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問這句話的時候, 徐曜不由回?想起那日他們兩個在儲物室獨處的畫面。
他對她說,“你來?監督我,小監督員。”
徐曜彎著腰, 南依仰著頭?。
面面相覷,空氣?靜止。
過了許久, 南依才終于反應過來?似的,后退一步, “可以是可以,就是……”
她低垂著眼, 像在小聲嘀咕似的, 飛快地說了句,“好好說話。別……離這么近。”
聲音又軟又輕,巴掌大的小臉上帶著點嬰兒肥,讓人看?著很想伸手去捏一把?。
此時此刻, 同?樣的調侃,同?樣的注視。
他壞心地想看?她臉紅局促, 想看?她吞吞吐吐說不出話的模樣。
然而,南依只是看?了他幾秒。
她緩緩眨眼,一臉認真道, “我們不是……正在玩嗎?”
我們不是正在玩嗎?
正在……
玩……
……她是怎么一臉無?辜說出這么曖昧的話的?
徐曜直接呆住。
偏偏少女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直直地看?著他,睫毛卷翹,靈動?澄澈。
室內溫度似乎驟然升高, 臉上一點點攀爬上可疑的紅暈。
徐曜別扭地移開了視線,若無?其事看?向窗外?。
見他沒回?應,南依開始思考, 是不是自己說錯了?
可是,能夠一起吃飯, 一起值日,一起聊天,不就默認是在一起玩的好同?學、好朋友嗎?
當初她和楊夏也?是這樣稀里糊涂湊一塊的。
還是說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實際上徐曜對一起玩的界定很嚴苛?
這樣想來?,確實是她唐突了。
南依抿了抿唇,重新開口,“不好意思,剛剛是我沒理解。”
她重新看?向他,語氣?誠懇地問,“那你想怎么玩呢?”
“……”
每一句話都如此引人遐想。
果然人心臟了,聽什么都不單純。
徐曜沉默許久,轉過頭?,語氣?生硬地問,“你吃完了嗎?”
“啊?”
他還沒回?答她呢,怎么就問這個?
聽起來?是等?不及了。
南依連忙低頭?,緊趕慢趕扒了兩口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我吃好了。”
腮幫子鼓鼓的,像倉鼠。
徐曜揣起手機,拎起外?套,“吃完了我們走?。”
……
出了門,呼吸大片新鮮空氣?,徐曜那點別扭的情緒得以緩解。
他偏過頭?,南依正低著頭?,盯著腳尖走?路。
兩人仍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徐曜腿長,步子邁得大,南依想要跟上,總要快走?幾步。
陽光下?,她頭?頂碎發?明顯,像幾根呆毛,看?上去毛茸茸的。
徐曜心情不錯,這會也?終于有余力去回?答南依的問題,“剛說到哪了?一起玩是吧?”
南依一頓,剛剛還不回?應,怎么忽然又繞回?來?了?
她不由默默轉頭?看?了他一眼,徐曜他,反射弧是不是有點長呀。
她輕輕應了聲,“嗯,是的。”
徐曜隨口道,“一起玩就是吃飯,聊天,打球……”
他在強行解釋。
實際上,他問出那句話的時,他就是沒安好心眼。
他的一起玩,是類似壞小子帶好學生做壞事。
他可以帶她上網、飆車、逃課,又或是發?展更加緊密的關系。
誰知道她那么一本正經,一臉單純,讓他一句混賬話都說不出口。
“或者一起組隊做實驗,演話劇……”例子逐漸朝好學生的方向跑偏了。
南依聽他一樣一樣列舉,不由在心里碎碎念。
……這不是和她剛剛想的一樣嗎?
“總之就是,”徐曜編不下?去了,“你們好學生不都不跟壞學生一起玩么。”
啊。
他這樣說,她就理解了。
這其實也?不是好學生自發?的行為,南依從小耳濡目染,不能跟不良學生走?得近,容易被帶壞。
再者,這兩撥人似乎從不在一個維度,好學生想要學習,提高成績。壞學生的注意力則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
所以大人們常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但南依始終認為這不是絕對的。
如果朱砂和墨走?得近了,那么是一起變黑,還是一起變紅,沒人能說得準。
南依輕聲道,“我沒關系的。”
徐曜問她,“怎么,不怕學壞?”
