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修
雖說他對李樂只也不是很喜歡,但有過接觸,知道這人不會有那么多彎彎繞繞,花花腸子,那眼神里的清澈,還透露出幾分愚蠢。
這大概是天才的不足之處。
這位李道長不會真信了外面人恭維申涯說他是天才一事吧,雖說申涯的天資尚可,在玉清宮也是拔尖的,可在玄陽宮,也不過是和他差不多的資質(zhì),還沒有到鶴立雞群的地步。
反正申涯聽到這話氣得不輕,似是將那層遮羞布扯下,讓他赤裸裸暴露在陽光之下,申涯雖自認自己是天才,但心底未必不知,他的天資雖是比大多數(shù)人要強,可還沒有到頂尖的地步,否則玄陽子豈會看不上他。
知道是一回事,但被真正有天賦的人稱天才,這讓他感覺到了被羞辱,對方簡直是將他的臉面狠狠踩在地上,還要唾棄幾分。
就憑你這樣的人,也敢稱天才。
申涯幽恨地瞪了李樂只一眼。
席陽看到此,怕事情鬧大,讓兩人結仇的地步,立馬出來打斷兩人的交談,對李樂只道:“李道長,江道友和青道友定是等你等著急了,我先帶你過去。”
“好,”李樂只又對席陽笑道:“麻煩席道長了。”
申涯見狀,也跟隨在兩人的身后,他倒要看看,李樂只去見江與歌和青潼到底是為了什么。
席陽將李樂只帶到江與歌和青潼的住處,便正要轉身走的時候,就看到申涯還站在那,靠在圓柱上盯著李樂只的方向。
他走過去道:“不走嗎?”
“等等,”申涯眼神幽深,他看著李樂只上前去敲門,隨后,江與歌和青潼從房內(nèi)走出。
又聽見李樂只道:“前輩說你們倆找我?”
江與歌和青潼對視一眼,都有些錯愕,他們沒有啊,知道李道長被玄陽子道長看中,他們哪敢前去打擾,可為何玄陽子道長會如此說。
難道這里面有他們不知曉的事?
兩人也沒想拆玄陽子道長的臺,江與歌便應下道:“是有此事,玄陽子道長愿放人,難道是……李道長你學成了?”
“尚未,只是學了一點皮毛,我想著借此機會和你們論道一二,”李樂只道。
論道分切磋和指點,此時李樂只說的論道,在江與歌和青潼耳中,乃是指點。
就憑他們的本事,還談不上切磋,江與歌和青潼兩人皆呼吸一頓,他們兩人沒有想到,李道長學到東西后,愿意來指點他們兩人,雖說李道長口中只是一點皮毛,可能讓玄陽子道長拿出來教李道長,還能讓李道長有所學到的東西,豈是皮毛。
江與歌不放心,問道:“這可以嗎?”
他們是太清宮和上清宮的道士,非玄陽宮的人,李道長從玄陽子道長那學來的東西來教他們這些外人,恐怕會惹來非議,更是對李道長不利。
李樂只道:“此事玄陽子道長也是知曉的。”
這句話說完,申涯猛地站直,錯愕地看向李樂只的方向,這位道人什么意思,玄陽子道長也知曉此事,還只讓他教江與歌和青潼兩人,這兩人明明天賦弱于他。
憑什么。
憑什么只教他們兩人,不教他,玄陽子道長未免太過偏心,厚此薄彼。
申涯冷冷地看向李樂只的方向,心底充滿了對玄陽宮,對玄陽子的不滿,更有種懷才不遇,未得天下第一道人垂青的失落。
他志得意滿地前來,卻落得這樣的結果。
他到底哪里比這兩人差勁,若是同李樂只比他天賦不如對方也就罷了,為何教這兩人卻不教他。
席陽見狀,他雖吃驚,但看申涯的面容,也不免被嚇到,微蹙起眉頭,細想又覺得申涯感覺不公也是人之常情,就連他心底也免不了發(fā)酸。
師爺都愿意讓李樂只將東西教給旁人,他們這些嫡系弟子,還沒有這等待遇呢。
席陽雖然心發(fā)酸,但細想師爺如此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便對申涯道:“走吧。”
申涯未動,他倒是想聽聽李樂只要教什么,余光看到席陽臉上的神情,這才收起自己心下的憤懣不滿,他即選擇了席道長,席道長的本事可比李樂只本事高多了,他何必羨慕這些。
便聽席陽所言,同他一起離開,只是回到屋中,還是免不了寫信同他在太卜署的師兄抱怨此事。
李樂只未管席陽和申涯的離去,他說完后,便將自己在玄陽子前輩那學到的東西都教給江與歌和青潼。
這一教,李樂只又發(fā)現(xiàn)兩人學東西可比他快多了,雖然他將東西精簡了一點,可對方學習這么難的東西,耗時居然比他少一點。
這兩人才是真的天才啊,難怪玄陽子前輩會先教他,把他教會了,他再去教旁人,他都能學會,沒道理旁的人學不會。
只是,只有兩天的時間,他倒是沒辦法將全部東西都教給兩人。
而江與歌和青潼聽得如癡如醉,他們沒有想到,奇門還能這么學,原本他們理解起來有點吃力的東西,在前輩化繁為簡的情況下,一下子就將東西理解了,還和以前所學的東西融會貫通。
不愧是前輩。
學習奇門后還能讓奇門精簡,還能借此教導他們,他們無法用語言來說明他們現(xiàn)在的感受,若真要說,前輩不愧是神仙,而他們是真真切切的凡夫俗子,這種天和地的感覺,讓他們有種被對方所知碾壓的地步。
雖是這種感覺,但他們更多感受到的慶幸,他們是何等的幸運,才能有前輩親自教導,這樣的好福氣,可不是旁人能夠擁有的。
這讓兩人也聽得格外認真,只覺兩日的時間太短了,可李前輩也要去學習,只能眼巴巴看著前輩離開的背影。
兩人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對方內(nèi)心的想法,想成為前輩的背后靈,前輩去哪他們?nèi)ツ摹?br />
兩日的假期結束。
李樂只又回到玄陽子前輩處,就看見玄陽子前輩發(fā)髻潦草的模樣,還有烏青的眼袋,一副沒有睡好的模樣。
李樂只正要詢問時,玄陽子伸手制止他,道:“別說話,貧道想靜靜。”
李樂只:“……”
這句話太熟悉了,李樂只都沒有忍住,觀察了玄陽子一番,發(fā)現(xiàn)對方?jīng)]有被人穿越,松了一口氣。
既然玄陽子前輩想靜一靜,李樂只便自主翻閱奇門后面的內(nèi)容。
看他這好學的模樣,玄陽子是欣慰的,但一想想這份好學帶來的后果,是他給自己兩天時間,想好好休息,卻又想到對方如鯨吞吸食的場景,躺在床上都睡不安生,挑燈夜讀熬了兩大夜,才慢慢琢磨出最后一點內(nèi)容。
他變強了,但也累了。
下次這種活,他都是個老人家了,可不像從前,都要將自己熬得油盡燈枯了,再來一次,他可以定副棺材,往里頭一趟,兩腳一翹,魂歸幽冥。
玄陽子緩緩心情后,就繼續(xù)教李樂只,這一教,他發(fā)現(xiàn)一個讓他更難以理解的事,這世上怎么有人能越難學得越快,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玄陽子崩了。
看著好學的李樂只,他還不能上去揪著他的領子讓他別學了,至少別學這么快,他這一老家伙,都要被對方掏空了。
玄陽子幽怨地看著李樂只,心里雖是這么想,行動上卻是巴不得李樂只將所有的都學下去,他倒要看看,學了這么多先賢經(jīng)典的李樂只,到底會走到哪一步。
到最后,更是越難的,越往李樂只面前投喂,李樂只進步太快,玄陽子發(fā)現(xiàn)他沒有東西能教的時候,李樂只反倒不滿足了。
李樂只看著越來越簡單的東西,心情有些失落,他抬頭看向玄陽子前輩,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問道:“前輩,有難一點的嗎?”
玄陽子:“……”
沒有。
玄陽子看著不滿足的李樂只,他試探地拿出最簡單的東西,跟他道:“這個是他們必修的東西,你看看。”
他倒要看看,這是什么樣的怪胎。
李樂只興高采烈地翻開,然后笑容僵硬在臉上,這上面的字他都很熟悉,里面的內(nèi)容他也知曉。
這就是他在原來世界學的課程,所以,不管在哪個地方,必修課程都是他越不過去的高山。
李樂只看著上面的文字,猶如天書,眼神都有些呆滯了,完全沒有辦法去思考。
這對他未免太難了。
果然,人不能張狂,一狂起來,不管是老師,還是玄陽子前輩,都會給他上強度。
李樂只也沒有辦法,他嘗試去學習必修課,也認真聽,但就是天書,還有玄陽子前輩說的話,似乎只在他的耳邊徘徊,沒有辦法進入腦子。
這讓李樂只感到有幾分挫敗。
先前的事情讓他都以為自己不是菜菜了,都以為自己學得差不多了,但遇到必修課,真是給他沉重的一擊,李樂只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覺自己已經(jīng)負重傷,只有一口氣殘留了。
李樂只學得痛苦,玄陽子倒是高興了,終于有辦法治一治這小子了,看著桌上的必修的入門,玄陽子如獲至寶,對李樂只道:“這可是最高的術法,我玄陽宮的弟子人人都學的術法,你還有得學呢。”
玄陽子面上笑容仙風道骨,背地里則是偷笑,他伸了個懶腰,終于不用為了教這小子挑燈夜讀了,誰能想到世上有此等的怪胎,簡單的學不會,越難學得越快,真是一件奇事。
老天爺雖鐘愛一個人,但也會讓其失去一點東西,或許這也是為了平衡。
玄陽子打算好好休息一會,離去的時候不放心,又轉過頭來,對李樂只道:“這術法雖人人都修行,你可不能同他們說起,你所學的是什么。”
第102章 修
玄陽子可不想這事情被別人戳破,讓李樂只知道真相。
除了他先前受的苦難,也想讓李樂只嘗一嘗以外,人總要有點追求,這世上所有的事都變得簡單,沒有追求,豈不是很無趣,就如同他,奇門并非不能研究透徹,可一旦不研究,這日子可就要過得漫長了。
玄陽子又對李樂只道:“若學此術法困難,也不必鉆牛角尖,可多研究奇門,學會奇門,對你終生也有大用,你也是一觀之主,只要有點東西傍身,奇門你多變通變通,也好有東西教給你的徒弟。”
他也是從江與歌和青潼那兩小輩處聽聞李小友能夠將奇門化繁為簡,若是能推廣下去,不知這世間會不會……凡道士者,皆會奇門,也不知大梁未來會如何,若到那時……
玄陽子遙望著遠方高山漸漸升起的太陽,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隨后負手離開。
李樂只知曉可以研究奇門后,他倒是沒有現(xiàn)在開始,看著先前的必修課頭疼。
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他不能吃透開頭,玄陽子道長也沒有辦法教他,李樂只準備給自己放放假。
李樂只從玄陽子處離開后,他漫無目的在玄陽宮走著,不知不覺走到江與歌和青潼居住的地方,恰好兩人正好在,也看到他,李樂只便上前和兩人打招呼。
因記著玄陽子前輩所言不能將必修課的事情透露出去,李樂只也沒有將這事說出去,只是在兩人的詢問下,說道:“奇門已經(jīng)學完,玄陽子道長讓我好好鉆研一二。”
恰好這時席陽和元生聽從他師父的安排,來給江與歌和青潼送上東西。
驟然聽到李樂只說他已經(jīng)將奇門學完后,席陽面露震驚,他們現(xiàn)在也學了一點奇門,可想要融會貫通,想要學完,可沒有那么容易。
奇門本就是最高深的術法,能掌控的人寥寥無幾,席陽想,這位李道長應該只是學完了,并未掌握,可莫名的,他總覺得按照這道人的神異之處,又能讓師爺放人,一定是學會了奇門,可不像是他話里頭簡單地學完。
而且?guī)煚斶讓他鉆研奇門……席陽免不了回想起上次偷聽到的事情,江與歌可是同師爺說起過這道人將奇門化繁為簡的事情,兩件事結合在一起,席陽可不相信師爺話里頭的鉆研會是那么簡單。
這也讓席陽眼神復雜地看向李樂只,他心中有所猜想,卻不敢相信,這哪里是二十不到的道士能干出來的事,這還是人嗎?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有無法越過的鴻溝?
元生聽到后,倒是沒有多大的想法,他早在他師父那知曉李道長的厲害之處,對于李道長不到兩月的時間學完奇門這件事接受程度甚好,甚至覺得,也只有李道長這般似神仙的人物,才能這么快掌握奇門。
元生朝兩人點頭打招呼后,又喊了一句:“李道長。”
李樂只回頭,看到元生和席陽,他對元生也有印象,是他去文昌殿時遇到的師兄,雖不知道這位道長叫什么名字,但李樂只能算,知曉面前人的姓名后,便道:“元道長,好久不見。”
“沒想到李道長居然知道我,”元生詫異道,他上次同李道長見面時,似是沒有說起過自己姓什么。
李樂只淡笑不語,總不能說是他算的。
元生也不在這件事上糾結下去,他將東西送到后,便同三人一禮后,等席陽將東西放好,和他一同離去。
反倒是席陽離開時,問道:“李道長,你學會了奇門?”
“嗯,”李樂只友好問:“席道長,可是要與我交流一二?”
席陽:“……”他是有多想不開,和其交流。便生硬拒絕道:“不必了,我還有事。”
席陽大步離開,元生不好意思笑笑,想要解釋又無處開口,總不能說席陽尚未學會,他道:“我們尚在學習旁的。”
他這一說,李樂只明白,玄陽宮的道長們正學習必修課,他尚未入門,席道長應是瞧出來了,這才借口離去。
席道長不愿意,元道長應是愿意的。
李樂只開口,剛喊出“元道長”三字時,元道長也拱手一禮道:“李道長,家?guī)熯在等我回去復命,不好久留。”
“啊……好,”李樂只看元道長都離去了,他回頭看向江與歌和青潼,想交流交流必修課的術法,就看見兩人眼巴巴含有期望地看著他,李樂只試探道:“那我們繼續(xù)上次的奇門?”
