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賀知行?”方霽出聲道, 他能夠感受到賀知行也在這張床上,盡管看不到對方現(xiàn)在的神情,還是覺得心里發(fā)毛。
房間內(nèi)靜的可怕, 任何細微的聲響都被無限放大, 成為夜的伴奏,包括彼此或急或輕的呼吸聲。
“空調(diào), 開一下, 太熱了。”
賀知行掃視了一眼全身上下只剩一條內(nèi)褲的人, “你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吹空調(diào)容易著涼。”
方霽當然知道自己被扒得一干二凈了,汗液覆在身上, 匯集成無數(shù)透明的小溪,沿著肌肉紋理蜿蜒而下, 形成一張密不透氣的網(wǎng)。
“那就這樣讓我熱著?一身汗黏死了。”
他現(xiàn)在嚴重懷疑賀知行是不是也有什么心理疾病, 正常人哪里會整這種東西, 只能先給他找點事做將人穩(wěn)住。
賀知行從床上下去, 打開了房間內(nèi)的窗戶, 隨后轉(zhuǎn)身進了衛(wèi)生間。
方霽聽到有嘩啦啦的水流聲響起,沒一會, 賀知行拿著一條打濕后擰干的毛巾回來, 重新上了床:“我給你先擦一下身體。”
“不是,你就不能先放開我?”方霽氣笑了, “我就沒見過你這樣三番兩次趁人之危的。”
他相信賀知行想幫他克服心理障礙是真心的,但同樣相信這家伙是個披著人皮的老流氓,他要是再看不清這一點, 真是白吃了這么多年的鹽。
賀知行今晚給他安排的其實依舊是接觸訓練, 卻不再是簡單的牽手和擁抱,而是全身式無預兆觸碰。
失去了視覺的庇護, 神經(jīng)如裸露的弦,高度警覺。方霽的心臟宛若擂鼓,他無法猜測賀知行的手下一步會落在哪里,或許是已經(jīng)對觸碰免疫的地方,又或許是尚未被發(fā)現(xiàn)的敏感區(qū)帶,每一分一秒皆充滿懸念。
當然,這種方法無疑伴隨著一定的風險,若是把控不當,便會激發(fā)方霽心中潛藏的恐懼,反而加重他的抗拒。
賀知行在決定嘗試之前做了很多功課,力求掌握恰好的尺度,每一次撫觸既要接近方霽的承受極限,又必須保持在安全范圍內(nèi),以免適得其反。
“我之前說了,我會盡量滿足你提出的要求,唯獨上/床不行。”方霽的話語尾音有點變調(diào),藏著不易察覺的復雜情感。
“你現(xiàn)在把我扒了又綁上算怎么一回事?”
沒了酒精的麻痹作用,他不可能再像方才那樣淡定,身上細胞仿佛沐浴新生,對賀知行的每一次觸碰都激起前所未有的反響。
“你要是敢先違反我們之前說好的要求,原本的一個月就提前結(jié)束!”
賀知行自然清楚現(xiàn)下不是發(fā)展到那一步的好時機,畢竟他們之間還橫著PTSD,方霽現(xiàn)在能夠接受到這種程度已經(jīng)是極限了,操之過急只會功虧一簣。
“今晚只是脫敏治療,我不會做其他的事情。”
“你不用怕我。”
他說了,不會做讓方霽厭惡的事,更不會去強迫他。
“怕你?我怎么可能怕……喂等一下,你別一上來就先抓我大腿!”
賀知行的大拇指輕柔而又精準地按在了方霽大腿內(nèi)側(cè)那片區(qū)域,瞬間喚醒一股奇異的感覺。
方霽渾身猛然一震,敏感得不行,本能地去躲避,卻發(fā)現(xiàn)自己壓根動彈不得。
此刻的他宛如月光下的細沙,柔軟而無助,任由風兒塑造其形狀。四肢的束縛成了他掙脫不了的鐐銬,讓他即便在懊悔與羞憤的交戰(zhàn)中,也只能維持著仰面朝天的姿勢,無力反抗這一切。
暴露在外的所有脆弱與隱秘,盡數(shù)落入賀知行的眼底,成為一幕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面。
媽的,他喝醉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就跟這混賬滾到床上來了。
賀知行應該沒有將他內(nèi)褲一塊扒了吧?
幸運的是,他感受到了內(nèi)褲還在身上。
不幸的是,下一秒就沒了。
“我得幫你擦汗。”賀知行將他一條腿抬了起來,分開,熟練地將他的棉質(zhì)內(nèi)褲脫下,褪到了膝彎。
感官被放大,布料擦著大腿皮膚,每一次接觸都像是羽毛拂過水面,帶來輕微的顫栗。隨著內(nèi)褲逐漸下滑,沿著曲線豐盈的大腿輪廓,那種獨特的觸感更是綿延不絕,令人禁不住心頭一跳。
方霽從沒覺得被人脫/內(nèi)/褲會是一件這么羞恥又色……的事,大概是因為他就沒被別人這樣對待過。
熱水浸泡過的毛巾覆上了他雙腿中央。溫度差太明顯,方霽動得更劇烈了,這次沒忍住直接罵出了聲。
“艸,你就是故意的……”
要是賀知行不綁他、不遮住他的眼睛,他或許還能有個心理準備,哪里會露出這么狼狽的窘態(tài)來。
“不行……你換個地方擦!”方霽打了個挺。賀知行再碰他大腿和那里,只會令他出更多的汗。
這半個月以來,方霽已逐漸習慣了與賀知行的各種親密接觸,哪怕是對方突如其來靠近時,他也學會了如何調(diào)整自己的情緒,不再像當初面對鄭智章時那樣驚慌失措。
然而今晚的訓練顯然突破了他的預期,每一次試探都似在挑戰(zhàn)他的心理防線,令他時刻處于緊張與興奮的臨界點。
賀知行如他所言,換了個位置,這次卻是后面。
“你下面這些,為什么過去這么久還沒消?”
他知道方霽的皮膚極其不經(jīng)碰,明明是個男人,哪怕最輕微的碰撞都會留下印子,再稍微用點力,就變成那種看起來很嚴重的青紫顏色。在他白皙的膚質(zhì)映襯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倘若細細審視,不難發(fā)現(xiàn),除了舊傷之外,方霽腿上又多了幾道新鮮的痕跡,雖然不如上回抹藥那次瞧著嚴重了,但仍清晰可見。
他還在跟哪個男人有來往?
方霽聽他提起這個話題,心中惱怒更勝。
為什么?賀知行居然有臉來問他為什么!
還不是托某個混賬晚上非要借用外物的福!
方霽咬牙道:“你晚上打手槍的時候能別總拿著你那條破內(nèi)褲,我興許能好的快一點。”
賀知行卻從中捕捉到另外的關鍵信息:“你怎么知道我用內(nèi)褲的事?”
“猜的。”方霽不耐煩地催促道:“你到底擦不擦了。”
賀知行只好作罷,期間還去衛(wèi)生間重新?lián)Q洗了兩次毛巾。
最后一次帶著毛巾回來時,一陣悠揚而深遠的鈴聲劃破寂靜,宛如古剎深山中的鐘鳴,極具佛性。
“你把我手機扔哪里了?我電話響了,快先給我解開。”方霽語氣里透著迫切。
賀知行聞言,邁出兩步,卻又忽地頓住,眼中閃過一抹猶豫。“今晚的練習沒有結(jié)束,中途放棄效果會減半。”
“唵——贊巴拉——扎連達耶——□□——”
一旁的手機還在響個不停,方霽剛竄出一點苗頭的脾氣又被壓了回去,變成無語。
“那你給我把手機拿過來,至少接一下,萬一是什么急事。”
賀知行這次倒是同意了,走向不遠處的椅子,從散亂的衣服堆中找到手機,手指探入口袋。
瞥見屏幕上的名字,他的神色驟然凝重,心中升起一絲不悅。
方霽看不到他的表情,對他眼底的轉(zhuǎn)變更是無所察覺,只是估摸著振鈴快要結(jié)束了,“還沒拿到?是誰打的電話,看見了嗎?”
“甄均。”賀知行最終還是替他接通了電話,走過去,將手機放到他耳邊。
旋即,方霽就聽到那極具辨識度的聲音通過手機傳出來,帶著點刻意的委屈。
“方哥,你怎么這么久才接我電話,再慢兩秒就得失去我了。”
“抱歉。”方霽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企圖讓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但還是有點啞。“我剛剛在洗漱,手機放在臥室沒聽見。”
甄均輕輕地哦了一聲,沒再多問,轉(zhuǎn)而切入正題道:“是這樣的,我兩個月前跟人合資,搞了個中小型溫泉度假村,準備發(fā)展一下旅游業(yè)。再過幾天就可以完工開張了,想問問方哥你有沒有興趣賞臉過來一趟,到時候我給你全場免費。”
方霽想了想,兩個月前,那不就是他正在西北地區(qū)出差的時候。
他對甄均家里的情況有一定了解。這一年里因為在跟父親賭氣,甄均的行事風格上頗有些自甘墮落和破罐破摔的架勢。
方霽勸過幾次,沒用,說多了反倒引得兩人都不痛快。現(xiàn)在聽到他開始上心正事,不禁生出種欣慰來。
正要開口應約,一陣意外的觸感突襲而來,有什么溫軟的東西貼上他的胸膛,隨即將他吞噬進一個濕熱而緊致的空間。
尖銳的感官受到牽引、糾纏,伴隨著輕微的吸吮,發(fā)出了清脆的一聲響。
那一刻,酥麻混雜著微妙疼痛,從胸口綻放,仿佛山洪暴發(fā),席卷全身。
毫無預兆的襲擊讓方霽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了一聲呻/吟,體內(nèi)的電流撕裂出一片嶄新的天地,震撼無比。
“方哥,你怎么了?”電話另一頭傳來甄均的關心。
方霽下意識想捂住自己的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還被綁著。
“方哥?”
“我靠,你別嚇我啊。”
賀知行半趴在方霽身上,手肘撐在他兩側(cè)。
兩顆奶油草莓宛若寶石鑲嵌在翠綠葉叢中,飽滿紅艷,表面形成一抹誘人的弧度,仿佛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周圍沾著最新留下的露水,在光線中晶瑩剔透。
他屏息凝視,伸出修長的手指,以指腹揉壓上草莓的頂端,溫柔而專注,細細檢查著品質(zhì)。
這一動作惹來了果園主人的注意,粗氣連連,生怕這難得的佳果就此受損。
舌尖小心翼翼地觸及草莓表面,來回摩挲,就像第一次品嘗這種水果,既好奇又珍視。慢慢地,似乎找到了某種樂趣,
草莓的汁液在他口腔中綻放,一股清新與醇厚交織的甜美漫過味蕾,舌尖開始更加大膽地游走,沿著草莓的邊緣徐徐前行,每一寸接觸都留下一道濕潤的足跡。
最后,草莓全然融入他的唇齒之間,與其緊密相擁,那份酸甜恰到好處,直擊心靈,令人為之陶醉。
方霽咬緊了下唇,幾次想要開口呵斥身上的人停下,但手機還在旁邊,距離太近,就算是用氣音也極大可能會傳到甄均那邊去。
“沒、沒事,有只蟲子從面前……嗯……飛過而已。”方霽的聲音在顫抖,不僅如此,他渾身都在抖。
這家伙怎么能在別人打電話的時候突然做這種事!
甄均還是覺得方霽的聲音有些奇怪,不像單純被嚇到的,只是不待他問,方霽就先轉(zhuǎn)移話題,說自己會去捧場,讓他發(fā)地址給他。
“啊好,我現(xiàn)在就發(fā)給你位置。”甄均想了想地點,名字有些長,他打到一半突然不確定是否正確,又將輸入框中的內(nèi)容刪除,去翻之前那邊直接發(fā)給他的定位。
這一翻,又費了好一會。
方霽嘴唇都快咬破了,仍舊沒等到那邊掛斷電話,不得已只能先道:“我準備休息了,你找到了再……發(fā)給我。”
“行,方哥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好在說完這句話,甄均那邊就先順勢掛了電話,不然他現(xiàn)在抽不出手,還得想辦法再提醒對方。
確定不會再有另外的人聽見他們的對話,方霽這才放開了聲音,“賀、知、行!”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知不知道剛才差點就被發(fā)現(xiàn)了!”
賀知行早在電話被掛斷的那刻從他身上起來,視線下移,其中一邊草莓被咬得可憐,和另外一邊形成鮮明對比。
有時候他也會苦惱方霽的身體太容易留印,明明沒用多大的力氣。
“別給我裝聾,快給我解開,聽見沒!”
困住方霽的東西內(nèi)層還墊了一層海綿,但若是方霽動得太厲害,依然有導致手腕受傷的風險。
賀知行給他解開了束縛。
雙手松綁的瞬間,方霽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把扯下眼睛上的領帶,稍微緩了幾秒等待視線由模糊轉(zhuǎn)為清晰,這才看清賀知行用的什么綁他。
整套裝備字母屬性極強,不是他家里原有的,一看就是賀知行帶來的變態(tài)玩意,明顯早有預謀。
方霽的太陽穴跳得厲害,注意到自己胸口近乎慘烈的情況,更是臉色難看。等腳上的束縛也解開,他對著賀知行的小腿踹了一腳,怒道:“又不是屬狗的,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敢揍你?!”
