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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蓮洞

    冰冷的身體在被帶入蓮洞, 一口咬上他頸側刀傷的時候——

    顧嶼疼得意識俱散。

    被赤骨彎刀劃傷的地方本就已血肉模糊,魔氣順著脖頸蔓延到鎖骨以下,在池陸尖齒穿透的瞬間, 刺痛和麻痹貫穿他的知覺。

    可是下一刻,又有某種情感填滿了他的心里。

    唯有頸側殘余著被池陸狠咬的溫度。

    他們曾經的美好化作了強烈的疼痛, 讓他感覺到和池陸之間僅剩的連結。

    他抬起手,撫摸池陸的后腦, 池陸的發絲好柔軟,忍不住去親吻池陸的額, 低下頭聞池陸, 這緊致的肌膚上有很好聞的味道, 有點像紫藤,還有池陸自己的氣息。

    蓮洞里漆黑一片, 伸手不見指。

    唯有面對池陸的時候, 才讓他覺得的自己不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輕輕吻著池陸,珍惜這短暫的時刻,昏黑之中,放大了所有感知,身上的疼痛和對池陸的強烈情愫。

    如果那些什么都沒有發生,該多好。可是從他最初遇到池陸的那一刻起, 便注定下他們不會有好的結局。曾經試著努力過, 但結局卻證明了自己的癡心妄想。

    只要能挽回一切,讓他付出什么都行。他會盡所能, 阻止那場悲劇的發生。

    他感知著池陸的發絲, 熱烈希望在自己灰飛煙滅前, 用盡全力把池陸攏在懷里,他要把曾經克制著沒有表達出來的情愫翻倍地付出給池陸。

    他好想就這樣把池陸占為己有, 吻他占有他,和自己狠狠地融為一體……

    “你——”這時池陸頓了下,欲言又止兇道。

    “怎么了?”

    顧嶼自知不是什么清心寡欲之人。

    面對怨仇的時候,會滋生殺意,面對憾事會有悔恨。他有愛欲情愫,在面對挑釁的時候,也會產生強烈去壓制的沖動。

    他抬手輕輕抹去池陸唇角沾上的他的血,克制著沖動,道:“你不也是嗎。”

    他們身體此時此刻就貼在一起,自能感覺到彼此的反應。

    池陸感覺到顧嶼的狀態不再像從前那樣的矜持,而是像有很多要溢出來的沖動。哪怕上一世,自己和顧嶼好的時候,縱然顧嶼喜歡他,也吻他,但始終都還會有若即若離的疏離感。

    “你閉嘴!”池陸打斷道,撕去他衣物充滿恨意一口咬上肩上的傷,那又怎樣,那又怎么!?顧嶼是戲耍他的騙子,不可原諒。

    “——!”強烈疼痛感從傷口擴散到顧嶼的四肢百骸。

    顧嶼伸手用力攥住池陸的肩頭,痛感激發著他的沖動,強烈的疼痛使他感覺到與池陸的羈絆,渾身已經快要喪失知覺,可是僅有情愫充斥一切意識,他想要占有池陸,好想要,這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情感已經崩到了極致,快要從汩汩不斷在從傷口里流淌出來的鮮血里迸發,從緊繃的青筋里炸裂,真的愈發克制不住要壓制池陸的沖動……

    池陸用力地狠咬他的傷口,往死里折磨他,他起伏著胸口,身上的傷痛已經令五感模糊,愈陷入這樣的混沌,那種念想就越強烈……克制不住了!

    翻身把池陸扼制在下面。

    “你要做什么!?”池陸驟然全身一緊,他要抬手要掐他反過來壓制,顧嶼立刻摁住了反擊的腕,俯下身吻上池陸的脊背,五感被疼痛侵蝕,耳內全是嘈雜的蜂鳴,蓮洞的漆黑之中,唯有池陸緊致肌膚的觸感。

    池陸一麻,被這樣輕柔親吻背部的瞬間,頭腦嗡地響鬧,一片空白。

    “——!”

    池陸喊叫一聲,雙手攥緊……

    “放松。”低聲貼在池陸耳邊道。

    池陸被恥辱感裹挾了所有意識,顧嶼你他媽的……!他要翻身壓制,他才是那個要去羞辱的人!

    “……!”卻被拿捏住敏感的地方,難以言喻的感受席卷麻痹了一切感知,他閉眼喘息,自我的意識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漆黑一片,洞里什么都看不見……不知過去了多久,池陸覺得嗓子很啞又渴,燥得很,他咬住顧嶼的刀傷處,卻覺得已經不能解決他的燥意。

    “本座要心頭血。”啞得不行。

    顧嶼把仙劍放在石床上。

    池陸嫌礙事,把仙劍直接踢掉。

    “啪嗒”掉在地上的那一聲,同時,池陸攥住顧嶼的肩頭,直接咬破之前愈合的傷。

    顧嶼因疼痛陡然抽搐,感知到血肉在利齒間綻開,分不清是身上何處傷的疼痛,冷汗流淌下來,滑過蒼白無色的面頰,順著分明的下頜線條,滴落下來。

    啪嗒啪嗒,和鮮血融在一起。石床上都是被汗水稀釋的血水。

    齷齪的鮮血從池陸的齒唇攝取,經過喉里滾入腑臟……啊,顧嶼的心頭之血。

    顧嶼頸側和額角的青筋暴起,感覺到血液從體內被抽出,順著池陸柔軟的唇舌,尖利的牙齒流了出來。

    他伸手摁住池陸的后腦勺,動作更加用力起來。

    ……

    蓮洞外面有一束橙紅的陽光揮灑照到洞口。

    昏昏沉沉。

    池陸意識朦朦朧朧,他扭過頭,望向洞外。

    他緊緊瞇起眼,覺得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陽光了。

    逐漸逐漸

    神識恢復清明。

    外面天亮,說明洞外已流逝一日,但是池陸清楚,顧嶼的這個蓮洞里,時間和外界不一樣。

    外界一日,相當于蓮洞內的十日。

    ……池陸一陣鋪天蓋地的昏厥,被這個真相震懾得眼前一陣黑一陣白,頭腦嗡嗡噪響,瘋了。

    顧嶼瘋了。

    池陸掐住顧嶼脖子,以為用的很大力,嗓子都嘶啞了:“本座不要了。”

    他不再搭理顧嶼。他媽的。還在被這個事實震懾著,他悶頭快速披上衣袍,要離開,下石床的時候差點沒站穩,顧嶼扶住他,嗓音也是啞的:“當心。”

    “——滾!”

    池陸甩開。

    洞外的光線讓洞內稍微有了些許視野,池陸看到顧嶼緊實肌膚上都是流淌的鮮血,遒勁的身體卻慘白得像透光的薄紗,又顯得凄美。

    “本座不想看到你。”他離開蓮洞,沒再回頭,需要冷靜一下,他盡量挺直腰背,往外走,嗓音冷漠無情:“止血吧,別死了。”

    遠離蓮洞之后,池陸扶住后腰。

    媽的……

    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模樣,還身上都是傷。

    什么仙尊,顧嶼分明就是瘋子。

    路過紅蓮業池,池陸直接抬手,燒掉業池里的所有紅蓮——

    紅蓮業池之上,燃起熊熊大火。

    覺得無比羞辱。可是仔細回想,自己都享受到了。

    心頭血也嗜了不少,就差把顧嶼弄死了。

    ……

    池陸離開仙殿。

    算了,顧嶼是泄憤的工具而已。

    第32章 體內狀況怎么了

    洛燁城的百花客棧, 天字號套房內。

    黑氣在房內出現又散去,池陸瞬移回來,氣沖沖進入房間。

    殷川正坐在床榻邊照顧秀秀, 注意到池陸的出現,立刻起來, “君主。”

    他發現仙尊不在:“仙尊呢……”

    池陸冷哼一聲。

    顧嶼被他折磨得失血過多,在蓮洞里慢慢止血療傷去吧。

    池陸需要獨自靜一靜, 抬了下手,讓他退下, 他去到八仙桌前倒茶, 朝旁邊的太師椅坐下, 驟然一道鈍痛,“…………”

    他立刻站起來。

    蹙眉, 手指不覺蜷起。

    他們做的時候沒感覺到。

    怎么現在一坐下來他媽的這么疼……!

    殷川見狀即刻過去:“君主您怎么了?”

    他要去攙扶住胳膊。

    “滾!”池陸一手甩開殷川。

    “本座不需要扶!”

    池陸把茶“嗙”放桌上, 濺出一桌茶水,他挺直身子走開。

    去床榻前,查看秀秀的情況,還在熟睡著,這個時候,覺察到了除去他們三個人之外的氣息。

    轉眸望向那頭。

    是了, 那些關在庭院里被操控的魔。

    池陸起身下樓去庭院里。

    殷川跟過去, 愣是嚇一跳。

    “君主,他們之前一直在這里嗎?”庭院里竟然直挺挺站著幾個人, 自己竟然完全沒發現。

    畢竟顧嶼里外各上了一層結界, 除了池陸, 也不會再有人覺察到這道結界的存在了。

    在清虛谷把法陣解開后,這些之前被符文操控的幾人都恢復了自己的神志。

    池陸走過去, 把顧嶼的結界解開,這些人還被他定著,動彈不得,他打了個響指,這些人立刻松懈。

    看到眼前白發紫瞳的人,傻了下。

    “天魔大人?”

    池陸把他們先前被操控還有為什么會在這里被關著的情況大概講述了一下。

    他們連連后怕不已。在被操控期間,完全沒有任何意識,幸虧有天魔大人及時阻止,若是真傷到了人,如何也挽救不了了啊!

    “請問天魔大人,是誰在背后操控我們?”

    池陸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道:“會解決的,你們放心,快回去吧。”

    他們深深行禮,離開了客棧。

    池陸關上房門,去秀秀身邊,殷川跟了過去,他剛才聽到了有人操控魔,要做不利于魔的事情,他問道:“君主,這混血孩子的父母……”

    池陸:“死了。”

    沉默片刻,道:“本座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殷川道:“屬下隨時待命。”

    池陸吩咐道:“把秀秀帶回魔界,好好待她。”

    秀秀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瞇了瞇眼,轉眸。

    看向池陸。

    “醒了。”池陸彎下身,抬手試了試秀秀的額頭,又給她試了下脈,沒有大礙。

    ……

    只是孩子醒后,不知怎么和她講迦藍和素香的事情,經受了這么大的打擊,別說是個四歲的孩子,換誰都會崩潰。

    秀秀直勾勾望著池陸,眨了一眨眼,小嘴緊抿著,她一直打量著池陸,看上去像在觀察,不知在想什么。

    見狀,池陸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試著問道:“感覺哪里有不舒服的嗎?”

    秀秀搖搖頭。

    池陸陷入沉默,一面對活生生的小孩子,就沒話講了。

    池陸實在不知怎么哄孩子,想到之前顧嶼變出小白兔哄孩子,便也變出了一只,放在秀秀懷里。

    但他這次變出來的小白兔是真的,是個小崽崽兔。

    “送你。”池陸生硬地開了個口,不知道該再多說什么去哄孩子了。

    小崽崽兔拱了拱秀秀的臉蛋,秀秀發癢縮了縮臉,忍不住“咯咯”露出笑。

    “謝謝爹爹~~”

    “?”

    池陸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

    他在想,是不是不要再提迦藍的事情比較好。

    于是開口對秀秀說:“本座會讓殷川帶你回魔界,你就住在本座的宮殿里,想要什么都跟殷川說。”

    殷川單手放在左胸前,低下頭,表示服從。

    秀秀從被窩里爬起來,被子掉下去,她抱住池陸的胳膊:“爹爹~”

    池陸:“?”

    池陸不禁胳膊一抖,想抽走,但不敢抽開,畢竟孩子剛受過創傷,他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是哄孩子的態度:“誰?”

    “……”聽到自己聲音的剎那,池陸起一身雞皮疙瘩。

    秀秀的小肉臉貼在池陸胳膊上,抬起臉問:“你不是我爹爹嗎?”

    “送我小兔子,還說想要什么都可以,你肯定就是我爹爹。”

    秀秀的眼神清澈無比,真摯地看著池陸。

    池陸沉默。

    失憶了?

    池陸問:“還記得自己叫什么嗎?”

    秀秀搖了搖頭,她說:“我什么都不記得了,剛剛爹爹問我有沒有不舒服,是我生病了嗎?”

    怕是那時受到了嚴重的刺激,失去了記憶。

    ……

    罷了,其實也好。那樣的事情,忘了好。

    池陸:“嗯是的,生病了。”

    他想摸摸孩子的頭,安慰她,但是胳膊僵硬,實在做不出這種哄小孩的事情,便道:“現在沒事了,以后都會好的。秀秀跟著殷川回家,有什么就吩咐他。”

    秀秀乖巧點頭,原來自己叫秀秀,她問:“那爹爹會和秀秀一起回家嗎?”

    “爹爹”二字,叫得池陸心下有些不知所措,他怎么可能是爹爹??

    如果他是爹爹,娘親是誰?