南依說,“不怕,而且,你并不壞。”
他充其量就是對上學沒熱情,不喜歡學習。
怎么能因為學習成績界定一個人的好壞呢?
“我的愛好是學習,你的愛好是打游戲。我們只是愛好不同?,沒什么帶壞不帶壞。”她仰頭?看?他,語氣?溫吞而認真,“我可以和你做朋友。”
徐曜定定地看?著她。
這話乍一聽有點幼稚。
在他們那圈子里,如果有人認真地和你說,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多半會被嘲笑。
什么做朋友?男生和女生做朋友?都高中生了,玩什么過家?家?呢。
可是徐曜聽著這話,他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他知道她很認真,也?很天真。
而他是真的很壞的。
良久,徐曜輕笑了下?,“是你說的啊。”
南依:“嗯?”
他闊步走?著,手舉過頭?頂抻了個懶腰,聲線懶散,“那就一起玩吧。”-
今天輪到南依和徐曜值日。
兩人分工明確,南依做一些不需要耗費體力的清掃,徐曜則負責掃地拖地打水。
很快,南依這邊的清掃完成了。
轉眼一看?,徐曜還在慢條斯理地澆花。
察覺南依的視線,徐曜道,“你結束了你先走?。”
南依總覺得丟下?他一人不好,況且澆花也?要不了多久,于是道,“我可以,等?你一會的。”
徐曜卻說,“不用,我還要澆一會。”
他轉眼看?她,“你先走?。”
話已至此,南依只得輕輕應了聲,“好的吧。”
她拉好外?套,背起書包出了門。
夜已深,這個時間的校園,幾乎沒有多少學生,燈光總是很暗。
不過經過上次那件事,林爾雅給南依換了新的手電筒。
款式是小黃鴨的,有三種顏色的光,每一種都很亮。
南依拿在手中,輕輕一按,夜晚頓時被照亮了。
她輕松地邁著步子,離開了校園。
出了校門,南依一眼便看?到校門口左側,停了一輛黑色豪車。
雖然不認識車標,但看?起來?就價值不菲。
她忽然想到,林爾雅現在上班還在擠公交。
家?里離她的學校近,可是離公交站還要走?好一會。
冬天又冷,路又滑,要是遇到加班,公交車還會停運。
太辛苦了,不能一直這樣。每當這時候,南依就恨不得迅速長大,讓林爾雅也?能早早開上這樣一輛好車才行。
正獨自思索,身后的車驀地亮起了燈。
車燈很亮,范圍很廣,直接將身前的路都照亮了。
南依腳步略有停頓,她想,這也?許是車主也?在呼應她的心。
心情忽然變得很好,她像一只即將起飛的小鳥,步子愈發?輕快了。
南依揣著這樣的心思回?到家?,結果林爾雅仍然不在。
不僅不在,還留了字條給她。南依心有失落,拿起字條,粗略地看?了眼。大概意思是,媽媽最近都不會在,所以無?論中午還是晚上,南依都需要自己吃飯了。
她雖然對這種孤獨早已習慣,可平心而論,南依并不喜歡孤獨。
尤其在學校食堂吃飯,還容易碰到趙賀那樣的同?學……
南依嘆口氣?,頭?垂下?去了。
……
第二天,中午放學鈴響起,像是某種放飛的訊號,班上同?學都迫不及待地涌了出去。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南依慢騰騰起身,慢騰騰穿上了外?套。
因為之前一直在家?吃,她在學校里還沒找到飯搭子。光是想想,就已經飽了。
她挪著步子,正準備離開座位,忽然聽到教室門口有人喊她——“南小兔。”
南依抬頭?看?了過去。
徐曜一手撐在門框上,掀著眼皮,懶懶地瞥向她,“吃飯這么不積極?不餓?”
南依如實道,“……還好。”
她說著,朝門外?走?去。
徐曜見她一步一頓,看?起來?真一點都不著急,不由開口道,“你不餓,我可餓了。”
南依愣了愣,有些不解。
聽起來?,他的意思好像是,要跟她一起吃午飯?