簡直太他媽亂來了。
雖然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借著治療之名行茍且之事,但搞到床上來的還是頭一回。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起來的時候他是真嚇了一跳,以為又和六年前那樣。
賀知行沒躲,那一腳力道不輕,他卻神色不變,認真道:“我現(xiàn)在是你的男朋友,你卻當著我的面和其他男人調(diào)情,有出軌的嫌疑。”
第62章 第 62 章
方霽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煩躁地抹了一把臉。明明在人前西裝革履,還算個正人君子,私底下卻醋意大得驚人, 上回在他家也是, 逮著他一個勁地追問,跟腦子有病似的。
方霽白了他一眼, 沒好氣道:“臨時的。”
“另外我哪里調(diào)情和出軌了, 你少血口噴人亂安罪名, 就是一個電話而已,說得好像我真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
他向來守諾, 說出去的話不會輕易違背。盡管這一個月他們并非真正意義上的情侶,但既然他說了會跟其他人保持距離, 就不會在這期間真做出沾花惹草的事來。
他跟甄均就是再正常不過的朋友關系, 如果非要細究, 那就再加上一個兄弟關系。
小蔥拌豆腐, 一清二白, 壓根就沒有賀知行說的那回事。
賀知行卻不以為然,他是知道甄均對方霽的心思的, 但很明顯當事人自己還無所察覺。
他并不打算主動開口告訴方霽, 他那個弟弟對他心懷不軌。倒不是顧忌甄均事后找他麻煩,而是不想再給方霽增添煩惱。
不過這并不代表他不會有所防范。
沒有人可以接受自己心儀的伴侶被奪走, 何況是喜歡了十一年的人。
“嗯。”賀知行嘴上附和似的應著他的話,卻將方霽作為男朋友需要履行的義務又復述了一遍,哪怕這場關系是臨時的。
“方霽, 你知道我的心意, 從你答應的那刻開始,就應該清楚我不可能對你和其他人的聯(lián)絡無動于衷。”他上身只剩下一件袖口挽到手臂的襯衫, 眼神猶如北極冰川下隱藏的深淵,讓人不敢直視太久,唯恐會被吞噬其中,迷失方向。
聲音從這副冰冷的外表中傳出,低沉而有力,每個字都像經(jīng)過精心打磨的刀刃,鋒利且精準,冷靜得可怕。
“另外,下回少喝一點酒。”
方霽依稀想起些自己在路上耍酒瘋的事,好像賀知行在車上就綁了他一回。不過考慮到是為了交通安全,這事他可以不計較了。
他以為對方這話是嫌棄去拉了個醉鬼回家,道:“你要是不樂意其實可以不用來接我。”
本來他就是自己開車出行的,賀知行非要上來當他的司機,不答應還賴在他公司門口和家樓下。
賀知行卻問:“我現(xiàn)在是你男朋友,我不來接你,你想讓誰來接你?”
方霽發(fā)現(xiàn)他如今還真是變著花樣提醒自己的身份,講不了幾句就又要繞到“男朋友”這個話題上去。
只是臨時男朋友都這樣了,要真有人跟他處了對象,以后廚房做飯都不用另外放醋了,光是看他就夠酸牙的。
“我自己可以回來。”
賀知行看著他,空氣中還散發(fā)著淡淡的酒氣,從哪里來的不言而喻:“酒駕?”
方霽咬牙道:“代、駕。”
方霽懶得再跟他耍嘴皮子,覺得賀知行有時候的醋意簡直莫名其妙,跟腦子不正常的人講話,就算吵贏了也沒有絲毫成就感。
“起開,今天到此為止。”他下了床,到衣柜拿了一套干凈睡衣和新的內(nèi)褲,本來好不容易干爽的身體被賀知行這么一氣,又出了汗。
方霽準備進入浴室,察覺到身后近乎赤裸的視線如影隨形,轉(zhuǎn)過頭,后槽牙磨得咯咯作響:“你再盯著我看試試。”
賀知行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隨后將床上收拾干凈,極有自覺性地拿起自己的外套,準備去外面客廳沙發(fā)。
恰在這時,方霽遺落下來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甄均:酢折布響曲洺路202號西南方向60米。】-
方霽雖然人在國內(nèi),但楊氨那件事他派了人在持續(xù)調(diào)查,但凡有一點進展都會立刻發(fā)到他手機上。
律師那邊的起訴都已經(jīng)準備得差不多,方霽也讓劉叉將可以作為證據(jù)的收據(jù),還有那些被坑騙的藝人的合同收集起來。
看似準備齊全,但如果真拿著這些東西去報警,警方會不會立刻出警抓人他不敢確定,但是方天一定會因為運營不善問題先被叫停進行排查。
出入社會多年,楊氨這人十分謹慎,既然敢做出背叛方霽的事情,就一定有所準備,不可能真蠢到用自己的名字去做這些。
他不管是私自斂財還是坑騙藝人,打的統(tǒng)統(tǒng)都是公司的名義,借用職務便利,伙同方霽之前的助理,合同上面蓋的都是公司貨真價實的印章。
這些證據(jù)交出去,就是先陷公司于水深火熱之中。
正是權(quán)衡了一番其中利弊,方霽才只能想盡各種辦法先壓著這事,自己掏錢填補空缺,又找了人去調(diào)查楊氨和前助理的動向。
他相信,只要這兩個人還活在世上,就總有露出馬腳被繩之以法的一天。
方霽不知道楊氨離開公司后有沒有過一絲愧疚或者后悔,反正他這半年過得挺憋屈的,光是憑著這一條,哪怕是同歸于盡,他也一定要拉著楊氨下地獄。
上次這樣忙得差點把命搭進去,還是公司剛創(chuàng)立那會,但那會他沒有現(xiàn)在這么煩躁和生氣。
【時臻潭:圖片.jpg】
【時臻潭:這是我們在S國的B區(qū)街道上拍到的。】
沒想到這王八蛋這么能藏,行事格外小心,出行必喬裝打扮,購物都是使用現(xiàn)金消費。
但人不會愿意膽顫心驚地生活一輩子,這不,以為半年過去自己就安全了,開始得意忘形,在使用自己的身份證開房時露出了破綻。
方霽此刻的目光宛如鷹隼一般犀利,死死鎖定在手中的屏幕。
盡管照片中那人帶著墨鏡,只顯露出半張面孔,身形更是有了變化,但憑借多年的相處,方霽仍能準確無誤地辨認出對方的身份,心中的怒火隨之升騰。
畫面上,楊氨一身時尚的黑色皮夾克,與過往辦公室里的謙遜模樣截然不同,周身散發(fā)出一股張揚的氣息。一旁陪伴的是位金發(fā)碧眼、身材曼妙的外國女子,她緊緊挽著他,兩人之間流露出親密與歡愉,顯然正享受著奢侈的生活,手中提著眾多購物袋。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楊氨是最早一批加入他公司的人,那時候他剛談下第一項合同,公司開始小有起色。但要想順利經(jīng)營好一家公司,取得長遠的發(fā)展,光靠他一個人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他就開始招人。
楊氨不僅是方天的員工,同時也是公司初期的股東之一。他們一起見證了方天從無到有的過程,共享成功的喜悅。
然而這一切,都在金錢與權(quán)力面前變得脆弱不堪。
方霽當初有多信任他,如今就有多憎惡自己看走了眼。
值得慶幸的是,他早有先見之明,牢牢掌控了公司的絕對控股權(quán),無論是在法律意義上,還是實質(zhì)操作上,這家公司都是他的心血結(jié)晶,對公司的所有重大決策都有一票通過權(quán),可以完全控制公司的運營和決策。
【方霽:人幫我繼續(xù)盯著,別讓他跑了,但也別打草驚蛇。】
【時臻潭:好嘞。這小子跑到S國來算他倒霉,這兒有不少我的兄弟。】
【方霽:辛苦你們了,等事情結(jié)束,我請大家吃飯。】
方霽跟那邊商定好后續(xù)安排,便利用桌面上的座機打了一通電話出去。
“小劉,你查一下近期的機票,幫我訂最快一班去S國的。”
“好的方總。”
“……我查了一下,明天早上七點就有一班,但會不會太趕了?”
“沒事,就這班。”-
下班后,照常是賀知行來接他,方霽剛踏出公司大門,就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不遠處。
“你公司都不忙嗎?怎么每次我下班的時候你都已經(jīng)等在底下。”搞得他避都避不開,公司只有這一個出口,其他的路徑就是二樓的窗口了。
“你該不會這段時間一直在壓榨手下員工,把所有事情全都交出去了?”方霽猜測道。
在自己開公司之前,方霽對于總裁的印象也是停留在電視劇上演的那些,動輒就是什么黑卡、金卡上千萬消費,每天不是忙著和女主談戀愛,就是出入各種紙醉金迷的娛樂場所。
但實際現(xiàn)實生活里的總裁跟社畜沒什么兩樣,照樣是早九晚六,該上班的上班,該開會的開會。
賀知行挑了挑眉,反問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個只會壓榨員工的資本主義形象?”
他的公司的確每天都有正事需要處理,但只要合理安排時間,按時來接方霽上下班完全不成問題。
一兩天抽不出時間是情有可原,可以理解,要是天天都將“沒空”掛在嘴邊,那就是態(tài)度問題了。
方霽錯開了同他的對視,其實他也是亂猜的。
這個點正是下班高峰期,方霽的下班時間和公司里其他員工是一樣的。他們站在大門前聊天這會,就陸陸續(xù)續(xù)有員工從里面出來。
有膽子大的會直接跟方霽打招呼,方霽都有所回應,直至一名穿著黃色長裙的女員工從里面走出來,方霽在看向她時神情似乎有些一言難盡。
女員工跟方霽說完再見,也沒漏了一旁的賀知行,最后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激動地用雙手捂住了下半張臉。
賀知行的話向來不多,對于不熟識的人更是,只是微微點頭。旋即,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名離開的女員工,不解為什么對方在看到他們時會露出那種竊喜的表情。
方霽注意到,不悅地皺起了眉:“看夠了嗎?”
賀知行收回視線,聽出方霽語氣中的不耐,知道他這是不高興了。
“你是在吃醋嗎?”
誰知下一秒方霽就否認道:“少自戀了,我才沒有你那么大的醋勁,就算你現(xiàn)在追上去問要聯(lián)系方式,我都不會眨一下眼。”
他就是不喜歡賀知行的雙標而已,對著他提出一個合格男朋友應該履行的基本條約,他跟別人多說一句話都要嘰嘰歪歪,結(jié)果自己倒是盯著其他女生看個不停。
“我有你的聯(lián)系方式就夠了,不需要再額外添加別人的。”賀知行從衣服口袋中摸出手機,解鎖屏幕,“你有檢查的權(quán)利。”
哪怕是被對方拉黑的時期,與方霽的微信聊天框也一直在他界面的置頂。只要對方給他發(fā)消息過來,他都能第一時間注意到。
可惜,方霽很少主動給他發(fā)消息,他們所有的聊天記錄加在一起,興許還不如別人一個星期的多。
方霽看著面前的手機,冷笑了一聲,他才沒那個興趣去檢查。
其實剛剛那名女員工他不止認識,甚至是印象深刻。
賀知行來方天的次數(shù)多了,加之他本身就長相出眾,幾乎在一層上班的員工都認識他。
除此之外,公司內(nèi)部都有不少人討論他。
方霽不推崇內(nèi)卷式工作方式,本來上學時期卷的那十幾年就夠累了,所以他并不強行限制員工的八卦行為,對于偶爾的摸魚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勞逸結(jié)合才能提高效率,他自己工作累了也會刷會短視頻放松。
直到有一天他無意聽見兩名女員工在茶水間的聊天內(nèi)容。
方霽聽不懂“同人文”、“太太”、“冷圈”是什么,卻聽得懂她們接下來提到的攻受問題。
“這個太太產(chǎn)出的糧簡直太好吃了,不虧是我們冷圈的鎮(zhèn)樓老師。”
“什么糧?哪對cp的?”
“方總跟賀總。噓,你可別大肆宣揚跟其他人說,我們自己偷偷拉的群在磕。”
“不是,他們兩有什么好磕的?我記得咱們方總跟知謙的賀總是競爭關系,這些年以來不是都不對付嗎?”
“就是這種不對付才帶感呀!你想想,這不妥妥現(xiàn)實版的死對頭文學么,耽圈老流行了,斗得越狠愛得越深,到了床上死里艸,沒個三天三夜不結(jié)束。”
“嘶,那你站誰攻誰受?”
“這還用站?當然是身高定攻受啦~”
第63章 第 63 章
方霽真的很少干擾員工的言論自由, 那天是他第一次出面,以老板的口吻開口讓她們今后少在公司里聊這些跟工作不相干的事,影響不好。
兩名女員工被談論對象之一當場抓包, 不可謂不尷尬, 忙不迭點頭,一溜煙跑了。
“……今晚想吃什么?”
天氣漸漸熱起來, 白晝重新被拉長。街燈初亮, 與晚霞相互輝映, 一抹金橘色如同醇厚的琥珀酒液,傾瀉而下, 連接著道路邊線,仿佛天地在此刻交融, 界限模糊。
“吃火鍋吧。”方霽道。
這半個月以來, 他們的晚餐幾乎都是一起吃的。要是方霽愿意下廚, 那就是去方霽家吃, 但他近期開始季節(jié)性犯懶, 不太想動,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所以更多的還是賀知行帶著他在外面吃。
至于為什么不是賀知行下廚……
他做出來的那些東西就沒法下嘴, 光是那個品相,就足夠在醫(yī)院ICU提前預定一個床位。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 方霽早就知道了賀知行家里壓根沒有請家政阿姨,不過是這家伙為了維護顏面的一個幌子。
之前他吃的那個青椒炒土豆絲、雞蛋湯,賀知行要是不開口說, 他都沒認出來是這兩道家常菜。
還有那個硬得像看了八百部片子的粥, 出于不浪費糧食,他那天硬著頭皮全部喝完了, 結(jié)果中午就因消化不良開始鬧肚子。
總之每一道單拎出來都挺一言難盡的。
“就去前段時間在市中心新開的那家吧。”方霽斜靠著車門,一只手懶懶地托著下巴,昵了一眼正在開車的男人,“你能吃辣嗎?”