    想讓孩子改口,但是又不知道讓她改口叫什么。叫他“天魔大人”?但是這么叫便有了主仆之分,這才是個年僅四歲的小孩子。

    左思右想,孩子認定他是爹爹,否認掉孩子,實在傷孩子的心,既然會替迦藍照顧好這孩子,那么就會把孩子失去的幸福加倍給予她。

    池陸回答孩子說:“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暫時不回去,殷川會陪你玩的,也可以讓他教你玄術。”

    秀秀渴望地問:“可以和爹爹一起去做事情嗎?”

    池陸:“不行,你去太危險。”

    秀秀嘟了嘟嘴,有些傷心,沮喪抱著池陸:“好吧。”

    ……

    殷川帶著秀秀回魔界。

    池陸離開洛燁城,獨自去下一個目的地。

    熾炎山。

    制作驅魔之火的原料列表里,有一項是火尸草。

    是驅魔之火里面的一種最不起眼,但必不可少的火屬性靈草,煉制的時候加入火尸草,可以使驅魔之火成為極具毀滅性的火焰。

    而這個火尸草,就生長在熾炎山的巖漿旁。

    熾炎山的巖石上寸草不生,冒著煙氣,一路縱深,有涓涓細流般的巖漿,在巖石的裂縫蠕動。

    池陸行走在石崖之上,腳底生熱,胸口覺得悶熱。

    他聽到遠處有動靜,發現有好多弟子在和一具棲息在此地的火蝎頑強對抗。

    火蝎生性兇猛,體型巨大,若是被尾鉤蜇傷,不提蜇傷了,直接能被尾鉤穿透身體,當場斃命。

    也不知道焱長老是怎么想的,真是不顧自己弟子們的性命了。

    池陸本不想和崇金閣的弟子有過多的交集,但發現繞不過,想拿到火尸草,就得先經過火蝎的棲息地。

    “真是麻煩。”池陸本來沒有任何易容,保持著自己白發紫瞳的模樣,但是有崇金閣的人在,還是得稍微收斂一些。

    他斂去魔氣,眼紗束上。

    若是能用魔氣,直接略過火蝎就好,現在還得打照面肉搏。

    “做陣!”

    “劍法!劍陣!”

    弟子們手忙腳亂,又想退縮,但又不得不對抗火蝎。可是火蝎巨大無比,他們只有火蝎的一條腿的高度,他們嚇得雙腿發抖。

    火蝎散發著強烈的惡臭,熏得他們睜不開眼,弟子們害怕叫著,胡亂揮劍,根本對火蝎沒有造成傷害,反倒劍光折射了陽光刺到了火蝎的眼睛,惹得火蝎發怒,從嘴里噴出火來!

    弟子們當場胡亂逃竄,邊尖叫邊跑,哪兒還記得施法。

    只有大師兄沈蒼一人在前面獨自應對。

    池陸嫌前面一群人擋路,他閃了閃身形,直接抬臂,斜著快速朝幾個火蝎的命門都掃了下,火蝎全部被定住。

    一躍而下。

    他往里面走。

    等拿完火尸草,就會解開這些火蝎,給它們恢復原有的自由,沒必要傷害他們。

    “小六?”

    “是小六!”

    身后的弟子們驚呆地看向獨自往里面走的人。

    池陸沒管他們,他只要趕緊取完火尸草就走人。

    這里太熱了,讓他渾身不舒服。

    熾炎山溫度極高,越往高處走,巖石下的巖漿就暴露出來的越多,池陸看到了生長在巖漿邊的火尸草。

    火尸草的根部吸取著巖漿作為養液,因此草的顏色也是火紅的。

    池陸把草拔下來,草卻在被拔出巖石、根部脫離巖漿的時候,自燃了。

    他回頭看一眼,周圍弟子還沒趕上來。

    池陸解開身上的魔氣,手上冒著黑氣,再次去拔火尸草。

    可以,活的。

    另一手化出一個錦囊,魔氣包裹著整株火尸草丟進去。

    一株一株拔太麻煩,放眼望去,這么多火尸草呢。

    起碼上百株的數量。

    他手里凝聚著黑氣的魔氣,打了個響指。

    “啪”一聲響起。

    所有火尸草齊齊被黑氣包裹著,收入囊中。

    大功告成。

    收起錦囊,起身,收斂魔氣,去下一個目的地收集制作驅魔之火的另一個原料,聚靈石。

    這時弟子們才氣喘吁吁匆匆趕來。

    看到眼前光禿禿的大地。

    只有在滾動的巖漿,卻不見任何一株火尸草。

    “草呢??”

    “小六!”

    池陸回頭,看向一群伸著脖子張望的弟子。

    “你把草都拔走了?”

    “對啊。”池陸說完就繼續往下走了。

    “你拔光了,那我們豈不是都沒有了!”

    “那我有什么辦法。”本來就是按照個人來算的考核,而且池陸收集各種原料,為的是讓綠水研究出破解驅魔之火的法子,并非交給崇金閣,自然是收集得越多越好,讓弟子們一個都拿不到為上策,這樣弟子們就沒東西上交給崇金閣,驅魔之火便也就煉制不成。

    池陸大搖大擺已經快走到火蝎那邊了,只要他一過,就會解開火蝎的定身,弟子們看到立即追上池陸的后腳,萬一火蝎解開了,他們就會被困在這里徹底出不去了!火蝎怎么可能敵得過。

    “聚靈石。”池陸看了眼原料收集列表,“在驅魔之火的煉制中起穩固作用。”

    收起列表,去你媽的。

    他往遠處巖壁里的一個山洞走去。那里通往地脈,聚靈石就在地脈的最底下。

    “小六!等一下。”

    后方傳來沈蒼的聲音。

    池陸停下腳,回頭看去。

    沈蒼跑上來,跟著池陸往前走,說道:“小六果然厲害,應對火蝎竟毫不費力。”

    池陸:“你也還行。”

    一個人帶領身后那些參差不齊的弟子,面對火蝎的時候卻沒一名弟子幫得上忙,真是苦了你了。

    沈蒼道:“小六,接下來的聚靈石,帶我們一起去吧。”

    雖然原料采集沒有順序不分先后,想先收集哪個都行,但是聚靈石和火尸草正好都在同一個熾炎山的地點,所以采完火尸草,正好就可以順路去取聚靈石了。

    池陸毫不猶疑:“我喜歡一個人行動。”

    沈蒼其實能夠理解,作為修為強大的人,自然不希望身后有拖油瓶,太影響效率,但是……“取聚靈石在地脈之下,地脈有很多兇獸,而且地形險峻,隨時可能發生崩塌,”他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弟子們,又道:“他們肯定沒有能力在地脈生存,不知道為什么這次焱長老給大家安排如此困難嚴峻的考核,作為大師兄,我必須要保證師弟們的安全,只是我雖然是金丹修為,但依舊會有力不從心的情況,如果在地脈里遇到危機,便是性命攸關,既然小六在這,希望小六能幫助一下他們度過這道難關,等過了地脈,必定不會再麻煩小六。”

    池陸:“……”

    地脈的入口有一個石門。石門正巧是開著的。

    石門七日才開一次。

    也就是說,必須當日進出,否則要等七日才能出來了。

    他回頭看了眼一群拖油瓶。

    ……

    光是進入石門,就已經耗了半個時辰。

    弟子們望著腳底……

    地脈內部道路崎嶇不平,隨處可見被地震撕裂的裂縫和深坑。

    周圍沒有可以扶的石頭或者什么,腳下的路僅正好一人寬,而底下,便是熾焰滾滾,流動“咕嚕咕嚕”的巖漿。

    “我不敢進……”

    “萬一摔下去怎么辦啊?”膽小的已經不敢往前走了,就徘徊在石門前,死也不敢進去。

    池陸煩躁地靠在石門前,不知道為什么,體內的魔氣有些不穩,讓他心煩意亂。

    “再不走我自己進去了。”他轉身就往里面走了。

    “別啊別啊!”

    “等我!”弟子連忙追上去。

    池陸走在最前方帶路,身后弟子們顫顫悠悠地往前走。

    腳下踩過的地方,有碎石落下,墜落到巖漿里的剎那間,巖漿迸濺,升起一圈煙。

    弟子們瞪大眼睛收回視線……

    發抖往前走。

    “啊——!”

    一聲嚇人的慘叫。

    有弟子腳底一空,掉下去,池陸拽住他的手臂,一把拽上來。

    弟子嚇得腳底發軟,直接跪地上,他剛剛如果沒有被小六及時抓住,就要掉到巖漿里……他會瞬間熔化成稀爛灰飛煙滅了……

    他直接嚇哭了。

    “我不想參加考核了嗚嗚嗚,為什么焱長老要這樣折磨我們啊。”

    火蝎那里已經嚇死他了,又要來這個地脈里面,根本不是他們現在這個境界能面對的。

    他這么一哭,其他弟子們也忍不住想退縮了。

    “是啊,這比歷練要難多了,何況歷練也是要按弟子境界來選擇的,考核內容根本就不人性,不怕我們死在這里嗎?”

    “對啊!”

    “太過分了,根本不顧及我們的生命安全。”

    “就算是難度大,關乎性命之事,好歹也給我們安排一個長老。這考核成果還都是屬于個人的,不可以組隊共享成果,直接讓難度更大了。幸虧我們組隊一起來了,但讓那些選擇獨行的弟子怎么辦!”

    “就是!”

    池陸被吵得頭暈,體內燥得慌。

    可能因為地脈太熱了,又不透氣,四面巖壁,底下流動的巖漿,冒著不可思議的熱度。

    他揉了揉額角。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這里面太熱了,悶得他覺得體內的魔氣都在亂竄不爽。

    弟子們正在又哭又鬧,吵得沒完。

    池陸便只好等著。

    他閉上眼。在不外放魔氣的情況下,調運體內的魔氣。

    試圖讓自己體內到處亂竄的魔氣平靜下來。

    “有一次,就會有下一次,誰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樣難度的試煉。”

    “等這次考核結束,我就告訴爹娘,崇金閣沒有人性,我要轉門派!”

    他們都是些出身仙門世家的弟子。

    “我也要告訴我爹娘,投訴崇金閣!”

    誰知他們這么一吼,引來了地底的兇獸。

    兇獸的一聲吼叫,震動著整個地脈也震動了動。

    弟子們腳下不穩,全都晃了一下,“啊”地叫喚,生怕自己墜入巖漿里化為灰燼。

    “怎么辦?我們是不是死定了。”

    “沒事!應該沒事吧……小六和大師兄在。”

    池陸奇了怪了。

    他緩緩睜開眼,體內不穩定的魔氣竟沒有平復下去。

    他看向踏步而來的兇獸。

    兇獸的張著血盆大口,長長的尖齒,流淌口水,雙目凌厲兇悍。

    每走一步,腳下的石頭就開裂,再這樣下去,他們腳下的石路就要坍塌。

    池陸正好在弟子們的最前方,沒有人能看到他的正面,所以他抬手,修長的手指勾住黑色眼紗,往下帶了點。

    不能使用魔氣,免得暴露,那只能這樣了。

    紫瞳散發幽幽的靡光,傳達某種訊息。

    兇獸不是魔,也不同于靈獸,具有兇煞之氣。

    但凡具有兇煞之氣的存在,無論鬼、妖、獸等,都能和魔之間產生溝通。

    兇獸的腳步突然停住,吼嚎一聲。

    掉頭走了。

    池陸松開指尖,眼紗遮住紫瞳,放下手。

    “走了?”

    “兇獸竟然什么都沒做,就離開了。”

    “小六怎么做到的!”

    “厲害。”

    “比咱們長老都強吧?”

    “小六萬歲!”

    池陸:“………………”

    本就脆弱開裂的石路,在兇獸踩過之后,更加岌岌可危、搖搖欲墜了。

    弟子們很小心地走,很警惕,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會墜入深淵。

    聚靈石就在地脈最底下的中心。

    他們走了很長一條路。

    但是就在距離地脈中心很近的時候,池陸感覺到,有魔物。

    地脈并非魔物棲息之地。

    池陸偏過頭,對弟子們說道:“你們在這里等著。”

    見小六要去前面查看情況,沈蒼往前走一步:“需要我一起去嗎?”

    池陸:“不用,你照顧大家。”

    沈蒼便帶著弟子們在原地等候。小六進去的地方就是地脈中心的附近,但是里面被很多巖壁遮擋住了,所以看不見有什么情況。

    池陸繞過幾重巖壁,看到這里是走到地脈中心的必經之路,但是……

    有一個法陣。

    剛一靠近的時候,法陣里的魔物突然狂躁要對他攻擊。

    池陸解開魔氣,除掉眼紗,紫瞳散著幽幽的光。

    抬手打一個響指,解除法陣對魔物的控制。

    體型巨大的魔物剎住。

    魔物長著九顆腦袋,很長的脖子上有胡須般扭動的條狀物,體型像巨大的狼,但是每一顆頭上有一張長滿獠牙的口,和八只沒有瞳孔的眼睛。張了五條柱子般的腿,腿上又有密密麻麻像人手一樣的爪子,但如鉤子般鋒利。

    九顆腦袋同時伸長,去到池陸的面前:“天魔大人——!”

    五條腿同時跪下來,腿上密密麻麻的爪子蠕動著。

    池陸望著眼前的魔物,魔物根本不是長這樣的。

    變異了。

    “為什么會在地脈?”他這里有巖壁遮擋,以弟子們的修為并不會發現這里的魔。他對被困在法陣里的魔物說道。

    魔物把起因經過說給天魔大人。

    ……

    池陸道:“你的變異也是他們導致的嗎?”