看?得出她眼里的遲疑。
徐曜正式開口邀請,“走?吧,去吃飯。”
南依“啊”了聲。
昨天他們剛一起吃過,今天又要一起嗎?
她倒是也?沒有不愿意,不過以防萬一,她多問了句,“在學校里吃嗎?”
如果就他們兩人的話……
“嗯,”徐曜提著唇角,“朋友中午一起吃個飯,很正常吧?”
他神態坦蕩,倒顯得她太過扭捏了。
朋友。
南依默默在口中念著這兩個字。
對,朋友。
差點把?這個忘了,他們現在,好像是朋友了?
沉悶了一上午的情緒開始轉晴,南依看?向他,用力點頭?,“好!”
兩人出了教學樓的大門,陳智杰和郭潤雨等?候已久。
見了南依,郭潤雨歡呼一聲,“四人小組干飯行終于可以開始了。”
南依這才知道是他們四個一起吃。
她也?輕輕笑開,“讓你們久等?了。”
他們直接到了食堂二樓。
陳智杰解釋說,“一樓沒什么好吃的,二樓才是學生的天堂。”
南依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各式各樣的餐飲羅列成一排,香味四溢。
炸雞架,過橋米線,牛肉面,燒烤,水煮串,紫菜包飯。
種類多到眼花繚亂。
她選擇困難癥犯了。
最終,郭潤雨替她端了一碗土豆雞塊煲仔飯。
他浮夸地說,“你新世界的大門,從美?味的煲仔飯開始。”
四人入座。
徐曜和南依面對面,南依旁邊坐著郭潤雨。
南依發?現,他們吃飯時,大多是陳智杰和郭潤雨在聊天,她和徐曜則比較沉默。
尤其是徐曜,邊看?手機邊吃東西,連搭話都很少。
跟和她單獨吃飯那次,一點都不一樣。
郭潤雨和陳智杰像是早已習慣他這樣,開始把?話題往他們身上引——
郭潤雨問,“咱以后就四個人一塊吃了唄?”
南依道,“我后面有可能要回?家?吃,不過近期是可以的。”
郭潤雨問,“那我能不能喊上范妙珍啊?”
陳智杰說,“你問曜哥去啊,一起吃飯是他提議的。不過,曜哥是怕小兔再遇上趙賀,你喊范妙珍是怕什么?”
南依停下?筷子,看?向對面的人。
徐曜正挑著碗里的米粒,察覺到視線,動?作有片刻的停頓。
“……”
用他多嘴,顯著他了。
他沉沉呼了口氣?,靜了會,才不甚在意地說,“隨便。”
有了徐曜的示意,郭潤雨連忙掏出手機給范妙珍發?消息,嘴上念叨著,“這不得把?她美?死?”
陳智杰忽然想起什么,對徐曜道,“對了,我聽郭大嘴說,你校服早扔了,這套還是找人高價收的?”
說完,又把?視線轉向南依,“小兔你能告訴我,你是怎么把?他勸服的嗎?”
南依正聽著他們說話,忽然被點名,她沉吟,“我……”
這是個世紀難題,曾經范妙珍也?問過她,但她下?意識選擇隱瞞過去。
此刻也?是,根本不好解釋,一時間,她欲言又止。
徐曜這時卻慢悠悠開口,“我來?告訴你吧。”
南依一聽,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他會怎么說?
我把?她抓進小黑屋里,我們面談,她成了我的監督員。
要這樣說嗎?他確實像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
南依緊張地盯著他,試圖喚醒他的理智。
只見徐曜稍微探身,拿起沒用過的勺子,朝陳智杰的頭?敲了一下?。
他語氣?懶散,一字一頓道,“好、好、吃、飯。”
……
下?午,南依下?了課去倒垃圾。
回?來?時,恰好看?到徐曜在班級門口和一個男生聊天。
徐曜倚著墻,姿態閑散。站在他對面的男生也?高高的,皮膚沒有徐曜白,但是看?起來?比徐曜壯一些。
兩個人關系應該不錯,南依之前見他找過徐曜好幾次,好像是五班的,叫高逸。
南依拎著垃圾桶路過,本沒想停留,但人已經進了教室了,又聽到高逸說,“別站這干聊了,去抽支煙?”