他跟賀知行吃過幾次飯,以大學時期最為頻繁,那時候他就觀察了一下賀知行的飲食喜好。如果對面問要不要加辣椒,賀知行基本都會回答不需要,就連宿舍分食辣條,他也是直接拒絕。
方霽由此得出他大概不喜歡吃辣的結(jié)論。
他之所以再多此一舉問一嘴,一方面是確認自己當初的猜想,另一方面也是想間接勸退賀知行,讓他知道他們的飲食風格不同,今后其實大可不必總是遷就他。
豈料賀知行給出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可以。是上次你跟你那個弟弟去的那家嗎?”
他那天在方天樓下看到了兩人用完餐一起回來,但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他們是去吃飯。
幾天后,方霽來他家陪藍書柳過生日,他又看到方霽腿上和屁股上那些,要說半點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事后就特意去調(diào)查了他們那天的出行情況。
依據(jù)得到的內(nèi)容,他們那天真的就只是單純吃了個飯,從進店到出來,一共耗時42分鐘02秒。
“你怎么知道我跟甄均去那家吃過?”方霽敏銳地發(fā)覺不對,審視地看向他,半瞇了下眼:“你又調(diào)查我?”
賀知行沒承認但也沒有否認,好似所有注意力都聚集在開車上。
方霽已經(jīng)習慣了他用沉默來躲避話題,少頃,將頭轉(zhuǎn)回去,倒是沒有多少脾氣。
反正賀知行調(diào)查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最開始知道的時候確實很反感這種行為,跟窺探隱私無異。
可后來他發(fā)現(xiàn),賀知行調(diào)查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是不能接受。另外,剛好可以平息一下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和醋意,省得他再費口舌去解釋。
大概因為今天是周五,第二天不用上班,他們進店時,店內(nèi)的人比上一次過來多了許多,放眼望去全是人頭和冒著熱氣的火鍋。
方霽先到前臺詢問了一下還有沒有空位,“包間或者外面都可以。”心想要是全部滿座了就換一家,反正這棟商場的整個五層都是用餐區(qū)。
“兩位請稍等,我查一下。”
“……還有最后一個包間,但是餐位費比外面要貴,兩位可以接受嗎?”
方霽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很快就有服務員過來領著他們往包間走。推開門,里面空間很大,所有裝潢都透著一種新中式氣息。
墻上掛著幾幅精美的山水國畫,精致的木雕窗欞線條流暢,圖案古樸典雅。包間中央擺放著一張圓形的紅木餐桌,表面光滑如鏡,自帶火鍋鍋。
包間的四壁并未過多裝飾,而是選用淺灰色的墻紙,上面點綴著淡雅的竹葉紋路。天花板的設計別具匠心,采用的是仿古宮燈造型的吊燈,投射出溫馨而柔和的光影效果。
方霽問賀知行有沒有什么想點的菜,賀知行搖頭,說:“你點你喜歡吃的就行。”
方霽哦了一聲,沒跟他客氣,卻還是忍不住吐槽道:“你難道就沒有自己想吃的嗎?每次都是跟著我一樣。”
但凡像這樣要一起點菜的,賀知行都會說依據(jù)他的喜好來就行,自己反倒沒什么要求。
賀知行說:“我可以接受跟你一樣的。”
點湯底的時候,方霽想了想,還是沒有直接選擇麻辣,而是點了個雙拼的:“麻煩上番茄和麻辣的湯底,謝謝。”
東西很快上齊,用的都是當日最新鮮食材,方霽上次跟甄均來這吃就覺得味道挺不錯的。
他先往兩邊湯底各下了一半食材,等煮熟,果不其然就看到賀知行將筷子伸向番茄鍋。
方霽調(diào)了蘸料回來,在麻辣鍋里燙了一片羊肉卷,裹上辣椒粉,沒有直接送進嘴里,而是先問:“你要不要嘗一下?”
“不過加了辣椒。”
賀知行的視線落在那片裹滿了大半辣椒粉的羊肉上,紅得近乎炫目,似有猶豫,最終還是說“好”。
于是方霽將那邊羊肉遞到了賀知行的餐碟里。賀知行用筷子夾起來送入嘴里,劇烈的辣意瞬間席卷而來,他盡力忍住面部表情的變化,咀嚼數(shù)下后迅速吞咽。
不出三秒,拿起一旁的茶水,仰起頭一飲而盡。
方霽先是愣住了,望著對面那個猛烈灌水、全然不似平常冷靜的男人,他忍不住輕笑出聲,覺得又無語又好笑。
他承認,他往那片羊肉卷上蘸滿辣椒粉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邊,但他真沒想到賀知行在明知的情況下還是答應接受。
他在這種事上也愛爭一個輸贏?
“真吃不了辣就直說,逞什么強,這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方霽開了一瓶冰鎮(zhèn)豆?jié){,插上吸管遞到賀知行手邊。
賀知行接過,直至那甜潤的感覺逐漸中和了口腔里的辣意,才稍微好受一些。
一瓶豆?jié){沒一會就被喝完大半,方霽這回是真不敢再讓賀知行吃辣了,“看吧,非得死要面子活受罪,嘴巴都辣紅了。”
事實上,賀知行不覺得這是一件多么丟臉的事,更不是為了滿足什么勝負欲。他只是好奇,能被方霽喜歡的味道是什么樣的?
所以無論方霽點了什么菜,他都可以去嘗試。
正如他一開始擅長的并不是娛樂圈領域,卻選擇了知謙公司,與方霽成為同行。
生活中的共同點越多,彼此之間的聯(lián)系便會越緊密,關系也會更加穩(wěn)固。
“下次再遇到不喜歡的東西記得直接說,聽到?jīng)]?”方霽往番茄湯底那邊多下了一些肉類。
“沒有不喜歡。”賀知行道,聲音因為被辣過一回帶著點沙啞,“只是不太會吃。”
藍書柳對于入口的東西很講究,故而他此前的飲食習慣一直較為清淡,現(xiàn)在突然開始吃辣,就像讓一個剛學會十以內(nèi)加減法的小學生去參加高考,肯定會感到異常艱難。
但多吃幾次的話,應該會適應很多。
“拉倒吧,你何止是不會吃。”方霽無情戳破道:“你這就跟從沒吃過辣椒一樣,耐受度簡直為零。”
他將從番茄鍋里燙好的幾片羊肉夾到賀知行餐碟中,這次沒裹任何辣椒,道:“明天開始你就不用再來接我上下班了,我要到外面出差一陣子。”
賀知行看著方霽手上動作,對于他夾過來的一切食材都欣然接受。聞言嗯了一聲,大概半分鐘后,裝似不經(jīng)意間問:“去哪?需要我去幫忙嗎?”
方霽掃了一眼他臉上神情,一慣的平靜,但他拋出的問題卻暴露了他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
“S國,就去幾天而已,很快回來。”
“你公司不是也有正事嗎?我自己一個人就行,你不用老圍著我轉(zhuǎn)。”在沒答應當賀知行的臨時男朋友之前,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出差的,最多帶上助理。
都多大的人了,早就不是出門還要家長陪同的小朋友了。
賀知行卻道:“我公司的事情可以進行協(xié)調(diào),不會耽誤。”
“……機票訂好了嗎,哪一班?”
桌面的火鍋開始咕嘟咕嘟作響,方霽摸到桌旁的旋轉(zhuǎn)式按鈕,將溫度調(diào)低了一些,原本熱火朝天的湯面漸漸冷靜下去。
“明天早上七點的。”
賀知行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八點,再去訂次日的機票大概率來不及,但他仍舊拿起手機,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點進購票軟件。
售罄。
“明早我去送你。”賀知行放下手機道。
方霽這次倒是沒拒絕,“好。”
第64章 第 64 章
方霽訂的是國際航班, 一般建議提前三小時抵達機場,留好充足的時間辦理登機手續(xù)和處理突發(fā)狀況。
兩人吃完火鍋出來,又到附近散了會步消食, 沿著江邊, 不遠處就是廣場。正中央的音樂噴泉噴出高達十幾米的水柱,水珠在空中劃出絢麗的軌跡, 與水底燈的交相輝映, 綻放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回到家, 方霽整理好行李便早早睡下,第二天凌晨鬧鐘響起, 他洗漱完乘坐電梯下樓,黑色轎車已經(jīng)等在他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地方。
這個點, 縱然是以夜景聞名的晉城, 也難掩一絲清寂, 街道上僅有寥寥車輛穿梭, 唯有早餐鋪開始忙活起來, 散發(fā)出陣陣熱騰騰的香氣。
賀知行比方霽醒得更早些,幫忙將行李箱放進后備箱, 接上人, 先驅(qū)車前往一家早餐店。
方霽對于這方面沒有太嚴苛的要求,一杯豆?jié){加一屜小籠包綽綽有余。
或許是因為今天要早起, 方霽昨晚穿到賀知行身上后,對方竟然沒有再做任何奇怪的事,讓他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此刻心情倍感舒暢
離開早餐店, 走出沒幾步,賀知行忽然停下來。
方霽余光瞥見他的停頓, 跟著停下了腳步,疑惑道:“怎么了?有東西落在里面了?”
“不是。”賀知行的眼神專注而深邃,注視著方霽的臉龐,緩緩開口:“我可以親你嗎?”
這話比孫悟空從石頭里蹦出來還猝不及防,方霽一時語塞,大腦陷入了短暫的宕機。回過神來,一臉不解地質(zhì)疑道:“賀知行,你該不會有皮膚饑渴癥吧?”
賀大總裁自我認知清晰,篤定道:“沒有。”
方霽啞然,“那你為什么總想著親我?”
動不動就要親,每次又都裝紳士問他。
他是會說“好啊隨你親”,還是會主動獻/身?
“我對你有欲望,會產(chǎn)生生理沖動,所以——”
賀知行話還沒說完,方霽已經(jīng)快步上前,用手蓋住了他的嘴,阻住他繼續(xù)說下去。
方霽瞪著他,狠道:“行了少說點,知道你是個滿腦子都裝著黃色廢料的變態(tài)男同了。”
直至確定賀知行不會再說出什么奇怪的話,方霽才答應放開他。
賀知行看著那只白皙修長的手自然垂落下去,道:“我不喜歡男人。”
方霽的嘴角微微抽動了兩下:“你這是變相罵我不是男人?”
賀知行連忙澄清道:“我是指,我對同性戀群體中的其他人都沒有感覺。”
出生后的十八年里,他所接受的愛情觀念始終停留在傳統(tǒng)的男女配對模式,以至于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也是喜歡異性的,只是缺乏一個滿足他心動條件的人。
直至遇到了方霽,這一切都被顛覆。方霽的存在打破了他對愛情的常規(guī)認知,讓他意識到,愛無需受限于性別框架之內(nèi)。
方霽卻沒聽出他這話的另一層意思,淡淡道:“哦,那你眼光還挺挑剔的。”
賀知行:“……”
“那可以親嗎?”賀知行沉默了一會兒,再次回到最初的疑問。
方霽對他的執(zhí)著同樣習以為常,道:“我沒有在大馬路上被人圍觀接吻的癖好,就算凌晨人少也不行,誰知道附近有沒有監(jiān)控。”
賀知行以為他這是拒絕了,沒強求。
方霽打開副駕駛的車門,駕輕就熟地坐進去,當車門只剩下一道巴掌大小的縫隙時,道:“不過,車內(nèi)倒是沒問題。”
方霽徹底關上了副駕駛的車門,賀知行先是一愣,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方霽拋出的邀請,繞到轎車的另一邊。
剛上車,狹小空間內(nèi)的空氣仿佛瞬間被點燃,方霽的手腕如同擁有獨立意志的藤蔓,自然而然地攬過賀知行的脖子。
“算作支付的車費,下不為例。”話落,方霽主動吻了上來。
他們的距離縮短至呼吸可聞,能感覺到對方細微的體溫與心跳。
雙唇相觸的那一刻,所有的矜持與猶豫似乎都消失殆盡,他們的世界好似僅剩下這單一的糾纏聲,熱烈、漫長,猶如夏日的赤陽。
這個吻差點叫方霽招架不住,明明最開始掌握主導權(quán)的是他,但很快,賀知行反客為主,以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加深了這個吻。
良久,唇分,兩人才得以喘息,彼此眼中皆盛滿了情意與渴望。
方霽的唇瓣上沾染著一層薄薄的光澤,呼吸仍未平復:“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瞞著我偷偷報班練習了?”
