幾個字落地,許薇已經(jīng)難堪到了極致,她站起來,看樣子不是要走,就是要打人。

    “佳佳!”阻止周佳佳往下說的卻是馮又又。

    馮又又按住了周佳佳,她站起來,秀美的臉平靜僵硬,眼眸藏在陰影里。

    “——你不要說那些話!

    昨天,馮又又和周佳佳商量,希望能盡二人之力,搜集足夠證據(jù),確定男方是過錯方,讓許薇能在離婚里獲得足夠多的話語權(quán)。

    所以周佳佳幫忙找了江湖朋友。還瞞著賀不疑。因為知道賀不疑不贊成來管許薇的事。

    賀不疑還是太超前了。

    王牌都給出來了,許薇竟然還要一錯再錯。

    “薇薇姐溫和、細軟的女聲,在此時卻顯現(xiàn)出力量。

    在許薇發(fā)怒要拂袖而去以前,馮又又拉住了她的胳膊。

    許薇身形微顫。

    馮又又說:“我害怕進入人群的時候,我不敢去比賽現(xiàn)場的時候,我被學長拿走成果想要息事寧人的時候,你都沒有‘尊重’我的選擇!

    “從前你沒有‘尊重’我的選擇!

    馮又又走到她面前。

    周圍有人覺得奇怪,看了過來。

    迎著那些視線,馮又又沒有退縮。

    她說:“所以,我現(xiàn)在也不想‘尊重’你的!

    許薇回過頭,她看馮又又的眼神極度復(fù)雜。

    那與她平日展現(xiàn)的親昵、溫柔完全不同。

    這是馮又又第一次從她眼里看見那些尖銳的東西。

    馮又又看得懂。

    她不是笨蛋。

    她不完全是。

    從包里取出一份很薄的紙張,她交到許薇手里。

    許薇低頭,如遭雷擊。

    “三天之內(nèi)離婚,否則公開,”馮又又輕聲說,“薇薇姐,這是我一定要為你做的!

    ……

    三個人創(chuàng)業(yè),兩個人終成眷屬、公司上市,一個人早早離開,嫁人生子,婚約不幸,慘遭家暴。

    許薇慣來好強,怎么能接受成為這個悲慘故事的載體

    她從小到大都是第一,這次也不可以例外。

    她可以忍辱負重,因為臥薪嘗膽自古有之,康頤養(yǎng)上市在即,每個子女都分有原始股份,她必須要在桌上。

    可以走彎路,但必須殊途同歸。

    許薇離開咖啡廳,桌上響起突兀的掌聲。

    啪啪啪。

    “精彩,”包打聽感慨,“真是咬人的狗不——”

    周佳佳pia一聲往她背上甩了一巴掌,“你不會說話別說!”

    馮又又沒有吭聲,轉(zhuǎn)頭,平靜的看著她。

    文件許薇沒帶走,那是親子鑒定。

    趙康來是他母親和其他男人生的,不是趙家的種。一旦公開,趙康來就什么都沒有了。

    最溫和無害的馮又又,做了最尖銳的針,戳破許薇夢想的泡泡,令她做的一切看起來像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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