抽煙?
南依腳步微微停頓,很快又重新邁開。
她慢慢把?垃圾桶放到地上,耳朵開始不自覺豎了起來?。
一切的動?作都又輕又緩,自以為不明顯,但在徐曜眼里,像被放了慢動?作。
他驀地輕笑出聲,“算了,不去了。”
高逸豎了豎眉毛,“干嘛?這是你第一次拒絕我。”
徐曜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的南依,隨口道,“我監督員不同?意。”
“?”
南依聞聲,背脊一僵,她連忙站直身子,回?看?了過去。
看?清南依臉的那一刻,高逸豎起的眉毛降了下?來?,他擺出一副“我懂了”的神情。
“原來?你好這一口,行,挺清純的。”
南依不是聽不懂他們的對話,臉唰地通紅。
徐曜罵他,“滾遠點放屁。”
高逸還沒放棄,繼續調侃道,“我真沒看?出來?啊,徐曜你他媽成妻管嚴了。”
徐曜“嘖”了聲,舉起手里的水瓶,作勢朝他揮。
再皮下?去要挨打。
“告辭。”高逸丟下?兩個字,笑著跑開了。
等?人跑遠,徐曜轉過身。
一眼便看?到南依靜靜地站在那,微微垂著頭?,臉像一顆熟透了的小番茄。
徐曜不由心里暗罵了一聲。
這畜生開玩笑也?不分場合不分時宜。
估計又把?人家?小姑娘嚇到了。
他沉吟片刻,開口道,“他口無?遮攔,你別在意。”
想了想,又補充,“我替他給你賠不是。”
南依知道的,他們男生本就很喜歡開這種玩笑。
但……一開始引發?對方玩笑的,明明是他那個稱呼吧。
這個問題遲早要解決。
想到這,南依忽然抬起頭?,急匆匆道,“那個……我,我有事和你商量。”
說著,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看?過來?,才走?到徐曜面前。
仰起頭?,一張臉紅撲撲,明明已經害羞到不行,卻還是要跟他說清楚一般,“你以后能不能,別在班里叫我監督員。”
徐曜不解,問,“為什么?”
南依聲音漸低,囁嚅道,“讓人聽到就慘了。”
徐曜不甚在意,“聽到又怎么了?”
就……
很不好啊。
本來?班里就有女生過度關注徐曜。
大家?都叫她小兔,只有徐曜叫她監督員,一旦讓人聽到,是很麻煩的!
南依快速說,“容易被誤會。”
徐曜看?她一臉緊張,想要逗她的那股心思又涌了上來?,他慢悠悠勾起唇角,“誤會什么啊?”
誤會……
她略微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懂嗎?
可能……她們小女生心思太細,粗糙的男生確實不懂吧。
南依苦惱地咬了咬唇,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說。
周圍人多眼雜,實在不好詳細解釋。
南依化繁就簡,“總之,我們有什么話私底下?來?講。”
“嘖。”
徐曜細品這話,笑了下?,“聽著怎么這么像偷……”情。
后面的那個字,他沒說出口。
對她這樣的乖寶寶,說這樣的話,不合適。
徐曜頓了頓,才吐出一個,“行。”
南依明顯舒了口氣?。
要知道她之前因為害怕他忽然在班里這樣叫她,時常會提心吊膽。
眼下?終于解決掉了一個隱患,那股緊張感也?順勢沒了。
她這才回?顧起他剛剛的話。
聽著怎么這么像偷……?
南依問,“你,剛剛想說,偷什么?”
徐曜正仰頭?喝水,本想矢口否認,說是口誤。
結果一口水剛咽下?去,就聽南依試探地說道,“偷……人嗎?”
語氣?純良,天真無?邪。
“咳……”他差點被嗆死。
一手順著胸口,他咳了好半天才緩過來?。
偷人。
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如果她知道,這種玩笑能跟男生開?
如果她不知道,不知道就更不該隨便開了。
空氣?驟然有些稀薄。
一股熟悉的局促感再度出現,耳朵微微發?癢發?熱,徐曜清了清嗓子,問,“……誰教你的?”
