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發不可收拾
池陸:“就我和他搖骰子?”
秀秀:“秀秀也可以和哥哥們搖。”
她“蹬蹬”跑下板凳, 在后面的五斗柜里翻出三顆骰子和一個篩盅,把骰子放在篩盅里罩住,推給顧嶼。
顧嶼也愣是沒想到, 秀秀會提出這種真心話游戲。
池陸:“……”
小孩子應該不會問出什么奇怪問題吧?畢竟只有四歲,還什么都不懂的傻乎乎年齡。
迦藍和素香要瘋了, 他們從來不在家里玩這些游戲,更不可能教秀秀。
骰子游戲, 秀秀什么時候學會的???
夫妻倆已經不敢在旁邊出聲,傻眼了。
顧嶼搖了一下篩盅, 揭開。
六六三。
秀秀“哇”一聲, 趴在桌前:“六六三!”
池陸:“?”
這個小不點不是不會數數嗎?
秀秀搖篩盅, 揭開——
池陸看去。“???”
六六六。
池陸接過篩盅。看來得投出六六五了。
搖。
停下。
秀秀期待撐起身子,看去。
池陸把篩盅揭開。
一二三。
“哈哈哈哈哈。”秀秀大笑, “哥哥輸啦!”
池陸:“……”
本座對小孩過敏。
秀秀舉起雙手:“要問哥哥問題啦!”
沒事。池陸想, 小孩的腦子里應該只有五顏六色的糖果。
“漂亮哥哥最喜歡神仙哥哥的什么!”
“……………”
問題問出的時候,顧嶼頓了下。
池陸:“沒有喜歡的。”
秀秀不信池陸說的,道:“娘親最喜歡爹爹的溫柔,爹爹喜歡娘親的全部。哥哥肯定也有最喜歡神仙哥哥的地方~”
池陸面無表情,拿起酒壇:“那是因為你爹爹和娘親是夫妻。”
秀秀歪頭,想不明白:“哥哥和神仙哥哥難道不是夫妻嘛?”
“咳!”池陸被剛入口的酒嗆死, 剛要大聲吼“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座和他是夫妻了?!”殺死顧嶼都難解心頭之恨, 但看到孩子一副無辜的臉蛋,就把話又咽了回去。
深吸一大口氣。
“……”
只是個孩子。
池陸:“不是夫妻。”
秀秀問:“可是同行的兩個人不就是夫妻嘛?哥哥和神仙哥哥兩個人并肩同行, 所以就是夫妻呀~”
“……”
“所以最喜歡什么呢?”秀秀趴在飯桌前, 身子對池陸前傾, 笑著期待地問。
陷入長久的沉默。
曾經,池陸對顧嶼的感情陷得很深。
顧嶼清冷沉穩, 很疏離卻細膩溫柔。他強大,修為境界和他打成平手分不出上下。
他的嗓音低沉好聽,長得俊美,皮膚細膩,肩寬腰窄,腿長身材好。
他們有共同的目標,向往和平。正義,善良等等……
顧嶼的全部,曾經都喜歡。
都是假象而已。
本座不再對顧嶼心跳,沒有悸動。
無盡厭惡與憎恨,是唯一對顧嶼的執念。
秀秀還以為哥哥在思考最喜歡神仙哥哥的什么,期待地托腮等待。
素香感覺到氣氛不對了。
天魔大人和仙尊兩人表面看上去都很正常,淡定又穩重,但是素香就是覺得兩位大人之間,無形中的狀態變得微妙起來。
立馬道:“秀秀快先吃飯,讓大人慢慢想,吃完飯再玩!”
“好叭。”
秀秀拿起勺子,對池陸道:“哥哥快點想哦!”
今天太多好吃的了,小孩呼呼埋頭吃了很多。
吃飽飽,拍肚子。連打了兩個哈欠……很快犯困了。
她伸手:“娘親,抱~”
……
時候不早了,顧嶼起身向素香和迦藍道謝。
迦藍和抱著孩子的素香:“仙尊千萬別這樣!能夠孝敬到兩位大人是我們一家的福氣,今天是我們打擾仙尊和天魔大人了!”
秀秀在素香的懷里睡著了。
池陸和顧嶼被送到酒館門口。
顧嶼止步對他們說道:“不必多禮,你們回去吧,還有很多客人需要忙。”
離開時,身后的酒館里人聲喧嚷,酒盞相碰,熱鬧不已。
回到百花客棧的天字號套房。
“再過兩個時辰,我們就動身去清虛谷。”
晚上涼風習習,吹得燭火搖曳。
顧嶼走過去把窗戶關上,說道。
“小歇一下吧。”
加上之前那兩壇黃酒,池陸晚上統共喝了四壇,吃喝了兩輪,酒意的微醺,確實想睡一會兒。
他走到自己的那頭隔間,一下子脫離熱鬧的街市,人聲鼎沸褪去,回到安靜房間的環境里,耳膜和腦海里殘留了孩童的哭鬧聲。
還有那句“哥哥最喜歡神仙哥哥的什么呀”,一直在胸臆間回蕩,揮之不去。
他脫去自己的外袍丟到衣架上,對顧嶼冷嘲說道:“本座沒想到仙尊竟對小孩喜愛有加,這么喜歡孩子,何不自己生一個去。”
……
須臾。
廳里傳來冷淡的嗓音。
“你這話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池陸朝拔步床上一靠,翹起腿來,吊兒郎當嘲諷道。
廳里發出一道窗戶被大力關上的碰撞聲。
“仙尊摔窗戶做甚?”池陸抖起腿來,悠悠道:“孩子哭了立馬能哄好,給糖葫蘆吃,陪孩子玩,仙尊太適合當個賢惠的父親了,不如趕緊從本座身邊離開,去娶妻生子,多生幾個,來個兒女雙全兒孫滿堂…——唔!”
“你閉嘴。”顧嶼低啞冷聲道,倏然間,把池陸的下巴頦死死摁住。池陸手腿一僵,緊緊蹙眉。
“本尊不喜歡聽你說這話。”他在拔步床邊壓制著池陸。
池陸的下巴肌膚被顧嶼摁得很紅,他忽視顧嶼的動作,邪惡地咧嘴揚起狠戾的角度。
“仙尊這是做什么?”他盯著顧嶼,心里異常痛快起來,戲謔道:“本座說錯了嗎…唔。”
顧嶼吻上去,他的墨發滑落到了肩頸前。
喉頭滾動了下,一手摁著池陸的下巴,一手撐在木制床架,手臂上繃著青脈。
池陸皺眉,“嗯!”仰起下巴想脫離顧嶼的壓制,拉出了流暢清晰的下頜線條。
他死死扣住顧嶼的肩頭,顧嶼瘋了,不受控制般的吻他。
池陸抬起腿對著顧嶼小腹用力踹去——
“嘭!”頓時拔步床架坍塌折斷。
“咳——!”顧嶼捂著咳出一灘血,染紅了床單。
池陸上去拽著顧嶼衣襟,把他往床榻上一撞!
顧嶼悶嗯身體痙攣了一下。池陸掐著顧嶼的脖子,把腿壓制在他身上:“顧嶼,你他媽的……”
池陸低頭用力去吻。
狠狠去吻,泄恨地吻。
后頸被冰冷的手摁住,被帶得更低了。
他的唇被無情撬開,顧嶼瘋了,發瘋地入侵他唇內。
雙唇狠戾交融,吮咬,血腥鮮甜,齷齪骯臟。
脖頸緊繃著,用力著,恨意在齒舌間吸攝。
……
池陸緊緊閉眼用最大的勁力,猛地推開顧嶼!