“好。”兩人異口同聲應下,面上欣喜萬分。
李樂只見狀,便將必修術法的事拋在腦后,專注眼前的奇門。
*
席陽和元生一同離去后,席陽看著走在他旁邊的元生道:“這件事你我莫要說出去。”
“嗯?”元生疑惑,不解席陽說的是何事。
席陽道:“李道長的事,你我知曉即可,這事外傳出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會放在李道長的身上,你想想,我們玄陽宮在京城,離李道長近水樓臺,又有師爺這一層關系在,李道長又年輕,同李道長交流的也就我們年輕一代。”
“李道長的本事你也是見識到了,要是傳出去,不知有多少道門虎視眈眈,想要過來分一杯羹,那時,我們憑著交情想要擠到李道長面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最不濟,這事真的會鬧出去,你我也要在李道長面前留個印象,能像江與歌和青潼那般,得到李道長的指點。”
元生像是第一次認識席陽般,被對方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干巴巴道:“師弟,你變了。”
上次見到李道長時,可不是這樣子的。
席陽也明白元生未盡之言,他叉腰梗著脖子道:“上次是意外,我以為他是那種不著調(diào)的道士,想踩著我們玄陽宮上位,再者,這來來往往的道士我也算是見過不少,可從未見過他,自然對他沒什么好臉色。”
“何況我先前那是以為他是山野小道,哪曾想到……”席陽嘀咕著,哪曾想到對方天資妖孽,豈是他能超越的,遇到這樣如皓月,他追也追不上,只能仰望的存在。
他又不是腦袋有坑,得罪這樣厲害的道士對他有什么好處,再說,對方因師爺?shù)年P系,同他們玄陽宮交好,他又不是不能分辨大是大非的人。
對玄陽宮有利的事情,他可不會搞破壞。
甚至因李道長的強橫,席陽還想遮掩一二,免得除了他們玄陽宮的人,還有人慧眼識珠,同他們玄陽宮搶人。
更別說,他屋里頭還有個申涯,面對元師兄不解的眼神,席陽蹙眉道:“師兄,你只需要知道,這件事你知我知不能讓別人知曉即可,旁的你別管。”
“包括我?guī)煾福銕煵俊?br />
席陽頓了頓,后點頭道:“是的。”
若是師爺愿意說出此事,他師伯等人,不必他說也能知曉。
元生點點頭后,轉頭便告知他師父——馬道長。馬道長知曉這件事后,立馬捂住元生的嘴,噓了一聲,低聲道:“這件事你知我知即可,這是你的大好機緣,只要李道長愿意指點你一二,你的術法未必不能精進一步,等你學會了,再去請示……不,你就當這件事不知道,只要李道長未站出來說他會奇門一日,你就要藏住一日,萬萬不能告知旁人。”
“師父,我曉得的。”
元生這邊應下后,席陽也回到屋中,同剛回來的申涯碰面,看到申涯回來的方向,像是同他爹那處回來,席陽也未多想。
見他又在寫信,便當作沒有看到。
申涯小心翼翼觀察著席陽,見他沒有看向他這邊,才大膽在紙上落筆,他這次又親眼看見李樂只從玄陽子道長處離開后又去了江與歌和青潼的地方,定是又要傳授兩人術法。
這讓申涯不甘心之余還有幾分想要將李樂只壓下去的心,可他一人勢單力薄,在京城同李樂只對上,未必是他的對手,更是聽聞他有兩徒弟,還結交了不少權貴。
若是真有一日,他壓了對方,申涯免不了想到會被沉塘的場景,因此,他只在信中說起玄陽宮失之偏頗,那李樂只瞧不上他們玉清宮一事,不愿將其所學教于他。
他們?nèi)鍖m本是一體,玄陽子道長既然都讓其教導他們二人,豈會將他落下,這定是李樂只對他的打壓,恐他學會后,成為道門年輕第一人。
申涯寫好后,看著信鴿飛遠,心底放松幾分時,回頭猛然看見他身后不遠處正有一人。
那人嘴唇笑起,眼底也有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可看清那人的面容后,申涯也大吃一驚,他若是沒有記錯的話,此人是玄陽子道長的師兄,那位離觀出走多年的呂道長。
申涯上前打招呼,見禮道:“晚輩見過呂前輩。”
“你倒是個好苗子,可愿學我道術,”呂成風問道。
“愿意,晚輩愿意,”申涯高興,心情激動,能學得呂前輩的道術,是他來玄陽宮最大的收獲,曾有傳言,呂道長的本事比玄陽子道長還要高深幾分,若他能盡得呂道長的真?zhèn)鳎顦分灰仓荒芮铀隆?br />
道門年輕一輩第一人,應當是他。
*
李樂只同兩人說完奇門的事情,見兩人正在溫故,便沒有打擾兩人,而是默默離去。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后,一抬頭,看到身穿淡青蜀錦的富貴公子正站在那,似是在欣賞周圍的景色。
對方應是來找玄陽子前輩的。
李樂只挪開眼,正要回到自己屋中時,那富貴公子似是聽到了動靜,這一回頭就看到他。
李樂只步伐微頓,心底正糾結要不要過去打招呼的時候,又覺對方不是來找他的,不必理會。
正糾結時,就聽那富貴公子道:“李道長。”
第103章 修
對方開了口,李樂只也不好離去,但也不知面前人的身份,便點了點頭。
那人也不在意李樂只的冷淡,反倒走近了幾步,笑道:“李道長,上次請李道長過府一敘,因公務繁忙,倒是未曾見到李道長,這次我可是特意來見李道長的。”
“殿下前來見我所為何事?”李樂只也沒想到,這人就是請他過府又未曾見到的端王,也就是三皇子。
瞧面容,應是同安王年紀差不多的,李樂只暗自算了一下三皇子是否對他有敵意,算出的結果卻是沒有。
這讓他心底詫異了一二,后又想想,約是三皇子記著上次他算出的事情,因此對他沒什么敵意。
三皇子笑道:“我這次來,是特意向李道長道謝的。”
“……”李樂只想了想后,還是道:“不必,事非殿下所為。”
“話雖如此,但若沒有李道長的幫忙,我也不能知曉背后是何人謀害小十,讓我無端受到牽連,”三皇子后又笑道:“李道長來京中,也無田地傍身,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李道長收下。”
“明年二月之事,我已經(jīng)打點妥當,不會讓不開眼的為難了李道長的徒弟。”
李樂只皺眉,明年二月又和他徒弟有關,那定是縣試了,他正要說不必時,三皇子一眼便明白其顧忌,便道:“我并未做什么,若無人對道長徒弟下手,自然無事發(fā)生,若有人對道長的徒弟下手,換掉道長徒弟的卷子,我也不能坐視不理。”
這話說出口,李樂只也沒有拒絕的余地,三皇子也是一片好心,何況,事關他徒弟考試,也該小心點。
只是,這事他好像也不需借助三皇子的力量,李樂只迷茫一二。
三皇子反倒趁熱打鐵道:“李道長,不請我坐坐?”
李樂只隨即請他進屋中坐上一坐,又給他倒了一杯茶,兩人相顧無言。
三皇子也不在意,慢悠悠品完杯中的茶后,又多坐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起身離去。
臨走前,三皇子也未言一句,似是他前來便是為了感謝他,送他東西的。
可李樂只總覺得,他的來意沒有那么簡單,難道是想以此挑撥他和太子這邊的關系?
總的來說,三皇子對他沒有惡意,此事應不會對他有害,李樂只便將這事拋在腦后。
只是他沒有想到,三皇子前腳剛走,后腳公孫淼然便來了。
看到公孫淼然的那一刻,李樂只才想起來他忘記了啥,他請的假超時了,原本是一月,現(xiàn)在已有一月多,李樂只立馬迎上去道:“是我忘了日子,可會罰俸?”
“……不會,”公孫淼然即將說出口的話都咽了回去,見李道長關心此事,便補上一句:“李道長在玄陽宮潛修,又得玄陽子前輩教導,是大好事。”
“我這次來,是有一事要告知李道長,”公孫淼然本來前來是為了說此事,未料竟遇到了三皇子,這讓他如同老母雞被偷了崽一般,飛速跑來見李道長,唯恐三皇子找李道長的麻煩。
見李道長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也許三皇子來見的是玄陽子道長。
公孫淼然放下心來,繼續(xù)道:“不出五日,昭國雪國的儀仗便會抵達京城。”
“我知曉了,明日我會回去上值,”李樂只道。
公孫淼然驚訝道:“道長,你學完了?”
“學完了,”李樂只點頭。
因從公孫淼然處知曉昭國雪國儀仗快到了,他也是鴻臚寺的一員,豈能缺席。
李樂只在告辭前,給自己算上一卦,算算自己的吉兇,不會出事他就回去,李樂只算出吉后,也沒有任何的耽擱,同玄陽子前輩說了一聲后,又告知江與歌和青潼兩人,便隨公孫淼然一同離開,回到久別的家中。
因有一個月多不在家,李樂只還以為家中會有灰塵,沒想到里頭卻是干干凈凈,像是有人打掃過一般,李樂只以為是他徒弟回來了,走進去,卻沒有看到他徒弟的身影,心底一嘆,是他想多了,他徒弟還在書院讀書呢。
李樂只正憂傷呢。
又聽到了敲門聲,他不想理會,但敲門聲又響起,他前去開門,一開門就看到門口站著的徐凌。
李樂只望了望天邊,也沒有發(fā)現(xiàn)太陽從西邊升起,徐凌怎會來找他。
李樂只哪知,自從徐凌第一次前來宣平巷未見到人后,便又來了幾次,后得知李樂只在玄陽宮潛修,便派人盯著玄陽宮,等人回來,他立馬趕來。
徐凌道:“李道長,還請高抬貴手,放我等一馬。”
“抬了,”李樂只抬起手,他真是不明白,今日怎這么多人前來找他,就連徐凌也前來拜訪,還要他高抬貴手,放過他,他也……李樂只想起來了,他雖然沒有出手,但知曉事情真相的三皇子和蕭家人,可不會放過忠勇侯府。
李樂只便道:“你找錯人了。”
見徐凌沒有動靜,李樂只關上門。
徐凌看著李樂只抬手后,只覺被戲弄,還有幾分被其不按常理出牌的舉止所驚,對方這是什么意思,不愿放過他,不愿放過忠勇侯府?
還不等他詢問,又聽對方言他找錯人。
徐凌瞬間了然,對方這是不想放過他,連帶著他今日前來,反倒讓對方找到機會,好借此羞辱于他。
徐凌攥緊拳頭,狠狠瞪了一眼緊閉的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他真是腦袋進水,才會來找李樂只。
他和他之間,豈能握手言和。
徐凌打定主意回到府中,既然蕭家不愿放過他們,也別怪他們想爭一爭,等到安王登基,再要他們好看。
*
李樂只把門一關,心里頭還是懷念在玄陽宮的日子,清靜悠閑,不像回了家,不少人前來尋他,不得半分清閑。
李樂只想了想,便寫下不在家?guī)鬃郑箝T上一貼,也不知是不是他貼的那幾個字有效果,這一下午都沒有人來煩他。
等到夜里,李樂只已經(jīng)睡下,他在夢中迷迷糊糊聽到有什么聲音,似是刀劍相碰撞發(fā)出的聲音。
而在他的屋頂上,正有兩人拔刀相向,兩人打得難舍難分,不分伯仲,一時間竟都奈何不了對方。
這讓暗衛(wèi)不免心驚,能同他對上的人,也未必能有幾分,而眼前人,居然就是其中一人,到底是誰,竟派來刺客暗殺李道長。
若非今日是他前來,是旁人,都要慘遭對方毒手。
他對面的刺客,也未曾想到這一小小的道士居然有暗衛(wèi)護下,這一發(fā)現(xiàn),更是讓他察覺這位道長非同一般,對方的身手,定是皇家培養(yǎng)出來的。
再這樣打下去,定不利于他,而他,還要將這消息帶回去,刺客擋著暗衛(wèi)攻過來的斷刃后,后退幾步,隨后在暗衛(wèi)眼皮底下溜走,暗衛(wèi)上前兩步,見人逃竄,更是不敢離開李樂只分毫,免得他離去時,對方殺個回馬槍。
等換班時,暗衛(wèi)才向趙帝稟明此事,趙帝得知后,立馬將京城的防守加強了幾分,又多派一人前去護著李樂只的安危。
李道長深夜遇刺,讓趙帝不免多思,將今日見過李樂只的人都徹查一番,查到徐凌的頭上,但未查到徐凌同刺客有關,也未見徐凌回府后,外出見過何人。
隨后,趙帝又去請朱陽前來,讓其卜算,李道長遇刺是何人派來的。
朱陽一算,是昭國殷太子。
趙帝大怒,又是昭國,這位殷太子都在他大梁地盤下,還如此的不安分,定是有所圖謀。
唯有李道長受驚了,趙帝又借用太子之手,向李道長送去賞賜,而太子得知后,也添了一筆,最后由公孫淼然送過去。
*
李樂只一覺醒來,看著桌上擺滿的東西,他感覺自己還在夢里,否則,他怎么會產(chǎn)生錯覺。
他看向公孫淼然。
公孫淼然咳嗽一聲后道:“這都是宮里的賞賜,太子也送了一些。”
“送我?”李樂只不解,宮里頭怎么會送上這些,還有太子,難道這是太后娘娘給他的?
