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陸思索,清虛谷關閉后出不去,要在里面等三天后才能離開,太浪費時間,畢竟還有其它四個原料要收集,耽誤不得。
三天肯定不可取。
以他和顧嶼的修為當天進出綽綽有余。
“當天進出!背仃懙。他拾起筷子,挑起糖醋花生米送進嘴里,又喝幾口黃酒。
清虛谷在洛燁城外很遠的一個山谷里。
他們提前一個晚上在洛燁城落腳,等天未亮時動身過去即可。
顧嶼見池陸喝得很快。
轉眼喝完了兩壇酒,下酒菜也吃得七七八八。
池陸“啪”放下筷子和酒壇,起身。
往門外走。
顧嶼問:“要出去?”
池陸打開門,邁出去:“管得著么?”
夜幕籠罩洛燁城,出了客棧,外面的樓房都高掛著紅燈籠,在黑夜中像一顆顆繁星。
街上很熱鬧,兩邊集市密集排列著,攤主在叫賣,還有很多孩子歡快地追逐打鬧,傳來陣陣嬉笑。
池陸走在這城鎮的熙熙攘攘之間。
一個賣糖葫蘆的攤主吆喝:“公子來個糖葫蘆吧?可新鮮了!”
池陸瞥向一排排的糖葫蘆,里面有山藥豆葫蘆,草莓糖葫蘆,葡萄葫蘆,山楂葫蘆。
看上去確實新鮮,多汁飽滿。
但堂堂天魔手里拿一根糖葫蘆吃,委實太搞笑幼稚。
“不用了,謝謝。”池陸拒絕。
“試個山楂葫蘆唄,公子!睌傊饕娺@位公子的目光剛剛一直落在山楂葫蘆之間,喉間還動了下。
“山楂是自家種的,酸甜多汁,外面裹的糖衣可脆!試一下吧公子,只要一個銅板一串,不好吃不收公子錢!”
“……”池陸的腳底止住。
本座是在乎這點錢的人嗎?
他走回去,掏出一塊白花花的大銀子。
放在攤前。
他一伸手把攤車上的所有山楂葫蘆都拿走了。
“哎!公子給太多了!小的我找不開。
攤主嚇一大跳,他急忙道:“我把攤車上的所有糖葫蘆都給您吧!但也找不開呀……”
池陸朝后面擺擺手,大可不必。
在鎮上的人群中走了一會兒。
池陸覺得自己像個賣糖葫蘆的。
看一眼手里的紅彤彤的山楂,有點忍不住想嘗一串。
“……”
正好剛喝完酒,來個甜口的點綴一下味蕾。
但左手拿十幾串糖葫蘆,右手又拿一串糖葫蘆吃的模樣,活像一個傻子。
本座好歹是天魔。
天魔怎么可能作出愚蠢的行為。
但若不吃,手里這一大堆糖葫蘆會變粘乎。
那便回客棧,房間里吃。
此法甚妙。
下一刻,池陸臉一黑。
忘了。
顧嶼在房間里。
天煞的。
回過神時,他發現周圍有細微的變化。
低下頭,看去:“……”
街上跑動的一個一個孩子們都癡癡在他身邊望著他。
“?”
池陸望著包圍自己的一群小豆豆們。
大眼瞪小眼。
“~白色頭發的哥哥!焙鋈唬粭l腿被一個肉不拉嘰的小豆豆抱住了。
“!”他全身一僵。
接著另一條腿也被緊緊抱住。
什什么情況。
走開。
給本座滾開!
池陸手足無措。
身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撞倒這些小豆豆。
這些小東西在干嘛?
“哥哥抱抱!
池陸:“。?”
“哥哥甜甜~~”
天魔大人要開裂了:“???”
“酸酸果。”
“甜甜果!
“哥哥果!
頭昏眼花。
“他們是在要你手上的糖葫蘆!
“…………………………”
顧嶼。
池陸要殺人了。
“你——!”他回過頭,手里拿著一堆冰糖葫蘆,怒視顧嶼。
眼神如刀怒吼:“給本座滾!”
一個小孩兒一屁股“砰”摔坐在地上!
“哇———”
嚎啕大哭起來。
“…………”
不妙。
剛剛一轉身,忘了抱在他腿上的小東西了。
池陸要僵硬了。
另一個小豆豆本來還抱在他的腿上,但回過頭,看向那個正在哭的,不知怎的,也雙手一松,屁股一撅,“砰”。
坐在大地之上。
“哇——”
天魔大人懵了。
別哭!
他要伸手去拍他們讓這些小豆子別哭。
天煞的手里卻還拿著十幾根冰糖葫蘆。
“……………”池陸氣的想把顧嶼殺了。
顧嶼蹲下去,單手抱起兩只小豆豆。
“給我!彼麊柍仃懸呛J。
“給你什么?”池陸面如死灰,怒火攻心。
“糖葫蘆!鳖檸Z伸著手,等他道。
池陸:“……”
伸手遞過去。
顧嶼拿著,給兩個哭唧唧的小豆豆。
小豆豆的小肉手緊緊抓著糖葫蘆,流著眼淚吃起來。
顧嶼問:“好吃嗎?”