    魔物的九顆腦袋同時低下來,傷心地說:“是。”

    池陸走近,抬手放在魔物的身子上,閉上眼,默默念著天魔語的咒。

    只見漸漸的,魔物的九顆腦袋開始亂動,身體抽搐地一大一小變幻。

    “嘭”一聲。

    變成了懸浮的一個白團。

    軟軟綿綿的,長了一對很小的圓圓的黑眼睛,發出“啾唧”的叫聲。

    池陸接著念了另一種咒。

    剛剛魔物說,它被修仙者捉來了這里,用法陣困著它,還把它變成了很惡心可怕的樣子。

    如果有人接近法陣,它就會受到法陣的影響突然變得很狂躁。

    但是它不知道把它捉來這里的人們是誰,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被捉在這里。

    它是最低階的魔物,沒有任何攻擊力,只是以雨水為食,哪里降雨,它就飄到哪里,所以有時候會在人界,有時候會在魔界。它就是在飄到人界吃飯的時候,被捉走了。

    池陸解開困住小魔物的法陣。

    這個法陣和之前在清虛谷有金符的法陣不一樣,應該出自不同人之手。

    他伸手,張開掌心,白團飄下來,落在掌心,很小像個黑點般的兩只眼睛眨了眨,表示感激不盡。

    池陸把它收到袖口,等之后把它放生回魔界,斂去魔氣,重新束上眼紗,走出去。

    他頓了頓腳步,扶住石壁。

    白團從袖口里飄出來,看向他:“啾嘰啾唧?”

    「天魔大人怎么了?」

    池陸搖了下頭,有些不舒服:“沒事。”

    他體內的魔氣怎么了……

    越來越混亂了起來。

    先是聚集在小腹,然后魔氣像是在打架,又從小腹里升起來,又回到小腹,開始到處亂撞。

    ……

    沈蒼和弟子們看到小六出來了。

    池陸:“走吧。”

    他們去到了地脈中心。

    如果他不在,只有這些弟子,本就已經因為環境險峻的影響耗盡體力和心神,再遇到這個看上去很可怕且狂躁的魔物,必會殺起來,但實際這魔物并沒有攻擊力,但是為了自保,魔物也會攻擊,雖然很有可能并不會造成傷害。

    本就受到驚嚇的弟子,他們只會盡一切辦法殺掉這頭“兇悍畸形”的魔物,哪還知道這魔物是否有攻擊力?又怎么可能知道這魔物其實只是個軟綿綿的小白團,它這完全與本體不一的畸形是人為的。

    但是這個卻足以讓弟子們作為證據,說在考核期間受到魔物兇悍的攻擊。

    ——又是一條討伐魔界的“罪證”。

    地脈中心像一片藍色海洋。

    聚靈石散發很美麗的藍光,生在地上、周圍的石壁。

    池陸打開自己錦囊,站在地脈的中心,打一個響指。

    所有美麗的聚靈石倏然消失,全部進到了池陸的錦囊里。

    原本藍色海洋般的地脈之景,像是夜晚忽地吹熄了燈火,一片黑暗。

    “走人。”池陸完成了收集聚靈石,準備往下一個目的地。

    趁石門關上前,趕緊出去。

    “等一下!”

    弟子們著急叫住池陸。

    他們拔劍四顧心茫然:“小六你把所有聚靈石都取走了,那我們取什么啊!”

    池陸歪了下頭:“我帶你們進來,沒說要幫你們取。”

    弟子們也沒話說了,光是吃啞巴虧。

    “……”

    確實是大師兄的求情,才讓小六領他們進來了,而且若非小六的幾次幫忙,他們不是被火蝎刺穿身體,墜落巖漿化為灰燼,就是被兇獸給吃了。

    小六算是他們的恩人。

    但是我們進來不就是為了去聚靈石嗎!!

    小六你帶我們進來,獨自把所有聚靈石都取走了,那我們進來的意義又何在?

    那還不如不進來了!

    省得要走那個嚇掉他們半條命的石路,底下全是巖漿,回去還得再走一遍!要死了。

    “等一下!”有弟子不甘心,道:“我再去找找,說不定還有。”

    “有道理,地脈這么大,萬一有不在中心的呢?我也去找找。”

    “哎哎哎等等我,這里好黑!我怕!”

    這些弟子們剛走遠,又跑回來:“小六求你別自己走,等等我們,那個石路我們不敢自己走。”

    池陸并不想等,他轉身離開。

    弟子連忙上前拉住:“六哥!我叫您哥還不行嗎?求您了!”

    “我們真的怕墜下去啊!!萬一不小心失足,不就灰飛煙滅了嗎,我不想死啊。”

    “爹!從今以后,六爺您就是我爹!”

    “您讓我做什么,我都答應!”

    池陸停下腳步:“做什么都答應?”

    這些弟子的背景都是出自不同的仙門世家,這些弟子嬌生慣養,吃不得苦的樣子,一看就是被家里視若珍寶,如果他們能夠聽他,服從他,也就是說修仙界的一部分勢力,也就拿捏在了自己手上。

    魔界的威脅,便少了些許。

    “是!什么都答應!”

    池陸:“你們跟我結契,表示會對我服從。我會盡可能讓契約公平,不會讓你們做出違背道德倫理等不恰當行為。”

    弟子們你看我我看你。

    如果結契,雙方都要按照契約上面的規定來行事,否則會遭受嚴重的反噬。

    小六雖然這人行事霸道,但是確實仗義,幾次救下他們的性命,如果成為小六的小弟,就能什么都被小六罩著,想一想,似乎其實也挺好。

    弟子們異口同聲:“好,我們愿意。”

    他們書寫契約,各自滴一滴血在契約上面,所有弟子們都滴了一滴血。

    契約閃了一閃。

    弟子們手上出現數條血線,皆纏在一起成為一條粗線,連接在池陸的手上,漸漸淡去,化作無形。

    契約成。

    弟子們著急去找聚靈石,問道:“六爺您不會走了吧?”

    池陸抬手驅趕他們,意思是不會。

    弟子們放心速速去找聚靈石了。

    池陸朝一個石壁前坐下,盤腿打坐,太奇怪了,調運小腹里胡亂躥動的魔氣,體內的狀況是怎么了。

    第33章 太荒唐

    池陸閉眼打坐, 專注于調節自身體內的魔氣。

    地脈中心一帶,弟子們忙里忙外,在一片漆黑之中努力尋找殘余的聚靈石。

    中心沒找著, 就去中心外圍找,快把地脈翻了個底朝天。

    這一尋找, 不知過去了多久。

    有弟子竊竊私語道。

    “過去多久了?”

    “石門只開一次,如果不及時離開, 就要等七日才能走得了了。”

    “我們快一點吧。”

    “但是我們一個都沒取到啊,從考核開始到現在, 火尸草、聚靈石什么都沒取到, 且不說能不能考核通過了, 這哪怕一個原料都取不到,豈不是會被焱長老懲罰!”

    “啊, 我最怕焱長老了, 那還是趕緊去再找找吧。”

    “等一下,我們好像錯過時辰了。”有弟子取出一個法器沙漏,可以計量七日時間,沙漏已經過了一日。

    “不是吧……完了。”

    他們膽怯地回頭,看向小六,生怕小六得知時間過了他們出不去了后會發怒。

    池陸閉眼打坐, 一動未動。似是入定了。

    還是先不要打擾六爺為上。

    “那我們還是慢慢找吧。”

    “七日呢, 總能找到的。”

    池陸的狀況沒有絲毫好轉。

    他調運魔氣全力壓制小腹中亂躥那里的魔氣,卻不僅無法平息, 反倒讓小腹里的魔氣愈發躁動, 甚至在和他調運的魔氣在抵抗。

    不知不覺, 因為躁意悶出的汗,把衣服都浸濕了。

    ……

    感覺似乎過了很久。

    池陸緩緩睜開眼, 他看向地脈中心烏漆麻黑的周圍,弟子們正趴在地上翻找。

    這些弟子到底什么時候能好?

    他要回一趟魔界。

    他身體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失控,可以說是體內失控了。他的魔氣無法順利調運,從來到熾炎山到現在,小腹里魔氣的躁動是越來越明顯。

    這是嚴重的事情,如果身體不能完全聽使喚,會對他調查滅族之事有很大的影響。

    他必須要現在回魔界,先把體內的情況給處理了。

    池陸不耐煩道:“你們好了沒有?”

    “六爺,我們沒……”弟子們不好意思開口,他們想說已經出不了地脈了,但有點不敢說。

    “我們一個都還沒找到。”弟子叫苦不迭,支支吾吾:“而且……”

    “今天第三日了。”

    池陸:“什么第三日?”

    弟子怕被六爺揍:“我們在地脈里,已經三日了……”

    果不其然,池陸:“什么?!”

    ……

    不行,等不了這么久了,池陸體內狂躁的魔氣讓他心煩意亂,躁得他發熱,加上這里是地脈,外面還有巖漿,里外皆蒸得他悶熱發昏。

    站起來,瞬間眼睛花了一下。

    即刻手摁住小腹的位置——

    怎么會有靈氣。

    池陸又撐著墻扶坐了下去,皺眉,突然非常難受。

    魔的體質只會有魔氣。

    根本不可能會顯現靈氣。

    如果拿火來比喻,魔氣是火,靈氣是水。

    火里,永遠不可能會生出水。

    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魔的體內怎么可能會出現靈氣。

    “六爺……您怎么了。”弟子見狀立刻緊張問道,還想上來攙扶。

    “滾!”池陸捂著小腹吼道。

    弟子被嚇得一驚,剛接近六爺,被這一聲吼得立馬跑走了,差點摔倒。

    池陸扶著去到遠離弟子的地方,遠處有個石壁。

    池陸去到石壁后面。

    坐下來,緊緊摁住小腹,他閉眼,深吸口氣。

    體內的靈氣和他的魔氣相沖。

    體內魔氣本就已經躁亂,現在多了一絲靈氣的存在,直接讓氣脈變得亂七八糟。

    氣脈與修為緊密相關,修為渾厚強大,池陸的氣脈自然是非常強勁。

    現如今氣脈一大亂,相當于在遭受自己修為的反噬。

    他把魔氣調運凝聚到小腹處,試圖用魔氣裹住這與自己相沖的靈氣,如此可以形成一層結界,讓靈氣不要沖克到自己的氣脈。

    誰知,這魔氣把靈氣裹住的那一刻——

    靈氣借著魔氣包裹的勢,開始去形成一個團狀。

    池陸睜開眼,感覺不妙,立刻要撤走裹住靈氣的魔氣。

    靈氣卻將之纏住,隱隱地閃了閃,開始蠶食外面那一圈包裹的魔氣。

    “…嗯!”

    這個過程感覺太奇怪了,不僅是疼,更強烈的是感覺小腹里在逐漸多出一個存在。

    靈氣將之完全吸收,在腹內形成了很小的一團,那個瞬間,池陸腦海里閃過某種念頭。

    小腹內這股靈氣與某人強悍的靈力是一樣的。

    就像是遺留下來的一道氣息,哪怕在將魔氣吸收后形成小小的一團,卻依舊有著強勁的力。

    之前他們在蓮洞做了,那這股靈氣……

    作為修為境界高深之人,在體內有不適癥狀的時候,都是通過自己給自己療傷,達到痊愈的一個狀態。

    所以但凡體內有任何情況,是能通過調運體內的氣脈,自己診斷出來的。

    那個念頭一閃過的瞬間,當即又被打散,不可能,不可能。

    太荒唐了。

    他媽的一定不可能!

    不行,池陸起身往外走,他要回魔界查清楚自己到底什么情況。

    一站起來,他就很難受,扶住石壁,他低頭看向自己一如既往很平的小腹。

    里面凝聚成團的靈氣卻正在和自己貫穿全身脈絡的魔氣起沖突。

    不可能。

    一定不可能。

    而且哪有這么快的……不行!這太荒唐了。

    弟子們看到步伐匆忙的小六要離開了。

    “六爺您去哪兒!石門七日才開,現在也出不去呀!”

    池陸沒有理他們。

    獨自往外快速走。

    弟子們著急了,一邊是半個聚靈石都還沒找到,另一邊是,能保護他們的小六要走了。

    他們左看右看,不知如何是好,還是急匆匆追上小六的身后。

    池陸來到緊閉的石門前,身后的弟子們說道:“都說了石門不開啊六爺,白走一趟了。”

    他們不敢再走一遍那個石路了,底下都是巖漿啊……

    “砰——!”

    就見,石門被一個拳頭砸開了,驟然開裂,全部碎成了石塊。

    煙塵肆起,弟子們捂鼻不斷“咳咳咳……”,睜開瞇起的雙眼。

    外面,是揮灑進來的陽光。

    弟子們驚。

    六爺一拳砸碎了石門。

    但拳頭上都是鮮血。

    池陸往外走了,若非在這群弟子面前,直接用魔氣轟開就好,犯不著一拳砸上去。但無所謂了,他現在不在乎這些,只想以最快速度回到魔界,把小腹里這團靈氣弄清楚。

    弟子們還要上去追,想叫住池陸,希望接下來的目的地能都一起,但是被大師兄沈蒼攔住了。

    “最難走的熾炎山這一關已經幫我們渡過了,何況小六還幫我們提前帶了出來,不要再給他拖后腿了。”

    池陸回到魔界,把先前藏在袖口里的白團放生,白團:“啾嘰啾唧。”

    「多謝天魔大人!」

    回到宮殿,本想閉關調整體內狀態,但是直覺告訴池陸沒有用,還是直奔向藏書殿。

    他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路過后花園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在和兩只小白兔玩的秀秀。

    “爹爹回來了!”