“對,”公孫淼然也不好解釋,他知道的也不多,但看這手筆,大概是陛下賞賜,他道:“李道長放心收下。”
“好,”李樂只知曉是宮里頭給的,也不糾結,反正這些都是過了明路的東西,就是他這家小小的,放這么多貴重東西,也虧大梁律法偷竊罪嚴重,還沒有人敢入戶偷東西。
公孫淼然將東西送到后就走了,李樂只將這些東西收起來,放在他房中,也去鴻臚寺上值。
清閑不過兩日,他尚在鴻臚寺上值的時候,就被人找上門。
“你就是李樂只?”古太卜看著面前的人,詢問道。
“是,”李樂只淡淡道。
“在下玉清宮道士,姓古,這次也是回京后聽聞李道長的大名,特來此拜會李道長一番,”古太卜拱手一禮后道。
“我還要上值,古道長若無事可等我事情忙完。”
古太卜掃過正死死盯著他的兩人,似是他有啥動靜,這兩人就會為了李樂只出頭,這位李道長蠱惑人心的本事不小,就不知其本事是否如傳言中那般。
古太卜這次來得匆忙,也只有他一人,也不敢在鴻臚寺放肆,若讓他這般離去,他又有幾分不甘心。
正想著該如何離去時,余光中看到一人,竟是他師弟申涯,古太卜甚是高興,立馬迎上去道:“師弟,你怎么來了。”
“李道長,你先忙,等下值后我再前去拜會,”古太卜說完后,立馬勾著申涯的肩膀離開。
申涯還只看到李樂只一眼,還未在他面前說古太卜是他師兄,現(xiàn)已入太卜署,什么話都來不及說,就被古太卜勾著肩膀離開,申涯不愿,但也只能跟著隨著他師兄離開。
李樂只見兩人離開,搖搖頭,未將兩人放在心上。
*
古太卜帶著申涯離開,路上同他道:“師兄這也是為了知己知彼,只有知曉他的本事,對他多有了解,才能好一擊命中,再者,我看李道長那樣的風姿,也未必像師弟你信中所言,是否是有什么誤會。”
這話一出,申涯氣個半死。
申涯不滿道:“師兄,你到底是我?guī)熜郑是李道長的師兄,你怎么見到他后,心向著他,難道師兄你也被他蠱惑了?”
古太卜摸摸鼻子,替自己辯解:“這世上哪有幾人像李道長那樣仙風道骨,不似凡塵中人,若世間有仙,也應是李道長那般模樣。”
申涯:“……”
他請師兄回來,可不是聽師兄對他夸贊的。
特別是,古太卜這時候,還斜眼看了一眼申涯,捏了一下他的臉道:“你這皮相也不錯,也是個俊俏的,但同李道長走在一起,你們兩個就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第104章
申涯聽了,氣個半死,沒忍住給了他師兄一肘擊。
古太卜捂著被擊中的腹部,嘶了一聲,揉了揉痛的地方,卻沒有生氣,而是拍拍申涯的肩膀道:“小師弟還有得修煉的地方,放心,師兄會替你去試探那道人的本事,若他真的看不起我們玉清宮,等師兄試探出來定會讓他為此付出代價。”
古太卜說完后,帶著申涯去豐安樓請他吃頓飯。
*
李樂只下值后,剛走到宣平巷,就看到站在他家門前的古太卜,李樂只見到對方,先是詫異,后又淡然地走過去,當著古太卜的面,開門。
李樂只打開門,道:“進來吧。”
他推開門,等古太卜進來后,便將門微微合上,等到了堂廳時,才問道:“不知古道長找我有何要事?”
古太卜進來時便打量著李樂只家中的擺件,廳中物件很少,桌椅也不是名貴的東西,可見這位李道長并不是愛黃白之物的人,又見其家中沒有奴仆,也是位喜靜潛心修行的道士,這和他來之前所想的有所不同。
這位李道長既不愛財,也非為了享受,卻從大安縣不遠千里來到京城,也不知要圖謀何事,難道他是為了進玄陽宮修行?
古太卜不相信,可似乎擺在他面前的,也只有這一種可能,又聽到李道長的詢問后,他這才開口道:“我這次來,是有一奇事想要拜托李道長算上一算。”
李樂只疑惑地看向他。
古太卜接著道:“我也是聽聞李道長曾在刑部任職,定是對這種事較為熟悉的,這件奇事是我在一縣城遇上的,那人家家中鬧鬼,后又找到衙門里的人,卻偏偏什么也沒有查到,我想著李道長神通廣大,又隨玄陽子道長修行過,定是能算出此事到底是人為,還是真的有鬼。”
古太卜說有鬼時,特意壓低了聲音。
李樂只:“……”
關于這世界有沒有鬼這件事,已經(jīng)算了很多次,李樂只道:“世上無鬼。”
“李道長認為此事是人為?”古太卜反問。
李樂只便道:“鬼在人心。”
古太卜沉默了,能說出這番話的可不是一般的道士,再看李道長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見解,古太卜心中的疑慮又打消了幾分,至少李道長的本事是足夠的,在年輕一輩也是名列前茅的,但僅僅是這點,能得到玄陽子道長的看重,尚不能讓人信服。
至少在他心中,他師弟申涯可不弱于李道長。
古太卜道:“這事縣令拿不定主意,我也不精通此道,這才上門請道長為其算上一卦。”
李樂只聽后,道:“可有死者的生辰八字。”
若是鬧鬼,定是那戶人家有人死了,又或者仇人上門報仇,不管如何,都應有死者的存在,否則哪來的鬼。
古太卜也早有準備,他拿出生辰八字道:“這是那戶人家交到我手中的,死的是那戶人家的兒媳。”
李樂只接過來一看,看到生辰八字的那一刻,他皺了下眉頭道:“不是死者,人還活著,那縣城鬧鬼一事到底發(fā)生了何事,好好的活人怎會被當成是死者?”
“這事我知曉不多,聽聞道長乃是神算,想必這里頭的門道也逃不過李道長的法眼。”
李樂只狐疑地看向他,像這種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東西,他可不信眼前比他年長的道士看不出來,那么,古道長前來讓他算此事是為了何事。
李樂只微抿唇,他直視古道長的雙眼道:“憑道長的本事,應是能看出里頭的門道的。”
“……”古道長被說得神色一頓,眨眨眼后道:“李道長說笑了,此事我是真的不精通,我學的乃是符箓一道。”
古道長說起謊話來,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讓他看不出他在說謊,他學的也是卜算,符箓也有所涉獵,但主要所學還是在卜算上,這事他也看出了一點名堂。
直到此刻,李道長所言并無錯誤。
生辰八字的主人尚活著,還未死去,并非死者,但這的確是那戶人家交到他手里的東西,他也真正經(jīng)歷了那場事,事雖不是他算出來的,是那地的縣令查到的,但他也算是親身經(jīng)歷。
故而,李道長算得有沒有錯,他一清二楚。
也不知他所言李樂只有沒有相信,應當是信了。
*
李樂只并未全部相信,但對方專修符箓也是有可能的,雖然他在這個世界甚少見過,也不能說沒有,特別是這件事還和鬼有關的話,請專修符箓的道士前去,那才叫請專業(yè)的人士干專業(yè)的活。
倒也能說得通。
李樂只便繼續(xù)往下算去,他也有幾分好奇這事,一個尚存活在人世上的人,怎還被旁人當成是鬼。
只是他這一算,李樂只震驚了。
李樂只道:“這生辰八字的主人被她夫家下葬了?”
“……”古太卜再次沉默了,這種事情這位李道長怎么還真能算出來,這本事是否有點大了,還如此的輕松。
這是通過龜甲占卜能算出來的東西,連這也能看到?
古太卜不想承認,這件事他當初去算的時候,都尚未算到,不,他也不用去算,他在那縣城待的時候,便知那家人家死了兒媳,被下葬了,所以,這事他根本沒算。
以至于古太卜也有點摸不準李樂只的水平,到底是比他強還是比他弱,他也沒有親自算過,現(xiàn)在也沒有辦法去衡量。
按壓下心底的疑惑,古太卜繼續(xù)往下聽著,他倒要看看這道人還能算出什么東西。
古太卜神情認真起來,眼都不眨地盯著李樂只,這一盯,到讓他看到了不一般的,這位李道長左手時不時掐算一二,像是在算著什么。
忽然,他想起關于這位李道長的傳聞,這讓他呼吸都停頓了一會,卻又感覺不可能,絕無可能。
要是他連這種都會,那他師弟可就是踢到鐵板了。
就連他,都未必不會被祖師爺壓著過來請罪。
古太卜不免緊張起來,他早已無來時想考驗李樂只的想法,現(xiàn)在,他只想驗證他心底的猜測,這道士是不是真的會徒手掐算。
古太卜舔了舔自己干澀的嘴唇,緊張問道:“李道長,你可還瞧出旁的?”
李樂只反問道:“古道長是否藏了些事情沒有說,道長也是道門中人,也知有些事未言明,會影響算卦的結果。”
“現(xiàn)在我問你答,”李樂只認真起來,不給古道長耍滑頭的機會,他雖不知這位古道長是何意,但約莫也有幾分想要同他論道的心。
李樂只道:“生辰八字的主人名叫樊英?”
古太卜心頭一震,這也能算到,這是否太過逆天了,心底的高樓搖搖晃晃,隨后崩塌,古太卜升不起一絲一毫想要考驗李樂只本事的心,就憑這一手,這位李道長算卦的本事就在他的上頭。
從未見過,有人能通過生辰八字得知一人的姓名,就是不知供奉堂的道士是否能做到這種地步。
古太卜見李樂只一直盯著他,想到李樂只先前所言的話,不敢有任何的拖沓,帶著他尚未察覺的一絲敬意,立馬答道:“是。”
李樂只見他說是,又問道:“她嫁到了蘇家,成為蘇家大公子的妻子,在五月前,蘇家捉奸在床,捉到樊英偷漢子,隨后樊英上吊自殺,蘇家草草將其下葬。”
“是……”古太卜喉嚨干澀,除了是他竟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猶如看神仙的目光看向李樂只,這種事,也只有他師父那樣修行多年的老道士才算出來的,事發(fā)五月前,若是說樊英五月前有此一劫,這事他們也能算出來,可不會知曉得這般詳細,就好像,就好像親眼所見。
這樣的本事,也只有掌教等人才能做到的啊,可……
李道長難道是駐顏有術的老前輩,看似年紀輕輕,實際已經(jīng)潛修多年的,比他的年紀還要大,否則,這事也說不通啊,打娘胎里學算卦,都沒有李道長這般,讓人望而生畏的。
李道長算到的,和他知道的,毫無出入。
在古太卜震驚下,李樂只又道:“蘇家將人下葬,未想樊英并未死去,尚有一口氣,而樊英卻已經(jīng)被蘇家裝進棺材內(nèi),連七日停靈都不想替樊英操辦,甚至買的棺材也并非好棺材,但對于樊英而言,這是她活命的最后一線生機。”
“而在當天,還有一人盯上了這場喪事,這個人他只想從樊英的墓里拿到一些值錢的玩意。而也正因為這人,救了樊英一命。”
“當他挖墳時,樊英也從棺材里醒來,僅憑樊英的力氣,即使是薄棺也難以推開,機緣巧合下,在樊英要死去時,那人打開了樊英的棺,同樊英對上。”
“那人心中本就有鬼,樊英上吊時又是下午,等埋進墓里時,天色已黑,樊英又葬在亂葬崗。”
李樂只未言下去,但在場的人都知,那人見到棺中的樊英,同樊英的雙眼對上,一定以為自己遇見了鬼。
這也就是鬧鬼傳聞傳出時發(fā)生的事。
后面的事,李樂只也算出來了,他倒了一杯茶潤潤嗓子。而此時,古太卜震驚中又有幾分茫然,他怎么也想不通,李樂只到底是怎么算出來的,竟無一錯誤。
古太卜嘴囁嚅兩下,想要說什么,最終都未說出口。
他開始回想,那時發(fā)生的每一件事,是否和李樂只所言那般,李樂只到底有沒有漏掉的地方。
古太卜細細回想后,還真想到了,既然能算到鬧鬼的事,李道長定能算出樊英之事的真假,這件事背后到底又是因何而起。
第105章
可這話他問出口,又似乎暴露他前來的目的,古太卜心下猶豫,不愿在李樂只面前留下壞印象,正當他猶豫時,看見李樂只面前的茶盞已經(jīng)空杯,靈機一動,拿起茶壺替李樂只斟滿,這才慢慢開口問道:“那……樊英未死,為何又要扮作鬼去恐嚇蘇家人,難道這里面有冤情,和蘇家逃不了干系。”
古太卜眉頭輕佻,小心翼翼觀察著李樂只的表情,只要李樂只表露有一分不喜,他都要后悔問出這句話。
幸好,李道長未同他生氣。
古太卜放下心來,見杯中茶已滿了八分,連忙停手,動作小心,輕輕放下茶壺。
李樂只道:“樊英的事乃是蘇家有意為之,想要借此讓她下堂,樊英一死,蘇家大公子才好納新人入府,便想出此等毒計。”
“只是他們沒想到樊英尚有一口氣尚存,還恰好被人挖墳,樊英無法,在一位高人的指點下,扮作鬼大鬧蘇府,想借此讓縣令查個明白。”
“這件事已經(jīng)在十日前結案,古道長離去時此案沒結案?”李樂只好奇一問。
這一問,讓古太卜心急跳了兩下,怕被李樂只知曉他的來意,便打著哈哈道:“我回來時匆忙,此案尚未結案,這件事的結局我尚不知,只知聽聞一耳,這才來找李道長想要弄清楚,若這里面有冤情,我也好傳信給縣令,告知他這件事。”
李樂只也不點破古太卜。
“此案已經(jīng)了結,古道長也不必擔憂,除此事,古道長可還有別的事要算?”
“沒有,沒有,”古太卜連忙擺手,隨后站起來,同李樂只告辭道:“這件事已經(jīng)了結,我也就放心了,多謝李道長,這是這一卦的卦金,我就不多叨擾李道長了。”
來之前,古太卜原本沒想給這一百兩,可他真的見識過李樂只的本事后,知曉對方是他不能得罪的人,自然也會守李樂只的規(guī)矩。
在來之前,他早已知曉李樂只一卦一百兩,也幸好,他請申涯師弟時帶了不少銀子,否則,他還拿不出這一百兩銀子。
若是李道長不是有本事的人,他自然不怕得罪人,可李道長可不是一般的道士,也不是徒有虛名的人,平白惹李道長厭棄,對他可沒有好處,回去可要和師弟好好說道說道。
古太卜同李樂只告辭后,立馬朝玄陽宮走去,現(xiàn)在天色尚早,玄陽宮也未關門。
古太卜進去后,在玄陽宮道士的引路下,立馬見到了他的申涯師弟。兩人剛見面,申涯便問道:“師兄,如何?”