“練習了。”賀知行坦然承認。他抽了兩張紙巾,擦拭掉滴落在中央扶手盒上的水液,“不是報班,也沒找過別人接吻。”
方霽坐正了身體,背靠車椅,雖然覺得他最后一句解釋挺多余的,但頗為滿意-
方霽到S國時已經(jīng)是晚上,這里和國內(nèi)存在將近十小時的時差,他這次是選擇一個人過來,沒有帶上劉叉。
事實上,就算帶上劉叉也幫不上太多忙。劉叉雖然知道了楊氨那件事,但很多調(diào)查方面的安排,方霽并未經(jīng)過劉叉去下達,而是直接自己跟時臻潭進行溝通。
至于為什么,大概有四成原因在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不可能不在這方面增強防范,哪怕已經(jīng)換了個新助理。
另外六成,則是劉叉跟賀知行存在聯(lián)系,就算不頻繁,但仍舊有被透露的風險存在。
有些事情他想親自解決,不想再將賀知行牽扯進來。
方霽出了機場,先打車到一個酒店安頓行李,等從浴室出來,拿起放在圓木小桌上充電的手機,指尖劃拉了幾下聯(lián)系人頁面,選中目標撥打出去。
“……嗯,我到S國了。不用,酒店我已經(jīng)找好了。”
“明天約個地方線下見一面吧,我都有時間,看你,位置發(fā)我手機上就行。”
掛斷電話,方霽找到房間內(nèi)的吹風筒,將一頭短發(fā)吹干,到床上躺下,估摸著賀知行那邊現(xiàn)在應該是早上。
他點進跟賀知行的微信聊天框。他們上一次的聊天記錄停留在他去參加酒局那次,賀知行說在別墅外面等他。
從他們成為臨時男朋友開始,所有聊天軟件上的對話依舊跟過去沒什么兩樣。
不過他們本來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情侶。
說實話,方霽挺想象不出和賀知行像其他情侶那樣相互叫“寶寶”、每天都要膩歪的畫面,放在他們身上就太肉麻了,不再適合兩個快三十歲的男人。
再往上翻,是他發(fā)現(xiàn)下面交上來的一份策劃出了錯誤,不得已在公司臨時加班開會。
那天他因為心情較差,忘了提前給賀知行發(fā)個消息告知不用等他。
等他想起自己的疏漏,中途抽空看了眼手機,見賀知行沒有給他發(fā)來任何催促消息,以為對方是從劉叉那里知道他的情況已經(jīng)回去了,就先接著開會,沒再去解釋。
賀知行確實從他助理那里得知了他在開會加班的事,卻沒有回去,而是在樓下的休息區(qū)等了一個小時,然后到外面打包了一份晚餐,回來時方霽剛好結(jié)束會議,正按著酸澀的晴明穴往辦公室方向走。
最后他們是在公司吃的飯,賀知行看著他吃,事后方霽問起:“你吃沒?”
看到這個傻子搖頭,才知道他只光顧著給他買了。
方霽以前對所謂的“戀愛腦”沒有太直觀的感受,但那天是真差點給賀知行的降智行為氣到厥過去。
繼續(xù)往上翻,又是一條賀知行主動發(fā)消息給他,說自己已經(jīng)等在他家樓下,順便給他帶了他上次隨口一說想吃的早點。
方霽突然有些好奇,他點進歷史聊天記錄的搜索欄,嘗試搜了一下“等”這個關鍵字。
不到二十頁的聊天里面居然涉及到“等”字的就有二十八條,幾乎全是賀知行發(fā)來的。
方霽錯愕地瀏覽著每一條,直到今日才恍然意識到賀知行等了自己那么多次。
不對,或許不僅僅是這段時間,而是……十一年。
方霽說不上來自己此時是什么心情,只覺得有一枚重錘,敲擊在他的心扉,帶來了復雜的情緒波動,從心臟傳開陌生的酸脹感。
他退出微信界面點開通訊錄,準備打電話跟對方說一聲自己到了的事,但不知為何,他打了兩次,振鈴結(jié)束自動掛斷,賀知行都沒有接聽。
按理來說,賀知行這個點應該是醒了的,不是在晨跑,就是在附近的健身房。
無法,方霽只好返回微信,編輯了一條內(nèi)容發(fā)過去。
他等了一會,提示音響起時是在大概十幾分鐘后,他立刻將手機拿起來,卻看到是某寶無關緊要的廣告推送,于是又將手機放下。
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電話不接,消息也不回。
種種猜測在方霽心頭盤旋,卻得不到解答。沒一會,身體的疲憊逐漸占據(jù)上風,他在等的途中先睡了過去。
今晚,他罕見地沒有再穿到賀知行身上去,一覺睡到了天亮。
翌日早晨,依舊沒有賀知行的消息。
方霽確實不太愛俯身到賀知行的內(nèi)褲上,他想應該也沒有哪個正常人會想每晚貼著別人的那玩意,但醒后發(fā)覺自己沒穿過去時,這回反倒沒有太多欣喜。
是偶然還是這個靈異事件真的被打破了?
方霽眉頭緊鎖,旋即撥打了賀知行助理的電話,那邊倒是很快接通。
“喂,您好?”
“我是方霽。”方霽簡潔表明了身份,“你們賀總在嗎?”
助理下意識回過身,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辦公室:“呃……在、在的。”
方霽:“讓他接電話,我有話跟他說。”
助理遲疑數(shù)秒,改口道:“他又不在了。”
方霽面露懷疑:“什么意思?”
助理小心翼翼解釋:“下班時間到了,他剛乘坐電梯離開。”
方霽:“……”
“麻煩轉(zhuǎn)告他,如果他是故意不接電話不回消息的,那么他的對象會在國外待到一個月結(jié)束。”
他現(xiàn)在不想發(fā)什么早安、晚安之類的話了,他就想知道賀知行這家伙還活沒活著。
第65章 第 65 章
整理妥當, 方霽前往位于酒店二層的餐廳,享用了一頓由這邊附帶提供的早餐,隨后上街, 打車到跟時臻潭約定好的咖啡館。
S國雖異域風情濃厚, 卻與國內(nèi)文化有種大同小異之處,兩地間的商貿(mào)交流綿延不斷, 以至于在這片遙遠的土地上, 處處可見國產(chǎn)商品的身影, 仿佛一條熟悉的紐帶跨越千山萬水,給人一種親切感。
咖啡館的裝潢同樣主打休閑風暖色調(diào)。方霽先抵達這邊, 點了一杯經(jīng)典美式咖啡,準備邊喝邊瀏覽時臻潭發(fā)送的文檔資料。
第一口咖啡入口, 那股濃郁而不羈的苦澀瞬間席卷感官, 令他眉頭微蹙。
方霽抬手招來服務生。
算了, 果然總裁文里面的標配還是不適合他。
“Excuse me, could I have some sugar, please” 方霽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問道。
"Yes, of course." 服務生的回答簡潔明快, 隨即添上了幾顆精致的方糖。
七年前從國內(nèi)大學畢業(yè)后, 方霽曾另外花了一年的時間到國外進行深造,當時選擇的地方就是S國。
時臻潭是他在S國時結(jié)識的朋友, 同樣是華人,但很多年前開始,時臻潭就隨家人一起遷移定居在了S國, 每年只有一兩個月這樣會回到國內(nèi)。
說是嘴饞, 要回去進貨國內(nèi)美食。
時臻潭學的是建筑設計,可實際上步入社會后選擇的謀生方式卻專業(yè)不對口, 具體是什么方霽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偵查能力和電子信息技術方面很強,平時會接一些調(diào)查和找人的私活。
“不好意思來晚了,沒等太久吧?”
出現(xiàn)在方霽面前的人身披一件復古款式的牛仔外套,布料略顯磨損,但洗得發(fā)白的部分反而增添了幾分隨性的粗獷魅力。外套上的金屬扣與拉鏈反射出冷冽的光芒,下身則是寬松的工裝褲,色調(diào)與外套相呼應,褲腳隨意地卷起,露出一雙干凈利落的運動鞋。
發(fā)絲微亂,幾縷劉海隨意垂落,遮擋著眼睛的一部分輪廓,卻絲毫不影響他眼神中流露出來的自信與銳利。整個人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痞帥氣質(zhì),令人無法忽視。
咖啡館的墻面有四分之一是玻璃質(zhì)的透明式設計,正對著熱鬧的白鴿廣場。方霽坐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形,早在時臻潭朝咖啡館這邊走過來時便認出他。
兩人都不是熱衷進行表面寒暄維系關系的人,沒有客套,直入正題,雙方默契一如往昔。
“你讓我找的這個人,關于他在這里的居住地址、人際關系、消費記錄,包括近期出入過哪些場合我都給你查清楚了,就在我給你發(fā)的那份線上文件里面。”
說來還真是湊巧,世界上那么多地方可供選擇,楊氨偏偏就選中了S國。時臻潭在這邊的居住時間將近十五年,人脈廣泛,大大縮短了他們的調(diào)查難度。
方霽已經(jīng)大致閱覽完,“嗯,我剛剛看了,辛苦你們幫忙。”
時臻潭擺了擺手,“都是兄弟,客氣的話就不用再說了,舉手之勞而已。”
接著面露疑惑:“不過,他都把你公司坑得那么慘了,你怎么還甘心憋著這股氣不撒,這都快半年了吧?要不是你說還不到時候,上回我就帶人沖上去將那王八蛋綁了,要是能識相點答應自首最好,不答應那就揍到他點頭。”
方霽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誰說我憋著不撒的。”
他轉(zhuǎn)而問:“S國綁架算犯法嗎?”
時臻潭一愣,以為他這是為自己著想,還挺意外:“就因為這?”
根據(jù)國內(nèi)《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條規(guī)定,以勒索財物為目的綁架他人的,或者綁架他人作為人質(zhì)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chǎn);情節(jié)較輕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S國在這一點上的律法與國內(nèi)相同。
“看不出來啊,原來你這么為我考慮。”
“得了吧,我可不是因為你才暫時放他繼續(xù)瀟灑幾天的。”方霽無情道:“他現(xiàn)在是在國外,依據(jù)國際法原則,我國警察無權(quán)直接到國外抓捕犯罪嫌疑人,就算兩國之間有引渡條約在,也得師出有名。”
“我是在想怎么簡化問題,畢竟牽扯到跨國的事情處理起來都挺麻煩的。”在楊氨這件事上,他的出發(fā)點一直都是以確保公司利益為先。
時臻潭呵呵了兩聲:“我就知道,你還是那個沒良心的家伙。”
方霽倒是沒反駁,端起面前的咖啡小抿了一口,這次加了方糖,變得好入口許多。
“那你后面打算怎么辦?”時臻潭的視線落在方霽的動作上,對他的講究和斯文表現(xiàn)出嫌棄。
“對了,還有個事情要告訴你,興許能作為你起訴的一個有力證據(jù)。這犢子最近好像在投資一個非法走私的項目,成本低,利潤大,很有可能干完這票就又換地兒。”-
郊區(qū),一條看似尋常的柏油路延伸至黑暗深處,兩側(cè)稀疏的路燈在夜色中投下昏黃而脆弱的光圈,間隔之間則是大片的漆黑,仿佛藏著無數(shù)雙窺伺的眼睛。
時臻潭敏銳察覺到異樣,通過車內(nèi)后視鏡捕捉到一輛白色別克GL6的跟蹤跡象。
起初他還試圖說服自己可能是巧合,直至駛出鬧市,路上車輛減少,幾乎無人可再混淆視聽,那輛車依然如影隨形,其目的昭然若揭。
“媽的,后面那輛車盯上咱們了。”時臻潭低聲咒罵,握緊了手下方向盤。
“要不要停下?”他詢問方霽的意見。
月光時隱時現(xiàn),云層間的游戲讓這片區(qū)域忽明忽暗。
“先不停,試著甩掉。”方霽道。
他自然也看到了那輛白色轎車,觀察坐在駕駛座上的人,其身形裝扮大概率是個男人。
可惜對方早有預謀,戴著口罩,看不清全臉。
現(xiàn)在對方的意圖不明,貿(mào)然停車太過危險。
“沒問題,交給我。”時臻潭深吸一口氣,腳下猛加油門,引擎轟鳴,車子如箭離弦般竄出。借助多年來在此地生活的經(jīng)驗,左突右閃,十分鐘后,成功消失在白色別克的視線之外。
時臻潭確認將對方甩掉,平穩(wěn)地降下了車速。
“你在這里惹了仇家?”方霽注意到他臉上難掩的興奮。
S國對槍械的管理相對寬松,并不命令禁止當?shù)鼐用褓彙酢踔椝帲@也意味著生活于此,必須時刻提防突發(fā)暴力事件。
“嗯,干事的時候確實惹上了那么幾個。不過你不用擔心,不會牽連上你。”時臻潭咧嘴一笑,略帶戲謔地道:“方總要是真害怕的話,一會回去我就給你安排兩個貼身保鏢輪班守著你。”
方霽聽出其中的揶揄,冷哼一聲,卻沒有流露出生氣的神情,反唇相譏道:“你還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吧,死人沒有任何話語權(quán)。”
他既然敢主動找時臻潭幫忙,就做好了承擔相應風險的心理準備。
“當然,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反過來在能力范圍內(nèi)幫你。”
時臻潭哈哈笑了起來,趁機道:“行啊,那事成之后你多給我點錢唄,我最近挺缺這玩意的,要不是接了你這一單,怕是連飯都吃不起了。”
方霽沒中套,淡淡道:“看你工作表現(xiàn),我不給沒用的人發(fā)錢。”
時臻潭嘀咕了一聲“萬惡的資本家”,專注開車。
只是他們這回都掉以輕心,同時也猜錯了,對方不是沖著時臻潭來的,而是剛落地不到二十四個小時的方霽。
就在車輛即將駛?cè)胂乱粋十字路口時,一輛等候多時的深藍色轎車從左側(cè)加速沖了出來。
拐角的視野盲區(qū)降低了時臻潭的反應速度,他連忙踩下油門,企圖通過加速躲開對方的撞擊,然而還是慢了半步。
砰——
對方的車頭正面撞上他們的車身。
巨大的沖擊力之下,輪胎摩擦瀝青地面發(fā)出尖厲的嘯叫,隨即失控地撞向路邊的隔離護欄。鋼與鐵交鋒,車身劇烈搖晃,碎片四濺,引發(fā)油箱泄漏,汽車尾部的煙塵騰起,火光沖天。
方霽掙扎著維持清醒,奮力推開變形的車門。扭頭目睹駕駛座上陷入昏迷的時臻潭,急切地想要施救,卻被突如其來的眩暈擊潰,雙腿一軟,身軀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操。
趕在意識陷入混沌的邊緣,方霽轉(zhuǎn)換方式,艱難地掏出手機,手指顫抖著解鎖屏幕,正要撥打當?shù)貓缶娫挕?br />
賀知行的電話早不打來晚不打來,偏偏在這個時候插了進來。
意識開始出現(xiàn)渙散,方霽咬緊牙關,只好強撐著身體滑動接聽鍵。
“方霽?”