    秀秀激動地抱起兩只小兔子,跑到池陸跟前,抱住——

    池陸一頓,瞧見秀秀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只要健健康康就好,他問:“在宮殿過得是否習慣?”

    秀秀頻頻點頭!她好像有很多話要說,搶著說道:“爹爹,爹爹,這個小兔兔是娘親送的嗎?”

    她把懷里另一只小白兔抬高了些,給池陸看。

    就是之前在洛燁城顧嶼送的那個。

    “…………”

    不要跟本座提顧嶼。

    現在看到聽到任何和顧嶼有關的事物,都會氣得池陸的小腹疼。

    秀秀開心軟糯糯說道:“秀秀發現這個小兔兔一直在衣服兜兜里,既然在兜兜里,說明是秀秀珍愛的,那一定就是娘親送的對不對?”

    池陸:“……”

    “爹爹,娘親在哪里呀?”

    她的眼睛里閃閃發光。

    池陸轉身抬腿進藏書殿里,他需要盡快找到體內這個情況的答案,冷哼一聲,黑著臉漠然道:“他離死不遠了。”

    “……”

    藏書殿里層層疊疊的書,池陸翻找各類典籍,看到《雙修秘典》、《合歡之道》、《雙陽合歡典籍》、《龍陽雙修》、《經效產寶》、《靈胎產書》、《魔胎產書》、《靈胎篇》、《魔胎篇》、《達生篇》……只要是稍微相關的書,都堆桌案上。

    太荒唐了。

    池陸不愿意相信,畢竟自己是男的。

    但他還是坐到書案前,抄起《靈胎篇》,看到書封上這三個字都他媽覺得荒唐離譜至極,打開書卷,伸手逐字查找懷有靈胎的癥狀……

    感覺殿門有個小小的身影。

    池陸抬頭看去。

    秀秀濕著眼睛,水汪汪的在眼眶里打轉。

    但背光的原因,池陸沒發現,秀秀軟糯糯的聲音有點微弱,問道:“爹爹……娘親呢?”

    池陸正好看到了懷孕癥狀的描述,差點把書卷扯爛,他連續翻開其它的好幾個典籍,查看懷上靈胎或者魔胎的癥狀,書上寫的都大差不差……

    書中提到懷孕的都是女性。

    但他是男子之身,怎么可能會懷孕!

    而且他和顧嶼剛上完才幾天?哪有這么快就有靈氣凝聚成團的!?

    書籍上寫到,女子懷上靈胎,起初都是只有靈氣在腹中,三個月后慢慢形成團狀,這是一個過程,然后靈團會逐漸增長變大。

    他的幾天就在腹中凝聚成了一個很小的團,難不成因為顧嶼身上的靈力太強大了?

    不可能!他肯定不是懷上了。

    池陸又起身去書架前翻找典籍,搬到書案前,一卷再一卷查看……

    沒有任何一個典籍里提到龍陽雙修后會懷孕。

    史無前例。

    龍陽雙修怎么可能會懷上,就算是懷了,這孩子又從哪生出來?

    池陸要瘋了,他的癥狀確實就是懷上了靈胎。

    他低頭趴在書案上,埋在書卷里。

    好崩潰。

    他懷孕了。

    怎么可以如此荒唐……

    衣袖被輕輕扯了扯。

    他聽到旁邊傳來孩子的聲音。

    “爹爹……為什么娘親離死不遠了呀。”

    池陸的腦子嗡嗡響,無法接受自己腹中有個靈胎的事實。

    他嗓音低啞,沒有力氣了:“因為他做了許多該死的事,死個幾次都不為過。”

    話音剛落,他撐住書案,站起來,手里化出赤骨彎刀:“本座這就去把他殺了。”

    “嗚嗚嗚嗚……”秀秀哭了,抬起小肉手抹掉臉上的眼淚。

    像是強忍著不要鬧騰。

    不敢哭出聲。

    可是她看上去很傷心。

    池陸手一顫,收掉赤骨彎刀,不知所措起來。

    本座是不是說錯話了。

    把孩子弄哭了。

    怎么辦??

    池陸立刻去給孩子擦眼淚,不知道該說什么讓孩子不哭,總之見眼淚一流出來,就立刻給她擦掉。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秀秀哭更傷心了。

    顧嶼你他媽人呢!?

    還在仙州閉關療傷?

    在洛燁城的時候,不管哪個孩子一哭,顧嶼都能很快哄好。

    當初秀秀嚎啕大哭的時候,顧嶼也一下子就哄好了。

    可是為什么本座讓孩子哭得更厲害了?!

    孩子該怎么哄啊??

    這一著急,情緒波動,小腹一陣痛感傳來——

    里面的團狀靈氣亂躥了。池陸用力摁住小腹更加心煩意亂起來……

    可是越煩躁,靈氣的狀態就越不好。

    讓自己盡量情緒平息下來。

    秀秀盡量克制著不哭,但還是啜泣著看向池陸,扶住他,傷心哭問:“爹爹怎么了?”

    池陸:“沒事。”

    秀秀看到池陸的手一直摁在小腹上。

    她的淚珠子掛在睫毛,觀察著。

    池陸窄腰間有赤色束腰,腹部平坦。

    她抽泣著問:“爹爹是懷了秀秀的弟弟嗎?”

    “……………………”

    要崩潰了。

    池陸化出赤骨彎刀,二話不說,往宮殿外走去。

    這就去找顧嶼算賬。

    第34章 禁錮

    池陸剛出宮殿, 正好看到殷川搬著一大堆從市集里買來給孩子玩的東西回來了。

    “君主回來了!”

    池陸:“好好陪秀秀,讓她開心。”

    殷川給孩子買的東西堆了老高,快擋住視線了, 他把這些在后花園的紫藤樹前放下來,“是!君主。”

    池陸提著赤骨彎刀直奔顧嶼的仙殿。

    來到仙州, 他連顧嶼給他的玉符也沒使用,直接撂起赤骨彎刀, 走向仙殿,朝結界用力砸去!

    ——轟!

    整個仙殿仿佛地震, 結界燃燒成碎片, 從半空落下。

    仙殿后院, 顧嶼正在蓮洞里閉關療傷,聽到外面轟隆響徹云霄的巨響, 他睜開眼。

    仙殿外的結界被炸開了。

    “顧嶼——!”

    池陸提著彎刀震怒走進蓮洞, 其怒氣足以化作具象的怒火沖向顧嶼,他紫瞳盯著顧嶼問:“為何本座會懷孕!?”

    顧嶼一愣。

    “你說什么?”顧嶼在石床上打坐,昏暗的環境里,肌膚依舊是有些蒼白,在似有若無的光線下,疏漠又俊秀, 那清冷的臉龐上出現茫然。

    “我說, ”池陸把彎刀摔向顧嶼,砰一聲, 赤骨彎刀刺入顧嶼臉側的石壁里, 近乎崩潰吼道:“為何我的腹中會有一團靈氣出現?!”

    顧嶼望著池陸愣怔了幾息, 剛剛池陸口中的兩個字,在他意識里浮現:“懷孕?”

    突如其來。

    他看上去也是不敢相信的模樣。

    “你他媽不要做出這樣一副表情, ”池陸掐住顧嶼脖子,把顧嶼往石壁上撞!指著自己小腹:“快告訴我這是什么情況!”

    顧嶼垂眸,抬手,掌心貼上他的小腹。

    ……顧嶼的手一顫。

    池陸的小腹里,凝聚了一團很小的靈氣。

    而這一小團靈氣,哪怕只有很小很小,卻和他的靈力有著一樣的力量。

    “靈胎。”顧嶼抬眸看向池陸,訥訥說道。

    “你他媽閉嘴!本座不想聽到這兩個字!”池陸惡狠狠吼道,情緒的強烈波動,讓他的腹部再次疼痛起來,里面的靈團受到影響,在和他體內的魔氣產生猛烈的沖突。池陸疼得下意識躬了下身,掐住顧嶼頸部的力度也不受控制地輕了,開始在不停地冒汗,他克制著不要表現出來,重新用力掐住顧嶼,強硬又著急地問:“所以為什么會懷上?!你對我做了什么!!”

    顧嶼扶住池陸,把池陸帶到石床上,看出來靈胎的狀態并不好,并且受到池陸情緒的影響,靈胎似乎在反噬池陸:“你別動怒,我先幫你穩住體內的靈氣。”

    “不需要——!”池陸拍開顧嶼要給他護胎的手,覺得備受恥辱,“回答本座問題!”

    “不知道,我什么也沒做。”顧嶼如實回答,要去幫池陸穩住狀況,卻被池陸擋開。

    池陸指著自己的腹部,怒火要噴涌出來:“這里的靈氣與你同源,現在形成靈胎了。我一個純純正正的天魔,卻懷上的是個靈胎,何況我是男子之身,怎么可能懷孕?!你說你什么也沒做,我會信嗎!?!”

    ——剎那間,猛烈的疼痛在小腹撞開!靈胎變得異常躁動不安,因此更加強劇排斥又嗜取魔氣……!

    “…嗯!”池陸疼得大汗淋漓,該死的靈胎。不僅遭受靈胎的折磨,連自己體內整個氣脈也全亂了,氣脈中的修為在反噬自己,眼前一陣黑又一陣花,氣得撞開顧嶼,要離開,不想讓顧嶼看到他這般狼狽不堪的樣子,卻被顧嶼立即壓制回去——

    “別動,你在被反噬。”

    顧嶼的手放在池陸的小腹,送入靈氣,幫他護胎。

    只有靈胎安撫下來,才能止住反噬。

    “……”池陸蹙眉在石床上蜷起身體,他感覺到腹部有清冽的靈氣注入,和腹里的靈氣有著一樣的力量,輕輕纏上那一小團躁動的靈胎。

    送入的靈氣涼涼的,安撫著,平息著。

    ……池陸無力地松懈下來身體,閉上眼,被無盡的羞恥裹挾。

    產生了想把這個孽種除掉的念頭。

    “還疼嗎?”身后傳來顧嶼低沉的嗓音。

    池陸不想理顧嶼,閉著眼。

    過了會兒,池陸聲音沙啞,聽上去精疲力竭,問道:“怎么樣可以墮掉?”

    他連墮胎都不知道該怎么墮。

    “什么?”顧嶼還正在幫他護胎。

    “幫本座把靈胎弄掉。”池陸說。

    墮胎?

    顧嶼的嗓音在身后傳來:“不行。”

    低沉的嗓音有些急,“本尊不會這么做的。”

    池陸睜開眼。

    他弄開顧嶼的手,靈胎的狀態被顧嶼安撫下來了。

    “那本座自己來。”

    池陸手里凝聚出一團黑氣,里面全是兇煞殺機,手腕一轉——

    往自己腹部擊去。

    “你做什么!”顧嶼立馬攥住池陸的手腕,黑氣就落在小腹半毫之差的位置。

    “顧嶼……你放開我!”池陸掙扎,但顧嶼的力道握得很緊,“你別太過分,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哪有男人懷孕的!!”

    “靈胎已經形成了,和你體內氣脈緊緊相連。”顧嶼道。

    “……”

    “那我該怎么辦?”池陸冷漠地問。

    “崇金閣的事情還沒有解決,以后也還有很多未知的事情會發生。”

    “我查過典籍了,靈胎都是三個月后慢慢形成的,但靈胎在我腹中僅幾天就形成,所以這靈胎的生長周期是什么?要懷多久?怎么生?”

    “全部一無所知。”

    “難不成就這樣懷著?一個男人,懷著靈胎。萬一以后靈胎長大,小腹漸漸隆起,本座等著被人看見,被人譏笑嗎!”

    池陸說出來都覺得羞恥荒唐。

    顧嶼依舊遏制著池陸的手腕,池陸的力道強硬,還在和顧嶼抗衡,顧嶼生怕自己一松手,池陸就要做出狠事。

    “崇金閣我來解決,你就在我仙殿里住,不會有人知道你懷胎之事。”

    “你覺得可能嗎——!”池陸說著用力掙脫甩開,要除掉腹中的胎,兩只手腕上卻突然一涼。

    發出鎖鏈的當啷又清脆的聲響。

    池陸一愣。

    使勁拽,拉扯。

    卻都掙脫不開。

    他被禁錮在蓮洞里的這張石床上了。

    “本尊會把寢殿里的一切都原封不動搬來這個蓮洞里,這樣你住著舒服。”

    蓮洞里的時間與外界不同,選擇蓮洞里更妥當。

    “顧嶼!你——”

    為什么掙脫不開。

    繞在手腕間的鎖鏈隱隱發著金色微光,池陸每扯一下,都會金光更加閃爍一下。

    “對不起,池陸。”顧嶼不忍心這樣做,可是卻不得不。

    池陸的情緒又激動起來,顧嶼怕靈胎要反噬他,于是掌心撫上小腹,送入靈氣給他安胎,他說:

    “可是這也是我的孩子。”

    第35章 你有病吧?