古太卜掃了一下四周,扯著申涯來到僻靜的地方,站在大樹下面,古太卜對申涯道:“師兄已經(jīng)試探過那位李道長的本事,你以后可莫要同他對上。”
“為何?”申涯不解,難道那道士的本事已經(jīng)高超到那種地步,連他師兄都能壓下去。
這讓申涯皺起眉頭,若是那位李道長的本事真高于他師兄,那他再修煉五年,都未必能趕上對上,他的五年,和對方的五年,可不是相同的時間。
對方一年苦修,都能比過他兩三年,他日不休夜不眠都未必能追趕上對方,這讓申涯心頭升起挫敗感。
若對方真有那么強,那這年輕一代,即使他學了呂前輩的本事,也未必能成為年輕第一人,豈不是要辜負師父的期望,他玉清宮何時才能成為天下第一道門。
古太卜琢磨一二,可不能讓這件事成為他小師弟的陰影,但李道長那人,也不是他們玉清宮能夠招惹的,古太卜想兩全其美,回想李樂只的本事。
古太卜眼神一亮,他拍著申涯的肩膀道:“若說這年輕一人,還是要看你,你本就是我玉清宮天資最好的,李道長無門無派,同他對上,旁人也只會議論我們玉清宮以大欺小。”
“掌教可是想玉清宮成為天下第一道門,我玉清宮的人哪還需要學玄陽宮的本事,”說這話時,古太卜也知他們身處于玄陽宮,害怕被玄陽宮的道士聽見,得一頓打,因此,說話的聲音極小,更是湊近在申涯耳邊說起,絕不會讓第二人聽見。
至于年輕第一人,李道長那樣的人,哪還需要同年輕一輩相較量,過不了多久,李道長都能同各道觀的掌教論道論道,這樣的人物,哪是他師弟能夠與之相比較的。
放眼年輕一代,也找不出第二個,要比較,也只能同李道長的兩個徒弟較量,和李道長,那和雞蛋碰石頭,有去無回,就連他也不夠格,現(xiàn)在能放在一起的,也只有供奉堂那幾位了。
所以,他同師弟所言,也不算是欺騙于他,除掉李道長,年輕一輩,他師弟還是有希望成為第一人的。
申涯瞬間明悟,他怔愣地看向古太卜,看清他臉上的笑意后,也放下心里的魔障,淺淺笑道:“是,師兄教訓的事。”
李樂只不教他玄陽宮的本事,他不稀罕。
他是玉清宮的人,正如師兄所言,他玉清宮以后可是要成為天下第一道觀的人,豈能學得玄陽宮的本事,將其當成立觀的本事,豈不是讓天下道門嗤笑,若因學了玄陽宮的本事,玉清宮才能成為天下第一,那玉清宮不過是另一個玄陽宮罷了。
因此,申涯不再打算跟隨呂成風學習算卦的本事,他是玉清宮的人,可不是玄陽宮的人。
·
夜里。
申涯前去尋找呂前輩,想要告知他這事,等他來到呂成風屋里的時候,正巧看到呂成風正放出飛鴿,他疑惑地看過去,就見呂成風嚴肅的面容,還有幾分慎重,似是他撞見不好的東西。
申涯壓下心中的驚疑,將方才的事拋在腦后,對呂成風道:“前輩,我有不解的事,想向你請教。”
申涯壓下他前來時想要說出的話,他的感知告訴他,若是在這時提起此事,呂成風不會放過他。
他低垂著頭,也不敢偷窺呂成風的神情,自然也不知,呂成風眼中流露出一絲殺意。
呂成風盯著申涯的脖頸,負在身后的手摩擦兩下,終究未動手,他掩蓋起眼底冰冷的神情后,聲音溫和道:“有何不解的地方?”
申涯一一說出來,呂成風也一一告知,兩人相安無事,平靜地度過一個時辰。
直到所有問題解決后,申涯提出告辭,他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也不敢回頭,免得看到他不該看到的一幕。
直到走出呂成風的院落申涯才松口氣,即使從呂成風處走出,申涯也未第一時間去找他的師兄,他今日在呂成風那藏了拙,讓呂成風以為他算卦的本事不強,借此打消呂成風的戒心。
他也不知呂成風會不會算到旁的,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樣過去了兩天,即使他師兄前來,他也未告知那日看到的事。
直到,他前去豐安樓時,在路上見到了李樂只。
兩日未見,李道長風采依舊,甚至身上還穿起了官服,聽聞這位李道長現(xiàn)如今在鴻臚寺當主簿,而明日,就是雪國和昭國進京時。
*
李樂只得周侍郎相邀,前來豐安樓,等他到了豐安樓時,倒是看到了一位熟悉的人,是那位申涯申道長,李樂只見到后,因周侍郎尚在等他,便沒有前去打招呼。
李樂只進入周侍郎定好的雅間,周侍郎早已經(jīng)等候在里面,見他進來,立馬起身相迎。
周侍郎道:“李道長,好久不見。”
“周大人,”李樂只也喊了一聲,見到周侍郎,李樂只有幾分恍惚,他同周侍郎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未相見,在刑部時得周侍郎關照,他日子過得不錯。
也因周侍郎照顧,他才能在京城立足下來。
因此,周侍郎相邀,李樂只同公孫淼然說道一聲后,立馬前來赴約。
李樂只問道:“周大人可是案子遇到難事?”
“非也非也,”周侍郎笑道:“我這次可不是為了案子前來,李道長,坐,我們邊吃邊聊。”
周侍郎給李樂只倒了杯茶,隨后傳喚小二上菜,等菜上齊了,他才開口問道:“我這次來是另有一件要事,不久雪國和昭國前來,刑部這段日子也忙活了起來,抓人的抓人,查案的查案,也有幾分不想在別人面前丟了面子,想問問李道長,在兩國臨走前,京城可會發(fā)生什么案子?”
李樂只聽后,直接當著周侍郎的面徒手掐算起來,周侍郎也是老熟人,李樂只便沒有在他面前拿出龜甲。
結果算出來了。
李樂只道:“未有大案發(fā)生。”
“那就好,那就好,”周侍郎笑得開懷,又聊到雪國前來要求親一事,嘆息一聲道:“不知這次雪國前來,打算求娶哪位公主。”
李樂只放下筷子,他幽幽看了周侍郎一眼,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慢慢道:“周大人,想知道是哪位公主?”
在京中生活這段日子,也在鴻臚寺鍛煉了不少,李樂只早已非昨日的他可比,若是從前,他倒是沒有聽出周侍郎的弦外之音,只當周侍郎恰好閑聊至此。
不過,周侍郎也未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本意,直接將事情擺在明面上。
直白地告訴他,想知道點消息。
周侍郎含笑點頭,也不隱瞞,說道:“這事說小也不小,說大也不大,只是只有兩位公主適齡,其中一位還和殿下有關。”
話到此,未繼續(xù)說下去。
李樂只笑道:“雪國求娶,也未必如他們的愿。”
想求娶公主,也要看皇帝愿不愿意聯(lián)盟,若皇帝不愿,不過是空談,但李樂只也知曉周侍郎所言,那位公主和太子有關,這倒讓他也有想算的心。
瞧瞧是哪位公主。
第106章
居然兩位公主都不是。
看來皇帝也不想嫁自己的女兒。
李樂只將結果說了出來,周侍郎一聽,笑意盈盈道:“多謝李道長告知,想必殿下知曉此事定會開懷。”
兩人又聊起別的,多數(shù)時都是周侍郎在說,李樂只只聽著,時不時附和嗯幾聲。
兩人吃到一半,未曾想門外竟有人敲門,李樂只同周侍郎都朝門口看過去,互又對視一眼,隨后,李樂只起身前去開門。
他原以為是小二前來送東西,一開門,就看到古道長那張臉,“古道長?”
古太卜越過李樂只看到里面朝這邊看來的周侍郎,笑笑緩解尷尬,又不好意思道:“李道長,我沒有打擾到你們吧,我這次也是從我?guī)煹苣侵獣岳畹篱L在此,特意來拜會一二。”
古太卜將不愿意見李樂只的申涯拉過來,朝李樂只介紹道:“李道長,這是我?guī)煹埽暄摹!?br />
申涯抬眼看了李樂只一眼,又垂眸不看向他,袖子遮住的手摩挲著衣料,他還記得先前李道長看不起他,猛然碰到,申涯只想當作不認識。
見到也當未見到。
熟料,他師兄竟拉著他過來,說是要拜會一二,終究還是拗不過師兄前來,可真見到了人,申涯心生退意。
面上卻板著臉,喊了一聲“李道長。”
*
自見到申涯后,又聽聞兩人是師兄弟,李樂只只覺圈子太小,碰到的人居然還是有幾分同他有關的人。
李樂只心底感嘆一番。
隨后,他留意到申涯的面相,驚疑了一聲,對兩人道:“你們先進來。”
李樂只錯開身。
古太卜雖不知其意,但能和李樂只同桌好生熟絡一二他是愿意的,也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因此,古太卜拉著申涯進了屋,又朝周侍郎一禮。
周侍郎也朝兩人點頭。
李樂只關上門,徐步走到原來的位置上落座,他的眼神依舊停留在申涯的臉上。
看得申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皺了皺眉,雖不明白李樂只為何一直聽著他的臉,但也未出聲詢問,總歸他是開不了這個口的。
古太卜見此,倒是替他師弟開口問道:“李道長,可是我?guī)煹艿拿嫦嘤泻尾煌祝俊?br />
他在相面上并不精通,看他師弟那張臉也如往昔,不像是會有災禍上身的面相。
“你師弟……”李樂只微頓,又道:“最近可有遇到旁人,還同他起了爭執(zhí)。”
申涯:“……”
要說同他起爭執(zhí),還是近日……
申涯復雜地看向李樂只,這位李道長真是奇怪,當著他的面說起此事,人近在眼前,難道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還是想旁敲側擊,想借此敲打敲打他。
古太卜也想到此,他可沒忘記在他前去試探李道長時,他師弟在信中對李道長多有不滿,只覺這位李道長是在針對他,若說他師弟近日與人起沖突,也唯有李道長了。
李道長是想在今天把話說明白?
其意是他已經(jīng)知曉他師弟在背后說他的不好,同他有了爭執(zhí),又逢今日碰面,將話擺在明面上說清楚。
以免他師弟心中魔障,將從前的事放在心上。
古太卜越想越是這回事,躊躇道:“李道長,先前是我?guī)煹艿牟皇牵隳旁谛纳希俊?br />
“嗯?”李樂只疑惑,這和他有什么關系,但看古太卜那樣似是誤會了,以為是他和申涯之間,怎么可能,他和申道長之間也只見過一兩次,但也算是相處和諧,哪里能說是起爭執(zhí)。
其次,他可不想要申道長的命。
李樂只道:“古太卜誤會了,是有旁人想要他的命,申道長不妨好好想想,可有遇到什么事,什么人?”
古太卜急切道:“申師弟,你快好好想想。”
一眼不眨地盯著申涯,面容急切,恨不得親身上陣,替他師弟一一回想。
申涯“這”了幾聲,想說,李樂只說的未必是準的,想說,他根本沒有同旁人起爭執(zhí),還會要他的命。
他除了和李樂只起爭執(zhí),還有誰……?
還有誰會要他的命。
申涯將近日遇到的人一一回想,終于,他想到呂成風呂前輩的身上,想到呂前輩時,申涯心底直呼不可能,這可是玄陽子道長的師兄,而且,他同呂前輩之間可沒有起爭執(zhí)。
等等……
申涯突然想到那日他所見的,再回想李樂只所言,先說人和他起爭執(zhí),隨后又言有人要他的命,若李道長本意是想詢問是否同人起了爭執(zhí)才引來的殺劫。
那也就是說,有人想要他的命才是李道長看出來的。
這讓申涯心驚慌不已,端起桌上的茶時,手還微微顫抖,他仰頭一飲而盡杯中的茶后,在三雙眼睛的直視下,急促道:“師兄,我想起來了,前兩日我看到了呂前輩放信鴿,定是因為這件事,師兄,李道長,可是此事會引來殺劫?我又該如何渡過?”
在場眾人,也唯有周侍郎不驚慌,若申涯死了,那就是京城發(fā)生了命案,對他們刑部而言,可是大事,可偏偏在兩人未來之前,他已經(jīng)拜托李道長算過了,無大事發(fā)生。
有李道長在,申涯死不了。
反倒是申涯口中的呂前輩,周侍郎想到一人。
他皺眉問道:“申道長,你口中的呂前輩可是呂成風道長?”
“是,”申涯點頭。
“什么?”古太卜大驚,聲音大得能掀翻屋頂,發(fā)現(xiàn)不妥后立馬壓低聲音,“竟是呂成風道長。”
這位呂成風道長可是玄陽子的師兄,當初可是比玄陽子道長還有天賦,只可惜,當時的玄陽宮掌教還是選擇了現(xiàn)在的玄陽子道長,因此事,呂成風道長可是離開大梁,不知去往何處,后來,時不時回來大梁,后又消失不知所蹤。
這次呂成風道長回來居然被他師弟遇上,還會帶來殺劫。
古太卜不免多想了幾分。
到底是什么事,會讓呂成風道長想要了他師弟的性命,是他師弟看到信鴿?
古太卜能想到,周侍郎也能想到。
周侍郎比他們都想得多,身處在他那樣的位置,這幾日又是雪國和昭國進京的日子,他不得不多想,不得不將兩件事放在一起看。
若呂道長離開大梁,前往了雪國或者昭國,投靠了兩國,這次又隨著兩國儀仗回到大梁,在兩國前來之前,收集情報,再通過信鴿傳給兩國,而這件事,恰好讓申道長看見,因此,引來了殺身之禍。
這般細想后,周侍郎更是找不到一絲漏洞,似是這件事就是這般,不過這些都是他的猜測,想要知曉是否是真實的,還需靠李道長的本事。
古太卜沒有想那么深,也未想那么遠,他現(xiàn)在只想保住他師弟的性命,讓他渡過殺劫。
偏過頭,問道:“李道長,這件事我?guī)煹茉撊绾味蛇^?”