熟悉的聲音從手機內(nèi)傳出來,方霽張了張嘴,嗓音沙啞,勉強擠出字音:“賀知——”卻被突如其來的劇痛打斷。
手指遭受狠辣地踩壓,冷汗從額前皮膚上滲出,關節(jié)處似乎馬上不堪重負,發(fā)出細微的抗議聲。
那人面目猙獰,蹲下身來,毫不掩飾心中的惡意。手機被粗暴地奪走,通話戛然而止,僅留下空氣中冰冷的沉默。
方霽抬起眼,最后一瞥中,眼簾中映照出一張永生難忘的面孔,伴隨著挑釁的問候。
“方總,好久不見。”
第66章 第 66 章
嘩啦——
昏暗的地下倉庫, 冰冷的水浪猛然傾瀉而下,擊打在方霽身上,強行喚醒了他的意識。
水珠沿著棱角分明的臉龐流淌至堅實的胸膛, 刺骨的寒意讓他的身軀不禁戰(zhàn)栗。睜開眼, 眼前的世界逐漸清晰,發(fā)現(xiàn)雙手被無情地固定在椅背, 宛如困獸。
冰塊在他腿邊一點點融化, 散發(fā)出陣陣寒氣。
或許他該慶幸現(xiàn)在不是冬天, 否則這一盆冰水下來,就不只是現(xiàn)在這么簡單。
對面的男人透過一副墨鏡, 注視著渾身狼狽的方霽,頗為滿意, 嘴角掛上勝利者的微笑, 緩緩開口道:“方霽, 我也算跟了你六年, 何至于咄咄逼人于此, 給彼此留個體面不好嗎?”
“體面?”方霽挑著眉,嗤笑道:“楊氨, 你有資格跟我提這個嗎?”
男人被拆穿了身份也不惱, 現(xiàn)在方霽是砧板上的魚肉,他才是那持刀主導一切的人。
方霽的話像寒冰, 冷峻異常:“在你私自挪用公司資金、借用職務便利牟取暴利時,怎么不想想所謂的體面?”
“我一向睚眥必報,你跟我這么久, 應該不會不知道我是一個什么的樣人吧?”
“當然。”楊氨從角落拖了一張椅子過來, 在方霽對面坐下,隨后摘下臉上墨鏡, 露出那雙曾被方霽視為忠誠標志的眼睛。
光線雖然昏暗,但仍足以讓方霽看清其中的復雜情感——怨恨與貪婪與交織在一起,構(gòu)成一幅人性的丑陋畫卷。
方霽同時打量著周圍環(huán)境,心想這里大概就是時臻潭跟他說的地方。
“這個世界很殘酷,方霽。”楊氨的語氣變得嚴肅,“權(quán)力、財富,這些都是誘人的陷阱。”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機油與金屬腐朽的味道,混合著潮濕與塵土。巨大的梁架上布滿了厚重的鐵銹,機械的轟鳴聲從上方遙遙傳來,仿佛古老的巨獸在呼吸。
方霽的視線鎖定在楊氨的身影上,回憶起過去,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你不覺得虧嗎?本來你放過我,放手這件事,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楊氨徐徐道:“你可以在方天繼續(xù)做你高高在上的總裁,而我在國外過我的日子,不再給你找任何麻煩。”
微弱的白熾燈映照出倉庫的輪廓,廣闊而幽深。此刻他們正處于整個倉庫末尾最隱蔽的位置,除了他們再沒有第三個人。
方霽這回是真覺得好笑,反問道:“你見過一個警察跟殺人兇手井水不犯河水的嗎?”
“這才離開方天多久,小腦就發(fā)達到將大腦的地兒都占了,看來我得打電話給你頒個醫(yī)學奇跡獎。”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過退讓解決,正如警察與犯人永遠站在對立面,法律的權(quán)威不容挑釁。
“沒關系。”楊氨神色扭曲,眼中閃現(xiàn)瘋狂,“既然方總?cè)绱斯虉?zhí)己見,就在這里待一輩子吧。”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唇角微微上揚,形成一道弧線:“沒了你,我的日子興許能夠過得更加舒坦些。”
方霽識破對方的意圖,目光交匯處火花四濺:“你要殺我?”
“你就不怕背上人命,今后要東躲西藏一輩子?”
“我早就犯法了,還差這個嘛!”楊氨的神情逐漸猙獰起來,“我知道你們在調(diào)查我。你不會以為只有你在關注我的動向,我就沒有留人在國內(nèi)盯著你嗎?”
“這里可不比國內(nèi),從你下飛機的那一刻起,你的所有行蹤就已經(jīng)在我的掌握中。反正我原本做的事情就夠吃牢飯,如果真有一天得進去,能拉上方總,似乎挺劃算的。”
方霽面色凝重道:“楊氨,你瘋了。”
楊氨的眼睛瞇起,一種詭異的笑容在他臉上擴散開來:“別怪我方霽,要怪就怪你自己一開始信錯了人,又非得將我逼到走投無路。”
楊氨從褲袋中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槍支,漆黑的洞口瞄準方霽所在的方向。
“放心,看在你曾經(jīng)是我老板的份上,我會給你留一個全尸的。”
就在楊氨即將扣動手中的扳機之時,倉庫的大門發(fā)出劇烈震動,緊接著是密集的撞擊聲與警笛的尖嘯,劃破了寂靜。
特警隊員們身著黑色戰(zhàn)術服,如黑豹般敏捷地闖入,形成嚴密的包圍圈,手中的武器穩(wěn)穩(wěn)對準了楊氨。
“警察!放下武器!”
站在最前方的是時臻潭,額頭上纏繞的紗布顯得格外醒目。他的聲音鏗鏘有力:“這里已經(jīng)被我們徹底封鎖,楊氨,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整個變故僅發(fā)生在瞬息間,楊氨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呢喃道:“為什么……這地方明明不可能有外人找到。”
“因為你話多。”方霽聽見他的呢喃,嘲道:“下輩子多看點電視,吸取教訓吧。”
楊氨聞聲猛地回過頭,后槽牙咬得咯咯作響,道:“是你搞得鬼。”
方霽沒承認但也沒否認,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從他身上輕輕掃過,最后落在不遠處時臻潭身上,看到他還能站在這里,心底不免松了一口氣。
“你說你派了人盯著我,但你的人應該沒有告訴你時臻潭是做什么的吧?”否則早在將他綁來這里時,就該先對他進行全身搜查了。
楊氨看向他的目光恍若要化為實質(zhì):“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腳。”
方霽嘆了口氣,他是真的很疲于跟這種蠢貨浪費口舌,“誰說只有手機有定位功能?”
在咖啡館見面時,時臻潭就給了他一枚微型定位器,兼顧錄音通訊功能,就放置在他耳后的頭發(fā)下。
也好在車輛遭受撞擊時這東西沒有掉出去。
說實話,方霽是第一次使用這種定位器,過去他最多只在電視上瞧見過。但他知道S國的危險系數(shù)更高,以楊氨狗急了容易跳墻的性格,還真說不準會不會對他做出些什么。
這不,就拿槍對著他了。
要說完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這個時候越是自亂陣腳,只會死得越快。
“原來如此。”楊氨的手指壓上扳機,嘶吼道:“那你就跟我一塊去死吧!”
方霽瞳孔一震,視野中,子彈伴隨著火舌的炸開從槍□□出。
砰——!
槍聲撕裂了空氣,回蕩在整個倉庫內(nèi)-
霓虹燈在S國的街頭巷尾綻放,為這座國際都市披上一層神秘而迷人的面紗。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玻璃幕墻反射著絢爛的色彩。
“先進去洗個澡放松一下吧。”賀知行刷開酒店房間的門,體貼地拿起干凈的毛巾和浴袍,準備遞給方霽。
房間里擺放著一只尚未收拾的行李箱,昭示著這個房間是提前定好的。
方霽一路上就憋著股火,此前有外人在,才一直隱忍著不便發(fā)作。他沒接賀知行遞過來的物品,關上門,劈頭蓋臉地甩出質(zhì)問:“賀知行,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到底為什么非要跟到S國來!”
楊氨手上有槍,要是警方的動作再慢一步,現(xiàn)在腦門上開花的就是他賀知行。
賀知行對于方霽的憤怒并不意外,因為他擅自跟隨而來,確實未曾與對方商量。
他將手中的物品輕輕放回原處,神色沉穩(wěn)地說:“那你難道希望我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你陷入危險之中而不顧嗎?”
“方霽,我做不到。”
一開始他并不知道方霽來此的真正目的,只以為是普通的出差。
但他還是協(xié)調(diào)了工作上面的安排,在送方霽登機后,立即訂了最近一班的機票。
他的手機在飛機上一直處于關機狀態(tài),等下了飛機,才發(fā)現(xiàn)方霽打來的兩個未接電話。
他本想先回復方霽的消息,結(jié)果剛走出機場,他的手機就被一名大膽的小偷奪走。經(jīng)歷了報警求助、追蹤監(jiān)控、追捕嫌犯等一系列波折才成功找回,隨即立刻聯(lián)系方霽。
而正是那通電話,讓他發(fā)覺事態(tài)的不對勁,報了警,又在途中遇到目的相同的時臻潭。
“我不后悔剛剛沖上去,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這么做。”他的語氣堅定,眼神熱烈而深邃,如同蔚藍大海中最清澈的部分,“我無法容忍看你受傷害。”
他明白自己的行動可能帶來的風險,但在危急關頭,他其實想不了那么多,本能比理智先一步驅(qū)使他沖上前去。
他知道,如果當時沒有這么做,方霽可能會受傷,甚至是喪命。
此刻,兩人都平安無恙,他很慶幸。
方霽氣得握緊雙拳,死死瞪著他,有片刻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攤上賀知行這么個家伙究竟是一件幸事還是不幸,但他可以確定在看到賀知行沖上來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猶如一把利劍,狠狠捅在了他的心窩上。
“你以為我就能嗎?”方霽的聲音低沉,包含了太多復雜的情感。
他之所以隱瞞此次行程,初衷就是為了不讓賀知行卷入其中。結(jié)果在他登機沒多久,這個混蛋緊跟著就追了過來。
他怕極了賀知行再出事,就像當初面對人販子那樣。
要是賀知行真死在這里了怎么辦?
他不敢去想象,更無法去接受。
方霽心中翻騰不已,思緒如同洶涌澎湃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或許他比自己以為的更加在乎面前這個人,或許……他是喜歡賀知行的。
為什么他直到現(xiàn)在才看清這一點?
“賀知行,你他媽的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他是想讓賀知行幫他擺脫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沒想到對方這么有本事,還給他一并掰彎了。
過去,他沒談過任何一場戀愛,而今后,他已然無法回頭,再去找任何一個異性。
房內(nèi)窗簾半掩,窗外的月光與街燈交織成一幅迷蒙的畫面,投射進室內(nèi),勾勒出一個個變幻莫測的圖案,一切都被染上了銀灰色的基調(diào)。
半晌,方霽突然道:“做嗎?”
賀知行的眸光重重一頓,思維變得遲鈍,一瞬間不敢輕易給這句話的意思下定論。他望著方霽,努力想要捕捉對方眼底的每一個微妙變化。
“什么?”
方霽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縮短了兩人間的距離。他的目光直視賀知行,眼神中既有決心又有某種暗示。
“我現(xiàn)在給你一個機會,來艸我。”
第67章 第 67 章
兩人一起擠進了浴室, 衣服早在玄關接吻的時候就脫了,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內(nèi)褲。
賀知行將方霽壓在浴室的瓷磚墻面上,后背很涼, 冷硬的觸感讓方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仿佛是為了抵抗這份突如其來的寒冷, 他們吻得更加熱烈,彼此的唇齒交錯, 就像是兩股清泉匯聚一處, 產(chǎn)生了更加濃郁的情感漣漪。
“……之前我沒有告訴你我產(chǎn)生心理障礙的原因, 現(xiàn)在我告訴你,你聽嗎?”方霽抬眼看向他, 手指不自覺握緊。
這是他第一次對人提起這件往事,甚至連他的父母他都不曾透露過。
賀知行和在玄關時一樣, 愣了一下, 但很快調(diào)整好, 以一種珍視而虔誠的神態(tài)望著他:“嗯。”
“其實我七年前就來過S國, 那時候為了圖方便, 自己單獨租了房子住。結(jié)果位置沒選好,有個家伙盯上了我, 某天假裝是鄰居來敲門, 趁我不備將我打暈,綁到了一個鮮少有人涉足的地下室。”
賀知行知道方霽曾在大學畢業(yè)后到國外待了一年的事, 那時候的他則選擇了留在國內(nèi),直到方霽回來他們才重新遇上。
“最先發(fā)覺異樣的是我一個朋友,因為一直聯(lián)系不上我, 就報了警。”
“等警方趕來時, 已經(jīng)是第七天。那個人因為反抗過激,被當場擊斃, 就死在我的面前,腦漿噴濺出快兩米遠。”
那七天,足夠?qū)⒁粋意志強大的人折磨到崩潰,也足以讓方霽患上長達六年的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
雖然方霽沒有提到那七天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賀知行仍然通過種種跡象猜到了,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痛楚。
如果當年他追上了方霽,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
方霽對上他的視線,心臟仿若被什么緊緊揪住。他深吸一口氣,挑起一邊眉:“可憐我?”