    顧嶼那冰涼的靈氣注入腹中的時候, 池陸被尷尬和羞辱感裹挾——

    他不能接受自己懷孕,更不能接受顧嶼這樣細膩入微地呵護腹中的靈胎!

    “混蛋……本座不需要你來!”說罷用手肘去攻擊顧嶼——

    手的動作被鎖鏈牽扯住了。

    “……”

    池陸用魔氣凝聚在鎖鏈,想要以此震碎。

    無用功。

    用玄術要去斬斷。

    無用功。

    怎么也無法擺脫鎖鏈對他的禁錮。

    “你莫非用的是……”池陸望著鎖鏈隱隱的金光, 想到了什么。

    這鎖鏈如玉一般,看起來冰透薄脆, 但是卻如何也震碎不開。

    只有一種可能。

    顧嶼:“這鎖鏈與我神魂相連,除非我神魂消散, 這鎖鏈才會碎開,原諒我池陸, 只有這個辦法了。”

    池陸嘗試掙脫的動作停頓了。

    平靜了些許。

    “你是不是瘋了。”他掀起眼簾, 紫瞳轉向顧嶼。

    沒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神魂去做什么事情, 神魂便是性命的根本。

    顧嶼這是非常風險的行為,一旦神魂俱滅, 就徹底死透了, 消散于世間,救也救不回來。

    顧嶼沒有說什么。

    “……”池陸冷笑一聲。

    不過也是,本座把仙尊整個仙殿的結界都炸了,還能有什么能攔得住本座的。

    不管顧嶼用什么術法,都沒法阻止他。

    “也確實只能用神魂。”池陸的手指勾起腕上的鎖鏈,悠悠說道:“仙尊, 這可是很消耗的。”

    束縛的對象修為境界越高, 就越消耗神魂。

    “拿這個來束縛本座。”池陸翹起腿來,“不怕自己暴斃而亡么。”

    顧嶼起身去給池陸沏茶, 去到石臺前, 沖泡椒紫茶。

    在那之后, 池陸竟安穩許多,沒有再掙扎著把鎖鏈弄斷。

    顧嶼把沖泡好的椒紫茶端來, 遞給池陸。

    池陸接過,就聽顧嶼說:“這石床你躺太硬,我把蓮洞布置一下。”

    池陸飲茶:“隨你。”

    蓮洞內部的構造,變得和池陸魔界的寢殿一般無二。

    正中間是一張巨大的床榻,黑色檀木的床架上精細雕刻著魔紋圖騰,床上鋪的是赤色的綢緞,光滑柔軟,床頂懸著黑色的紗幔分別系在床的四個黑色祥云雕飾的床柱上,華麗富貴。

    地面鋪著赤紅色地毯,旁邊是漆黑如墨的石料,有血紅色的細小裂紋流淌。

    石墻邊擺放著博古架。

    四面八方擺放著落地百花燈,燈盞是赤銅雕刻的復雜枝葉狀,每一盞燈頭都能點亮,燈柱盤著雕刻的藤蔓,燈座如博山,屹立在地面上。

    把原本昏暗的洞內變得敞亮起來。

    角落的花幾上放了花瓶,里面插著長長的紫藤,落在地面之上。

    顧嶼在條案的香爐里點上安神靜心的清魂冷香。

    去到床榻前坐下,問池陸:“這樣布置可以嗎?和你的寢殿一樣的。”

    池陸:“尚可。”

    顧嶼便起身不知要做什么,身后傳來池陸的聲音:“你就打算這么困著本座么,連床榻都不讓本座下?”

    顧嶼:“我目前不放心。”

    說罷就走了,不知去哪兒,離開了蓮洞。

    池陸翹腿靠在床架上,撥起銬在腕上的隱隱散發金光的鎖鏈。

    人的神魂都是無色的。

    哪怕作為一名修仙者,修煉到不同層次的境界,神魂也都是無色的。

    因為本質都是人,這不會改變

    魔的神魂是黑色的。

    他作為天魔,情況特殊,有著紫瞳,神魂的色澤則是和紫瞳相近的通透紫。

    “顧嶼。”

    池陸打量鎖鏈,周圍鍍著一層微光。

    陷入思索。

    “你的神魂怎么是金色的……”

    ***

    顧嶼回來的時候,帶來了很多書。

    密密麻麻的書在蓮洞的一隅擺成了小山。

    他就盤腿坐在這座小山前,靜靜地看,一卷又一卷。

    池陸覺得自己像個被看守的,見顧嶼總是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就氣得慌:“你在讀什么?崇金閣的事你他媽不去?”

    誰料一氣,腹內驀地疼起來。

    那團靈胎又在作妖。

    他蹙眉,深吸口氣側躺下來,小腹內在一陣又一陣收縮,在里面把他的氣脈又攪得一團混亂。

    顧嶼拿起另一卷:“我在找你懷孕的原因。”

    又道:“洞內十日,外界一日。現在洞內一日尚未過,崇金閣的考核還有八日才截止,剩下的那些原料一兩日便可取完。你現在的情況還不穩定,我亦不明白為何你我結合之后會有靈胎出現,洞中十日我先幫你穩住情況,再去取原料。”

    “……”天煞的,池陸一腹痛就氣,一氣就更疼,他媽的陷入十分折磨的惡性循環。

    他試著用魔氣壓制,可是魔氣一接近靈胎,靈胎就吸攝他的魔氣,他立刻收掉靈胎周圍的魔氣。

    靈胎一要攝取魔氣,就會打亂魔氣在體內的正常運轉,不能再讓情況更加惡化。

    只能讓顧嶼幫他了。

    但是池陸不想讓顧嶼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太尷尬。

    只覺得無比羞恥。

    還是不要讓顧嶼發現的好。

    “……”

    于是他就這樣悶聲埋在枕間,白發浸濕貼在臉上。

    疼出了一身冷汗。

    ……

    朦朧不清中,感覺到小腹里外都冰涼的,靈氣在靈胎周圍環繞安撫,平和了許多。

    意識逐漸回籠,回頭看向顧嶼。

    “……”

    顧嶼深吸了下,胸口略微起伏。

    他眼神黑沉沉的,似乎是在嘆氣,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有很重的心思。

    “本座餓了。”池陸動了一下喉間,嗓音若有若無。

    顧嶼問:“想吃什么?”

    池陸想了想。

    “糖醋排骨。”

    “糖醋魚。”

    “糖醋藕盒。”

    “糖醋大蝦。”

    “糖醋荷包蛋。”

    ……

    然后,后廚就被瞬移搬到了蓮洞里。

    顧嶼這速度也忒快。

    連食材都備齊全了。

    池陸:“……”

    得虧蓮洞足夠大。

    池陸問:“這是哪兒的后廚?”

    就算是瞬移去菜市場買,挑菜付錢,再瞬移回來,也不帶這么快的。

    “弟子們的食堂。”

    “…………”

    弟子們和仙尊還是不一樣的,仙尊不用進食——準確地說,仙尊是對進食并無欲望。池陸和仙尊一樣境界,但照樣吃飯,不吃就餓,對食物的欲望還是很強烈的。

    何況修為境界不及的弟子們,不吃飯光修煉舞劍是不行的,所以平常還是會正常飲食。

    池陸想象著那些可憐兮兮的弟子們沒飯吃的場景,忍不住生出一絲愉悅,假惺惺關心道:“那弟子們吃什么?”

    顧嶼用術法把后廚和寢居的地方隔開,有了結界便不用擔心下廚時油煙會到處都是,他回應道:“后廚不止一個灶臺。”

    “哦。”

    “負責后廚的管事不會生疑么?”

    沒一會兒,池陸又出聲了。

    “常年辟谷不食的仙尊突然把灶臺和食材都薅走,別說后廚管事,怕是不出半日,整個仙州都會傳得沸沸揚揚,覺得仙尊不正常。”

    顧嶼在灶臺旁邊放上砧板,鍋碗瓢盆,旁邊放有水缸,置物架,說道:“又如何。”

    “……”

    整個蓮洞里被顧嶼弄得很這么一回事,要書有書,要床有床,要后廚有后廚,規規整整。

    “仙尊有這功夫,不如去酒樓里打包。”池陸目光跟著顧嶼走來走去,說道。

    “酒樓要等。”顧嶼將食材從筐中取出,他說:“留你一人在洞內,我不放心。”

    池陸“嗤”一聲。

    灶臺上整齊擺放生排骨,魚,大蝦,蓮藕,蔥姜蒜,油瓶。

    其它幾個瓶瓶罐罐,估計是醬醋鹽糖之類的。

    這些食材和瓶罐排列的間距都相同寬,擺得方方正正,像陳列品。

    就跟收拾床榻上的衾枕一樣,總是干凈整潔得讓人難受。

    有毛病。

    顧嶼的目光落在灶臺上面的油污。

    抬了下指,只見法術把灶臺上面的污垢油漬都除去了。

    嶄新嶄新的灶臺。

    “你有病吧?”池陸道:“灶臺上有油漬不是很正常?又不吃灶臺。”

    顧嶼又抬了下手,只見灶臺又被法術清潔一遍:“太臟。”

    ……

    池陸拖著下巴:“顧兄,這灶臺再清潔下去,能當鏡子照了。”

    顧嶼本想再來清潔一遍的,但聽到池陸這么說……

    才堪堪猶豫停下了手。

    池陸開始懷疑了。

    顧嶼這么大費周章半天。

    “仙尊,您會做飯么?”

    “連一顆米粒都沒見你吃過。”說真的,除了茶就是水,顧嶼此人寡淡得很。

    “不知。”顧嶼盤起衣袂清洗起排骨來,露出了冷白肌膚的胳膊,“總之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

    池陸無語。

    堂堂仙尊,十指不沾陽春水。

    還要下廚?

    池陸希望顧嶼做出來的飯,不要把自己毒死。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修為深厚,區區毒飯,必然是毒不死的。

    倒是腹中靈胎,尚在不穩定的形態,不知能否承受得住親爹的下毒。

    如今他被顧嶼的鎖鏈禁錮,無法自己動手墮去腹中靈胎。

    若是能被顧嶼下毒墮去這靈胎,不失為一良策。

    “你快做。”池陸催促。

    “本座餓了。”池陸又催促,他迫不及待。

    顧嶼竟聽進去,在加快了:“嗯。”

    嘖嘖,看看,看看。

    仙尊在洗魚了。

    喲,還知道要刮魚鱗?

    “會用刀嗎?”池陸抖起腿,支著下巴在床上看灶臺前的顧嶼,頗感稀奇:“要不本座教你刀法?”

    顧嶼:“……”

    顧嶼:“這是菜刀,不是你的彎刀。”

    池陸:“不都是刀么?”

    顧嶼:“……”

    顧嶼洗完魚,又去清洗蓮藕。

    看看這玉手。

    如瓊脂般的肌膚,池陸心生憐惜,都不忍讓他下廚。

    可不知這人怎么做到的,洗菜都不會把水濺出來。

    臺面始終保持得干干凈凈。

    顧嶼給蓮藕削皮。

    池陸深怕他拿著打滑,這蓮藕會從他玉手里“溜”地飛出去。

    “當心別把自己的手給削下來了。”池陸愉悅地提醒道。

    第36章 奇怪的夢

    “……”顧嶼無奈看向池陸, 說:“你覺得可能嗎?”

    “不好說,你連飯都從來不吃。”池陸翻了個身,朝柔軟的床上躺下。

    對顧嶼的廚藝并不抱任何希望。

    “乏了, 本座睡一會兒。”

    顧嶼“嗯”了一聲。

    “做好了記得叫本座。”

    后方傳來切菜的聲音:“會的。”

    ……

    或許與不久前提及顧嶼神魂的緣故。

    甫一入睡,池陸就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里的人不是他, 眼前看到的一切,來自夢里的人。

    他知道眼前視野不是來自自己, 所以很想知道這人是誰。

    可是也正因如此,他看不到夢中人的模樣。

    ……

    夢中人站在魔界被滅亡的那一場大火里。

    望著被吞噬的一切。

    丟魂失魄, 喪了心神。

    周圍有走動的修士在檢查是否魔都死光了。

    夢里的視野瞥向他們, 然后抬起仙劍, 一道寒光閃過,沉默著把他們都殺了。

    “仙尊……你……!”血沫在嘴里涌出來, 死前, 修士抽搐地動了動唇。

    沒有活人了。

    只剩夢中人。

    像個行尸走肉般發瘋地在尋找他。

    可是他早已被這場大火焚燒得尸骨無存。

    “——池陸!”

    夢中人撕心裂肺叫喊,可是再也得不到回應。

    崩潰喘氣。

    在這片死亡氣息的大地上,也產生了投入死亡的念頭。

    眼前的視野一片黑暗。

    再睜開眼睛,視野重新回到眼前的時候,夢中人念起了咒語。

    聽不懂夢中人用的是什么語言,但是池陸直覺, 這人在用禁術。

    啪嗒。

    啪嗒。

    有水流落在地上的聲音。

    是血。

    隨著念咒, 血從七竅中流淌出來,又從十指流淌到魔界荒蕪的大地。

    夢中人在召喚他的神魂。

    ……

    池陸身體顫了下, 驚醒。

    他在柔軟的床間, 緩緩睜開雙眼。

    朦朦朧朧間, 方才夢到的畫面倒流進腦海里。

    ……夢見的是魔界滅亡后的場景嗎?