他也不想去深思他師弟是否是惹了呂成風,也不想是否是因為看到信鴿,他只需要他師弟有殺劫要渡過即可。
古太卜眼巴巴,怕李樂只不愿意,他又道:“不管付出何等代價,只要能保住我?guī)煹艿男悦乙苍柑胬畹篱L辦到。”
李樂只見對方都說出這番話了,他原本就打算說出解決辦法的,但能得到古太卜的承諾,也算是意外收獲。
李樂只道:“這事也很好解決,對方對申道長起了殺心,但只要申道長身邊有人守著,無下手的機會只要熬過五日,申道長性命無憂。”
“好,多謝李道長,”古太卜一拍大腿興奮道,隨后又問道:“不知我太卜署安不安全,能不能護下我?guī)煹艿男悦!?br />
古太卜又憂愁起來。
李樂只看向周侍郎。
周侍郎對上李樂只的眼神,又看古太卜也看向他的方向,周侍郎見此,轉頭看向申涯。
“你們是想我出手護下他?”周侍郎看向李樂只,露出幾分不解,按照他所住的地方,未必能護住申道長的性命,可方才,他沒有看錯,李道長是看向他的,李道長認為他才是破局的關鍵?
周侍郎想不通。
總不能把人關進牢房里,牢房?
周侍郎道:“李道長你的意思是,人關進牢房里護著?”
李樂只心底“啊”了一聲,面上垂眸,遮住眼底的驚訝,然后細想周侍郎所言,似乎可行。
關在牢房里,那地方有人把守,又提前知曉的前提下,將申涯護下來,只是牢房那地方地處陰濕,進了牢房可不是一個好去處,在里面待五日。
李樂只看了一眼申涯的體魄,并不是特別強健的人,這副身子骨進牢房,那真是會要了這人半條命。
李樂只搖頭,“不妥,牢房雖是好去處,能護他一命,但牢房的情況,對他的身體也不利。”
“到了這個關頭,比起身體,還是命重要,”古太卜正要拍定去牢房,余光看到他小師弟的身板,也有幾分說不準,按照他師弟的身體,又不會被嚴刑伺候,定能在牢房撐下去,活下來的。
古太卜咬牙正要說服李樂只,還有周侍郎。
李樂只道:“我想到了一人。”
京城里,除了皇宮,最安全的應當屬鎮(zhèn)國公府,那都是上過戰(zhàn)場的能人,即使有人想要申涯的命,也未必能在鎮(zhèn)國公府實施。
李樂只將蕭宣說出來后。
古太卜一抹臉,心如死灰道:“那不如還是進牢房吧。”
進鎮(zhèn)國公府,還是他們這些道士,那和小綿羊進狼群,送上去讓人打也沒有區(qū)別,鎮(zhèn)國公府那可是一大家子都不太喜歡算命的道士,誰讓兩方在軍中互不相讓。
古太卜真怕,他師弟這一去,去而不復返,五日過后,他師弟應該還是能活著的,只是那種氣氛,壓抑,令人不安。
要是蕭世子年輕氣盛,同他師弟提出要比劃一二,那他師弟在國公府的日子,未必不是趴在床上。
古太卜深絕不妥,何況還是欠李道長這般大的人情,把他賣了也不夠還的,便堅持將他師弟送進牢里。
申涯:“……”
李樂只勸了兩句,依舊未勸下,也只好放棄他的想法,同周侍郎道:“此事就要拜托周大人了。”
“好說,”周侍郎接下,除此之外,他也想試試,有申涯這個誘餌在,是否能抓到一些人,驗證他的猜想。
就這樣,申涯未來五天被定下在牢里渡過。
商定后,四人都沒了吃飯的閑心,周侍郎帶著申涯回到刑部,將人帶到牢里,親自交代旁人好生招待,莫要為難。
因前些日子趙帝調(diào)動監(jiān)軍,連帶著刑部也有一小隊守衛(wèi)著,比平日里嚴防不少。
這也導致,呂成風起了殺申涯的心后,卻發(fā)現(xiàn)對方出了玄陽宮的門,就未曾回來,派人去查,得知對方進了豐安樓后,沒多久就被刑部周侍郎給抓了刑部大牢里。
聽聞同行的除了周侍郎,還有風聲鵲起的李樂只。
呂成風便知申涯定是得罪了李樂只,又恰好周侍郎在場,得罪李樂只,便是得罪了周侍郎,只可惜,他原是想抹除掉他的痕跡,免得讓人知曉他的事。
如今,對方得罪了李樂只,又進入刑部大牢,恐怕也不需要他出手,沒兩日便會被刑部折磨得不成人形,自然也無法將他的事說出去。
即便是此,呂成風也懷有一分疑心。
他為此掐算,想要知曉事情是否如他所想,只是這一掐算,倒讓他看不清,這還是他頭一次,連半點東西都未看清,只能感知到,是有什么東西讓天機混沌不清,瞧不真切。
難道同申涯相交過的人中,有人是異數(shù)。
不可能啊。
呂成風壓下心底的猜測,既然人已經(jīng)進了牢中,這件事到此為止。
*
李樂只剛回家,就見到自家兩徒弟回來了,看到兩人,李樂只還是高興的,并對高明禮道:“明禮啊,明年二月的考試,可有把握?”
“師父放心,有師弟相助,這件事十拿九穩(wěn),”高明禮也拍著胸膛保證,順帶還撞了一下錢溪,想對方替他作證。
錢溪被撞,身軀都未晃動一二,穩(wěn)穩(wěn)當當站著,收到高明禮的眼神,他嗯了聲,替高明禮作證道:“師兄在學院勤奮好學,夫子等人都夸過師兄,也言師兄這次下場,定能過縣試。”
“好,”李樂只高興,為了慶祝高明禮能過考試,便親自下廚,還專門去買了只雞回來宰了,再稱了一小塊豬肉替兩人做了一頓飯。
等吃完飯,李樂只才道:“明日你們乘船回揚州,等考完試后你們再回來,學院那邊我會派人去同你們夫子說一聲。”
錢溪:“師父,是有大事要發(fā)生?”
若不是大事,師父怎會一副要他們出去避禍的模樣,還特意提到明日。
“是啊,師父,我才剛回來,你怎么這么快就要趕我走,”高明禮也有幾分不樂意,雖然他是有幾分念家,但他也想陪師父幾天,再說,現(xiàn)在距離明年二月尚早,那么早回家,和老頭子相看兩厭作甚。
“無要緊的事,你們聽為師的話,明日趁城門剛開時離開京城,回揚州,你們兩都離開家多時,也不想回去看看?”李樂只又看向高明禮道:“妙道觀還要你回去打理一二,離開這么久,已經(jīng)許久未給廟里的三清老爺上香,你回大安縣可莫要忘記了觀里的老爺,今年過年,我可是要回去過的,馬上年關將至,你是為師的大徒弟,你不替為師管管觀里的事,難道還要你師弟大老遠跑一趟?”
高明禮無話可說。
師父都說到這種地步了,他要是再不識好歹拒絕……師父這一定是先禮后兵。
高明禮如今也聰慧了幾分,他朝著錢溪喊到:“師弟,你倒是說句話啊。”
錢溪:“……”
錢溪咳嗽一聲,正要開口說話,對上師父瞧過來的眼神,他又默默咽回去,乖巧道:“都聽師父的。”
“師弟!”高明禮不敢相信,錢溪可是最后能讓他們留下來的底牌,平日里會說,一見到師父,就跟啞巴似的,什么歪理學說都說不出來一句。
高明禮很失望。
但錢溪已經(jīng)如此說,他仰頭望天,事情已經(jīng)成了定居,他想要拒絕師父,那只會迎來師父的輕敲,無奈,高明禮也只好放棄,附和道:“我也聽師父的。”
“好,”見兩人都應了下來,李樂只滿意了,讓兩人離開,其一,也是因為高明禮考試在即,現(xiàn)在回去能有更充足的時間去應對,二嘛,正如他所言,已經(jīng)出來多時,還不知妙道觀如何,最后,李樂只則是擔憂,萬一會有大事發(fā)生,京城不一定安生,還不如回到地方,也能避開。
李樂只睡下了。
兩徒弟還沒有睡下。
因錢溪回嫌回錢府麻煩,便同高明禮睡在一屋,高明禮偷偷觀察了一下師父的房間,見師父屋里的燈熄了,他才躺回床上,卷起被子,對里面睡得板正的錢溪道:“唉,師弟,你說師父讓我們回揚州到底有何深意,我總覺不得不像是師父說的那么簡單。”
“想那么多作甚,師父自有他的用意,”錢溪懶洋洋回著。
“難道你不好奇,”高明禮毛毛蟲似的咕蛹了兩下,道:“你說那兩國來是不是會發(fā)生什么大事,大到能影響師父的那種,師父擔憂我們,才讓我們離開,我們不會是話本子里寫的,拿來威脅師父的人質(zhì)吧,難道師父已經(jīng)算到我們會成為人質(zhì)的事,才讓我們趁天剛亮,就走?”
“要是我們成為人質(zhì),要不要自殺啊,我還沒有活夠呢,你可別說我貪生怕死,我是為我大好年華惋惜。”
“人之常情,”錢溪也被高明禮說的睡不著了,他坐起來道:“你說的都是假設,并不一定會成真。”
“我只是怕萬一,自從來了京中,這事一茬又一茬的找上門,他們都是害怕師父的本事,他們都害怕,那兩國的人要是知曉師父的本事,哪有不害怕的,師父不會算到自家會被刺殺的事吧?”
“你說師父是不是怕我們被牽扯進來,白白丟了性命,才讓我們走的,”高明禮眉心微蹙,又直勾勾地看向錢溪,想從他那知道答案。
錢溪:“應該……不會?”
錢溪也沒有把握,他略微思索,心底也有幾分動搖,難道真如師兄所言,師父算到自家會遇到刺殺,因此,這才支開他們兩人。
但不管如何,錢溪道:“既然師父讓我們離開,我們還是聽師父的,依師父的本事,這里面一定有我們不知曉的門道,我們只管回揚州。”
“……好吧,”高明禮想想他那三腳貓的功夫,也未必能救下師父,還有可能成為師父的累贅。
也許,在之前,他就是未聽到師父所言,強行留下,最后發(fā)生了不少的事情,所以師父算出來后,這才讓他們兩人離開。
也因這一猜想,高明禮睡夢中都夢到被人追殺,一路逃命的事,在那刀要刺中他胸口時,高明禮瞬間驚醒。
他粗喘著,眼底還有驚慌掃過房間里的一切,看到熟悉的陳設他抹了抹額間的汗,原來是虛驚一場。
他又躺回去,繼續(xù)睡下去。
直到天色漸亮,錢溪喊醒他,高明禮睜開眼,他揉揉眼虛瞇著,眼底還有幾分迷茫,看著外面的光線,天已經(jīng)亮了。
想起要回揚州的事,他起來洗漱,等離開時,高明禮還以為師父未醒,沒想到他們倆要離開的時候,就聽到門嘎吱一聲,師父穿著中衣站在門邊。
*
風一吹,李樂只感覺全身涼透了,但他看著還未出門的徒弟松了一口氣,他好不容易早醒一次,惦記著早上要起來送徒弟,昨日都未熬夜,看著兩人還沒有走。
李樂只道:“稍等。”
隨后,李樂只回屋,迅速地穿戴好,頂著一張未洗的臉,他有些尷尬,但還是對兩徒弟道:“我送你們兩出城。”
高明禮猛地回身抱住李樂只,眼淚止不住地流出,“師父,我舍不得你。”
李樂只被他這一抱,手都不知道放哪才好,他忍受了一會,才伸出手將人慢慢推開道:“又不是生離死別,年關我也會回揚州,放心。”
“走吧,時候不早了,”李樂只看了一眼錢溪,也揉了揉他的頭后,隨后送兩小崽子出城門。
看著遠處的兩人,李樂只也有些不舍,以后要相隔兩地,可比之前要更難見上一面了。
不過,李樂只看著天色,壞了,完全不敢有任何的停留,立馬朝家的方向走著,心底里悲傷秋月都在要上班遲到的份上消磨掉了。
等他好不容易洗漱好,又換上官服,再朝著鴻臚寺而去,等他到的時候,鴻臚寺的人都在忙碌著。
幸好,無人發(fā)現(xiàn)他遲到的事。
李樂只偷偷回到自己辦公的地方,還沒有踩進去,就被鴻臚寺卿,也就是王大人喊住:“李主簿,今日要去迎接雪國和昭國的儀仗,你可要前去?”
以往主簿沒有機會前去的,王大人想著李道長也不是一般的主簿,去見見還是給兩國的面子,最好啊,要是李主簿借此機會瞧出點東西,再上報上去,他們鴻臚寺也能沾沾光,在陛下那出出風頭。
“我?”李樂只指著自己。
“嗯,”王大人點頭。
李樂只糾結一會后,他還是選擇前去看看,這種大事不體驗一下,似乎白來鴻臚寺了。
得到李道長的同意后,王大人滿意地離開。
李樂只沒有等許久,就得到消息,昭國和雪國的儀仗來了,李樂只隨著眾人前去迎著,他看著兩國的儀仗隊,除了雪國的人一個未少,昭國這邊,倒是有幾分不同,出來的人雖穿著太子的服飾,但對方戴著面具,說自己感染風寒,不宜露面。
李樂只懷疑,這人未必是昭國太子,小說橋段里都是這么寫的,有的太子會半路開溜,然后讓個假的冒牌貨來偽裝,只是讓李樂只未想到的,昭國不僅太子來了,還來了一位公主。
難道昭國也是想通過聯(lián)姻好結為同盟的?
可昭國和大梁之間,那真的是水火不容,互相看不順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還能聯(lián)姻?
對家成為一對……攜手前行……
畫面太美,李樂只不敢想象。
兩國儀仗安排在蕃館,等人安排好后,王大人將李樂只拉到一邊,問道:“李道長你可有看出什么?”
“……”李樂只也不知道能不能說啊,這都是小說告訴他的,李樂只一瞬間想到這個,隨后又覺得自己秀逗了,這種事算一算即可,便掐指一算。
前來的昭國太子可是本人。
不是。
算出來的結果后,真是小說誠不欺我,李樂只小聲道:“昭國太子并非本人。”
“什么?!”王大人驚呼一聲,見旁人視線朝他這邊看來,他眼一橫掃,所有人都不敢與他對視,王大人這才蹙眉深思,昭國太子竟不是本人,那真的去哪了?