他心中的憎恨怨恨,把眼神化為鋒利的刀。
望著被咬得滿嘴鮮血的顧嶼——
由于吻得激烈,兩個人的胸口都急促地不斷上下起伏……
池陸用力抹去唇和下巴間被吻上的顧嶼唇內的鮮血,恨意填滿了空蕩的心口,咬牙切齒。
顧嶼望著上方的池陸,那雙靡麗的紫瞳幽幽泛著狠厲的水光,眼眶一圈紅。
“你……”顧嶼嗓音啞道,他話頭剛開始又止住了。
他抬手,拇指觸碰池陸的眼尾。池陸把臉立刻側過去,避開顧嶼皮膚發冷的手。
……
池陸不再看著他,視線再沒接觸。
“……”
“我恨你!”池陸嗓音異常平淡冷漠,又充滿憎惡,他驟然起身。
離開這不堪的床榻。
他去到另一頭的隔間。
本來這間是顧嶼睡的,但自己那邊的床在揍顧嶼的時候弄榻了。
重新躺在拔步床上,閉上眼。
心口處的感覺很奇怪。
里面充斥恨意到快要溢出,但又沒有任何除了恨之外的感覺。
很空很空。
這種感覺讓池陸喘不過氣,胸臆間很壓抑。他讓自己盡快入睡,什么都不去想。
再過兩個時辰他們還要去清虛谷。
另一端隔間。
顧嶼在那張坍塌的拔步床上睜著眼,躺了很久。
腦海里全是池陸最后的眼神。
他回想起剛認識池陸的時候,池陸對他充滿好奇和探索欲,但他始終與所有人都保持疏離。
修仙界、仙州、四大長老、弟子們、還有池陸,顧嶼都盡可能不與他們有任何瓜葛。
他只公事公辦,除此之外便自己獨處。
仙尊的偌大仙殿里沒有服侍的小童、更沒有看門的弟子,永遠寧靜,像沒有漣漪的水面,如風中的空鏡。
因為他很清楚,這一切都是過眼云煙,哪怕身邊所有人再親切,再和善美好。
注定與自己,也只是過客的關系。
有一日他會離開三界,所以在此之前,最好就是不與任何人產生情感連結。
這樣誰都不會悲傷。
仙尊的仙殿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紅蓮業池。
紅蓮綻放布滿池塘,仿佛延伸到天地的盡頭。
每每內心動搖,就會誕出一株紅蓮。
每每思念情動,紅蓮于池塘盛綻。
情不知所起,不覺間這一池紅蓮竟成了他的業障。
無論再怎么努力,終究還是淪陷了進去。
但是沒有關系,顧嶼把自己關在蓮洞里,與外世隔絕,沒有人知道他動情。
所有人眼里,仙尊總是非常疏離,讓人看不清摸不透,是個淡漠的人。因此眾人也對仙尊保持敬畏的距離,不敢接近。
這很好,顧嶼希望所有人都繼續這樣保持下去。
誰知蓮洞結界被炸開,也就只有那個人做得到。
那個令他日思夜想、屢屢破禁的人。
蓮洞內,池陸掐著他的頸把他撞在石壁上,有碎石簌簌在四周掉落,怒火中燒兇道:“為什么回避我!?明明喜歡我,卻裝作對我沒有感覺。若你修無情道,我必不會糾纏你,若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會糾纏你。可你既并非無情立道,對我有情亦有欲,為何卻躲避不予回應!!?顧嶼,你知不知道這樣讓我很難受——!”
“嘭——”說完,一拳砸在他臉側的石壁,鮮血碎在了池陸的指骨和石壁上。
他最不該動情的人,就是天魔。
池陸。
但那一刻起,他開始違背神魂上的枷鎖。
第一次,主動吻了池陸。
從此。
一發不可收拾。
池陸是一個崇尚自由的人,做事不會想太多未來不可知的東西,作派遵從自己的內心,不會被未知的恐懼束縛。活在當下,總是能保持樂觀。
顧嶼很羨慕,他渴望像池陸那樣無拘無束,有什么就說什么,笑得輕松沒有顧慮。
而自己呢,生來就在黑暗之中,睜眼不見光照!
他注定是一個沒有自由的人。
可是自從池陸的闖入,如同強烈的光,照射進他黯淡陰晦的神魂。
——他要掙脫神魂的枷鎖。
從那晦暗的牢籠里爬出來,去做他想做的事。
他的愿望是三界太平,因為他厭惡憎恨那無畏的殺戮。
他下決心,一定要阻止修仙界和魔界之間注定的悲慘戰火。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顧嶼和池陸共同努力,為了能實現相同的愿望。
……
可是這一切,未能如愿。
世事無常。
終究不如意常□□。
那一日。
他手里拿著仙劍,在池陸身后刺穿了池陸的命門。
四周是被驅魔之火吞噬的血海。
當顧嶼意識到這一刻的時候,精神俱裂,神魂震碎。
怎么會這樣。
天地崩塌。
不要……
他顫抖,渾身顫抖。
撕心裂肺。
不要——!
眼前,看著他心愛的人。
池陸愣住了,低頭看著刺穿了自己魔核的仙劍。
回過頭看向他。
“顧嶼……”
顧嶼要棄掉手里的仙劍。
趕緊快給池陸療傷——
可是緊接著,他的意識被無盡的黑暗侵襲。吞噬。
他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虛空中墜落。
他要掙脫出去——!
卻意識越墜越深,愈發黑暗。
朦朦朧朧。
黑淵的上空,傳來了池陸的嘶喊——
“這一切都是你謀劃的嗎?!”
不是。
池陸不是的!
這時,一道碎裂的聲音響起。
這令人崩潰的聲音,劃過顧嶼最后的一抹意識。
赤骨彎刀被仙劍斬斷。
落在地上。
骨靈碎,天魔死。
……
顧嶼絕望地閉上眼睛,任由黑暗將自己吞噬。
神魂墜入永無止盡的深淵。
***
百花客棧的天字號房間里。
顧嶼躺在那張坍塌的拔步床上,睜著眼,瞬也不瞬地望著天花板。
他知道,自己已與行尸走肉無異。
可是每每面對池陸的時候,又會燃起生的渴望。
貪婪地愿望著能永遠在池陸的身邊。
如今的他神魂在消散,活不了太久。
原以為池陸對他只剩恨意,如此等他完成最后的使命,灰飛煙滅那天,他可放心離去。
可是,池陸剛才最后的眼神。
顧嶼恍惚。
哪怕剜掉心臟。
口口聲聲發誓剔除對顧嶼的情欲。
哪怕池陸發自內心,痛恨顧嶼。
池陸自己還沒意識到。
刻在骨子里的情感原來無法剔除。
可若是意識到,怕是只會更加痛苦。
倏地,“……!”
顧嶼感覺到有鮮血在腑臟內往外涌。
他將靈力凝聚在體內壓制……
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在想著什么,床榻上,他眉間緊擰。
***
洛燁城的夜晚很安靜,夜空星星點點。
整個城鎮都在睡夢之中,寧靜美好。
微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一道女人的尖叫聲,傳遍街巷。
池陸睜眼,立刻從床上下來。
他從隔間出來,看到顧嶼也起來了,推開窗戶,查看情況。
夜幕下街巷依舊空蕩無人,但是有個別房屋的燈火相繼點亮。
有人從房內推開窗,頭伸出去看情況。
逐漸有人從房里出來,查探地走到街上。
“什么情況?”