“不是。”賀知行當即否認道,捏住他的手指,輕輕分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上,喉結(jié)慢慢滾動:“是心疼。”
方霽這樣的人,永遠不需要來自另一個人的可憐或同情。
方霽感受到手下強而有力的心跳,驀地笑了,重新吻上來。
“再親一下。”
那七天或許將成為他一生無法磨滅的記憶,可往后,不再是束縛他前行的枷鎖。
賀知行正是那把鑰匙。
浴室的壁燈暈開一片暖光,賀知行的手指滑入了方霽的十指間,壓在他頭兩側(cè)。水流從他們中間澆頭淋下,兩條猩紅的舌尖沾著水,相互糾纏、追逐、吮吸,發(fā)出的嘖嘖聲響淹沒在嘩啦啦的淋水聲中。
發(fā)梢滴落的水珠沿著頸線、胸膛,直至腹部,留下一串串透明的痕跡。
分開時,兩人皆喘著粗氣,四目相對,空氣里流淌著不可言喻的電流。
他們的身體緊挨在一起。
“怎么不繼續(xù)了?”方霽見他突然停下,露出不解,眼底濃重的熱切不加掩飾,似乎下一秒就要滿溢出來。
賀知行同樣看著他,那張素來禁欲又冷淡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難得的波動。
哪怕是和方霽接了吻,他還是感覺一切太過不切實際,就像一場虛幻的夢,怪他陷得太深才無法清醒過來。
“為什么是今天?”賀知行終于開口,問出心底疑慮。
方霽告訴過他,說自己是直男,不會跟另外一個同性上/床。就算是后面他以幫忙進行脫敏治療為由,方霽也多次聲明了兩人之間應該保持的界限。
為什么現(xiàn)在突然轉(zhuǎn)變了想法?
是因為……
方霽猜到他心底想的什么,給出明確回答:“不是出于愧疚和補償,跟所謂的脫敏治療更沒有半點關系。”
賀知行這個人其實很好看懂,他的欲/望太粗/暴直白了,無論是在事業(yè)上亦或感情上的,都有跡可循。
“你不是一向很聰明嗎?現(xiàn)在究竟是在裝傻還是真傻?”
賀知行接不上話。
方霽并不惱,須臾,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嗓音里隱匿著撥雨撩云的引/誘,“我喜歡上你了,你聽得懂嗎?”
他覺得好笑,不僅是笑賀知行竟然無所察覺,更笑自己在這件事上的反應遲鈍。
試問哪個直男能毫無芥蒂地跟另一個男人滾到床/上去,以及接吻?
除非這個直男彎而不自知。
用嘴罵你的是兄弟,用嘴親你的是男同。
浴室內(nèi)的瓷磚在水汽的氤氳下,散發(fā)著淡淡的冷色調(diào)光澤,給人一種冰冷而潔凈的視覺效果。
想通這一點的方霽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賀知行,你之前說喜歡我,還作不作數(shù)?”
他想,要是這個人的回答令他滿意,哪怕只是一個字,今晚賀知行想對他做什么都可以。
墻上掛著的金屬掛鉤反射出點點寒光,與外面世界的喧囂截然不同,這里仿佛是另一個時空,只屬于兩個人的秘密領地。
賀知行沒有回答,而是微微低下頭,覆蓋住方霽的雙唇。這個吻起初輕柔,方霽一怔,主動放了他進來,隨后逐漸加深。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唯有彼此的氣息與體溫是最真實的感受。賀知行的大手環(huán)抱住了方霽的腰際,力道適中,既充滿占有欲,又不失溫柔體貼。
方霽同樣伸出雙手,環(huán)上賀知行的頸項,唇舌間的索求誰也不輸誰。
嘴唇發(fā)紅、發(fā)麻。
浴室內(nèi)的溫度在不斷攀升,分不清究竟是水溫的緣故還是被滿身□□燒的。水流從他們身上不斷沖刷下去,似乎能夠洗滌所有的纖塵,連這原本骯臟的rou/體/欲/望都變得純粹干凈。
“永遠作數(shù)。”賀知行的聲音低沉,富有成熟男人特有的性感與磁性。
方霽氣息不均地罵他:“先上車后補票的王八蛋。”
半個小時后,兩人從浴室滾到了床/上。身體是擦干的,頭發(fā)卻還是濕的,一沾被子,在雪白上洇染開一片深色水跡。
“要先吹頭嗎?”賀知行問,手指纏上他一截濕潤的頭發(fā)末端。
方霽笑道:“算了吧,我怕你憋不住。”
等兩個人吹完,起碼得二十分鐘后了,且不說賀知行到時候還有沒有那個精力繼續(xù),反正他是嫌麻煩,興致跟著大大減半。
“反正一會要重新洗澡,到時候再一塊吹。”
賀知行聽他的,一只手掌握住他的肩膀,又壓著人吻了下去。
S國對于性/物品并不避諱,酒店的房間內(nèi)配備有安/全/套和潤滑油,就放在床頭柜的收納盒中。
情烈之際,賀知行順手拿過Condom,卻在看到上面的規(guī)格時頓住了。
方霽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間隙,看到他一臉難色的神情,問:“怎么了?”
賀知行露出少許無奈:“大小不合適。”
兩人都沒想到今晚的發(fā)展,所以沒有另外購置合適的Condom。
方霽聞言,視線不自覺下移,好好審視起來。
賀知行那里……
確實比平均水平要高出一籌。
直至此刻,他才想起來去思考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這玩意真能進來嗎?
方霽生出些許悔意,心道不應該如此草率就決定了兩人的位置關系。
賀知行凝望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給出回答。
方霽一咬牙,豁出去了:“沒事,今晚不dai也可以,你別S在里面就行。”
“你應該知道怎么做吧?”方霽說這話時表情多了幾分不自在。
“你要是敢把我弄出血,這輩子往后都別想再碰我。”方霽撂下了話。
賀知行將Condom放回收納盒,改拿潤滑液,撕開最外層的包裝。
……
手指摸上來,方霽倏然生怯了,但他仍舊竭力克制下躲避的本能,抓住賀知行的手臂,再次提醒道:“不許弄傷我。”
他不怕疼,卻并不代表著他喜歡疼。
“好。”賀知行向他保證,動作用溫柔似水來形容都不為過。
……-
結(jié)束后,賀知行抱著他進入浴室,兩人一塊重新洗了澡,吹干頭發(fā)。
賀知行打電話給前臺,要了新的被子和枕頭。
方霽就坐在不遠處的單人沙發(fā)上,抓了抓被吹風筒吹得邊緣有些翹起的短發(fā),看賀知行在床邊忙前忙后,并不打算幫忙。
他又不是神仙,給賀知行操成這樣,還能清醒著坐在這里已經(jīng)很不錯了。
賀知行將床全面換了一遍,走過來,準備像剛才將人抱進浴室那樣再去抱方霽。
方霽看穿他的意圖,拒絕了:“不用,我自己過去。”
就這幾步路而已,何況他不喜歡被另外一個男人用公主抱的姿勢。
賀知行說“好”,就在他后面注視著他。
方霽的走路姿勢略顯僵硬和奇怪。
做得時候力道沒把控好,他的腰窩還有腿上到處是紫紅色的手指印,腿根和屁股更是重災區(q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經(jīng)歷了一場虐待。
……
賀知行的眸色漸漸深沉,趕在起欲前強行挪開了視線。
今晚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
但其實方霽沒覺得有多疼,當然,除了下面。
兩人一起躺上床,賀知行熄了燈,房間里僅剩下窗外鉆入的星光與月華。
方霽依然不太習慣睡覺時身邊多個人,背對著他。
他們都不是會說甜言蜜語的性格,事后沒有太多溫存。
漆黑中,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再像在烏什灣村時那樣遙遠,而是前胸貼著后背,兩心相靠。
“疼嗎?”賀知行的手輕輕環(huán)上方霽的腰,擔心他忍著難受,關切道:“我下去給你買藥。”
方霽由著他的動作,懶懶地閉著眼睛,“這都快凌晨四點了,藥店早就關門,就別再折騰了。”
“快睡吧。”
第68章 第 68 章
兩人睡在一張被子里, 相抵而眠,一直到下午快黃昏的時候才醒過來。
準確來說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方霽通過鈴聲特征, 判斷出那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手臂條件反射似的從被子底下探出來,摸上床頭柜, 直至拿到手機才坐起來。
睜開眼一看屏幕, 是時臻潭打來的電話, 緊接著才注意到最頂端顯示的時間。
“喂?怎么了?”一開口,嗓音里盡是干澀和沙啞。
方霽下意識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喉結(jié)的位置, 將手放下時,就看見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牙/印, 深淺不一。
或許他此刻全身上下只有三個位置是完好無損的, 一個是臉, 一個是他努力護住的脖子, 還有一個就是腳底板。
“你聲音怎么了?昨天回去沒睡好嗎?”時臻潭問, 幾乎立刻就聽出其中的怪異。
從手機中傳出來的聲音尚且經(jīng)過了一層機械“過濾”,可想而知線下究竟會啞成什么樣。
方霽懶得再去細想解釋, 順著他給自己找的理由臺階下, “嗯,睡晚了。”
他這話嚴格來說不算騙人, 凌晨四點,可不就是睡晚了么。
他上一次捱到這個點睡還是讀大學的時候,和同學到外面的游戲廳瘋玩, 一群人差點沒猝死, 在商城的按摩椅上倒頭就睡。
時臻潭想了想,昨天發(fā)生的事情確實挺多, 國內(nèi)的普通人大概一輩子都接觸不到槍支和這種情況,睡不著也正常。
“找我什么事?”方霽問。
“哦,是這樣的。”時臻潭切入正題道:“楊氨那件事已經(jīng)決定移交至國內(nèi)警察和法院審判,這幾天就會走完相應流程,然后遣送回去,到時候算上挪用公司資金和非法走私的事,夠他吃一輩子的牢飯了。”
“這樣一來,你也不用擔心他哪天會出獄再來報復你了。”
方霽聽到一半時,突然感到腰/腹一緊,低頭一看,是賀知行的手環(huán)了上來。一頭濃墨色的短發(fā)挨著他的腰和半邊屁/股,扎得他有些癢。
人沒醒,完全是一種睡夢中出于本能的反應。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賀知行昨晚抱著他睡了一夜,好似將他當作了一個等身抱枕或者巨型玩偶。
他覺得賀知行當初否認自己有皮膚饑渴癥那句話,十之八九是假話。
方霽沒有推開他,而是去□□他的手指,一邊聽電話那頭的時臻潭轉(zhuǎn)述要事,一邊把玩著,就跟上學聽課時百無聊賴地轉(zhuǎn)筆一樣。
賀知行的手掌寬闊,既有歲月磨礪的痕跡,又不失細膩之處,大拇指和中指上的繭子比較厚,手心處則干燥而溫暖。
方霽捏到他的中指,想起什么,嘗試將賀知行的三指并攏在一起,在看清寬度后晃了一下神。
所以昨晚上他那里……
被撐得這么大?
這居然都沒有壞掉,方霽對人體的極限感到不可置信。
“方霽?”時臻潭說完了,等了片刻都沒有聽到對面?zhèn)鱽韯屿o,“你還在聽嗎?”
方霽強迫自己挪開視線,“嗯”了一聲。
“我聽見了,辛苦。”
“小事,記得加錢就行。”時臻潭沒忘了在車上時跟他的對話,“雖然談錢傷感情,但是不談錢沒感情。”
方霽這回倒是很快罵了他一聲,“銀行卡號記得發(fā)我。”
“得嘞,我就喜歡跟方總這樣的爽快人合作。要是再有需要,歡迎回購啊,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我給你打八折。”
方霽心想大概率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在一個地方跌倒可稱之為意外,要是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那就是蠢了。
“話說,你怎么一點也沒有大仇得報該有的高興?”
方霽輕笑一聲,抬起頭緩緩道:“因為我相信,邪不勝正。”
時臻潭一愣,隨后跟著笑了:“你當初怎么不報考公安類專業(yè)?說不定現(xiàn)在連警督都混上了。”
方霽聽出對方話語中的揶揄,道:“我要是真當了警察,第一個抓的就是你。”
他不了解時臻潭具體在從事什么工作,卻清楚一定涉及在法律邊緣徘徊的灰色產(chǎn)業(yè)。
方霽知道與這樣的人為伍很危險,稍有不慎就可能殃及自身,但時臻潭的人品他信得過。
兩人又隨口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最后這通電話以時臻潭要去陪女朋友吃飯結(jié)束。
方霽掛斷電話,一扭頭,就見賀知行不知何時醒了,正眼神幽幽地盯著他手機看。
這畫面簡直太過熟悉,方霽覺得好笑:“又吃醋呢賀總?”
空氣中彌漫的醋味濃得方霽感覺自己都快跟著腌入味了。
賀知行坐起來,直認不諱:“嗯。”
“又是哪個男人?”