這要是昭國太子在大梁出了事,昭國少不了要找茬,這讓王大人頭疼不已。
王大人便問:“李道長能算出昭國太子在何處嗎?”
李樂只道:“稍等。”
李樂只掐算起來,得知昭國太子在白陽山上,李樂只便說了出來。
王大人剛放心下,又被白陽山三字弄得滿心煩憂,白陽山有猛獸,可不是爬山游玩的好地方,要是對方真死了,假的成真的,也挺不錯。
想到這,王大人瞬間開懷,也不擔憂其會不會出事。
*
將人迎來后,鴻臚寺后續(xù)的事,也只是輔佐禮部籌備宴會,這事和李樂只更無關了。
李樂只輕松了不少,下午便下班回家,只是他這一回家,沒多久又見到了一人。
這人并不是旁人,正是三皇子。
又一次看到三皇子,還是三皇子親自前來他的宣平巷,而不是請他前去王府,李樂只心底詫異了一二。
他沒有多想,打開門,請端王進屋后,便問道:“不知殿下這次前來找貧道又是為何事前來?”
“李道長已經(jīng)見到了雪國儀仗,雪國皇子如何?”三皇子問。
李樂只沉默。
他當時隨意掃了一眼雪國,見人未少,心思都放到了昭國那處,雪國皇子他知曉的不多,但那一眼掃到人,對方的相貌也是俊朗的,只是能讓三皇子前來的定不是因為好奇雪國皇子。
李樂只道:“殿下是因為雪國前來求親一事?”
“果然,除我之外,趙宣已經(jīng)派人找李道長算過,”三皇子胸有成竹道。
“……”
三皇子也不在此事上糾結,他道:“我這次來也是想要算上一算,適齡的兩位公主,一位是太子的妹妹,另一位是我的妹妹,我想知道,會是誰?”
李樂只搖搖頭。
三皇子皺眉道:“道長不愿替我算上一卦?是我給的錢少?一千兩夠不夠?”
“不是錢的問題。”
“兩千兩。”
兩千兩一出,李樂只嘴邊的話都一頓,兩千兩白銀可不是小數(shù)目,他心底心動了一瞬,但還是搖搖頭道:“不是錢的問題,是不會。”
趁三皇子還未開口砸錢,李樂只快速將剩下的話說完。
“不會?”三皇子琢磨了一下這兩個字,“李道長的意思是……”
李樂只點點頭。
“這件事的結果,不是兩位公主。”
“好,”三皇子高興,不管是誰,只要不是他妹妹即可,既然不是他妹妹,也不比同趙宣相斗,三皇子心情好,從懷里拿出兩千兩放到桌上,對李樂只道:“這筆錢,本王請道長收下,本王什么都不多,唯有錢多。”
“不必,殿下給我一百兩即可,多余的,殿下可以多行善事,會有好報。”
“……”三皇子一瞬間沉默了,若非這話是李樂只說的,他都要讓旁人見識見識一下他的手段。
但也正因為是李樂只所言,三皇子放在心上,更何況,此事又是涉及他妹妹,李道長才言此,那一定有李道長的深意,若能多行善事,讓他妹妹留在身邊,那也是功德一件。
他母親也能開懷。
三皇子笑道:“我記下了,一定會按照李道長所言,多做善事,不知此善如何定義?”
“不以善小而不為,做人留一線。”
三皇子心底重復這句話,這還是他頭次聽到有人如此說,還是對他如此說,十一個字倒是字字珠璣,字字點他。
他可不是好人,也未行過善事,至于留一線,他更喜歡斬草除根,免得遺留后患。
可李道長既然送他這十一字,是他以后發(fā)生了一些事,讓這位李道長算到了?
第107章
三皇子想要問個明白,但顯然,李樂只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這話本來就是他拼湊說出來的,也是隨口一說,能做到什么地步全靠三皇子自覺。
趁三皇子還沒有開口,李樂只又加上一句:“天機不可泄露。”
意思很明確了,自己悟。
三皇子也聽出來其意,蹙了下眉頭便沒有在李樂只面前糾結下去,他拱手同李樂只告辭后,先是進了宮,同他娘說起關于雪國求親一事。
德妃見到他的那一瞬,立馬迎上去,問道:“如何?那道士可有算出來?”
“算出來了,”三皇子搖了搖頭,隨后道:“妹妹們無事。”
德妃還以為雪國求娶,會是大公主嫁過去,聽出她兒子話里頭的意思,德妃驚訝,“竟都不是?”
若人是在她的女兒和皇后的女兒中二選其一,憑陛下對皇后的看重,還有多年的感情,皇后的娘家又比她的娘家強上幾分,橫看豎看都是她的女兒要嫁。
在事情未定下來,她為了女兒也少不了要同皇后搏一搏,未料竟然都不是,難道陛下是打算從宗室女中挑選?
德妃不放心,又問:“可靠嗎?”
三皇子扶著她坐下,“是李道長開的口,這道人有幾分本事,他即開口,錯不了。”
“……那就好,”德妃再次從三皇子口中得到確切的回答,心里的大石頭落下,她又看向她的梳妝盒那邊,抓著三皇子的手叮囑道:“既然那道人有幾分本事,算得準確,你可莫要吝嗇,多給他一點賞賜。”
德妃話音微頓,又道:“有沒有法子將那道人籠絡過來,他真算得準,也能成為你的助力。”
“這事你放心,孩兒知曉的,只是這位李道長并不是黃白之物能夠賄賂的人,他也未偏向太子,只需一百兩卦金,他也不會因太子拒絕我,維持現(xiàn)在的情分便已是不錯。”
“這事也急不得,同他交好不得罪于他,總歸是不會出錯的,”德妃又看了他一眼道:“你說的那位道士是不是算姻緣很靈的那位,我倒是聽旁人說起過,宮外有一人替陶家的女兒相看過,再過不久,等雪國的事情結束,你妹妹也要挑選駙馬,那時,還少不了要那位道士相看一二。”
“是他,娘你放心,孩兒會放在心上的,”三皇子做下保證。
德妃聽后點點頭,又關心了三皇子幾句后,又讓身邊的大宮女去將東西取來,一份是給李樂只的,一份則是給三皇子準備的衣裳。
不用德妃多言,三皇子也是明白的。
他收下東西后,同德妃告辭,送予李樂只的東西,便吩咐身邊的長隨送過去,而他,則是回到端王府,喊來幕僚同他們商議李樂只先前所言是何意。
“殿下,李道長的意思應是讓我們對太子那邊,留太子一命,畢竟殿下以后成大事,可不能鬧出兄弟相殺的局面,對殿下的名聲不利,李道長應是看得長遠,所以才借……提起此事。”
三皇子看向另外一人,想聽聽他的見解。
另外一人掃了前一人,心里嘀咕著:好話歹話全說了,他又能說什么,這事不管如何去說,都未必是好事。
可殿下盯著他,又不得不說。
那人無法,橫也是挨罵,豎也是挨罵,豁出去道:“殿下,李道長的意思也很明顯,多行善事,積少成多,也能成為大功德,這后一句,也是點前一句,殿下想想,若是大事已成,不服者殿下是否會斬殺殆盡,不留余地,李道長定是看到了那些人的下場,這才替那些人求了一個恩典。”
總歸讓他說出個花來。
三皇子看向第三人。
那人搖著羽扇的手一頓,笑道:“殿下,我猜李道長這是想讓殿下造勢,博得賢明,若殿下在民間名聲大噪,那時,未必不能壓太子一頭,甚至……”
未盡之言,都在笑意中。
三皇子也點頭,聽三位幕僚所言,都是大差不差,就連他心中所想,都未必不是此言。
見此,三皇子也放開手腳,原本太子便在京中開了養(yǎng)濟院,收留孤寡者,他想要收買民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天氣漸漸變涼,三皇子買入了一些物資,送到養(yǎng)濟院,除了想干點好事,三皇子也有想惡心一下太子的想法,沒想到對方竟然將他送過去的東西都收下了,甚至也不抹除他的功勞。
就憑這一手,他是做不到的。
這也讓三皇子對趙宣心服了一點,也讓他和趙宣之間的爭斗變成了爭奪民心。
*
而另一邊,雪國果真在朝堂上提出聯(lián)姻的事,太子和三皇子早已知曉,也知這事同他們無關,總歸嫁給雪國的并非他們二人的妹妹,反倒是昭國,還帶來一位公主。
這讓太子和三皇子心生警惕,可別也是來找他們大梁聯(lián)姻的,因大梁和昭國的私仇,兩人都不愿昭國提出聯(lián)姻一事。
而安王,得知雪國是來求親后,瞄了太子和三皇子一眼,在他們臉上停留片刻,沒有看出他們心中所想。
心底算著兩方的實力,適齡的公主只有大公主和二公主,不管是哪一方出嫁聯(lián)姻,都對他登上皇位帶來不小的波折。
這是安王不愿看到的。
下朝后,安王找到徐采女,同她說起此事,太子和三皇子有妹妹,他也有一位尚未及笄的妹妹,乃是徐采女所生的三公主。
安王原本沒想將三公主用在此處,但比起他的大業(yè),不過是犧牲一位公主罷了,還不是他的親生妹妹,怎么算,都能最劃算。
安王同徐采女說起后,徐采女一口回絕道:“不行,你妹妹尚未及笄,年紀尚幼,怎能嫁去雪國。”
“娘娘是舍不得,可娘娘位分不高,兩年后妹妹即使出嫁也未必能尋到一個好人家,何不借此機會,讓妹妹出嫁雪國,能成為一國的皇子妃,娘娘也能借此恢復位分,豈不是一舉兩得。”
“不行,”徐采女強烈拒絕,什么位分,什么一國皇子妃,全都是哄騙人的,她還沒有喪心病狂到那種地步,徐采女冷笑一聲道:“你翅膀硬了,連你妹妹都敢利用,你別忘了,你妹妹不止是你一人的妹妹,她還是太子的妹妹,更是要叫皇后娘娘一聲母后,你想借你妹妹嫁到雪國,雪國成為你的助力,你敢算計她,我也能讓你妹妹日后只襄助太子,憑你,不過是賤婢所生,還想爭奪皇位,做你的春秋大夢。”
徐采女毫不顧忌說出,安王臉色徹底黑了,壓下心頭的火氣,明面徐采女還是他的母親,不能出言不遜,即使他想掐死對方,也無法下手。
安王冷聲道:“娘娘言重了,本王也是一心向著娘娘,想娘娘恢復位分,才有此提議,若娘娘不愿,也就罷了,娘娘也好一輩子在采女的位分上,長命百歲。”
“你……”不易于罪惡毒的詛咒,徐采女拿著茶盞就讓往安王頭上扔時,看清安王眼中的兇光后,徐采女也想起她已今非昔比,宮里的物件可不是她想砸就能砸的,也只能悻悻收回手。
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徐采女越想越后怕,這次前來的是雪國求親,下次還不知道來的是什么阿貓阿狗,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皇帝厭棄,毫無盛寵,她的女兒也要因她而磨難重重。
安王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絕不會放棄利用她女兒的機會,這次不成,定還有下次。
宮里頭能夠護住她的可不多了。
除了太后,剩下的德妃等人,也未必會對她的女兒好,也唯有皇后娘娘,中宮之主,才能不偏不倚對待她的三公主。
即使她的三公主所得都不如萬千寵愛加身的大公主,但以后的親事,絕不會像今時,成為安王的籌碼。
徐采女想到便去做,只是想她的女兒記在皇后娘娘名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李樂只剛下值,還沒有等他走出門,就看到外面有一輛馬車在等著他,他還以為是旁的人,沒想到那輛馬車走下來一位令他熟悉的人,他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人是安王的長隨。
看著對方直愣愣地朝他的方向走來,李樂只一瞬間想到他現(xiàn)在后退可還來得及,也不知安王尋他是為了何事。
那長隨走到他的面前,說道:“李道長,殿下正在車上候著,還請道長上馬車一敘。”
李樂只嗯了聲,雖然他想問能不能不去,但事實容不得他拒絕。
李樂只走上那車后,就看到安王正拿著一本書,一側陽光照進來時,剛好投射.在他的臉上,讓這人都感染上溫度,顯得更溫和幾分。
李樂只走進去坐下道:“不知殿下找我為了何事?”
“李道長,”安王合上書放在一旁,“我也是遇到一件難事,不得不前來尋李道長,想必,這件簡單的事李道長一定能算出來。”
李樂只察覺到安王此次前來,可不是像上次的試探,簡單的事,還肯定他能算出來,這代表對方要得到一個準確的結果,而不是像上次那般能糊弄過去的。
李樂只開始沉思,這次安王前來尋他算的事,他能否全盤托出,還是要掩藏一點實力,他該算到何等地步,才不會惹來安王的猜忌。
李樂只正要說自己本事平平,算得不準時,安王伸手制止他,并言:“道長不必擔憂,憑你的本事定是能算出來的,道長可有聽聞朝會上發(fā)生的事?”
“嗯,”李樂只雖未上朝,身邊知曉此事的人可不少,就連他也算到雪國的來意。
第108章
不就是為了那件事。
所以,安王找他也是想要算那件事,李樂只心底的小人挑了一下眉頭,他也不藏著掖著,問道:“殿下是想算雪國聯(lián)姻一事?”
“是也不是,”安王微笑,“李道長有所不知,我有一妹妹,我不愿其嫁去雪國,故而想問問李道長,此次會是哪位公主下嫁。”
好懸。
李樂只差點沒把那句“你也有妹妹”說出口,據(jù)他所知,適齡的有兩位公主,可沒說其中一位是安王的妹妹,難道是有變故?
李樂只不在此事上糾結,他暗自徒手掐算一二,得到的仍是和先前一樣的結果。
他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拿出茭杯當著安王的面扔了三次,假裝是用茭杯算出來的,在安王面前,他不得不多費點心思。
李樂只道:“殿下放心,此事和公主無關。”
“哦?”安王不太相信,這件事居然和公主無關,心底懷疑幾分,難道是這道人算得不準?