“哪里傳來的尖叫?”
未睡醒的行人撓了撓后腦勺,迷茫又緊張。
街道的兩頭都沒有動靜。
鄰里例外,只能看到同樣從房間里出來查看情況的鄰居。
然后,就在陰暗的墻角里看到了瑟瑟發抖的女子。
就是那個剛剛尖叫的人
她嚇得眼淚流出來,不敢發出聲音,瞪大眼睛,發抖著指向一個方向。
人們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指著的是什么,于是轉過頭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去。
忽然,“嗖——”出現黑影,發出嘶吼。
朝街上的行人撲去——
“啊!”
行人驚叫的剎那,面前出現了另外一道身影克制住了嘶吼的黑影。
定睛看去,面前那人一襲白衣氣場超凡脫俗。
“救命之恩,神仙下凡啊!”
誰知緊接著,后面又相繼出現幾個嘶吼的聲音,開始對街上的人進行攻擊。
“啊——”
“啊!!!”
人們四處亂跑亂竄。
驚叫聲傳遍這一條街巷,兩旁的房屋里,逐次點亮燈火,還有傳來嬰兒的哭聲,推開窗戶往外看去。
街道上嘶吼的那些人全身透過皮膚,冒著黑氣,面目猙獰,尖牙利爪。
似人非人。
池陸立刻從客棧房間的窗跳出,瞬移過去,抓住嘶吼的那些人的肩頸,朝穴位上一拍。
當即所有嘶吼的似人非人的生物定住。
“這些是什么東西啊!!”
“啊?不對,這……不是劉叔嗎?”
“鄧兄怎么也……?”
“他們身上怎么都是黑氣,就連眼睛里也在冒。”
這些人看上去甚是兇煞,就算是被定住了,也還是保持著面目的猙獰扭曲,黑色血管在皮膚下仿佛快要爆出來,喉嚨里面發出嘶吼的獸般的嚇人聲,仿佛要把街上的人都吃掉。
若非兩位神仙即使降臨阻止,這些似人非人的生物恐怕要把他們殺了。
“不對啊,劉叔、鄧兄他們我記得是……”
街道上的鄰居愣了愣。
因為住在這里,彼此間都很熟悉。
“他們是魔。”
“魔會吃人的嗎……”
“什么?”他們竟然和食人魔成為鄰里這么久……
“魔吃人?救命啊!!快把劉叔他們趕出去,萬一不受神仙控制了怎么辦?我害怕!”
一道白光在人群中掠過。
速度之快,恍如白線。
所有鄰居頓時安靜了。
他們紛紛皆打了個哈欠,像是忘了剛剛發生的所有事情一般,轉身回到自己的房屋里。
關上屋門,很快房間里的燈火熄滅。
在房間里透過窗戶觀望的人們眼前也同時出現了一道極快的閃電般的白線。
恍惚了一息。
他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站在窗前。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退了回去,伸手關上窗戶,一間又一間房屋,相繼熄滅燈火。
街道重歸夜幕的安寧。
從屋頂跳回地面,單手撐地,挺拔站了起來,顧嶼去到池陸那里。
池陸站在這群魔的面前,皺起眉來:“哪有魔的魔氣是從眼睛里出來的,他們身上的魔氣不受他們自身的控制。”
面目猙獰的神情,也顯然不受自己的情緒控制。
甚至,這些魔的神志都是混沌的,恐怕連自己現在在哪、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正好池陸和顧嶼在現場,阻止及時,無一人受傷。
“被操控了。”顧嶼道。
“誰干的。”池陸說道,“是崇金閣嗎?”
顧嶼沉默片刻,他走近這些魔,看到他們還在發著嘶啞的聲音,只不過是被池陸暫時定住了,但是殺機卻還在往外涌,表情兇神惡煞,只要定身術一解開,就會即刻撲殺。
“不能確定。”他說。
池陸抬手,雙指并攏放在其中一位魔的脈搏處。
這脈搏不對勁。
他走到另一個魔面前,逐個去試他們的脈。
……
都是一樣的狀況。
池陸在他們的心脈送入一絲魔氣進入他們體內查探情況。
這只能由池陸來做,因為顧嶼身上流淌的是靈力,和魔氣有沖突。
顧嶼問:“怎么樣?”
片刻,池陸收回自己的魔氣,道:“我看到他們體內有符文,這個符文在影響著他們的理智,魔氣也因此紊亂。”
顧嶼走到他們跟前,抬手與他們的胸口隔空接觸,閉眼感知。
他也感覺到了符文的存在。
“如此一來,我們不能強行幫他們恢復理智。”顧嶼收回手,說道。
“確實。”池陸冷道:“如果強行幫他們恢復理智,會和影響他們的符文力量產生沖突,輕者五臟俱裂,重者直接當場爆體。”
多可恨啊……
而且不僅如此,如若不是碰巧他和顧嶼在現場,沒有及時定住他們。
不用想都會知道,洛燁城會是什么結局。
眼前的這些魔會把所有洛燁城里的人都殺死。
魔,在人界屠城。
將會成為魔界的一大洗不清的罪行。
而魔界將會徹底走上被修仙界討伐的道路。
不僅如此,修仙界還會受到人界的支持。
凡人會因為洛燁城屠城一案,對魔徹底產生恐懼。
作為沒有靈力自保的凡人,只會希望魔從他們的生活里消失、在人界消失。
否則,死亡消失的將會是這些無辜的凡人。
受到人界支持的修仙界,打的是“維護和平”的旗號,對魔界進行屠殺滅族名正言順,對魔界釋放驅魔之火也更是除魔衛道、匡扶正義。
魔族,永無生還之路。
池陸意識到顧嶼沉默了許久,那一刻,他閃過“是否是顧嶼下的符文”的念頭。
但下一瞬,覺得應當不是。
畢竟他們一直待在一起。
“怎的不吭聲了?”池陸說著回過頭,看向顧嶼的時候,卻發現顧嶼眉間微擰,似乎是想到什么。
池陸道:“這是什么意思,有線索?”
顧嶼若有若無地點了下頭:“有想法。”
池陸:“什么?”