南依一本正經道,“我自己看?電視學的。”
她想著,男生么,確實是喜歡開一些口無?遮攔的玩笑。她既然選擇跟他做朋友了,也?要遲早適應。
有時候太過拘謹反而讓人覺得她太死板。
腦海中第一個蹦出這個詞,她也?沒想過是什么意思,也?就隨口說了。
結果再一抬眼,看?到徐曜唇線抿直,看?起來?有點嚴肅。
南依問他,“有什么……不對嗎?”
“……”
徐曜目光瞟向窗外?,又收回?。
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釋,就只倉促地丟下?句,“別亂學。”
說完,轉身進了教室。
看?著他的背影,南依一個人杵在原地,神色茫然。
話還沒說完就走?了……
她在想,他是不是生氣?了啊?
可她也?什么都沒說啊,他為什么忽然會生氣??
明明她被開玩笑,她都沒生氣?。
有些莫名其妙的。
看?來?,男生的情緒還真是不穩定。
……
晚自習,郭潤雨閑心大犯,又想拉著幾個人開小組會議,想討論下?明天中午吃點什么。
結果三人準備就緒了,催了南依幾次,她都沒反應。
罕見的沒給面子。
郭潤雨轉過身來?,聳了聳肩,小聲說了句,“好像不太高興。”
陳智杰回?應,“都叫你話少點,把?人惹到了吧?”
郭潤雨,“天地良心,我可沒有啊。我下?午安靜得很。”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又要開始拌嘴。
徐曜不耐地從手機屏幕上抬了抬眼,沉聲道,“行了,安靜點。”
郭潤雨見狀,只得做了個嘴巴上拉鏈的動?作,又默默轉回?身去。
徐曜把?手機收起,視線掃向南依的背影,不由蹙了蹙眉。
似乎這一下?午,她一直就這么低著頭?,沒轉過來?過,也?沒再跟他說一句話。
哪怕是小組討論,她也?只是匆匆丟下?句,“你們討論吧,我不討論了。”然后,繼續低頭?看?書。
難道說,生氣?了?
徐曜開始回?想,這一下?午到底有哪里不妥。
很快,他想到了。
他的語氣?。
他對她說,別亂學。
當時他只是感到局促,并沒有過多察覺這些,現在想想,那三個字大抵還是生硬了些。
對她來?說,可能會有些莫名其妙。
書頁被白皙的手指捏住,又輕輕翻過一頁。
他遠遠看?著她的動?作,看?不見她的表情。
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煩躁,停頓片刻,徐曜從桌堂里翻出本子,撕了一頁。
冬天的夜晚來?得很早,不過七點鐘,窗外?天已經黑透。
室內白熾燈拼命地散發?著光亮,照在南依身上,在卷面投射出一片陰影。
南依緊緊地攥著筆,一副苦思冥想狀。
她是遇上難題了。
數學卷子的最后一題,她已經算了一下?午。
但無?論她用多少種方法去解,都跟答案不一樣。
南依就是這樣的性?格,在為人處世上,知道得過且過,遇上解不開的題,偏要死磕到底。
她翻了幾頁教材,又轉過頭?緊緊盯著卷子上的大題,開始思考新的解法。
正當她準備動?筆時,一張紙條忽然從身后飛了過來?,穩穩落在她桌上。
南依一頓。
這才放下?筆,拿起紙條拆開。
偌大的一張紙上,只寫了三個字:生氣?了?
第17章 第 17 章
【生氣了?】
南依看到這三個字, 不免有些發懵。
他?怎么忽然這么問?
雖然不解,但她還是垂頭寫了兩個字,又遞了回去。
南依:【沒有。】
沒有?沒有一下午沒說?話?
徐曜又問:【真的?】
紙條回過來?, 南依疑惑地蹙了蹙眉,他?到底是為什么會認為她在生氣啊?