兩只小豆豆乖巧點頭。
顧嶼輕輕給兩只小豆豆拭去掛在肉臉上的淚珠子。
圍在池陸身邊的沒哭的小豆豆們,全跑到那個白衣哥哥身邊了。
顧嶼把冰糖葫蘆分給他們。
池陸如釋重負。
他默然望著手里還剩一串晶瑩剔透的紅亮山楂。
看這些孩子吃得這么滿足,想必糖葫蘆味道可口。
他對顧嶼道:“還有一串沒拿。”
顧嶼:“你還沒吃!
池陸勃然大怒:“本座怎么會吃糖葫蘆!?”
即刻塞到顧嶼手里,起身朝前走,離開顧嶼。
誰知剛一走,一個邊回頭笑著邊跑步的小女孩兒“砰”地撞上池陸的腿。
一屁股摔坐在大地。
池陸:“……”
今晚中邪了。
他沒聽到哇唧唧的哭聲。低頭看向那個摔倒了的小女孩。
混血半魔。
“秀秀快回去吃飯!”
“別跑這么快!”
“秀秀呢?”
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跑來一個穿深藍色布衣的男子。
池陸望向那名男子,是魔,孩子是混血的半魔,說明母親是凡人。
從行人群擠出來,就瞧見那摔坐在地上的小女兒。
“秀秀!”
見孩子摔了,就立刻跑過去,但男子剛一跑近,覺察到什么。
還沒來得及去抱孩子,頓了一頓。
仰頭……
看向那個氣場高貴白發紫瞳的男人。
布衣愣了。
立馬下跪,五體投地——
“天魔大人——!”
小女孩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爹爹趴在地上。
打量自己的爹爹。
覺得很新奇有趣。
嘴角揚起笑意,學著爹爹也頭對著大哥哥,趴在地上。
周圍不知情況的游人望了過去。
池陸:“……”
池陸:“起來吧。”
布衣卻不起,全身上下敬畏又激動,嗓音顫抖:“小的第一次見到天魔大人,行跪拜之禮遠不能表達對天魔大人的敬意!
小女孩牙牙學語,嗲嗲的嗓音糯嘰嘰:“小的第一次見到天魔大人,行跪拜之禮遠不能表達對天魔大人的敬意~”
布衣對小女孩道:“秀秀,剛剛你是不是撞到了大人的腿?趕快向大人道歉!
小女孩乖巧伶俐,嗓音像小泡泡:“秀秀向大人道歉~”
卻見高貴的天魔大人沉默未語。
布衣以為大人在生氣。
更加磕頭道歉。
池陸一面對小不點就不知道要怎么講話。
說大聲了,小不點會被他嚇哭。
動作大了,小不點會被他弄摔倒。
“本座不喜歡被跪拜!
布衣一頓,愣怔仰頭望著天魔大人。
天魔大人:“生而為魔,便要有魔的傲骨,下跪是什么?魔從不對任何人下跪。起來!”
布衣連忙簌簌爬起來。
“…是,大人!
池陸見他天資不錯,體格結實,魔族的血脈也屬于偏純正的,皮膚一看就是在太陽底下曬多了的黝黑,問:“你叫什么!
布衣充滿敬意,鞠躬道:“回大人,小的叫迦藍!
池陸:“在人界生活多久了?”
迦藍恭敬地鞠躬,回答:“回大人,小的在人界十年了。”
池陸注視迦藍這種始終低頭的姿態,嚴苛道:“站直了腰背再跟本座說話。”
迦藍被天魔大人兇厲的口吻嚇得一噤。
立馬挺直腰背,抬起頭,不敢半點違背天魔的意愿:“是,天魔大人!
“大人有什么盡管問小的,只要小的知道,都會如實回答!
池陸“嗯”一聲,其實他沒有什么要問的,只是想起來,先前在客棧房間的窗前看到的一家三口,似乎就是他們。
他想問問,魔和凡人一起生活得怎么樣,是否幸福,繼續道:“在人界生活得慣嗎。”
迦藍笑了笑,如實說道:“人界和魔界的生活習慣比較相近,剛來搬來人界后不久,就適應了!
池陸點了點頭,那就好。
“喜歡人界?”他問。
迦藍黝黑的皮膚臉頰上竟然泛起了一點紅,耳根子上方也泛著紅,搓了搓鼻子,靦腆笑了笑:“主要是……夫人在人界,所以就在人界定居了。其實,在人界生活久了會思念魔界,畢竟是故鄉,不過還好有素香……嗯就是夫人在,讓小的覺得生活的每一天都很幸福。到了魔界的傳統節日,我都會帶夫人回魔界,夫人也很喜歡魔界,想跟著我們學玄術,但是凡人修不了魔氣,若想修煉也只能修靈氣,起初夫人有些沮喪,不過魔界也有很多不會玄術的魔,不會因夫人是凡人顯得不融入,所以夫人在魔界也適應得很快,每年有那么一小段時間,我們會在魔界居住……”
一講起自己的夫人,迦藍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收不住嘴。
池陸看著迦藍,心里一陣說不出的酸澀。
如果是在上一世,這一切幸福與美好,也終是被血海沉沒的虛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