    可他明明是被驅魔之火燒死的才是。

    但是記憶里,夢見的是看見了魔界被滅亡以后的場面。

    是了。

    想起來做夢時, 眼前看到的一切并非來源于自己的視野。

    若是如此,那夢中的人又會是誰。

    池陸躺在床上怔怔走神,睜著雙眼,一眨不眨,紫瞳在百花燈的燭火下倒映著幽光。

    為什么本座會夢到這個……

    恍恍惚惚中,池陸回想起,夢里被殺死的修士,雙目驚詫震愕,大張著嘴,似乎死得很慘,那被血淹沒的嘴里好像念出了兩個字眼……

    仙尊。

    池陸一滯。

    再度回憶一番夢里之景。應該就是在叫的仙尊。

    池陸皺了下眉。

    “顧嶼?”

    他側躺著保持睡姿,在床上沉思。

    許久,抬起手。

    鎖鏈“叮當”清脆響了響。

    池陸盯著腕間閃著微弱金光的鎖鏈。

    莫非因為這個……?

    他伸起手指,指尖虛點上鎖鏈,在這層微微的金光之間來回摩挲。

    嘩啦一聲——

    隨著注意力逐漸分散,池陸堪堪留意到,后面灶臺傳來的聲音。

    油在噼啪作響,像傾盆大雨。

    “嚯。”

    池陸放下鎖鏈,扭過頭,看向后廚的方向。

    顧嶼別把蓮洞給炸了。

    只見,顧嶼有條不紊。他手里拿著很長的竹箸,從容不迫在鍋里來回夾著,像是在給里面的食物翻面。

    顧嶼平靜地下廚。

    覺察到有目光在望著這邊。

    顧嶼抬起頭,“醒了?”

    池陸開口就問:“炸糊了?”

    就見顧嶼看向了自己的油鍋。

    過了會兒,又抬頭回應道:“應該沒有。”

    罷了。

    恐怕顧嶼是連糊沒糊都分辨不出。

    “……”

    聞一下就知道了。

    池陸想著。

    希望別嗆死自己。

    池陸打了個響指,解開顧嶼設在后廚的防油煙結界——

    第37章 仙尊真賢惠

    一股正宗的糖醋味迎面撲鼻而來——

    池陸:“?”

    做好了被糊味嗆死的池陸用力對著灶臺的方向大吸一口氣。

    ——更餓了。

    喉間咽了咽。

    “……”

    他要去看顧嶼的鍋。

    隨即下床。

    誰知忘了身上的鎖鏈, 踝骨清晰好看的那雙腳剛沾地,他又被鎖鏈一扯。

    摔坐回了床上。

    “……”

    池陸閉上眼,一股無名火升起。

    咬牙道:“顧——嶼——”

    ——不行。

    不能生氣。

    不生氣。

    吐納。

    靜心。

    “馬上做好了。”顧嶼已經熟稔到兩口鍋一起做, 一邊在做糖醋大蝦,糖醋味在空氣中彌漫, 另一邊在把切片的蓮藕中間加上香郁的肉餡,放入調制好的面糊中裹了裹, 再放入油鍋。

    噼里啪啦!油香混入空氣。

    “他媽的……”

    正在閉眼吐納的池陸,默默地想, “怎么這么香。”

    腹中“咕嚕”響了響。

    好餓。

    顧嶼把做好的一系列糖醋菜品擺放在八仙桌上。

    正中央是糖醋鱖魚, 魚被切得很好, 魚身綻放菱形的花樣,中間撒著松子顆粒和豌豆顆粒, 魚頭魚尾翹得很高, 仿佛要躍龍門。

    圍著的是一盤擺盤如塔尖的糖醋大蝦,一盤撒著白芝麻點綴的糖醋排骨,一盤糖醋土豆絲,一盤有幾抹蔥花點綴的糖醋荷包蛋,一盤看上去就炸得酥脆的糖醋藕盒。

    顧嶼把白米飯幫池陸盛了,放在桌前, 擺上一個調羹和一雙筷子。

    “還有湯, 做了你喜歡的酸辣湯。”

    酸辣湯是魔界的傳統菜,醇厚又酸香。

    池陸伸著頭, 望著滿滿一桌飯菜, 兇道:“你這是讓本座坐在床上吃嗎?!”

    顧嶼的目光落在鎖鏈上。

    接著一道清脆的響聲, 只見,池陸手腕上的鎖鏈變得更長了。

    顧嶼嗓音溫和:“來吃吧。”

    池陸還以為顧嶼會起碼暫時幫他把鎖鏈撤走。

    “你媽的!”他把抱住的枕頭一甩, 下床去,動彈的每個瞬間,都會發出鎖鏈的清脆聲。

    餓死了!

    池陸端碗就夾起一塊糖醋藕盒,送入口中。

    操。

    咬下的瞬間,酥脆在齒間炸開,糖醋的濃郁,還有藕盒中間的肉汁淌出。

    ……真他娘的好吃。

    “怎么了?”顧嶼見池陸不動了,咬住藕盒的時候,整個人僵了。

    他問:“做的味道不對?”

    池陸把筷子上這整一塊藕盒全塞嘴里,酥脆爆汁。

    糖醋排骨看起來也很好吃,嘗一嘗。

    鼓著嘴巴邊吃邊說:“湊合吧。”

    再試試荷包蛋。

    正好一口塞一個。

    當仙尊可惜了。

    早知道就該把顧嶼綁架到魔界,給本座當御用廚子。

    正要伸手去夾擺盤完美的糖醋大蝦。

    “蝦殼?!”池陸斥責,嗓音拔高。

    顧嶼看向盤子,他以為糖醋大蝦就是這樣的,他問:“不是這么做的?”

    “本座不喜剝殼。”

    “你先吃其它菜。”顧嶼把這盤端到自己跟前。

    他幫池陸把蝦殼都完整剝去,剝完的蝦肉放到盤中。

    池陸筷子的尖頭,朝自己的碗邊敲了下。

    聽到碗瓷的清響,顧嶼抬眸看去。

    池陸用筷子指了指自己碗。

    “……”

    顧嶼把蝦肉在糖醋汁里裹上幾遍,夾到池陸的碗里。

    “下不為例。”池陸道。

    想到這是素來辟谷不食的仙尊第一次下廚,池陸便不再追究。

    大菜自然要留到最后品鑒。

    糖醋鱖魚。

    池陸夾下一塊菱狀的飽滿魚肉,送入口中品嘗。

    外面炸得酥脆,里頭的魚肉彈嫩。

    再配上一顆松子粒兒送入口中……

    望著滿滿一桌,池陸一時間不知道該先吃哪一道菜是好。

    “慢慢吃,不著急。”

    顧嶼按照池陸要求,把剝好的蝦肉都放到了他的碗里。

    “本座沒有著急。”池陸的嘴角貼著一粒白米。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座著急了?”

    池陸吃著糖醋排骨,許久,覺察到什么,轉眸看向坐在旁邊的顧嶼。

    顧嶼漆黑眼睛注視他,目光里藏有淡淡的笑意。

    池陸:“……”

    懶得理顧嶼,抬起湯碗,喝一口熱乎乎的酸辣湯。

    “做什么?”池陸偏了下臉,他的嘴角被顧嶼的指尖碰了下,稍縱即逝。

    顧嶼沒說什么,只是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

    池陸想,顧嶼可能是閑得無聊,他拿筷子指了指糖醋排骨:“試試。賞你的。”

    顧嶼搖了下頭。

    池陸指向另一碟:“那你吃一塊藕盒。”

    顧嶼很淡地笑著說:“看著你吃就很好。”

    “有毛病。”

    池陸不再理顧嶼,把盤里最后一塊藕盒給獨吞了。“給臉不要臉。”

    ……

    碗盤全部光得干干凈凈。

    吃累了。

    池陸滿意地放下筷子,心里想著早知如此,本座還總去酒樓吃個鬼!

    飽足感使他身上微微發熱,雖然已經很撐了但還是意猶未盡,明日再讓顧廚繼續努力。

    “飽了?”顧嶼問。

    “嗯。”池陸慵懶應了聲。

    顧嶼便起來收拾碗筷。

    “……”

    池陸都感覺有些困了。

    他拖著下巴支撐在八仙桌上。

    望著顧嶼把碗碟逐一都端去收拾了。

    “仙尊真賢惠。”打了個哈欠,道。

    顧嶼瞥了一眼池陸。

    ……

    無語。

    他繼續收拾灶臺,把上面的油污都用法術清潔干凈。

    “您歇會吧……”池陸見顧嶼從頭到尾就沒閑下來過,從把蓮洞安置成寢殿的模樣,到搬各種書卷,再到搬來個后廚,親手洗菜下廚做飯,現在接著又去清理鍋碗瓢盆。

    池陸看著都累。

    “沒事,收好了。”顧嶼把瓷碗都整整齊齊擺放起來,灶臺干凈得反光,不僅像從沒被用過那樣,還像是被打磨拋光了。

    轉過身時,就見池陸坐在桌前,撐著額睡著了。

    顧嶼回到八仙桌前時,池陸都沒有覺察到醒來。

    按照往常,池陸就算喝了酒后熟睡,如果有動靜近身,他都會覺察睜眼,那雙紫瞳會鋒利掃向動靜。

    應該是受到靈胎的影響。

    顧嶼把池陸抱起。

    去到床前,放到柔軟的床墊上。

    雪白的長發在衾枕之間散著,柔滑至極。

    熟睡時看不到那雙靡麗的紫瞳,但那纖白的眼睫,遮去了素日的假兇悍,只剩下雕刻般俊美的容顏。

    顧嶼把手輕輕放池陸的小腹上,查看靈胎的情況。

    若在平日,池陸這種大動靜都沒覺察的情況,實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顧嶼的心始終提著,感知到池陸腹中的靈胎確實和正常情況的都不一樣。

    無論是氣脈的運轉,還是靈胎狀態,都不對。

    要想辦法弄清楚到底這個胎兒是怎么回事。

    池陸呼吸均勻地在枕間睡著。

    ……

    洞中一日一夜,顧嶼守在床邊,掌心貼著池陸小腹,緩緩送入靈氣穩定靈胎。

    第38章 合修或墮胎

    蓮洞寢殿的條案上, 擺放著水墨山水畫的沙漏。

    每當山中的沙石全部流淌到了山下的湖水中,便是一日。

    因為蓮洞內十日方是外界的一日,洞內沒有日夜, 只能以山水沙漏來判斷。

    池陸迷朦半夢半醒,翻了個身, 漸漸睜開眼。

    正好睜眼時,看到了條案上的沙漏。

    山中的沙, 已經漏完了。

    “現在是洞中什么時候了?”池陸帶著剛睡醒時含混的嗓音,他感覺越睡越困, 想繼續再睡一會兒, 問。

    “今天第三日。”顧嶼在他的身旁, 靜靜低聲道。

    “第三日?”池陸一愣,他坐起來, 睡前明明還是第一日。

    起得太猛, 頭暈了下,只覺得渾身乏力。

    竟然睡了這么久。

    ……

    他平常感官靈敏,絲毫的動靜都能提起他的警覺。

    見池陸醒來,顧嶼這才收回靈氣,低聲道:“感覺體內有什么不適嗎?”

    池陸頓時被尷尬侵蝕,收回正要看向顧嶼的目光。

    意識到, 顧嶼給他安了一日一夜的胎。

    可惡。

    那種難以言喻的強烈的羞恥感在心底翻騰。

    “本座好得很。”他轉眸看向顧嶼, 強硬道:“好到可以把你這鎖鏈給炸成齏粉。”

    顧嶼:“……”

    雖然一直在給池陸安胎,但是只能穩住靈胎時不時在池陸體內的躁動, 卻無法改變靈胎在不斷壯大的力量。

    顧嶼心里不放心, 他說:“給你安胎的時候, 感覺到靈胎生長速度很快。”

    聽到“安胎”兩個字,池陸驀然蒙羞不已。

    想到堂堂天魔, 竟被困禁在這蓮洞的床間悉心安胎,簡直是離譜荒唐至極的笑話……

    “本座不需要你這般小心翼翼的呵護。”一股怨氣凝聚在紫瞳之間,正想往顧嶼的脖子上掐,不殺他也得泄恨一番!