【真的, 怎么了嗎?】南依回過去。
這次她回紙條過來?,徐曜特地留意了一下。
大概是因?為好學生很?少?跟人傳紙條, 弄得跟作弊似的,急匆匆扔過來?, 又急匆匆轉身。
但只有那么短暫的幾秒, 他?也順利看到了她的表情。
結論就是,沒什么表情,挺尋常的。
看來?是他?想多?了。
徐曜:【沒,我自?習課玩了會手機。】
南依更費解了:【好的, 所以呢?】
徐曜:【所以,你還要不要監督我。】
噗……
南依有些忍俊不禁。
這看起來?, 怎么這么像……這么像犯了錯主動來?承認的小孩子啊。
南依想到徐曜那張冷冷淡淡的臉,莫名覺得違和。
不過畢竟這是件嚴肅事,她想了想后, 回復:【你是認真的嗎?我監督的話,可?能會有點?嚴格。】
這跟鬧著玩不同,真要監督起來?, 就不是說?說?而已了。
一中關于學生紀律這方面查得很?嚴,像校服遲到抽煙那些常見的就不說?了,每周三校領導還會檢查學生的指甲和頭發。最重要的是, 上課不能睡覺、玩手機、吃東西、交頭接耳,一切跟上課無關的事情, 都不能做。
這對徐曜來?說?,可?能很?難做到吧?
這些事情統統都不讓他?做的話,難道要讓他?……學習嗎?
她以防萬一,一一給他?列舉了一遍。
沒想到他?的回復仍然是:【可?以。】
看著簡潔明了的兩個字,南依咬了咬唇,下決心般回了一句話:【好的,那就從明天開始吧。】
……
南依執行?力很?強,當天答應完之后,她的監督正式開啟。
由于自?己?也要聽課,南依不會時時刻刻盯著。
她特地觀察過,學校的政教?老師,一般會在上午的前兩節課、下午的前兩節課突襲。這是學生們最容易犯困的兩個時間段,所以在這期間,南依認真聽課之余,會時不時回頭瞄一眼。
但很?奇怪,大部分時間里,徐曜都醒著。
因?為答應過她不能玩手機,他?就只百無聊賴地看看窗外,又或者雙眼不聚焦地盯著黑板發呆。
偶爾她回過頭,兩個人的視線恰好撞上,他?會慢悠悠揚起唇角,就當做是打?招呼。
幾天監督下來?,居然莫名省心。
其實徐曜也確實不叫人操心。他?的娛樂項目,起碼都是安靜的,如果?低調進行?,有書本遮蓋,政教?老師未必會發現。
相比之下,郭潤雨和陳智杰,才?是真正令人頭疼的。
他?們兩個,不是窩在課桌下吃東西,就是交頭接耳嬉笑打?鬧。
譬如周一的第二節數學課,正是學校嚴查的時候。
數學老師正推算著數列題,身后傳來?嘰嘰咕咕的聲音。
南依下意識瞥了眼窗外,恰好看到教?室門前的小窗上,出現了半顆頭。頭發已然不夠茂密,像一塊稀疏的盆栽,自?以為很?隱蔽地趴在那里。一雙銳利的眸子,正前后左右地在教?室中掃視。
南依心里一緊,連忙咳了兩聲,“咳咳……”
身后的聲音沒停,反而有越說?越起勁的趨勢。
她直接回頭,只見徐曜一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轉著筆。薄唇微抿,表情淡淡。
見她轉過來?,還微微提了下唇角,又聳肩,表示:他?說?他?的,我沒有回應過。
視線一轉,是陳智杰在說?昨晚的籃球賽。他?正到情緒高漲時,說?得滿面紅光。
她假裝回身拿練習冊,輕輕開口提醒,“門口有政教?。”
南依本就輕聲細語,很?容易就被老師的聲音蓋過去。加上陳智杰正上頭,全然把她的提醒當做一陣風,呼地一下,了無痕跡。
她蹙了蹙眉,耐著性子又提醒了一遍,陳智杰還是沒聽見。
南依嘆氣。
她發現他?們這幾個男生很?容易這樣,說?到自?己?感興趣的事時,就跟豌豆射手一樣,完全停不下來?。一定?得把這段突突突都從嘴里吐出去,才?肯罷休。
但南依除了提醒,別?無他?法。
畢竟叫她監督的只有徐曜一人,她管不到陳智杰的。
于是,她從書包里隨意拿了幾根筆,正準備繼續聽課,就見徐曜動了。他慢悠悠抬起手,在手邊挑挑揀揀,最后選了本薄厚適中的冊子,照著陳智杰抽了一下。
上一秒還滔滔不絕的陳智杰,宛若磁帶被卡住,發出幾聲詭異的音節后,捂著頭看向徐曜,“曜哥,為什么打?我?”