一醒來就是興師問罪,方霽嘖了一聲表示不滿。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還是將如何認識時臻潭到找他幫忙的事,一五一十詳細地告訴了賀知行。
“……事情就是這樣,我們真的是純友誼,他還有個談了兩年的女朋友。”
“另外,麻煩您下次開口前,多斟酌斟酌中國文化博大精深的語言文字。”
方霽說到最后一句時將頭扭了過去,去放手機:“我現(xiàn)在就你一個男人,別一天到晚亂往自己頭上安綠帽。”
賀知行聽到“女朋友”三個字時,就暫時將時臻潭從情敵列表中剔除了,聽到最后一句,更是從身到心都十分受用。
他掀開被子,從床上下去。
房間內(nèi)沒有配備飲水機,但有一個可以燒水的鐵壺。
賀知行不敢保證其衛(wèi)生性,最終沒有選擇使用,拿了一瓶新的礦泉水,擰開瓶蓋,遞給他。
“這里沒有熱水,嗓子干得難受的話先喝一點礦泉水潤潤吧。”
方霽后半夜叫得太狠了,又出了那么多汗,嗓子肯定會不舒服。
“算你還有點良心。”方霽接過,一次性灌了好幾口。放下塑料瓶時,余光瞥見賀知行的左臂,將人招到了面前來,不禁眉頭輕蹙。
“你這里是怎么回事?”
賀知行的左臂上儼然有一片淤青,形狀不規(guī)則卻異常醒目,顏色由邊緣的淡青漸變?yōu)橹行牡纳钭希路鸨╋L雨過后的烏云壓頂。
在多年克制的欲望一朝得以釋放的情況下,他們昨晚上做得是瘋狂了些,方霽身上到處是吻/痕和手指印,賀知行身上同樣有不少方霽留下的抓痕。
但方霽可以確定,他沒有在這塊位置留下任何東西。
而且這看著不像是做/愛時產(chǎn)生的痕跡,反倒更像是某種撞擊下導致的外傷。
因為常年健身,賀知行練就了一副皮糙肉厚的結(jié)實身體,加上一些先天基因,皮膚表面不似方霽那么敏感,不會第一時間就顯印。
“是撲倒楊氨那個時候受傷的?”方霽猜測道,除了這個可能性他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賀知行掃了一眼自己的左臂,昨晚上還沒有,要不是方霽提醒,他都沒發(fā)現(xiàn)這里青了一片。
“沒事,皮外傷。”
方霽當然看出來了,沒有破皮出血,但那淤青顏色很深,肯定不好受,他心疼。
“這個房間里有沒有藥?”
賀知行第一反應是昨晚的事,還以為他是哪里不舒服,俯下身,要去掀開被子檢查。
直至一只腳踝被握住,方霽才意識到對方是誤會了他的意思,“我是說給你上藥!”
方霽掙扎了一下,試圖將腿收回來,誰知卻用力過猛,牽扯到某個使用過度的地方,沒忍住發(fā)出一道輕嘶。
一晚上六次,又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zhàn),是個人都受不了。
方霽不由得慶幸,好在他年輕,身體素質(zhì)各方面都不錯,否則真得死在床上不可。
賀知行聽見那細微的抽氣聲,更加堅定了要給方霽檢查的決心,將他的腿分開。
本來昨晚睡覺前就想先給他看看的,但方霽不肯,催促他快睡,只好暫時作罷。
兩條白皙修長的腿從中間向兩側(cè)打開。果不其然,雖然沒有撕裂,但腫了,周圍一圈都是紅的,中間仍舊無法完全緩過來合攏,張著個筆頭大小的口。
“昨晚應該先上些藥。”賀知行的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與懊悔。
如果及時上好藥,興許就不會腫得這么厲害了。
“這有什么?”方霽的手肘壓上一只膝蓋,手掌撐著下巴,姿態(tài)隨意又輕佻,好似對此并不在意:“我昨晚不是說了,可以做到讓我下不了床。”
再說當時那個點哪里還有藥店開著門,他更不想看著賀知行從他面前離開。
至于昨晚上為什么會有這種強烈的情緒,方霽自己也想不通,姑且將其歸為人與人之間產(chǎn)生親密接觸后的一種生理性依賴。
他用腳尖去碰賀知行的腹部,“我現(xiàn)在還能動,賀大總裁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昨晚上是不是不夠努力?”
賀知行微微一怔,他以為那句話只是床上用來增添情/趣的,沒想到方霽是認真的。
他抓住方霽不老實的腳,短短兩個字里多了幾分危險和低沉,“別鬧。”
他當然有辦法讓方霽真下不來床,但這種事做多了傷身,不宜輕易嘗試。
方霽聽出他語氣中的微妙變化,視線下斂,錯愕地問:“你這么不經(jīng)撩撥?”旋即捧著肚子一陣發(fā)笑。
賀知行再過幾年就要變成別人口中的“老男人”了,在這方面的反應竟然青澀到還不如人家初高中生。
賀知行板著張臉,看著笑得前仰后合的人,認真道:“僅限對你。”
方霽好不容易收住笑,想了想,認識的這十一年,除去中間他出國的一年兩人無法見面,確實沒見過和聽過他對誰產(chǎn)生感情上的興趣。
賀知行的長相擺在那,曾經(jīng)自然有過異性大著膽子上來追求他,無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絕。
那冷漠無情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性/冷淡,要不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隱疾。
方霽卻親身驗過貨,大,持久。
爽是真的爽,但要命,得限速。
“披著人皮的狼。”方霽嘲道。
賀知行故意拿他昨晚說過的話來耍流氓:“還要再來?”
方霽往他胸口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笑罵道:“去你的,你見過只付一次門票錢,第二天繼續(xù)來玩游樂設施的嗎?”
雖然他今天沒有事情要做,但也不想真在床上荒廢度過。
“自己想辦法解決,實在不行浴室還有冷水。”方大人只管放火,不管善后。
賀知行默默承受下所有的火氣,最后提醒道:“馬上六點了,要吃點東西嗎?”
賀知行口中的六點不是早上六點,而是傍晚六點。快一整天沒吃東西,睡著的時候不覺什么,但這會就開始感到胃部隱隱作痛了。
方霽沒跟他客氣,理所當然地提出要求:“我要吃白米飯,不要面食跟漢堡。”
賀知行說好,“出去吃還是我一會順路給你帶回來?”
“出去吃吧。”方霽也從床上下來,去找自己的衣服褲子,“躺的夠久了,活動一下。”
第69章 第 69 章
他們這一覺真的睡得很久, 似乎將最近這段時間欠下的覺都補了上來。
七年過去,S國有不少地方都進行了翻新,唯有某些經(jīng)典地標和高大建筑依舊屹立不絕, 烙刻著歲月長卷的記憶。
方霽到底在這里生活過一年, 腦海里還保留著不少清晰的坐標。
他吃不慣當?shù)鼐用竦娘嬍常R知行去了一條唐人街, 這里過去有著一家由一對華人夫婦經(jīng)營的小餐館。
他們過來的時候很幸運, 店面尚未隨著時間的洪流被取代。方霽拉著賀知行進去, 味蕾在熟悉的菜肴中得到慰藉,滿足感油然而生。
從餐館出來, 兩人沿著附近的街道逛了一圈,在快十點時到藥店買了消腫和活血化瘀的藥回去。
三日后, 兩人訂的同一班飛機票回國, 座位并排相鄰。
賀知行這幾天除了陪方霽在S國四處感受不一樣的風土人情, 同時了解了關于楊氨那件事的詳細經(jīng)過。
先是車輛被強行截停, 接著又是綁架、開槍, 這三件事無論哪一個單挑出來,都是小說級別的存在。
“你事先有思考過楊氨會做出這些嗎?”
國外不像國內(nèi)對槍械管控嚴格, 方霽此行真可謂是單槍匹馬過來的, 出事的時候除了時臻潭在身邊,再沒有第三個人。
他認識中的方霽, 不像是會冒失莽撞、做毫無把握之事的人。
方霽沉默片刻,他清楚賀知行話里的另一層顧慮,而這些他之前就猜到了。
“其實我知道楊氨會主動找上來, 因為我到S國的消息還是我故意透露給他的。”
楊氨說派了人盯著他, 殊不知時臻潭早就查明了這一點,最后反被他們所用, 讓他放松對他們的警惕心,來一招引蛇出洞。
楊氨是一個自負又心浮氣躁的人,過去還在他手下辦事時便有跡可循。倘若發(fā)現(xiàn)了他即將采取行動對付他,絕對不可能被動地坐以待斃。
“他跟了我六年,表面上人模人樣,但他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我簡直太熟悉了。尤其發(fā)生挪用公司資金那件事后,更加讓我確定了他的真面目。”
他本來以為提高員工福利待遇,嚴苛遵守勞動法行事,公司的員工就算不是對公司毫無怨氣,至少也會顧念著昔日情誼,不會輕易做出背叛之事。
而他就是抱著這種天真和期待,一次次相信了楊氨,結(jié)果卻養(yǎng)虎為患。
先是楊氨,再是趙平,接連兩件事讓他認清人性貪心不足的本質(zhì)。
“時臻潭告訴我他有走私行為,但他在這件事上十分謹慎,我們這邊尚且沒有掌握足夠的證據(jù)。我想要是他真通過綁架的方式來跟我見面,肯定不會選在我們已經(jīng)查到的地方,那樣太容易暴露位置,最有可能的就是他進行走私交易的地方。”
盡管有不少賭的成分在里邊,但事實表明運氣的天秤偏向了他們。
前幾天楊氨安置他的那個地下倉庫,事后警方進行搜尋,發(fā)現(xiàn)了大量彈藥和槍支,遠遠超出法定限度。
當時地表上還有一些楊氨雇傭來負責看守的人,由于是金錢關系,犯不著真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搭進去,一見了警察,根本不需要嚴刑逼供,就立刻將知情的內(nèi)容交代了干凈以換自保。
“那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中間有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你搭上的就是自己的命。” 賀知行望著方霽,瞳孔深處泛起明顯的后怕和不安。
對付楊氨的辦法絕對不止一種,方霽卻選擇了最劍走偏鋒的。
“為了對付這樣一個人,真的值得嗎?”賀知行嚴肅問道,似乎難以理解。
方霽對上他的視線,心臟仿佛驀然被人揪了一下似的,一時語塞,全然沒了剛才分析時的冷靜和從容。
他知道賀知行這回是真生氣了。
賀知行這個人就猶如一道冰川下的暗流,外表冷漠至極,卻永遠不會真正凝結(jié)成冰。
他的冷靜和理智,幾乎達到了令人畏懼的地步,看起來不像自然法則鑄就的正常生物,反而更接近于精密計算的機械產(chǎn)物,每一個動作、每個決定都透露著不容置疑的邏輯性。
好似無論發(fā)生多大的事,就算是山崩地裂、世界末日,他也能表現(xiàn)得跟個沒事人一樣。
方霽卻在他臉上見到過太多次情緒波瀾與失控。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烏什灣村,接著就是他出現(xiàn)應激反應那次。
口舌上的激烈爭吵對于解決問題沒有半點作用,賀知行的怒意從不在言語或面部表情上顯露,它深埋心底,如同死火山下的巖漿,并不活躍,但不等同于無。
方霽承認他事先謀劃了許多,設想了各種可能性,卻唯獨低估了楊氨同歸于盡的勇氣,沒料到他在最后一刻會開槍。
當然,他最沒想到的還是賀知行的出現(xiàn)。
“你認識我這么久,應該不會不清楚我的性格。”
方霽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這人小心眼、記仇、不肯吃虧,楊氨做出的事情足夠我記恨他一輩子。如果活著的時候不能將他繩之以法,我就是做鬼,到了陰曹地府,也絕對不會放過他。”
賀知行并不反對和批判他的報仇行為,相反,若是方霽愿意接受,他同樣可以傾盡所能幫忙。
但他見不得方霽受傷,見不得他將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
“如果是六個月前,你問我值不值得,我會肯定地告訴你‘值得’,如果是半個月前,你問我這個問題,我或許會在兩個答案之間有所猶豫。”
方霽看著他,一雙桃花眼澄凈如山澗中悠悠的泉,卻又浮出幾分堅韌,“但如果你是想聽我現(xiàn)在是怎么想的,那么我可以告訴你,非常不值。”
甚至是后悔差點將賀知行牽連進來。
當一個人了無牽掛,那么蒼茫天地間的一切繁華喧囂,不過浮云掠影,可隨時舍棄。
當一個人有了牽掛,那份依戀便會生長成根深蒂固的情愫,編織成無法割舍的紐帶。
“為什么?”賀知行順著他的話問。
或許他的心底是有一份猜測的,只是面對方霽,他總是缺乏去確定答案的勇氣,正如這橫距十一年的喜歡。
方霽明白他想聽什么,低眸輕笑道:“大概是知道有個家伙將我當做了一塊冰,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要是我再有個什么好歹,他估計會半夜躲在被窩里偷偷哭鼻子。”
“放心好了,我說過我很惜命的,不會再有第二次。”
賀知行聞言輕輕皺了下眉,對此表示嚴重懷疑。
方霽很早之前就對他說了自己惜命,結(jié)果不還是為了促成一項合同,出去應酬喝得伶仃大醉。
方霽看出他眼底的懷疑,覺得這個話題再探討下去就該變得危險了,輕咳一聲轉(zhuǎn)而道:“我記得你那棟小別墅離機場挺近的,賀大總裁今天能不能大發(fā)慈悲,下飛機后收養(yǎng)我這個落魄戶一晚?”