    ——卻倏地一陣惡心翻了上來。

    竟想嘔吐。

    他立刻放下手,躺下轉過身背對顧嶼:“滾。”

    顧嶼想說什么。

    池陸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中氣十足:“滾開!離開本座的床前。”

    掩飾得好,顧嶼沒發現。

    就聽見,身后的人無奈輕嘆了聲,腳步聲去到后廚。

    聽著像是準備早膳去了。

    池陸蹙眉,把臉埋進枕頭。

    好惡心。

    有種想嘔吐,但是又不想吐的感覺。

    深呼吸一口氣。

    但那種感覺沒有褪去。

    他抬手給自己試了一下脈。

    常人脈象應是均勻平穩,深且有力的。

    而自己的脈,如走珠圓滑。

    媽的。

    俗稱,“喜脈”。

    “……”

    他覺得自從醒后就渾身疲憊不堪,像是有千斤重沉沉壓著他的身,經絡生澀,四肢動也不情愿動。

    ***

    “喝點吧。”

    顧嶼把魚片粥端到八仙桌上,說道。

    ……

    卻沒有聽到池陸回應。

    回頭,看到池陸又躺著不動了,床上甚至連枕頭被子翻動的聲音也沒有。

    皺了下眉。

    立刻放下魚片粥,去到床邊看池陸的情況。

    池陸露在枕頭外的后半邊臉側,肌膚蒼白。

    顧嶼抬手去試池陸的額。

    沒有發燙,也沒有很涼。

    莫非靈胎又躁動了?不久前才幫他穩過靈胎。

    沒有。

    靈胎尚無躁動。

    喉間一緊,嗓音很低,輕問:“不舒服?”

    “啪!”的一聲,手被池陸打到甩開。

    “沒有不舒服。”池陸動了下身,抬手把自己裹進被子里,在床上成了一團。

    “本座只是困了而已。”

    被子里,池陸喉間上下動了動,剛剛開口講話的時候,差點就要嘔吐。

    以至于被子外頭,顧嶼好像在和他說了什么,池陸也沒注意聽。

    “……”

    不是真的要嘔東西出來,就是一種想嘔,但又沒有東西要嘔的感覺。

    ——池陸第一回有這種奇怪又惡心的感受,畢竟是天魔,不是凡人之軀。

    可就因為是第一回,所以感受很強烈,讓他頭暈目眩,渾身乏力,試著用魔氣調節自己,卻也只是無用之功。

    隔著被衾,聞到了魚肉清甜的香味。

    池陸掀開被子一角,瞟向八仙桌。

    坐了起來。

    “給我。”池陸道。

    顧嶼見池陸有食欲,便把心放下來了。

    本想讓池陸到桌上吃。

    但想著可能就是池陸所說的困了。

    顧嶼走去八仙桌把碗端到床前,給池陸,“喝完后再睡會兒吧。”

    池陸接過碗便驅趕顧嶼。

    此刻的池陸像個刺猬,渾身像是長滿了刺,無法靠近。

    “……”

    顧嶼去到書架前坐下。

    繼續翻閱古籍,尋找池陸懷上靈胎一事的原因。

    有幾個方向可以下手查起。

    首先,池陸是男子,卻在跟他結合后有了胎象。這是最大的疑惑。

    其次,池陸是魔,卻懷上的是靈胎。這是另一大困惑。

    再者,池陸腹中的靈胎生長速度難以捉摸,該靈胎的力量之大,遠超乎顧嶼對靈胎的理解和想象,只能用與日俱增來形容。

    但是,顧嶼仔細一想,對這一點卻沒有太多疑惑。

    畢竟池陸是天魔,而他的真身亦是特殊。

    他們兩個結合出來的孩子,有著異常的力量倒也是可想而知。

    思及此,顧嶼有了新的調查思路。

    ——血脈。

    莫非兩者血脈的結合,才是導致這一切的原因?

    ……

    白粥顆粒分明,魚片白嫩彈滑,上面還撒了少許蔥花。

    床上,池陸喝下幾口,壓制著胃口的嘔吐感就把粥放到床頭。

    他受不了這種孕期反應了。

    不僅是生理上。

    還有心理上的強烈羞恥。

    顧嶼停下手頭翻閱,看向動靜。

    池陸從床上下去,“本座要查古籍。”

    禁錮的鎖鏈清脆地響了響,就被延長了。

    池陸來到顧嶼身邊坐下。

    隨手抄起一卷寫了關于靈胎的古籍就翻閱起來。

    須臾,顧嶼目光從他跟前收回,也安靜地繼續查閱。

    池陸查找一切關于能夠抑制孕期反應的資料。

    一卷又一卷翻看。

    其中基本上寫著孕期反應是難以避免的情況,并且普遍沒有去除的辦法,頂多只能通過飲食或者服藥緩解。

    但也僅是緩解而已。

    本座他媽的要的不是緩解!

    要的是徹底抑制。

    煩躁地扔掉手里的書卷,接著又拿起一卷打開。

    ——看到了。

    內容卻讓他定睛時一愣。

    “……”

    池陸盯著書卷上的文字陷入思索。

    他反過來書卷,看書名《靈息古卷》。

    是一本靠譜的古籍。

    又翻回來,看古卷中的內容:

    「陰陽化育,能通靈氣之和。孕胎不調,靈息反噬,唯雙雙合修以化解矣。」

    繼續往下看。

    「靈胎若無陰陽兩氣相濟,必躁動不安。雙雙合修之法共調內息,身心契合,氣息交融。

    方可平胎亂之憂患,化躁為安。

    夫若雨潤物,隱而無聲。

    實為調胎躁之妙法,抑反噬之奇招。」

    池陸把書卷丟到顧嶼跟前。

    啪嗒。

    竹制的書卷砸到顧嶼的腿上。

    顧嶼放下手中的書,低頭看向池陸給他扔的……

    一愣。

    “雙雙合修”幾個字。

    映入眼簾。

    他拿起書卷,翻過來,看了一眼正面書封上的書名。

    “《靈息古卷》……”

    確定是靠譜的古籍,顧嶼把書卷翻到原來的位置,看回里面的內容。

    “試試。”

    池陸在旁邊開口。

    “上面寫的是陰陽結合。”

    顧嶼看完了,放下書卷,看向池陸。

    “你我皆為陽,若有不成,對你有損傷,不成。”

    話音未落,就被池陸打斷說話,“這個本座考慮過。”

    “上面寫‘陰陽化育’,指的是陰陽結合后化出的靈胎。”池陸說,“一切皆是以陰陽結合,雙方皆運轉靈氣的情況下來討論。”

    顧嶼:“知道。”

    池陸:“但你我不是。”

    顧嶼自然明白,他把書卷收起來,不再繼續討論:“正因如此,不可嘗試。”

    “你沒有明白本座的意思!”

    “所以天魔大人是什么意思。”顧嶼的聲音總是平穩如水,古井無波,但是拒絕時便顯得決絕淡漠。

    如果沒有他的靈氣安撫,靈胎會一直反噬池陸,即是說,靈胎本就在池陸體內狀況不穩定。

    萬一雙修得不好,會對池陸身體造成怎樣的損傷都不好說。

    他并不愿意去冒這個險。

    池陸和顧嶼的想法恰恰相反。

    就是因為靈胎不穩定,才要去嘗試。

    難不成要一直承受靈胎的折磨和孕期反應的羞辱嗎?!

    他自認為不是個彎彎繞繞的人,想說什么便直接從嘴巴里說出來,但偏偏現在想表達的內容,如何也說不出口。

    太、羞、恥!

    就是因為表達不清楚,顧嶼才沒明白他的意思。

    本想打退堂鼓,但是,想一想相比起要承受一系列孕期反應——

    長痛不如短痛——

    本座豁出去了——!

    池陸壓到顧嶼身上,說道:“古籍上原話雖說是‘陰陽化育’,前提是陰陽結合后化出的靈胎,你我的靈胎化出的前提是什么?書上說‘若無陰陽兩氣相濟,靈胎必躁動不安’,但這書中的靈胎是陰陽結合后化出的,沒有陰陽兩氣滋養,便會躁亂。你我的靈胎是兩個陽氣結合,以此前提來論,后文也皆可順理成章。”

    顧嶼明白了池陸的意思,意思是,陽陽結合出的靈胎,如果躁亂,就要雙陽兩氣共同滋養,以安撫靈胎。

    他說:“古籍中皆以修士為例,你是魔,情況不一樣。”

    池陸就不明白了,想殺了顧嶼的心都有了,急道:“所以與前者同理,按照書中指引共調內息,只不過本座調運的魔氣,你運轉你的靈氣。”

    “……”

    顧嶼望著他,沉默未語。

    池陸向來不是個有耐心的人。

    他厭惡費口舌,煩躁起來。

    “……”

    本就渾身乏力,一直反胃犯惡心。

    面無表情透出厭倦,轉身從顧嶼身上下去。

    腹中靈胎又隱隱開始,有攪亂他體內的氣脈跡象。

    他摁住小腹,皺了下眉,但背對著,沒有讓顧嶼看見。

    回到旁邊時,放下了手,忍著不適在古籍書卷里翻找墮胎之法。

    里面確實涉及了幾個墮胎功法,太可惜,現在被顧嶼的神魂鎖鏈束縛,他沒法直接傷害到自己的腹部。

    ——他看到一段文字。

    定睛。

    仔細讀來。

    「凡墮胎,必斷氣血之源,當采烈草極寒之物,方可斷胎息,毀胎元。魔界有鬼藤膽,斷魂草,絕塵枝,取三者根莖入藥熬湯,服飲三日,一服胎息斷絕,二服胎根自散,三服胎元毀滅。此藥雖絕,然大傷自身之氣,須慎行之,莫使修行不再。」

    這個可取。

    鬼藤膽,斷魂草,絕塵枝。

    這三味確實是魔界的草藥。

    以往沒有關注過,只覺得這三味藥的名字看起來悲涼。

    殊不知,原來有墮胎之絕妙。

    好藥。好藥。

    讓殷川按照藥方熬制好,送來即可。

    連飲三日,就可從此擺脫懷胎之苦。

    至于古籍中最后一句。

    “大傷自身之氣,須慎行之,莫使修行不再。”

    池陸并不擔心。

    他是天魔,不是凡人,區區墮胎草藥,不足以傷到他。

    撥云見日。

    心情一好,腹中也不怎么痛了。

    甚至想到很快就不用再承受懷胎之恥,此時身體的乏力惡心,也不算什么了。

    就當作與腹中這有過幾日緣分的靈胎留個紀念。

    手中突然一寒。

    誰知,拿在手里的古籍卷猝然凝結成寒冰。

    池陸一頓,看向顧嶼:“你……!”

    唰啦。

    那卷古籍,碎成無數冰渣。

    第39章 并于肌膚交融

    混蛋……

    “顧嶼——!”池陸瞪向他, 上去掐住他脖子摁在地上。“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顧嶼攥住池陸的手,說:“我不會讓你那么做的。”

    池陸氣笑了一聲。

    “晚了仙尊,你毀了也沒用。古卷上面的內容, 本座已經記住了。”

    顧嶼的手,不覺間攥得很緊。

    倏然感覺到池陸在他身上顫了一下。

    顧嶼一頓, 扶住他,意識到剛才情急間, 不小心惱了他。

    ——怪自己。

    “我錯了,你別急……”

    池陸眼前黑一陣花一陣, 腹中靈胎躁動不安起來, 而惡心反胃感又在這時猛地加劇, 讓他身上泛著一陣熱一陣冷。

    可惡。

    他想站起來,卻沒有力氣從顧嶼身上下去, “……”身體沉重到動不了。

    好羞辱。

    他不想要這種孕期反應。

    顧嶼一直在扶著他, 給他注入靈氣:“好些了嗎?”

    雖然靈氣安撫下了靈胎的躁動,可是卻無法消去身上的乏力和孕期的那種不適。

    “雙修……”

    真的好厭惡這種不適的感覺。

    顧嶼沒聽清,哪怕池陸的聲音很含混,就在他的肩上。

    顧嶼偏了下臉,低聲:“什么?”

    池陸煩躁起來,“快跟本座雙修!”