顧嶼道:“這些符文應該是和陣法差不多的概念。施術者布陣,落陣眼,在目標身上植入符文,而法陣和符文是相連的,是影響他們的來源。”
池陸明白了:“所以得先找到法陣的位置,破除法陣。就可以解除他們的操控。”
那么,可以通過他們身上的符文,反向來感知溯洄法陣的位置。
顧嶼把他們圍成一個圈,池陸去到他們的中間。
池陸雙手結印,黑紫色的光在手指之間閃爍。
驟然每個魔的胸口前閃亮了一下,像有一股力量從他們的胸口里呼之欲出。
只見幾道金光從每一位面目猙獰的魔體內呈流星般飛出,凝聚在池陸的手指尖。
閉上眼。
天魔語念咒。
幾簇金光同時從指尖離開,朝半空的一個方向弧狀流去。
“果然。”
這些金光正在往法陣的地方匯聚。看來,確實有一個法陣在操控著他們。
顧嶼:“是清虛谷的方向。”
池陸緩緩睜眼,放下手。
“有沒有一種可能。”
顧嶼也想到了,看向他,等池陸說出和他一樣的猜測。
池陸:“首先人界的城鎮里,洛燁城是相對繁華的一處,人口不少,但也不算太多。首先不能選最繁華的地方,因為游人流量大必會有不少懂術法之人,若有心調查,便是個麻煩。其次,游人流量大說明潛在的魔也會更多,符文操控,每一個符文都是靈力的凝聚,太消耗,沒必要。因為若要栽贓魔界,被操控的魔的數量不是重點,只要引發‘魔慘殺凡人’事件,足以令人界恐慌,目的也就達到了。”
“洛燁城,就是最好的地點。其一,滿足了以上我說的條件。其二,洛燁城外有清虛谷,是布陣的最佳地點。”
“清虛谷三天開放一次,期間外人無法入內,正好可以在這三日內進行布陣,無人能夠發現。只要趕在清虛谷開放之前法陣生效即可。一旦生效,被操控的失去神志的魔足以對凡人產生毀滅性的傷害,只消不到半個時辰,法陣便可以撤去,即使有人入清虛谷內,也再無發現法陣的可能。”
池陸:“而現在金光匯聚在清虛谷。”
顧嶼道:“說明法陣還在。”
還說明——施術者此時此刻,正在清虛谷。
再過不到一個時辰,清虛谷就要開放。
他們如果及時趕去——
很大程度能夠和施術者撞個正著。
池陸看向這些還在嘶啞兇惡狀態的魔,但是他們不能放任不管。
“我去清虛谷,你看著他們。”他說道。
“我隨你一起去。”顧嶼道,“把他們送去客棧房間里。”
天字號的套房很大,有個專門的庭院,只有住在天字號的客人才有通道下去,外人是無法進入的。
顧嶼帶著這些被操控的魔,瞬移到這個庭院里。
他給周圍上了雙重結界。
這些魔已經被池陸定住,不會亂動。
而外人也進不來這個庭院,何況他里外都各上了一層結界,能夠保證是安全的。
池陸在百花客棧外面等著,見顧嶼出來了,便要動身。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顧嶼的腳步卻頓了一下。
“怎么了?”池陸回頭,看過去。
顧嶼看向他:“我想到了迦藍。”
池陸瞳孔一放大。
立刻瞬移到幸福酒館——
幸福酒館外面很安靜,掛著幾盞紅色燈籠。因為快到清晨,外面掛著休息的木牌,沒有客人,一張又一張方桌擦得干凈,板凳也擺放整齊。
池陸走進去,迦藍他們說過,他們就住在酒館后面的屋子里。
……
魔生來是嗜血的,但他們因為心存善念,世代與凡人同樣的飲食,久而久之,忘卻了對血的渴望。
魔的嗅覺,對血有超乎其它事物的敏感程度。
在進入酒館的那一刻。
池陸聞到了撕碎的血味。
***
池陸快速闖入酒館后面的屋子里。推開門的剎那——
床榻上,迦藍趴在一具軀體上啃食著。
這個身軀已經完全看不出來是誰了。
血糊糊的肉和半邊骨架。
“……秀秀呢?”池陸顫著嗓音,問顧嶼道。
他們找尋的視線落在柜子和墻之間的窄縫里。
小小的身子蹲在里面。
張著嘴,眼睛眨也不眨,望著床榻上的景象。
臉色慘白,嘴唇無色。
顧嶼瞬移到秀秀跟前捂住她雙眼,抱進懷里。
低下頭,在她耳邊念了一道法咒。
孩子立刻昏睡在顧嶼懷內。
這般動靜,打擾到了床上的迦藍,他齜牙咧嘴發出狠厲的低吼,滿嘴滿臉都是鮮血,吞咽下去嘴里殘余的肉碎,“滋啞——”
嘶叫一聲,殺向顧嶼。
池陸一把攥住迦藍撞在墻上!
迦藍身后的墻體嘭然凹陷開裂。
驟然間,迦藍的身體猛顫抽搐,他的雙眼瞳孔不斷放大又收縮,又放大收縮。
他發出“呃!呃!”的聲音。
“殺、殺……”
迦藍的口內傳出氣息。
“你在說什么?”池陸好像聽見迦藍要說話。
但是迦藍的狀況非常糟糕,不斷在抽搐,仿佛在兩個狀態之間不斷痛苦掙扎,卻在剛要有神志的時候又開始癲狂嘶啞。
迦藍的身體強烈收縮抽搐,有白沫開始在嘴角溢出。
眼淚在黑氣彌漫的眼眶里流出來。“了、我。求求天魔……大、”
池陸聽到了。
迦藍求他殺了自己。
重生之后的他,還沒有開過殺戒。
他要動手殺死的第一個對象,竟然是魔嗎?
手里黑中帶赤的魔氣閃爍,化出赤骨彎刀。
這把彎刀重得池陸手臂抬不起來。
“……”
“咝!嘶滋……”
迦藍眥目咧嘴,尖牙利爪要殺,被池陸抵著在墻上身體動不得,須臾池陸才聽出來他其實又在說什么:“秀、秀……”
池陸:“會替你和素香照顧好。放心。”
“嗚、嗚……”迦藍發出嗚咽的聲音,四肢急促劇烈抽搐,淚珠把他臉上淋漓的鮮血染花融在了一起,從下巴流下一滴又一滴血淚。
意識混沌之間,他對著天魔大人手上的赤骨彎刀用力低頭——!
池陸的手一顫。
霎時間,眼前一片腥紅色。
他恐懼地垂眸看去,赤骨彎刀刺穿了迦藍的脖子,當場折斷了。
面前是開裂的空墻。池陸站在原地,被噴濺了一臉的鮮血,他的紫瞳里,充斥了驚恐。
***
天邊泛起了很微弱的白。
池陸轉眸看向顧嶼,拿著赤骨彎刀的那只手一直在顫抖。
上面還有迦藍的尸身。
“清虛谷要開了……”池陸嗓子干裂,說道。“走吧。”
啊,他突然想起來。
秀秀怎么辦,不能帶著孩子去清虛谷里冒險。
“我們先回客棧。”顧嶼說道,他握住池陸的手,用力把赤骨彎刀從迦藍的頸間抽了出來,一道白光拂過赤骨彎刀,上面的鮮血消失散去,變得干凈如新。
把池陸的臉上和身上的血也用靈力拭去。
“幫我抱一下孩子,在門口等我好嗎?”顧嶼溫聲問道。
池陸“嗯”了一聲。
顧嶼把秀秀給池陸。
池陸抱著秀秀離開房間,去到外面的門口。
低頭看向孩子。
被顧嶼施術,已經昏睡了過去。
但皮膚慘白,很虛弱。
親眼目睹了那樣慘烈可怕的場景……太殘忍了……
池陸內心忿恨悲慟,究竟是誰在背后操控這一切!!!!!