他可不信,這么好的機會,太子和老三不會心動。
唯一的變數(shù)也只有他父親,大公主是他最喜愛的女兒,父親未必會舍得,那也只有二公主,要防備老三。
不過,這道人要是算得準,此事和公主無關,安王想到另一種可能,定是他的謀算成功。
于他而言,倒是個好消息。
安王走后,李樂只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著安王遠去的馬車,他真想伸手喊一聲,殿下,我的卦金。
想想那個冥場面,李樂只閉上嘴。
而安王從李樂只那里知道消息后,立馬派人去請徐凌前去他的府中,見到徐凌后,安王同他說起雪國求親一事。
“殿下你的意思是?”徐凌心中已經(jīng)有了猜測,但還是不死心問上一句。
“若是有雪國相助,更多了幾分把握,相信表弟也是明白的,”安王雙目含笑看著徐凌。
徐凌對上那雙眼睛,遍體生寒,不敢與他直視,低頭不語,心里有萬般話想要說出口,臨近嘴邊,卻又無聲。
“表弟?”安王喊了一聲。
徐凌猛地抬頭,他收斂起臉上的神情,猶豫半會,才道:“殿下,此事事關重大,我會告知父親,交由我父親決定。”
“好。”
安王依舊是笑著的模樣,可徐凌卻不敢再與之對視,匆匆一禮后,轉身離開。
離開的步伐飛快,就差沒有飛起來,走出端王府的那一刻,徐凌頭也未回,活像后面有吃人的老虎般,上馬車時,腿還軟了幾分,扶住馬車門邊才沒有讓自己出糗。
等坐在馬車里,徐凌回想安王所言的每一句話,放在膝上的五指慢慢收攏,留下道道褶皺。
對于安王想要他阿姐出嫁于雪國的事,徐凌還是有幾分不舍,可他們忠勇侯已經(jīng)上了安王這條船,絕無回頭的路。
想必父親知曉后,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阿姐的事情絕無回轉的余地。
果然,這事告知于父親后,父親沒有任何的猶豫,就將事情定了下來,只是這事未必也會如他們所愿,該如何還要全看陛下的想法。
*
李樂只還沒有回到家,就被公孫淼然拉著前去了豐安樓,路上李樂只還同公孫淼然說起安王找他算卦一事。
公孫淼然聽后驚訝道:“安王哪來的妹妹?”后他想起來,對李樂只道:“他倒是有一位,那是徐采女生的,對方年齡尚小,雪國求親一事即使真的會選公主也未必會選三公主。”
“那安王此舉,是在試探?”李樂只不解。
公孫淼然步伐微頓,他想到了一種可能,只是這事也不定是真的,便沒有在這時候說出來,只是道:“莫要管他,擾了咱們的興致,今日豐安樓來了一位新的大廚,做得一手辣鍋子,是新鮮玩意,你吃了一定感覺不錯。”
“哦,那我倒要見識見識了。”
等到了豐安樓,李樂只還在慢悠悠喝茶,等那辣鍋端上來的時候,李樂只震驚地瞪大了雙眼,他沒有看錯吧,這玩意怎么那么像火鍋……
他收起眼底的震驚,嗅著空氣中飄的香味,真的跟火鍋沒有任何的區(qū)別。
李樂只看著上來的片片肉,真心感嘆,不管去了哪里,會吃的依舊會吃,李樂只將東西倒進鍋里頭。
公孫淼然見到他動作熟練,好奇道:“李道長,也去過荊州?”
李樂只差點脫口而出沒去過,但他話到嘴邊,想起了原主,他可不知道原主有沒有去過,便笑笑,問道:“怎么了?”
“這鍋子是從荊州那處傳過來的,我見道長比我還要熟悉,還以為道長去過荊州。”
李樂只笑笑道:“上樓的時候看到了,便學會了。”
公孫淼然也沒有在這事上糾結下去。
兩人悶頭吃起來,李樂只連連灌了自己幾口茶,這鍋子可比他從前吃的要辣上許多,而且沒有清湯鍋,吃了一點,李樂只便受不了了,端著茶走到一邊,將窗戶打開。
黃昏染盡半邊天,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李樂只盯著臨街的人看著,等過了一會兒,他倒是看到了一人,只因那人長得比平常人要俊俏幾分,李樂只看著對方身上的衣服,上面繡有大片的黑牡丹,就是那張臉,看著有幾分熟悉。
李樂只看著他時,那人似是察覺有人在看他,也抬起頭,往上一瞧,就看到了站在窗邊的李樂只。
跟隨在他后面的人也看到了李樂只,見主子好奇,等走遠了,李樂只聽不見時,才說道:“主子,那人便是姓李的道士。”
“哦?是他,”那人只說了這一句后,便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
李樂只在那兩人都看向他時,不好意思地向后退了兩步,等人走遠后,他也沒了心思站在那,又坐回去。
低頭一看,又看到他碗里多了幾塊肉,沖鼻的麻辣味撲鼻而來,李樂只也只能硬著頭皮吃下去。
等他和公孫淼然吃完后,李樂只只覺自己肚子里燃起了一堆火,臨走前,還是沒忍住道:“要是有清湯鍋……”
“吃這種鍋子,就要辣的才爽快,清湯的有什么意思,”公孫淼然笑道。
李樂只乜斜他一眼,道:“你要是受得了辣鍋,剩下的也不會扔我碗里。”
“那我也不要清湯的。”
“嗯。”
李樂只笑道:“下次你可以帶旁的不吃辣的前來,還可以特意吩咐他們多加點辣。”
“還是道長你會吃,好好好,”公孫淼然連說三個好后,“下次李道長可一定要前來。”
李樂只:“……我能不去嗎?”
“不能。”
李樂只看了公孫淼然一眼,見他認真,也沒有拒絕,下次的下次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何況火鍋這東西,辣也不怕,越辣越香,越辣越要吃。
兩人分開后,李樂只慢悠悠走著,等他回到家后,看到了周侍郎,李樂只快步迎上去,問道:“周大人,可是有要事?”
周侍郎面色沉沉,他點了點頭。
李樂只也沒有任何廢話,直接打開門,迎著人走進后,給周侍郎倒了一杯茶。
周侍郎接過后未喝,而是道:“李道長,能否替我算一件事。”
因這事嚴重,周侍郎未開口,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到李樂只面前。
李樂只一看紙上的字,再抬頭看向周侍郎。
周侍郎道:“正如道長所看到的那般,自上次分別,申涯一事我心中早已有了猜想,便派人特意去查了查。”
“雖然未查出什么事,但依我多年的直覺,兩人之間逃不了干系。”
“這件事……”李樂只猶豫,紙上的兩人是他完全想不到的,兩人之間居然會有聯(lián)絡,這種事情是真的,大梁真的要震一震了。
“我相信李道長的本事,”周侍郎握緊茶盞,盞壁的溫度通過手心似要溫暖全身,卻無法溫暖周侍郎涼透的內(nèi)心。
他摩挲著盞壁,若這件事是真的,他大梁的事昭國一清二楚,甚至知道的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多。
見狀,李樂只也不再猶豫,徒手掐算起來,算出結果后,李樂只神情也凝重幾分,掐算的手指也停在半空。
事情是真的,兩人之間果然認識。
見李樂只的神情,周侍郎心下也明白了,他放下還有余溫的茶盞,嘴角牽強如同往日一般笑起,“如何?”
“如大人所想,兩人相識。”
周侍郎沉聲:“嗯。”
知道是這種結果后,周侍郎很平靜,平靜得宛如暴風雨來時的前奏,他道:“這件事還請李道長莫要放在心上,等我稟告圣上后,再由圣上定奪。”
“好。”
*
周侍郎得到結果后,沒有任何的停留,進宮同趙帝稟明此事,這事因兩人未言,就連暗衛(wèi)也不知情。
趙帝從周侍郎處得知此事后,沒有任何的緩沖,猛然聽聞,心頭震怒,拍桌站起。
“此事當真?”
“陛下,此事是李道長算出來的,臣絕無虛言,”周侍郎低垂著眼道。
趙帝聽后,怔愣地坐了回去。
連玄陽宮的道長都叛變,這天底下的道士還有誰能值得他相信,這不免讓趙帝懷疑起玄陽宮。
趙帝擺擺手后,周侍郎退下,獨留趙帝一人沉思,呂成風同昭國有聯(lián)系,那剩下的道士,又有幾人暗中同昭國聯(lián)絡。
趙帝不知,也不敢賭。
在這一事上,他能信的也唯有李樂只李道長了。
只是,因呂成風一事,也讓趙帝頭疼,他完全不知昭國掌握了多少,若呂成風真投靠昭國,那他大梁誰又能阻擋他。
即使相信李道長,趙帝也沒有把握,李道長太過年輕,未必能勝呂成風。
他大梁未來又該何去何從。
第109章
這邊趙帝還在想著以后的未來,而李樂只算出那事后,也睡不著了。
玄陽子道長待他不薄,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總歸要跟對方說上一聲。否則,還不知會鬧出怎樣的風波。
*
第二天,李樂只未去上值,而是前往了玄陽宮,找到玄陽子道長同他說起這事。
玄陽子大驚道:“什么,你說他……”
玄陽子不敢說下去,他也徒手掐算起來,還真叫他算到了,也因算到,玄陽子怔愣在原地。他回想近些年,呂成風回玄陽宮時的日子,次次都是大梁發(fā)生重大事情的日子,他原本以為他師兄依舊記得師父所言。
故而,才愿意放下心中的成見,回到大梁,守護大梁。
玄陽子心亂了。
他現(xiàn)在也分不清當初師兄回來時,是抱著何樣的心情,何樣的目的。
若因師父選擇他成為掌教,師兄心底不滿,自那日起,離開玄陽宮后,師兄一直效忠昭國。
玄陽子不敢去想,這些年來,他師兄掌控了多少消息,昭國又知曉多少。昭國狼子野心,一直妄想吞噬大梁疆土,數(shù)十年的準備,密而不發(fā),定是在找能將大梁一擊斃命的機會。
那時,吞噬大梁猶如囊中取物,易如反掌。
心痛至極。
竟讓他不能呼吸,玄陽子眼眶紅了幾分,隨后他猛然看向李樂只的方向,鄭重道:“李小友,以后大梁的未來就交到你的手中了。”
“我?”李樂只震驚。
玄陽子點點頭,嚴肅道:“我?guī)熜诌@些年定將大梁上上下下的情況摸透,甚至,他知曉每一位道士的本事,就連我,都未必能勝他半分,唯有你,你的本事他并不清楚,若同你對上,他定會因此忌憚一二。”
“恰好他們知曉的,也只有你在刑部時辦下的案子,你本領越高,昭國越忌憚,但也會帶來無窮的殺機,昭國將會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只是這條路艱險,更是九死一生。”
說到這里,玄陽子有幾分不忍,李小友年紀尚輕,他將重擔托付于他,這對于李小友而言,過于沉重,他也不能將一國的未來交托于他手中,他們這些老家伙還沒有死。
“罷了,李小友,今日所言,你就當老道未說過,”玄陽子笑道,隨后拍拍李樂只的肩膀,“天塌下來,還有我們這群老家伙在。”
不就是師兄,都多少年了,他未必不能同他師兄相比。
李樂只心生擔憂,但他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他還從未面對過這樣的情形,憑他的本事真的能力挽狂瀾?
李樂只不清楚,卻也不敢托大。
在這種事上,除非萬不得已的地步,總歸還有玄陽子前輩等人在前面,而他,盡力成長吧。
現(xiàn)在還沒有到最壞的結果。
*
離開玄陽宮,李樂只想了想,還是前往鴻臚寺,也不知道他今天早上未去上值有沒有給他記下。
李樂只剛到鴻臚寺,就看到行色匆匆的公孫淼然。
還以為公孫淼然有什么要緊事,李樂只正要讓開道,就見公孫淼然是沖著他來的。
李樂只便問:“發(fā)生了何事,如此行色匆匆?”
“倒也不是要緊事,”見到李樂只,公孫淼然放下心來,他同李樂只并行往回走道:“安王昨日找你去算,他是打著想忠勇侯府的人替公主前去聯(lián)姻。”
“然后?”
“安王此舉定是有奪儲之心,”公孫淼然小聲道:“若是忠勇侯府同雪國聯(lián)姻,安王背后有了雪國的支持,這也就罷了,忠勇侯還愿意應下此事,代表忠勇侯府放棄了宮里的娘娘,愿意站在安王身后。”
“……”這對于李樂只而言,并……等等,要是安王有了上位的可能,那安王以后的權力可不像現(xiàn)在這般,安王原本同他交惡,還多次試探,安王掌權,定不會放過他。
更何況還有先前一事發(fā)生,即使他未被安王清算,但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想到未來,李樂只神色認真起來,安王于他而言,終究是個隱患。
“你的意思是想阻止忠勇侯府同雪國聯(lián)姻?”李樂只反問。
“這正是我等糾結之處,若忠勇侯府同雪國聯(lián)姻,不管雪國支持的是誰,同大梁此時并不會交惡,但若將人……”公孫淼然觀察左右,見無人,他也壓低聲音道:“若是將人換成昭國公主,昭國同雪國聯(lián)姻,對大梁可有不利?”