    古籍上說, 陰陽雙雙合修能夠化解靈息反噬。

    顧嶼不知, 雙陽合修是否可行。

    主要擔心萬一功法不合,會對池陸身體造成損傷, 他不敢冒這個險。

    可他確實發現, 自己明明在給池陸不斷注入靈氣, 池陸的臉色卻沒有好轉。

    一方無法完全抑制不適反應,則說明需要雙方共同調息運氣……

    ……

    “如有半點不適, 立刻告訴我。”

    顧嶼抬手摁住池陸的后腦,柔順的白發在他五指中流瀉。

    池陸催促,無力深吸口氣:“快點。”

    顧嶼吻上池陸。

    池陸閉眼回應。

    第一步,便是喚醒彼此身體的感應。

    陽氣本剛烈,本該是陰陽平衡。

    但他們互為男子,陽剛之氣則須溫和滋潤,須達到和風細雨,不疾不徐。

    才可雙雙中和,達成合修兩氣的平衡。

    古籍中的原文寫道:

    「雙雙合修之道法,初以唇相接,陽氣由唇齒緩緩入體,陰氣由丹田而升,于唇喉迎合陽氣。」

    池陸和顧嶼在許久的嘗試,終于緩和了彼此剛烈的陽氣。

    接下來可以試著,用陽氣替代古籍原文中的陰氣了。

    唇舌交纏中,池陸將氣由丹田升起,與顧嶼呼應。

    這個過程接吻不能斷。

    他們無法開口說話。

    雖然他們已經將彼此陽氣中和到太極平衡的狀態了,按理應該不會出現差錯。

    但顧嶼還是有顧慮。

    他緩緩睜眼,看了一看池陸。

    池陸原本蒼白的肌膚現在臉頰透著薄紅。

    指被輕輕觸碰池陸的臉頰,微微溫熱。

    池陸的氣血在運轉。

    顧嶼閉上眼,繼續加深他們之間的吻。

    在兩個人的陽氣在池陸唇喉之中匯聚的時候——

    顧嶼摁了摁池陸的后頸。

    此時不能開口講話,只能通過這樣來問池陸的感受。

    他想說,如果池陸感覺到哪里不暢,他就會立刻停下來。

    “…嗯。”池陸喉間透出輕輕一聲,回應了他。

    意思是繼續。

    那若有似無的輕輕一哼聲。

    聽得顧嶼心里搔癢。

    他用力捏住池陸后頸,含吮池陸的軟舌。

    池陸的喉間又發出了吟聲。

    顧嶼清楚,這一聲輕哼和剛剛的回應不是一個性質。

    五指伸入這柔順白發之中,拖著他的后腦勺。

    ……

    慢慢,池陸感覺到身體微微發熱,從四肢到指尖都流通著熱意。

    第一步喚醒達成。

    他們的唇漸漸分開。

    池陸睜眼抬眸。

    準備跟顧嶼進行第二步。

    顧嶼瞧見,此時眼前這雙幽幽的紫瞳,像蒙上了薄薄霧氣。

    “現在什么感覺?”他們依舊離得很近,因為要確保彼此之間的氣息要始終是連著的。

    只有這樣,好不容易匯聚的兩股陽氣,才不會斷。

    所以雖然分開了唇,但實則是若即若離的距離。

    講話間,時不時會碰到。

    “感覺就是,”池陸揚起嘴角,頗有些得意,微微喘氣。

    熱意在體內隱隱散著:“本座是對的。”

    “……”

    看這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樣。

    他們繼續。

    額相抵。

    交互彼此的氣息,閉著眼,讓對方的氣息貫徹到自己的神魂。

    此為第二步。

    古籍原文中寫道:「靈氣遍體,并于肌膚交融。」

    顧嶼撫摸池陸的臉頰,同時輕輕啄吻,慢慢解去他的衣袍。

    靈氣存于體內氣脈,也在周身體外。

    而原文的意思是,不釋放氣脈內的靈氣,以雙方體外的靈氣在彼此肌膚間交融。

    相比起第一步。

    第二步相對費解。

    池陸氣脈內以及體外皆為魔氣。

    通過撫摸讓魔氣與顧嶼的肌膚之間的靈氣相融,不知會是什么樣的效果。

    或許也不費解,照做就是了,池陸想。

    只不過靈氣替換成魔氣罷了。

    “……”凸起的喉間被顧嶼含住,池陸閉上眼仰頭,不覺喟嘆,頸拉得修長,下頜線條很清晰。

    他偏過臉,喘息幾下。

    低下頭。

    解開顧嶼的腰封,把顧嶼這一身潔白的外袍脫去。

    修仙者就是喜歡繁縟,衣袍都里三層外三層的。

    池陸給他脫得不耐煩,直接索性,全撕了。

    一口咬上顧嶼脖頸處的刀傷,忍不住嘗一口他的血。

    顧嶼一疼:“……”

    “怪你衣袍太難脫。”池陸幽幽紫瞳盯向顧嶼,松開口說道。

    畢竟在雙修,池陸不能妄為。

    他們之間的氣息要始終保持和合而生,交相互融。

    咬完一口,淺嘗輒止。

    第二步中的「肌膚交融」即是撫摸,池陸倒是樂意進行這第二步。

    顧嶼骨肉勻停,修長的身體剛勁又流暢,筋骨透有蘊藏的暗力,韌而俊雅。

    “如此手感……”池陸抱著顧嶼,吻了吻他頸側的金紋。

    望向他的脊背。

    滑而韌。

    甚討本座歡喜。

    自身的魔氣縈繞顧嶼的肌膚,周身。

    顧嶼抱起池陸,走向床前。

    起身的時候,搭攏著的深黑衣袍在天魔堅實滑潤的肩頭掉落,露出力道收緊的背肌和窄腰下的兩個美人窩。

    第40章 渾然一體

    柔軟的衾枕突然凹陷。

    池陸被顧嶼放到床上。

    繼續讓彼此周身的魔氣和靈氣, 相互融于肌膚表里。

    運氣須循序漸進,徐徐而為之。

    感應彼此之氣,順從接納。

    顧嶼撫著池陸霜白的長發, 如此柔軟,繞在指間, 從發頂落到發尾。

    有些長發壓在池陸的腰背之后。

    顧嶼順著那勁挺的腰背,看向池陸腹部。

    這平坦的腹部, 肌肉線條流暢。

    顧嶼忍不住掌心撫摸。

    這小腹里,卻有一個他們的結合。

    “……”池陸一把握住顧嶼的手腕, 垂下眸, 怒視顧嶼。

    顧嶼俯下身。

    在那里落下深切沉沉的吻。

    池陸不覺緊閉眼, 腿蜷收起,心里的感覺好奇怪。

    他分不清這究竟是什么樣的感覺, 在空蕩的心里涌動又散去。

    “……”

    他深呼吸, 伸手探入顧嶼的頭發,指間緊緊收力。

    顧嶼身體探上來,俯身,吻這有點纏上氤氳的眼尾。

    見到那淡粉的唇抿緊又翕張,瑩潤剔透,又俯下來, 落上去深吻。

    “留著, 好嗎?”他嗓音低抑,懇切地問。

    池陸沒有回應, 他轉眸, 偏了一下頭, 看向顧嶼。

    離得很近,氣息交融。

    顧嶼聲線低沉, 額前貼上他的耳后:“留著我們的孩子吧,池陸。”

    池陸沉默了許久。

    經過上次洛燁城,他發現顧嶼喜歡孩子。

    池陸也認可,顧嶼確實會是個好爹爹。

    會照顧小孩子的情緒,知道怎么哄愛哭的孩子。

    “你若喜歡孩子。”池陸思索片刻,說,“尋個門當戶對名聲好的仙門,娶掌門之女,雙雙聯姻成家。”

    難得為顧嶼著想,“還會是修仙界的一樁美談。”

    顧嶼的吻即刻止住了。

    須臾,雖始終保持著氣息清冷平穩,池陸的耳畔卻傳來一道嗓子的低啞:“你在說什么混賬話。”

    池陸側過臉,看向他:“你難道不是喜歡孩子嗎?放眼仙門百家,哪個掌門不想把自己的愛女嫁給仙尊,若能有幸與仙尊共誕子嗣,便是……”

    “……唔!”

    顧嶼用力吻住了池陸的唇,堵住他的混賬話。

    胸口起伏。

    池陸攥緊顧嶼的肩頸。

    “你是故意的嗎,池陸。”

    “什么?”

    “為什么要說這些。”

    “我只是實話實說。”

    古籍上原文寫道:「身心契合,氣息交融。」

    他們要進入第三步了。

    「兩氣相交于唇喉,須引至丹田,化陽氣入脈,以掌相撫肌膚,手撫摩挲而氣通。」

    此為先前兩步。

    第三步則相對繁瑣。須雙雙達到身心契合,氣息徹底交融的程度。

    也是顧嶼最擔心的一步,為了不要分神,保證不出差池,他不再爭論。

    盡所能讓自己的身體動作足夠輕緩。

    ……

    二者相交,調勻靈氣,與池陸體內的魔氣一起在氣脈匯聚。

    徐徐流轉。

    顧嶼動作得很謹慎。

    池陸知道,這是因為顧嶼是擔心靈氣和魔氣在調運交匯的時候,萬一出現差錯。

    這一慢,感覺就會被放大。

    顧嶼感覺到池陸體內在微微發熱。

    許久過后。

    再看懷里的人已是紅潤的臉頰冒出薄汗,白發絲沾在額前。

    顧嶼聽到了對方的喘息。

    微弱的嗓音斷斷續續:“把靈氣……運轉得快一點。”

    后背下方的軟衾,頓時被推得皺了起來。

    那人腕間傳來連續不斷的清脆微響。

    池陸:“……”

    顧嶼望著迷朦幽紫的雙眸,只見已經開始有些渙散,難以聚焦,薄唇微張不斷喘息。

    他擔心會不會自己太過了。

    稍微放緩,撫著淌出薄汗的臉頰,嗓音低道:“池陸,這樣可以嗎?”

    “……”

    聲音似有若無。

    顧嶼沒聽見。

    低下頭,他的臉貼上那修長仰起的脖頸間。

    才聽到喉間傳來細碎的幾聲。

    不忘調氣與他匯合。

    “可以”,的意思。

    沒事就好,顧嶼堪堪放心下……

    隨著動作和靈氣的同時涌動,無力的胳膊環住了他的脖頸,還拖著隱隱金光的清脆聲響。

    體內氣脈每個角落遍布了顧嶼的靈氣。

    池陸緩緩睜眼,想看一看顧嶼的模樣。

    剛微微睜眼,眼眸就被吻住了。

    他瞇起眼:“做什么……”

    在顧嶼聽來,只是幾聲嗚咽。

    本想貼近,去聽在說什么,懷里人卻又沒聲音了。

    于是他額前蹭著,鼻尖感觸著,啄吻這人的唇角還有發紅的耳廓。

    輕嗅這人肌膚好聞的氣息。

    有淡淡紫藤的味道,還有獨屬于池陸自己的味道。

    他咬了一口。

    想知道這聞起來的氣息,再吃起來是什么樣的味道。

    池陸:“……癢。”

    此時,喉嚨里流露的這一聲,顧嶼倒是聽見了。

    就像是有個毛絨絨的白色貓爪,輕輕在他心里撓了下。

    不輕不重。

    卻留下了個淡爪印。

    就沒見過這樣的天魔大人。

    若非感受真切,顧嶼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仔細望著身下人。

    纖白的肌膚如薄瓷,躺在散落的霜白長發之間,好像生于茫茫白雪里,此時的這人如若用手捂著,就會在熱度之間融化。

    只能小心翼翼,輕輕呵護,融雪般的身體。

    可是又若非現在彼此在雙雙調息運氣,不可出差池,須始終保持溫和滋潤,顧嶼真的想用狠力看到他哭的樣子,肯定是迷人攝魄的模樣。

    忍不住沉沉親吻這微濕的眼尾。

    ……

    但是現在這樣,已經足以令他神魂顛倒,死而無憾了。

    許久,彼此氣息已遍體流動。

    古籍的最后一步。

    這是最關鍵的一步。

    只要成了,就算是修成了。

    縱然池陸已經渙散無力,但盡所能讓自己凝神,調運魔氣,使之與靈氣交織。行于脈,沉入丹田,匯于氣海。

    胸口起伏,竭力控制喘動的呼吸:“……一起。”

    “嗯。”

    顧嶼扶起池陸的腰背,交頸相貼,墨發與白發散落在身后如同一道環繞太極之圖。

    身心一體。

    神魂相應。

    生生不息。

    那攥在顧嶼肩骨上的手指驀然收緊!纖薄的冷膚下青脈凸起……

    身體不覺顫抖——

    「體觸而兩氣和合,周天盤旋,如潤雨無聲,水流潺潺,江河湖海。」

    心神通達。

    渾然一體。

    ***

    池陸癱躺在顧嶼的懷里,“……”

    完成了。

    顧嶼輕輕撫了撫他長發散落的后背,吻了吻他出了薄汗的額角。

    安撫著他疲憊的身體。

    順利修成了就好。

    他動了動下巴頦,在耳邊問:“現在什么感覺?”

    池陸閉著眼,躺在他的肩上。

    感受自己的體內。

    氣脈內,同時存在著靈氣和魔氣。

    正常來說,魔的體內是不可能有靈氣融入的,但是此時此刻,因為雙修的緣故,顧嶼的靈氣順利留在了他的體內。

    就蘊藏在他的氣脈里,流動。

    與他的魔氣在氣脈之間匯合,里外相輔相成。

    而之前靈胎之所以會在他體內躁動,一方面,正是因為他氣脈里沒有靈氣可以與靈胎產生連接,所以造成了靈胎不僅與他體內的魔氣沖突,還開始反噬。

    但是現在氣脈里有了顧嶼的靈氣,和靈胎能隨時產生共鳴。

    靈氣和魔氣匯聚在一起共同流淌籠罩在靈胎周圍。

    池陸甚至深切能感受得到,靈胎像是安穩睡著了,靜靜平緩地呼吸。

    沒有再出現任何的躁動。

    之前那些孕期反應,早已不見了。

    氣脈通暢,身體輕松。

    就是有點泄完后的累。

    眼眶里還殘留著蒙上的一層水霧。

    池陸懶懶散散地開口:“沒什么問題。”

    “讓本座歇一會兒。”嗓音傳入顧嶼耳內。

    過了一陣,顧嶼在耳邊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

    偏了偏臉,看到池陸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顧嶼把池陸輕輕放下來,在床上,給他蓋好被子,好好歇一歇。

    顧嶼披上白色外袍,走下床,去到條案前,給池陸點上安神的香。

    線香縈縈繚繞,在半空中旋轉成彎彎的一圈又一圈,周圍一切寂靜。

    蓮洞里,只有池陸安靜睡覺的呼吸聲。

    顧嶼回到床榻前。

    守在旁邊,望著池陸的睡顏,鼻梁高高的,纖長的睫毛和他的頭發一樣也是白色的。

    忍不住抬起手指,在池陸細膩的臉頰碰了下。

    又忍不住,他低下身子,在池陸的額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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