房間里,顧嶼把迦藍的尸體搬到床榻素香的身邊,輕輕放下來。
他雙手支撐在床邊,低著頭,墨發遮掩住了他的臉面,充滿自責和悔過:“如果我早點想到你們,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些……”
為什么會這樣……
重來一次,卻還是眼睜睜看著有人死在自己跟前。
明明都是善良的人,卻死得如此悲慘。
都怪我。
都怪我……
不能耽誤太久,還要去清虛谷,否則天亮后,清虛谷的結界就要關閉了。
顧嶼調整自己,施法念咒,用心給迦藍和素香超度。
他們兩個的身體閃爍起來,逐漸開始點點消散,直到化成細碎的白光。
從窗外飄去,去到繁星和微光拂曉的天際。
***
顧嶼把房間全部用法術去除血污,關上門。
見到門口抱著孩子的池陸。
“走吧。”
去到幸福酒館門口,掛在上面的木牌上面還寫著“休息”二字。
顧嶼抬手,掌心覆蓋在上。
再挪開手時,已是“歇業”。
他們回到客棧房間里。
池陸把殷川換來了。
“君主,這個半魔孩子是……”殷川看向顧嶼懷里這個面色慘淡,仿佛奄奄一息的小孩兒。
池陸吩咐:“照顧好她,在這個套房里哪兒都不要去。等本座回來。”
殷川小心翼翼從顧嶼懷里接過秀秀,生怕抱不住從自己懷里掉下來,趕緊去到床榻前,守護好。
他遵命道:“是君主,屬下就在這間房里守著哪兒都不去。”
池陸即刻和顧嶼出發,殷川再眨眼時,君主和仙尊已經從房間里消失,不見蹤跡。
殷川感覺君主和仙尊的狀態都很奇怪,到底發生什么了?
他低頭看向這個混血的半魔孩子。
給孩子蓋上被子,掖好。
而此時,池陸和顧嶼來到了清虛谷前。
眼前是一片山谷。
他們感覺到有一個類似通道般的氣流,在面前存在著,無形無影。
池陸望著眼前的山谷景象,里面有純澈潔凈的靈氣。“想必這里就是結界的入口。”
他和顧嶼邁了進去。
無色無形的結界氣流把他們的背影包裹,直到消失。
出來時,眼前山清水秀。
他們來到了山谷的里面。
周圍環繞青山密林,有溪流在山間流淌,空中有鳥鳴獸嘯,還有水潭在微風中流動波紋。
池陸閉眼,抬手做手印,放出之前從那幾名魔體內釋出的金光,念道:“去找法陣。”
金光呈弧線越過樹林。
池陸睜眼,他和顧嶼追了上去。身形如兩道風那般。
蒼翠茂密的樹木在身側飛速形成重影,在池陸和顧嶼的兩側掠走。
不久后,帶領在他們前方的金光在遠處的那個地方如煙火般碎開濺射,化作煙消失了。
“法陣就在前面。”
池陸和顧嶼停下腳,看向那個金光繁雜的偌大的一個圈。
這就是法陣。
陣眼就在法陣的中心。
但是這個陣法,卻難以讓人看懂。
池陸半蹲下去,上面的符文完全不是正常的法術范疇內的,繁復的文字上面散發的金光,他伸手,想觸碰,卻被顧嶼叫住——
“別碰。”
顧嶼說:“上面的文字寫道,如若觸碰,會被法陣攝取神魂。”
池陸:“哪里寫了?”
他仔細看向上面的文字,卻完全看不懂。
甚至其實他都沒有分清楚,究竟哪個是文字,哪個是符文。
“你怎么看懂的?”池陸說:“這不是三界通用的文字。”
顧嶼沒有多解釋,他凝視這個金光閃爍的法陣,又好像是沒有聽見池陸在說話,因為他看上去像在研究和閱讀陣法上面天書般的符文與文字。
他圍在法陣的邊緣走,有時候停頓一下腳步,蹲下去,喃喃說著什么。
他在讀上面的符文?
池陸打量道。
這時,就聽到顧嶼說道:“你在法陣外面等,我大概知道怎么破。”
第29章 他念的是人話嗎?
池陸觀察環形金色發光的法陣, 上面的符文是解開法陣的關竅,但符文完全是沒有見過的文字,三界有通用的文字, 修仙者畫符時也有相應的符文,魔界也有相應的魔界玄術, 天魔也有自己的文字體系。
但是眼前這個符文,池陸完全摸不著頭緒。
不過……似乎有一點眼熟。
在哪兒見過。
池陸對顧嶼有些半信半疑, 顧嶼為什么能看懂,莫非他在裝。
但沒必要裝, 顧嶼的確在專注研究這個法陣。
他掀起眼簾打量顧嶼, 問:“你要進法陣?”
顧嶼“嗯”了一聲, 便要入陣,他讓池陸站起來, 別離法陣太近。
池陸還半蹲觀察法陣上的威力, 施術者的力量遠比他想的要強大。
根本不是崇金閣那幫不倫不類的東西能比的。
主要他不認識上面的符文,想要深入法陣、層層破解,就需要通過符文的方位來找到破陣的規律,如此也能通過符文的設置,看出法陣背后的深度。
雖然顧嶼修為雄厚,破陣不在話下, 但感覺顧嶼剛剛謹慎地對他說, 讓他不要碰到法陣,否則會被攝取神魂。
若真是如此, 那背后的施術者絕對不一般。
竟能讓顧嶼仙尊都謹慎對待……
“喂, 我說。”池陸站起來, 叫住陣要入陣的顧嶼。
顧嶼停下來,回過頭:“怎么了?”
池陸的目光落在顧嶼的頸部。
赤骨彎刀的傷口還在惡化, 黑中帶赤的魔氣纏繞著侵蝕這身軀血肉。
再加上顧嶼體內不知還有什么導致的重傷。
“你不是說觸碰陣法會被攝取神魂么?”
有兩種可能。
一種,施術者可能就在法陣里面。
另一種,施術者會在天亮清虛谷關閉之前來到法陣,將法陣解除。
如果是第一種,在法陣里遇到施術者,施術者可以利用法陣的力量對顧嶼產生不利的影響,顧嶼的身體這么脆弱,誰知道會發生什么。
不管怎么說,池陸還要留著顧嶼的殘軀,等以后慢慢折磨至死,怎么能落在別人手里。
顧嶼道:“你放心等我就好。”
“……”
“隨便吧。”池陸不再搭理。
他轉身往后走,倚靠在一棵大樹前,盯著顧嶼入陣。
顧嶼進入陣法前,默默念了一句什么,池陸沒聽懂。
什么東西。
他念的是人話嗎?
就見法陣浮動的符文懸停了。
顧嶼邁了進去,然后整個法陣金光閃爍,從顧嶼的腳底慢慢籠罩,直至身形完全被強烈的金光掩去,強光消失時,顧嶼的身形也不見了。
就剩一圈金色環形的法陣在那邊草地上。
“……”
池陸雙手抱臂,背靠大樹,等待,他抬頭看了眼天色,不知道破曉期間能不能破開陣法。
施術者會在法陣里嗎?
以顧嶼的性格,若是真遇到什么,也肯定不會求助。
可能就算遇到了,只要顧嶼不說,池陸可能都不知道。
說到這,顧嶼剛剛念的是什么……是一種語言嗎?
如果遇到了施術者,顧嶼會在里面待多久?他們只有很短暫的時間,從破曉時分到天徹底明亮。還要去取清靈朝露,要是晚了,就只能在清虛谷里待三日再出去了。
他環顧了一下樹林的環境,會有靈獸出沒么。
又仰頭看向蒼郁的大樹,樹葉上面并沒有朝露,看來清靈朝露不在這一地帶。
不知道取清靈朝露要多久,如果只是將樹上的朝露取下來的話,倒也是簡單,揮手的功夫就能將樹林里能看到的所有朝露都收入囊中。
前面,法陣閃了一閃金色強光。
池陸轉眸看去。
法陣邊緣的金光在淡去……
法陣被破解開了?