“怎么突然算到那位公主?”李樂只疑惑。
公孫淼然依舊壓低聲音:“昭國此次前來,殷太子攜帶公主而來,擺明了也是想同大梁聯(lián)姻,就是不知殷太子看上的是誰,太子定是不會娶那位公主,剩下的幾位皇子,倒是成了殷太子的目標,更有可能會定在三皇子身上,若雪國支持安王,昭國支持三皇子,這對殿下而言,是件棘手的事。”
“何況,若三皇子真娶了那位公主,將會徹底無緣,在這等情形下,三皇子未必不會如瘋狗般撕咬殿下,真的走到那一步,也要內(nèi)亂了,不是件好事。”
如今,勢頭正盛的只有太子和三皇子,兩邊如水火,誰也奈何不了誰,若三皇子得昭國相助,又無緣皇位,對方發(fā)起瘋來,也唯有陛下出手才能壓制,可那時,陛下未必不會心懷愧疚。
這也正是公孫淼然所擔憂的事情。
李樂只明白一切后,根源還是在那位昭國公主的身上,便多方面算了一下。
算出來的結果卻讓李樂只未想到。
這位昭國公主最終還是同雪國皇子在一起了,至于殷太子會不會選擇三皇子,他算出來的結果也是不會。
所以,公孫淼然的猜測是錯的,殷太子選擇的另有其人,而這人,李樂只猜測,正是處于漩渦中心的安王。
這是來自他的直覺,為了驗證,李樂只也算了一卦,證明了他的猜想。
安王。
安王得雪國相助后,又得到昭國殷太子的青睞,這樣的人物,看著可不像是一般人。
若不是對方并非是趙琮,李樂只真的要以為對方下一任皇帝了,不過,這種事情應該不會發(fā)生在一位皇子的身上,皇帝未必能容忍,這不過是讓他離皇位更遠了一步。
除非……
李樂只想到了一種可能,但他也不敢說出來,這種事情沒有證據(jù)說出來也是在污蔑對方,何況未必有人相信。
李樂只組織了一下一眼道:“事情非你們所想,想去做便去做。”
“好,”公孫淼然了然,李道長既然如此說,那定是沒有問題的,他們只要按照自己所想去做,定是能行的。
來尋李樂只前,公孫淼然心中已有想法,昭國公主的事情,太子和三皇子是一條心的,只要太子和三皇子聯(lián)手,事情定能辦成,故而,公孫淼然才想知曉,若雪國和昭國聯(lián)手,會對大梁有何不利的情況。
幸好,結果是好的。
公孫淼然將李樂只所言告知了趙宣,趙宣得知后,淡淡道:“知道了。”
同時,趙宣也同三皇子聯(lián)絡起來,在這件事上,他們的想法一致,兩人攜手合作,也就導致第二天,旁人發(fā)現(xiàn)時,看到雪國皇子和昭國公主躺在一張床上。
殷太子見了,臉色沉沉。
因兩人鬧出這種事,導致雪國使者和昭國使者都不知該如何是好,明明他們前來,是為了同昭國聯(lián)姻,可事到如今,難道他們還真的要和對方商談?還是在大梁的眼皮子底下?
使者的眼皮子跳動了兩下。
這就好比親自把脖子伸到別人的刀下,并叫囂讓對方砍他們一刀,真是讓他們驚心膽跳,唯恐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殿下,怎么辦?”昭國使者問道。
殷太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未言。
事情鬧到這種地步,已經(jīng)擾了他的計劃,他看著眼前兵荒馬亂的局面,心底不由懷疑是誰辦成的這件事。
趙太子,還是三皇子?
比起昭國和雪國,還有一人比他們更氣憤,安王得知昭國公主和雪國皇子被人瞧見那幕后,便知他的打算成了一場空。
這件事,定是老三做的。
該死。
他應該隱藏更深一點,不知這件事是否有太子的身影,若單單只是老三一人,他未必不能同對方斗一斗,若是加上太子,那他的野心算是攤在兩人的面前,再沒有點行動,在解決老三之前,太子定會敲打他。
他已經(jīng)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唯有拼死一搏,方有機會。
*
這件事鬧得動靜不小,就連李樂只都耳聞幾分,得知昭國公主和雪國皇子的事情,李樂只毫不驚訝,在公孫淼然找上他的那一刻,他便猜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太子和三皇子不會放棄撮合兩人的機會,此次不成定會有下次。
安王的野心已經(jīng)顯露,太子不出手,三皇子新仇舊恨下,也不會放過安王。
李樂只模擬了一番,若他是安王,身處安王的境地,也唯有背水一戰(zhàn),誓死一搏,才有一絲機會。
除非,安王不想成為皇帝,否則,在三皇子打壓他之前,他若不反擊,只會節(jié)節(jié)敗退,再無一拼之力。
若是他,爹不疼娘不愛,還只能蟄伏起來時,想要得到皇帝的看重,除非,太子身死,三皇子被廢。在這之前,唯有尋求外力,才能有起來的機會。
安王只有忠勇侯府作為依靠,忠勇侯府已無從前的輝煌,未必能夠始終同安王一條心。
所以,聯(lián)姻能給安王帶來不來的助力。
如今聯(lián)姻的事情也成泡沫,在這種情況下,安王會做什么?
第110章
宮變。
造反!
李樂只想到后,立馬算了一卦,得到的卦象竟真是此,安王會造反,還在近日。
他倒吸一口涼氣。
這樣大的事情,已經(jīng)不是他能夠解決的。
更令人頭禿的是,這種事情說出去,未必有人會相信他所言。
事情太大了。
一般人可不敢聽,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懷著對方不一定相信的想法,李樂只將這件事告知給了公孫淼然。
公孫淼然得知后,震驚不已。
安王怎么可能會造反,就憑他?
不是他看不起安王,是現(xiàn)在的情況,安王手中也無什么兵,他哪來的勢力推他上位,除了忠勇侯府,旁的可都不是傻蛋。
“李道長,你是不是搞錯了?”
李樂只:“……”
他就知道這事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果然,他就不應該開這個口,讓太子小心安王,留意安王知曉他的動靜即可。
可偏偏,他也怕這群人不知道他的意思,完全不會想到那件大事上去,對安王不重視。
那真是活脫脫給安王送機會,閻王爺都到門前敲門了,里面的人還一點都沒察覺呢,樂呵呵的。
李樂只淡淡道:“不相信?”
李樂只控制好自己的神情,讓自己顯得淡然起來,除此之外,還讓自己擁有高深莫測的氣質(zhì)。
原本他在旁人眼中,就挺仙風道骨的,現(xiàn)在又高深莫測起來,一下子鎮(zhèn)住公孫淼然,令他說不出反駁的話。
公孫淼然道:“怎會,我怎會不相信道長,只是這事驟然聽聞,沒有任何的準備,這才……總之,不是懷疑道長,李道長,你既然已經(jīng)算出來,可知安王何時動手?”
李樂只道:“十日后,子時。”
公孫淼然吃了一驚,安王會造反這已經(jīng)是他沒有想到的事,居然還在十日后動手,到底是什么,給了安王的底氣,讓他竟然毫無準備,就敢逼宮。
這十日內(nèi),到底又發(fā)生了什么?
難道是因為他們的謀算,雪國和昭國聯(lián)姻,這才引得安王不想蟄伏?
公孫淼然怎么也想不通,安王哪里的兵,哪里的人,就憑忠勇侯府?
不對——
若是忠勇侯府,安王沒那個膽子,一定還有他們不知曉的底牌沒有暴露出。
公孫淼然坐不住了,他同李樂只告辭一聲后,立馬朝著外頭奔去,前去尋到趙宣,見趙宣身邊有旁人,公孫淼然靜站在那。
趙宣看到他,又見其未言,揮揮手屏退左右后,問道:“發(fā)生了何事?”
“殿下,”公孫淼然這才上前,落后趙宣一步,盡量用只能他和趙宣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李道長算了一卦,言安王十日后會逼宮。”
“嗯?”趙宣驚疑,略挑了一下眉毛。
安王十日后會逼宮,這事他從未想到的,趙宣問:“你沒聽錯,不是老三?”
公孫淼然點頭又搖頭,“沒有,李道長說的正是安王,殿下,李道長算得卦沒有出錯過,可令我想不通的是,安王哪里的本事,敢在十日后犯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別說公孫淼然想不通,就連趙宣也沒想通,安王哪來的本事,想要逼宮,最少也要調(diào)動監(jiān)軍,而執(zhí)掌監(jiān)軍的人可是他爹的心腹,除了他爹能調(diào)動,旁人的命令那可是不會聽聞的。
其次,憑忠勇侯府的實力,病貓三兩只,也不成氣候,又無雪國聯(lián)姻成為他的后盾,即將面臨老三打壓的安王,哪來的本事?
大梁內(nèi)官員的一舉一動,他可是盯著他,也未見老三同哪位官員有過來往,這也導致,趙宣想要逐一突破,都無從下手。
趙宣未想到誰,卻也沒有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這可是李道長算出來的,李道長的卦象,無一例外,都一一驗證,既然李道長算出安王有此野心,那安王絕無他表面所表現(xiàn)的那般簡單。
趙宣沒有任何隱瞞,他進宮將這件事告知于趙帝。
也不用他說,趙帝心底一清二楚,都無需暗衛(wèi)的稟告,這樣重大的事,也只有李道長,才能算到。
對此,趙帝是高興的。
連這種事情都能算出來,可見李道長本領高超。
李道長越強,越能讓他們大梁立于不敗之地,呂成風知曉得再多又如何,只要昭國不知李樂只,他大梁就不會敗。
趙帝先是樂呵了一陣,又想起宣兒所言,不滿地皺了皺眉頭,這份不滿,乃是沖著安王去的。
在他心底,他的江山,他的位子都是留給趙宣的,旁人不能沾染半分。
就連三皇子,都是他選出來的磨刀石,也唯有三皇子,才能和趙宣相爭。
安王,趙帝從未放在眼里。
原本對安王便沒有太多的喜愛,這事一出,更是心生厭惡。
趙宣道:“爹,這事二弟一人是辦不到的,即使有忠勇侯府,忠勇侯府也沒有那個膽子。”
趙帝嗯了聲,他十分清楚安王背后的人,那真是空空如也,沒有人看好安王。
因此,趙帝也想不通,老二哪里的底氣,敢逼宮的。
李道長是不會算錯的。
趙帝:“宣兒,你好好想想,有誰同老二走得過近。”
“二弟一向同朝臣不曾親近,”趙宣沉默,他竟也想不到一人,一位有野心的皇子,卻沒有親近的臣子,縱觀全局,二弟他……不對勁,不同于常人。
趙宣道:“既然二弟能逼宮,那監(jiān)軍那邊,徐貴此人,未必忠心”
趙帝沉默。
徐貴此人是他一路提拔上來的,趙帝從不會懷疑徐貴會背叛他。
“十日后你好好待在你太子府,罷了,還是進宮,同我和你娘待在一起,免得那群人不長眼。”
趙帝可不想,他被老二逼宮時,老二喪心病狂,派人去將趙宣砍了,為了防止任何意外發(fā)生,還是將兒子放在眼皮底下,那逆子,再怎樣大逆不道,也不敢在他面前傷宣兒一根汗毛。
趙帝安排好趙宣后,又一道密令送往鎮(zhèn)國公府,十日后,若老二真敢逼宮,鎮(zhèn)國公府也能率領三千精騎救駕。
*
趙帝安排好一切后。
李樂只這般也得到雪國和昭國要離開的消息,因發(fā)生那樣的事,兩國也無臉待在大梁。
這次,前來送行的還有三皇子。
李樂只遠遠看著,看到昭國殷太子后,李樂只又發(fā)現(xiàn)那人似是先前假冒的,那位殷太子尚不知去往了何處。
發(fā)現(xiàn)這等變故,李樂只等兩國儀仗出城后,他才找到三皇子。
“三皇子,”李樂只走到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見是李樂只,回眸那一瞬間,臉上瞬間掛起笑意,“原來是李道長,李道長在鴻臚寺可還習慣,要不要我替李道長換一換地方?”
“這倒不必,”李樂只拒絕,又上前兩步道:“殿下,我發(fā)現(xiàn)一件事,此事事關重大……”
三皇子眼一掃,他身邊的人立馬讓開,后退一大段距離。
這樣遠的距離,對方未必能聽見。
李樂只也放下心來,說道:“殿下,我發(fā)現(xiàn)昭國殷太子是假冒的,真正的殷太子不知去往了何處?”
三皇子眉頭微蹙,心底罵殷太子了幾句,隨后問道:“道長可能算出他在何處?”
李樂只先前還未算,但也不妨礙他此時去算,但這一算,李樂只懷疑起了自己。
會不會是自己算錯了。
這位殷太子怎會在他家……
不是,這位殷太子為何要去他家……
李樂只迷茫了,很不理解,對方這是什么操作,這讓別人知曉了,還以為他和他之間,有啥見不得人的交易。
若不是他瞧出那人是假冒的,找上三皇子說起此事,這要是讓旁人見到了,還以為他……
此人是想害他?
李樂只不解,也沒有任何隱瞞,這事還是提早說一聲,免得以后是從別人的口中聽聞,他還要去辟謠。
三皇子知曉殷太子正在李樂只家門口等著,也滿頭不解,后又警惕起來,這位殷太子前去找李道長,定是不安好心。
連忙勸阻道:“李道長,你還是莫要回去了,對方來意尚且不明,若是趁道長不備,借此謀害道長,那真是我大梁無法挽回的損失。”
李樂只小聲:“……也沒有這么嚴重。”
這也太看重他了,讓他都有幾分不好意思,難道昏君喜歡奸臣,奸臣說話好聽,讓人都飄飄然的。
咳咳……
他絕對沒有說三皇子是奸臣的意思。
李樂只給自己算了一卦,算算自己有沒有危險,他倒是沒有算到。
李樂只道:“殿下放心,對方并未有傷我之心。”
“李道長不必多言,我陪同道長一同前去,”沒有傷害李道長的心,那更可怕了。
沒有人在一旁監(jiān)守,殷太子那等歹人,為了謀求李道長前去昭國,憑他舌燦蓮花的口才,又經(jīng)常話里挖坑,李道長未必不會被對方坑走。
還是需他在一旁守著,想要在他面前撬他大梁的人,他會讓殷太子知曉,何叫以“理”服人。
*
兩人一同前去宣平巷,果真在李府的門前,看到身穿黑袍,繡有黑牡丹繡紋的人。
李樂只看到那衣服的紋路,心生熟悉,等他看到那人的面前,更是心頭一震。
誰能想到,前幾日他臨窗往下瞧到的路人中,恰好有這位殷太子。
若非他今日算到,前來他門前等的人是殷太子,他恐怕以為對方是碰巧有過一面之緣的有緣人。
李樂只心沉了沉。
殷太子回頭,見到李樂只的一瞬間,他眼底的驚喜尚未收起,就看見李樂只背后的一人,大梁的三皇子。
見到三皇子的那一刻,殷太子便知,他今日的偽裝要被識破了,原本他還想試探一番這位道人的本事,若有可能,“邀請”這位道人前去昭國,可惜了。
他今日是帶不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