賀知行聽出他是在轉(zhuǎn)移話題,盡管無可奈何,但也只能將此事翻頁。
他正準備開口,方霽湊了過來,用僅他一人聽見的聲量道:“作為報酬,這次我可以自己動手擴。”
賀知行眸光一頓,宛若被定住的木頭人般,全身上下失去了行動指令,久久未能回神。
方霽瞧見他耳尖上漸漸蔓延的緋紅,不由得心生笑意,暗忖有時候調(diào)戲賀知行還挺有意思的,算是給枯燥的生活增添一點樂趣。
飛機上開了空調(diào),方霽撩撥完人,拿了一件外套蓋在身上,隨后調(diào)整為一個較為舒適的姿勢,閉上雙眼準備休息,徒留某位總裁的親兄弟獨自在一旁“興奮”。
賀知行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好一會才終于勉強挪開視線-
隨著楊氨被依法遣返,方霽的法律顧問傾力接手案件后續(xù)事宜,兩人串聯(lián)起先前搜集的所有證據(jù),逐一提交法院,剩下的只需要耐心等候判決結(jié)果。
某日臨睡前,無意間瞥見手機屏幕顯示的日歷,方霽這才驚覺再過兩天就是跟甄均約定好的時間。
他答應了會去參加溫泉度假村的開業(yè)。
正式開業(yè)這日,碧空萬里,暖陽灑落林梢,斑駁陸離的光影交織于地面,形成一副天然畫卷。
方霽白天公務纏身,所以只能下班后再過來幫忙捧場,上午的剪彩儀式自然是趕不上了,為此他提前給甄均發(fā)了消息進行解釋。
“沒事,正好晚上泡溫泉更舒服,也可以放松一下方哥你勞累了一天的身體。”
“一定要記得來啊,我特意給你備了紅酒~”
方霽感覺甄均現(xiàn)在的說話方式越來越肉麻了,光是這么兩句不到二十秒的語音,就聽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溫泉度假村建在山脈的懷抱之中,選址獨特,利用地理優(yōu)勢和人類智慧共同打造。
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盤旋而上,翠綠濃蔭間,隱約可見一片古韻悠悠的建筑群落。木質(zhì)結(jié)構(gòu)與石砌墻體相得益彰,散發(fā)著原始淳樸與精致藝術的雙重韻味。
橘紅色的晚霞在遠方天邊綻放,溫柔覆蓋萬物,從距離目的地五百米的位置開始,道路兩側(cè)就有序地安裝了指引燈。
方霽依據(jù)導航抵達對應位置,甫下車息,緊接而來一輛黑車映入眼簾。
方霽站著的位置只能看到車屁股,駕駛座上坐著的是誰瞧不見,卻覺得這串車牌號和車型都有些眼熟。
不出三秒,他就在心底有了定論。
果不其然,賀知行邁著一雙長腿從車上下來。褪去平日肅穆的正裝,換上日常服裝,依然散發(fā)著疏離冷峻的氣息,但略減凌厲。
他的腕間佩戴著一塊手表,與此前的款式不同,嶄新的。
方霽卻在看到那塊手表時一愣,陷入短暫的不解。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個款式的手表他也有一塊,不常戴,卻印象極深,正是藍書柳上次托賀知行轉(zhuǎn)帶給他的禮物。
為什么賀知行也有?
是他事后又買了同款,還是當初阿姨挑選了兩塊?
賀知行朝這邊走來,方霽道:“你怎么會過來?”
“今天不是正式開業(yè)嗎?”賀知行頂著張不茍言笑的臉,風輕云淡道:“我來泡溫泉。”
方霽無語地呵呵了一聲,“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第70章 第 70 章
方霽都不用猜, 賀知行絕對是那晚聽到他打電話的內(nèi)容仍舊心有芥蒂,所有特意追來的。
從國內(nèi)追到國外,現(xiàn)在回來了又繼續(xù), 方霽就沒見過像賀知行心胸這么狹窄的人。
除此之外, 他到現(xiàn)在還忍著一股昨晚遺留下的火氣。
從S國回來的后面幾天里,他一直是住在賀知行家里。本來他只想住一晚就走, 畢竟以賀知行那不經(jīng)撩撥的永動機, 要是他們真同居了, 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第一個受不了的絕對是他。
可事實上他住了有四天, 家里的洗衣機都快因為超負荷運轉(zhuǎn)罷工。
誰說做0不累的,做0可太累了!尤其是當1還半天不出來的時候, 次數(shù)上的差異真能要人命。
方霽想, 今后誰要是再站著說話不腰疼, 說0只是躺著享受, 他高低得上去賞對方一丈紅。
第五天, 他實在吃不消了,趁著賀知行出去買早餐和新的消腫藥, 利落收拾完行李打車回家。
其實他挺慶幸自己的當機立斷, 因為他前腳剛坐上出租車,和師傅報完地址, 下一秒就看到賀知行提著東西出現(xiàn)在了小別墅門前。
本以為不住在一起后就能歇口氣,晚上好好睡一覺,但他忘了另一件事:賀總的貼身內(nèi)褲。
這段時間以來, 他還是會每晚穿到賀知行的貼身內(nèi)褲上去。
當然, 除了對方不穿內(nèi)褲的時候,就沒有前面的“貼身”屬性了。
但這樣的時間很短暫, 一般只有洗澡的時候,其余時間賀知行不可能真掛空擋。哪怕是一個人在家里,良好的家庭教養(yǎng)還是會令他往身上套個睡衣或者浴袍。
他才從小別墅離開不到二十四小時,當天晚上,也就是昨晚,某賀姓總裁又和他的五指來了一場親密邂逅,并邀請了并不愿意加入其中的內(nèi)褲。
方霽正是那個倒霉的后者。
以前他以為“夜/欲七次”是夸張的說法,現(xiàn)在來看,還是太保守了。
賀知行絕對是有性//癮在身上的。
賀知行聽見他的質(zhì)問,臉不紅心不跳地坦然道:“不信。”
他來這里的真實目的當然不是為了泡溫泉,這一點兩人都心知肚明,所以沒有再去掩飾或者辯解的必要。
方霽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仿佛所有的無奈都隨著氣息彌散在空氣中。
他不想再去過分追究賀知行的粘人行為,或許這就是談了戀愛后每個人必經(jīng)的流程,也就是人們口中所謂的“熱戀期”,哪怕是賀知行這種冰山型人格亦不能幸免。
可能等再過一段時間,這股勁淡下來,賀執(zhí)行就不會盯得那么緊了。
既然已經(jīng)來了,他也不可能再將人趕走。
“一會進去別亂說話,不知道怎么回就閉嘴,點頭微笑,看我臉色行事。”方霽從車輛后備箱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禮物下來。
好在他備了多份,能夠?qū)⑵渲幸环菽眠^來給賀知行裝裝樣子。
今天畢竟是人家的開業(yè)日,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向來注重在大喜日子以送禮的方式表達美好祝福和良好意愿,總不能真空著手進去。
只是等他轉(zhuǎn)過身,注意到賀知行竟然已經(jīng)備了一份禮物。
方霽的視線落在那個不到巴掌大小的紙袋上,眼底浮出一抹懷疑:“你這里面裝的該不會是砒霜或者手榴彈吧?”
他還記得兩人不對付的事情,賀知行一直將甄均臆想為自己的情敵,所以介意甄均的存在,這一點方霽能夠理解。
至于甄均為什么會那么討厭賀知行,方霽尚且無法完全確定,只好姑且視為“你討厭我,那我也不要喜歡你”的幼稚行為。
說實話,甄均雖然生理上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但方霽估計他心理上的實際年齡連十五歲都不到。
賀知行直接告訴了他里面裝的東西,“車鑰匙。”
“你要送甄均一輛車?”方霽面色一怔,帶著驚詫的神情又往那個紙袋掃了一眼,“送的什么車?”
“五菱宏光還是三輪車?”
賀知行道:“跑車。”
方霽:“……”
真不怪方霽這么驚訝,實在是這兩人無親無故,私下沒有任何聯(lián)系,此前還斗得恨不能將對方天靈蓋給掀了。
現(xiàn)在賀知行突然說要給對方送一輛跑車,就如同你的導師寫了一篇高水準學術論文發(fā)在SCI上,但一作是你的名字。
“為什么想到送這個?”
方霽估計這輛跑車就算沒個千萬,也是百萬級別的。
這家伙真是錢多得沒處花嗎?
“他是你弟。”賀知行下一秒道。
方霽是獨生子女,父母在他剛上高中沒多久就和平離婚了,并且雙方今后大概率都不會再重新組建家庭,所以從邏輯鏈上來講,方霽不會有存在血緣關系的兄弟姐妹,而甄均則是他唯一稱作弟弟的人。
以方霽重情重義的性格,雖然嘴上不說,但心底肯定很珍視跟甄均之間的情誼。
如果他真的和甄均將關系鬧得太僵硬,方霽夾在中間肯定不好受,好比兒子夾在媳婦與母親之間。
“我也可以將他視作弟弟來對待。”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方霽不可能聽不出賀知行是什么意思。
“你還挺會提升自己的地位。”
他那句話,換個意思不就是要當甄均的“哥夫”。
方霽合上后備箱,拿著禮物往里走,無情打擊道:“可惜你這算盤打錯了,我國婚姻法中不接受同性領證。”-
今天是溫泉度假村開張的第一天,得益于宣傳和福利活動,已經(jīng)有不少游客前來這里進行消費體驗。
大門口還留著上午開業(yè)剪彩時裝飾的彩帶,地面散落的爆竹殘骸仍能依稀嗅到一股淡淡的硫磺香。
方霽和賀知行從大門口進去,雖說是個中小型溫泉度假村,但實際上地方看起來不算太小,對于第一次來這兒的人仍舊有迷路的可能。
【甄均:方哥你到了嗎?現(xiàn)在人有點多,我怕你找不著位置,到了的話發(fā)消息給我,我出來接你。】
方霽收到了甄均給他發(fā)來的消息。
【方霽:我已經(jīng)進來了,你要是忙的話可以先不用管我。】
甄均手上捏著手機,一邊往外走一邊打字回復。
【甄均:有空,是方哥的話怎么都有空。等我兩分鐘,我馬上過來找你。】
方霽回了個“好”給他,扭頭對一旁的賀知行道:“我們在這等一會吧,一會甄均過來領我們進去。”
賀知行點頭。
“記住不要亂說話。”方霽再次提醒道,覺得這話聽起來可能沒什么威懾力,又在末尾補充了一句。
“否則接下來一周親也不行。”
他的手上沒有什么可以作為把柄拿捏賀知行的事,此前是微信上的拉黑功能,現(xiàn)在倒是多了個好使的。
賀知行是上面那個又怎么樣?
到了床上,還不是要聽他的。
只要他說不讓親,不給做,賀知行就算是臨近爆炸邊緣也得給他忍著。
甄均很快找到他們,在看清方霽身邊還站著另外一個人后皺了下眉。
方霽瞧見他,率先以輕松的口吻道:“我多帶了一個人來,你會介意嗎?”
方霽都這樣說了,甄均就算再怎么看賀知行不順眼,哪里還敢介意。
他迅速整理好神情,扯出一個標準的職業(yè)性假笑:“怎么會,賀總愿意紆尊降貴過來是我的榮幸,只要他不嫌我這兒廟小,容不下他這尊大佛就行。”
甄均話是對著方霽說的,卻對準賀知行投去審視的目光,如同草原上兩大強者相遇,空氣中隱隱蕩漾著挑戰(zhàn)與較量的火花。
賀知行謹記著方霽的話,此刻仿若磐石般屹立,沉默寡言,對他的挑釁一律視若無睹。
方霽唇角彎了彎,勾著輕淺的笑,替賀知行回答道:“那就好,他不敢嫌棄的。”話落,他遞上禮物,巧妙地切換了話題。
“一點小心意,算是祝賀開業(yè)大吉。”
甄均表現(xiàn)得受寵若驚,道出那句經(jīng)典話術,“人來了就行,還帶什么禮物。”
旋即接過禮物,“謝謝方哥。”
“……怎么是兩份?”甄均看清禮物的數(shù)量。
方霽看向身邊的人,道:“還有一份是他的,你不正好喜歡跑車嗎?”
甄均聽到是賀知行送的時臉色馬上變了,但又捕捉到后面的“跑車”二字,最終一咬牙道:“謝謝賀總。”
“下次禮物來了就行,人不用到。”
一個是“賀總”,一個是“方哥”,光從稱呼上的差異就能聽出其中的親疏之別。
方霽對他最后一句話忍俊不禁,道:“今年最新款,你應該會喜歡。”
甄均哼哼了兩聲,“方哥,我們先進去吧,這里人來人往的,不是說話的好地兒。”
“行。”
往里走的間隙,方霽便隨口問起他怎么突然想起來投資旅游行業(yè),還專門弄了這么個地方。
“就是覺得自己年齡到了,也該學習一點經(jīng)營技巧,提前攢攢今后的養(yǎng)老金。”
“上次打電話的時候你說是兩個月前投資的項目,到現(xiàn)在大概也才三個月,這么快就建成了這個地方,會不會有什么問題?”方霽忍不住擔憂道。
他很樂意看到甄均改變過去不思進取的態(tài)度,但還是有些不放心,是真的怕他初入社會太過單純,被誰騙了去。
路上他就打量過整個溫泉度假村的設計,許多細節(jié)方面都能做到精益求精,看得出是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邊。可居然只耗費了三個月,未免有些太快,別不是豆腐渣工程。
甄均耐心向他解釋道:“這里之前就是一個旅游景點,只不過廢棄了。很多設計都是利用此前現(xiàn)成的,我只是接手后進行了二次開發(fā)和修整而已。”
方霽問:“你那個合資對象是誰?”
甄均面對這個問題時,神情卻略顯閃躲,沒有說出那人的名字,含糊不清道:“就一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