又一道金光強閃,光亮猛烈到有些刺目,池陸側過臉,閉眼。
然后聽到了那里草地的簌簌聲音。
回過臉,看過去,顧嶼出來了。
完好無損,白衣也干干凈凈,氣質清冷。
他手里的仙劍隨著他出來后散去,靴底踩在金色的法陣上,瞬間法陣破碎。
顧嶼徹底走出來的時候,法陣在他身后消散不見。
這么快。
池陸問:“施術者不在?”
顧嶼:“不在。”
“走吧,去取清靈朝露。”顧嶼從他身邊走過,帶他去清靈朝露的地方,他們要抓緊時間。
“嗤。”池陸冷哼了一聲,愛答不理的神情,看顧嶼的模樣應該是沒事。
于是跟了上去。
池陸說道:“法陣被破解開,施術者是能感覺得到的。既然施術者不在法陣內……”
這種情況就不太好把控,因為他們首先要去取清靈朝露,但是如果在取清靈朝露期間施術者來了,就有可能會和施術者錯過。
最好就是在原地等施術者現身,但是這也是個未知數,因為施術者也有可能不會出現在此,而始終潛在暗處。
如若施術者始終不出現,他們就這么干守著,很快清虛谷就要關閉,只會白白在里面耽誤三天的情況。
誰知池陸就聽到顧嶼道:“不要等,這不是我們現在能應對的,先把崇金閣解決了再說。”
池陸道:“什么意思?”
他又問:“你不是很快就破解法陣了嗎?所以到底在法陣里遇到了什么。”
顧嶼沉默片刻沒有回應,過了一會兒才說:“先把崇金閣的事情解決了才是上策。”
池陸打量顧嶼的眉宇,道:“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顧嶼:“因為崇金閣才是正面與魔界發生沖突的對象。而這個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在沒有把握的時候貿然行動,只會對我們和整個魔族不利。”
顧嶼又道:“但面對崇金閣,我們在暗處,崇金閣在明處。”
路上確實有一些靈獸出沒,但對于池陸和顧嶼來說不是什么問題,他們直接瞬移避開了,沒必要和靈獸之間有沖突。
“……”
面前,有一座立起來的巨石,寫著「凈心石」三個大字。
后面布滿了濃厚的靈氣,以至于樹林里彌漫著薄霧,濕濕涼涼。
遠比清虛谷內的靈氣濃得多。
池陸已經能看到前方的樹葉上掛著的晶瑩剔透的朝露。
里面的樹林里便能采集到清靈朝露。
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要加快速度了,他們必須在太陽完全從山后升起之前,收集完清靈朝露從清虛谷出去。
池陸進入這片樹林。
身后凈心石的旁邊,有另一個不起眼的石。上面有一段刻上去的文字,歪歪扭扭,許是前人留下的警示:
「后面樹林里的靈氣,是天地自然力量的凝聚所形成,其靈氣至純至澈,唯有心無雜念之人,才能順利進入該樹林。
若心境不穩,會被靈氣反噬,重則迷失自我陷入幻境之中,永不見天日。」
來到樹林的深處,周圍的白霧越來越濃,冰冰涼涼的濕氣也越來越重。顧嶼手中化出玉壺說:“用這個裝你覺得如何?”
池陸抬手對著半空,打一個響指。
樹林里,枝葉上的所有朝露都顫動著往上拽起,飄浮在半空,閃著冰瑩的光,然后像無數流星一般——全部朝著樹林中心的那個人匯聚。
顧嶼扣上玉壺的壺蓋,收起來。
“走吧。”
他們正要穿出樹林,周圍卻有濃霧籠罩,白茫茫的一片,倏然間,眼前什么都看不見。
“……”池陸環望兩側,明明剛剛顧嶼就在他身邊,現在卻看不見了。
“顧嶼。”須臾,因為池陸完全感知不到顧嶼的氣息,他喚道。
……
沒有回應。
什么鬼地方。
池陸覺得有蹊蹺。
突然間,聽到了尖叫聲。
又傳來了兩道慘叫。
池陸緊忙看向慘叫聲的方向,那里有火光。
周身陡然被熊熊大火“唰”一聲,圍了起來。
他往后連退兩步,這大火竟然會灼傷到他。
“救命啊!”
“救命啊——”
池陸立刻朝呼救的地方趕去,他闖入了一片火海……
眼前,一片片的房屋被大火燒得只剩殘破的焦木,很多老婦少幼在四處逃竄。
會玄術的男子朝大火施術,要滅火。
“住手——”池陸立刻叫喊制止,可是周圍驚恐的叫喊聲覆蓋了他的聲音。他沖過去,阻止男子。
誰知男子已經施術,就見“刷”地被驟然增長的烈火吞噬了身軀,就見火光里一道黑色的身軀倒了下去。
“驅魔之火……”
遠處突然又傳來焱長老等修仙者的叫喊聲,他們釋放出驅魔之火,持劍斬殺魔族侍衛和老百姓們。
不對。
這明明是已經發生過了的事情。
為什么又重現了……
池陸意識到這里應該不是現實,難道是……
幻境?
大火在他出神期間,燒到他的腿腳。
肌膚一陣刺痛。池陸往后倒退,誰知大火長在了他的肌膚上往里面灼燒,他感覺異常疼痛。
大火蔓延到整片大地,前面有百姓身上被纏上了鎖鏈,在哭喊著努力逃離,金丹修士手里釋放出來的封魔之鎖往后一拉,那個百姓立刻朝后用力一摔,慘叫一聲。
“本座要殺了你們……”池陸嘶喊著化出赤骨彎刀,哪怕是幻境,他也見不得這樣的悲劇發生。
為了不助長驅魔之火,他壓制住了身上的魔氣,殺盡你們也足夠了。
上一世,因為顧嶼的出現,導致快要殺盡你們的時候,卻被顧嶼反殺。
現在在幻境里面,只有他池陸在,必要殺盡你們。
池陸的紫瞳如鬼魅散發著憎恨與怒火,他抬刀瘋狂斬殺所有修仙者,將你們千刀萬剮都不為過,眼見著方圓數十里的修仙者全部灰飛煙滅,他看到了焱長老惡笑著在殺害無辜的老百姓,他沖過去一刀將焱長老的頭斬下來,氣不過,又將焱長老的四肢砍下,閣主也殺死,所有所有的修仙者,都給本座去死……!
他聽到了身后有一道幾乎難以覺察的動靜。
想到什么。
立刻回頭——
第30章 本座生出邪惡念頭
池陸一愣。
迅速避開身后的仙劍。
這是幻境里的顧嶼, 還是現實中的?
雕刻銀紋的仙劍閃耀著強烈的劍氣,對著池陸的命門部位刺去——
池陸抬起赤骨彎刀和仙劍的攻勢碰撞在一起。
驟然間,整個幻境內發出“轟隆”的震動——!
顧嶼雙眸冷漠, 頸側金印隱隱發光,他再次將靈力凝聚在仙劍之間, 毫不猶豫殺機四起,周身寒氣凌厲, 唯一目的就是殺向池陸。
“顧嶼……!”池陸咬牙,他發現顧嶼的頸側金印不僅在隱隱閃動, 還有黑中帶赤的魔氣在纏繞著血肉。
——這是現實中的顧嶼!!
“你他媽——!”
池陸眼眶充斥怒氣, 幽幽的紫瞳發出鬼魅的光, 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所以前面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騙我的嗎!!說什么讓我信你,還給我心頭血喝, 花言巧語說身心屬于我, 否則神魂俱滅?
為了讓我信你,不惜以神魂為賭注,不愧是顧嶼仙尊啊,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只為了要把我引來這里,將我殺死??
“你這個騙子!!”池陸將所有能用出的氣力匯聚在赤骨彎刀, 朝顧嶼砍去——
“鏘!”
仙劍抵擋住彎刀, 靈力灌注進仙劍之內,驟然間仙劍發出銀芒。
池陸沒有使用任何魔氣, 因為那樣會助長驅魔之火, 縱然這是在幻境里, 他也無法做到任由驅魔之火快速將家園和家人吞噬而盡。
周圍還有好多百姓在哭喊慘叫……
有誰能快去幫他們。
他用力壓住手中的赤骨彎刀不被仙劍反殺,面對強大的靈力, 不使用任何魔氣,他逐漸變得吃力起來,握住刀柄的雙手打滑起來。
“……”
如果不調運魔氣到赤骨彎刀上面,彎刀會被仙劍斬成兩截。
他一定不能死,只有活下去才能守護住魔界,崇金閣的事情也還沒有解決,不能困在幻境里,得想辦法出去。
……這個幻境的場景源自他內心的恐懼,應該是心境不穩的緣故,被周圍的靈氣場反噬了。
可惡。
若是這種情況的話,就沒那么好辦。
幻境的力量源自宿主自身,即是說修為越雄厚,越難從幻境里逃離出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倏然間——
赤骨彎刀上面的力度松了許多。
池陸感覺到碰在赤骨彎刀上面的仙劍在顫抖。
對方的整支手臂也在不斷顫抖,仙劍銀白的劍芒在頻頻忽閃,“……”
什么情況。
池陸順著緊握仙劍的手,看向顧嶼。
只見那雙方才始終漆黑無情的眸子里出現一絲掙扎。
“你在玩什么把戲?”
“…………”
池陸怒道:“怎么不說話?!”
……
“顧嶼!!回答本座!”
對方忽然猛地抬劍,擋開池陸的赤骨彎刀。
接著翻身到驅魔之火燃燒最猛烈的地方,一躍而下,雙手舉起仙劍用力——
刺入地面——!
嘴里涌出鮮血,頸側的金紋閃了下。白衣身影緊弓著后背,半跪扶劍,低著頭。
池陸發現顧嶼用仙劍刺入的地方是幻境的中心。
所在的這個幻境突然震動,崩塌。
再眨眼,幻境消失了。
看向方才幻境中心的位置,顧嶼卻不在。
周圍是原來的樹林,他垂眸看去,在幻境里雙腿被驅魔之火焚燒的傷痕也沒有了。
一切恢復了原樣。
周圍是濃霧籠罩,視野朦朧不清。
可是沒有顧嶼的氣息。
“顧嶼!”
他的聲音在樹林里回蕩,沒有回應。
“你他媽給我滾出來——”
……
顧嶼的身軀“嘭”的一聲,重重滾落在金色符文懸浮的大地之上。
“嗯!!”他猛地嘔出一灘血。
墨發散落在身前。
他慘叫一聲,抬手緊緊捂住自己頸側的那道隱隱閃爍的金紋。
渾身顫動,冷汗浸濕了被鮮血染紅的白衣。
“你可知錯?”
虛空中,傳來一道威嚴洪亮的聲音。
“……”
大地上,金色符文驟然閃亮了一閃。
“——呃啊!”
受到懲戒,顧嶼身體抽搐痙攣起來,他死死鎖眉,大口喘氣,鮮血不斷在他嘴里往外溢出來,神情備受折磨。
“你可知錯?”
虛空中,威嚴洪亮的聲音再次問道。
“……兒臣,”
顧嶼喘氣著,艱難發出聲音,反抗道:“不知錯在何處。”
金色符文的光照更加強烈了。
“……!”
白衣前浸透鮮血。
“好好想一想,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虛空中的聲音道。
……
“先是破了孤的法陣,再是在幻境里強行抵抗孤的旨意,又幫天魔解除幻境。”
“三番五次違抗孤,你可真是孤的好兒子。”
顧嶼被墨發遮擋著的眼眸里,閃過微不可察的殺意。
……
須臾,他爬起來,響起了虛弱的嗓音,虛與委蛇道:“父神誤會了。”
“兒臣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虛空中的聲音停頓了一息。
“哦?”了一聲,允道:“詳細說來。”
顧嶼伏地垂頭,嗓音被鮮血洇得發啞,俯首聽令詳細道來:“天魔性格多疑,修為境界強大,與兒臣難分高低,若兒臣貿然行動,恐暴露身份,天魔殺伐果斷,若全力相殺,兒臣不敢保證能夠相敵。”
“如今行事,只是為了獲取天魔信任罷了。”他道。
大地之上懸浮的金色符文黯淡下來。
……
顧嶼俯身,心間松下一口氣。
意料中,虛空中那道威嚴的嗓音緩和了許多。
“不過,若非你破了孤的法陣,孤也不會留意到你的進展。”
“天魔的幻境怎么回事?”威嚴的嗓音問道:“為何會是魔界正在被滅族的場景。”
顧嶼:“兒臣不知。”
“你可曾與他透露?”
顧嶼:“不曾。”
“許是天魔才有的某種預知能力吧。”他補充道:“故兒臣說,須行事謹慎才是。畢竟,欲速則不達。”
“你這是教誨起孤了么?”虛空里威嚴的聲音寒冷徹骨。
顧嶼連忙低頭表示敬畏道:“不敢。”
“看看你脖子上,天魔留下的刀傷。”
“天魔的煞氣一旦侵入骨髓,便沒有挽救的余地,必死無疑。”
威嚴洪亮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天魔沒殺成,卻自己先中了命招。”
“……”
“這刀傷只有天魔能治,想辦法讓他給你治好,你必須活著。”
顧嶼伏低身子,表示對父神的絕對順從。
虛空中,威嚴洪亮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離開了。
大地上的金色符文也徹底消失。
……
他的身子倒下去,意識模模糊糊。
有那么一個瞬間,覺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不知道這么茍延殘喘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嘭”一聲。
樹林的地上發出了悶響。
池陸回頭,朝聲響看去。
看到不遠處的空地上,顧嶼癱倒在地,墨發無力散在地上,白衣濕貼在肌膚上,身體在若有若無地抽搐痙攣。
踢了踢顧嶼的背后。
……
“喂。”
“別給本座裝死。”
顧嶼半死不活的狀態,完全沒有回應。
池陸抬腿跨過顧嶼身子,去到正面,顧嶼嘴角、下巴和身前都是血。
他蹲下去,拍拍顧嶼蒼白的臉頰:“醒來。”
……
他轉眸看向顧嶼的脖頸,赤骨彎刀刺傷的地方在惡化,魔氣侵蝕著他的血肉。
“別真給本座死了。”池陸還沒有弄明白很多事情,顧嶼現在不能死。
光是赤骨彎刀留下的傷,不至于如此快把顧嶼折磨成這要死不活的樣子。
他要查看一下到底顧嶼是什么情況。
伸手握住顧嶼的腕,拇指摁住心脈處,正要送入一絲魔氣進入。
“啪!”
他的手腕被反握住。
——一股強悍的狠勁將他壓制在地。
眼前一道尖銳的劍氣落在他喉結之上。
顧嶼的眼眸冷漠無情。
池陸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強烈被戲耍的感覺充斥他。
此時此刻,憤怒、殺意已不能詮釋他。
顧嶼的身體和意識被痛感侵蝕,耳內腦海里全是蜂鳴般的嗡聲,眼前一片黑暗,神志模糊不清。
潛意識里感覺到有人靠近,本能地防御,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動,釋放出殺機。
直到他抵住對方的剎那。
恍惚一瞬。
連忙把動作止住。
意識邊緣的清明在告訴他,是池陸……
顧嶼立刻松開,起身踉蹌著要離開。
“——你又要去哪兒!”
顧嶼聽覺被蜂鳴掩蓋,聽不清楚,想起來什么,把清靈朝露的玉壺取出留給池陸。
他嗓音極度沙啞,幾乎失聲:
“你先回客棧,若三日后我沒回來,便先去找別的原料,我會去找你。”
身形不穩地忽閃了閃,匆匆消失了。
……
***
顧嶼憑自己僅有的意識,瞬移回仙州。去到自己的仙殿。
他來到仙殿的后面,遼闊的紅蓮業池將后院映成了一片血紅色,業池旁邊就是蓮洞。
他要進蓮洞里閉關,現在自己的狀態太差了,僅剩潛意識和本能在行動。
好在蓮洞里的時間和外面的不一樣,蓮洞內的十日,僅外界的一日,應該一個月時間能調整好狀態。
他和池陸說了等他三日。
三日不會耽誤太久。
走到蓮洞前的時候,他扶在蓮洞外的石壁歇一會兒,閉著眼,再睜開,慢慢能看清一些。
聽覺依舊很嘈雜地發出嗡鳴,但是聚精起來,能聽見細微的流水聲。
“……”若非父神的懲戒,也不會引發他的癥狀。
好在父神沒有發現這其中的蹊蹺,以為他的癥狀只是源于金符的懲戒和赤骨彎刀的傷所帶來的影響。
顧嶼正要進入蓮洞,卻突然感知到,仙殿的結界動了一下。
能夠自由進出仙殿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
“哐!”
蓮洞外壁被赤骨彎刀砸入,石壁開裂,碎石紛紛掉落。
果然是池陸闖了進來。
“顧、嶼——!”
天空遽然全部黯淡下來。霹靂一聲——
雷電響閃。
“你當我是什么了?要把我耍到什么時候!!?”
“……”
池陸走到石壁前,紫瞳里閃著幽幽的光,抽出赤骨彎刀。
顧嶼,你一而再再而三玩弄我的尊嚴,在我稍微開始沒有對你設以強烈防備的時候,你卻利用我,對我的信念肆意踐踏。
“顧嶼,你太可恨。”
池陸抽出赤骨彎刀,將刀尖朝顧嶼的心口處用力刺去——!
顧嶼皺眉,一聲未吭。
頓時,他的鮮血染盡白色長袍。
“你——”池陸道。
“可惡至極……”
為什么又要裝出這樣一副任由我宰割的模樣?!!
“我最討厭你這個樣子!”池陸抬手死死掐著顧嶼的脖頸,為什么不反抗?為什么直面我的時候又表現出順從的模樣?!
明明在幻境里的時候要殺我,在剛才也是要殺我!
池陸甚至已經分不清楚,剛才顧嶼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模樣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
他用力往下刺,聽到了顧嶼血肉被攪動的聲音,沙啞咬牙:“不是一直想殺本座嗎,為何現在又不還手了?”
顧嶼卻望著池陸沉默了很久。
顧嶼的臉色很差,白得快透明,仿佛再把刀往下刺入一分,他就會灰飛煙滅。
“你不也在刺向本尊心口的最后,偏了刀鋒么。”他嗓音沉靜,說道。
池陸手中的赤骨彎刀,刺穿的是顧嶼的肩骨。
確實,就在赤骨彎刀將近刺入顧嶼心臟的時候,池陸又即刻避開了。
“……”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
明明已經氣得要把顧嶼千刀萬剮,想把顧嶼的心臟刺穿。
……
被顧嶼說中的那一刻,池陸從未如此憤怒過。
他盯著眼前因為重傷,冷白肌膚沾血的美艷面孔。
他生出了邪惡的念頭。
本座要讓萬眾仰望的清冷仙尊受盡屈辱和折磨。
讓這雙始終平靜的黑眸淌出淚水,讓心高氣傲的無情者跪下求他。
池陸掐著顧嶼的脖頸,強硬地吻了上去,另一手抽出肩骨上的赤骨彎刀。
“……!”彎刀被抽出的那個瞬間,他感覺到顧嶼的身體猛烈痙攣了下。
喊疼啊!為什么不喊疼。明明赤骨彎刀刺穿了你的肩骨,該多么疼啊。
可是顧嶼像是知道池陸的心思,偏偏沒有吭聲。
哪怕身體已經虛弱到,恐怕顧嶼自己都不知道在不斷發顫的程度。
很好。
顧嶼愛逞強是么……
本座要看看你能逞強忍到什么時候!
——池陸掐著顧嶼瞬移到蓮洞里面,把他撞到石床上,壓在下面,他低頭咬住顧嶼頸側的傷口。
“……!”
那一刻,遍體鱗傷讓顧嶼的意識恍惚混沌又刺痛起來。
蓮洞里沒有光線照進來的緣故,漆黑一片。
……
加上意識的混沌,顧嶼的感官卻在某種程度又達到了絕對敏感的程度。
感覺到了池陸的動機。
顧嶼抬手,撫摸上池陸的后腦,池陸的頭發好柔順,他低頭,忍不住親吻池陸的額。
“你——”池陸一頓,道。
“怎么了?”顧嶼虛弱的聲音幾乎讓池陸聽不清,“你不也是嗎。”
“你閉嘴!”池陸那一刻竟產生了想退卻的念想,顧嶼明明虛弱成這樣,還會讓他覺得強硬到有一絲恐懼的感覺。
不過轉念,那又怎樣呢,昏暗的蓮洞里彌漫著鮮血香甜又齷齪的氣味,顧嶼虛弱如一觸就破的薄紗,能反抗的能力也沒有多少。
池陸便照著意愿去做,撕開顧嶼的衣袍,看看顧嶼的身材,腰身緊致,肌肉流暢又完美,而那肩骨上面的傷血淋淋,讓這俊美的身材多了一分凄慘,池陸興奮不已,他低下身子又用力咬上顧嶼肩骨上的新傷。
那個瞬間,顧嶼的手突然攥住池陸的肩頭。“——!”
疼了吧?池陸痛快地想。瞧瞧你在我手上死死攥住的力道,才到哪兒啊,顧嶼,什么都還沒開始呢……
不能讓顧嶼死,但是能讓顧嶼受盡凌辱,對于這如神仙般存在的受人景仰的仙尊來說,必死更痛楚吧……想到這,萬分迫不及待,接下來,他要看到顧嶼眼里淌出淚水的凄美模樣。
強勁的力道突然翻了起來,池陸一怔。
“放松。”身后的嗓音幾乎是氣息,仿佛虛弱到沒有多余的力氣說話,肩骨上的血還滴在池陸緊實的背,上面還留著一圈齒痕。
他氣聲弱道:“你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