徐曜沒看他?,繼續撐著下巴看著黑板,聲線懶散,“都告訴你政教來了。”
陳智杰這才?知道緊張,“政教?,哪來?的政教??”
他?輕嗤:“在門口盯著你呢,傻逼。”
聞言,陳智杰連忙坐正了身子,死死盯著黑板,還欲蓋彌彰地跟著班上同學喊了幾聲,“對,對,啊三分之二。”
南依抿唇笑了下-
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逝。
自?從張秋立下規矩之后,他?們小組竟沒再扣過分。
周一照慣例在教?室內舉行?升旗儀式,緊接著政教?處宣讀處分、公布流動紅旗名單。
一班破天荒拿了次流動紅旗,張秋人在講臺上,滿臉掩飾不住的驚訝。
震驚之余,又有點?喜悅。
近來?她也聽不少?科任老師反饋過,說?徐曜上課表現良好。不知道是不是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
但畢竟他?在她眼里是個定?時炸彈,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張秋抿了口茶葉,開口道,“看來?小組捆綁扣分制對你們來?說?還挺有效,某些人也終于不好意思連累同學了。”
張老師每每說?起徐曜的事,總是夾槍帶棒的。
聽到一半,南依有些聽不下去。略微憂慮地向后掃了眼,徐曜并沒什么反應,無論講臺上的人說?什么,他?也只是對著一本嶄新的數學書隨意翻動著書頁,完全把人當空氣。
張老師的話還在繼續,南依心里有點?不舒服。
說?到底,是她主動拜托徐曜遵守紀律的,徐曜這陣子也確實為了他?們小組做出改變,可?是在老師那里卻換不到一句贊揚的話。
所幸班主任說?話算話,他?們組為期一個月的值日已經結束,接下來?按照名單輪流值日。
放學前,南依去倒垃圾,返回教?室的路上,剛好遇到陳智杰和郭潤雨去超市里買東西,幾人碰面打?了個招呼。
南依正往教?學樓走,兩個人的交談聲傳了過來?。
陳智杰:“有時候我真他?媽替曜哥抱不平,扣分也不行?,不扣分也不行?。張秋要意見這么大,就想辦法給他?換個班級,成天在這唧唧歪歪的,有意思沒意思?”
郭潤雨:“唉,可?能曜哥剛開始不扣分,她還沒適應呢吧?”
陳智杰:“她有什么不適應的啊,不適應的應該是曜哥吧?曜哥從前什么樣,現在什么樣,你不知道嗎?就為了這個什么破小組,他?課上困成那樣都沒睡,手機從早到晚幾乎都是滿電,連帶著我都沒法玩他?手機里的游戲了。”
郭潤雨:“你就是想玩游戲吧?”
陳智杰:“別?放屁,我是心疼他?。又不聽課,一整天就在那硬撐,什么都不干,他?怎么熬下去的啊。”
郭潤雨:“哎,算了算了,不用值日就是好事。”
“……”
兩個人越走越遠,后面的話,南依也沒再聽到了。
放學回家的路上,南依心事重重。
今天不用值日,她回家很?早。校門口的私家車仍然朝她的方向亮著燈,但她心情卻不似以往明快。
郭潤雨和陳智杰的對話,她還是聽進去了的。
她在想,因?為自?己?不想值日,就強迫徐曜去做“好學生”,這對他?來?說?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他?不像他?們,可?以專注聽課,專注做題。
他?也就那么點?愛好,現在還都被剝奪了。南依換位思考了下,如果?是她,她肯定?認為上學無聊透了。
偏偏之前她什么都沒意識到,專心監督,不留情面地提醒他?。有幾次,他?眼睛差點?閉上,她還專程把人喊醒。
嗚……
越想越覺得自?己?好自?私。
這些事就盤踞在心頭,不上不下。
南依寫作業時,都不免多?次走神。她在想,今后還要監督他?嗎,是任由他?去,還是適當放寬些?
大概思緒太亂,南依罕見地有些失眠。
第二天更是沒聽到鬧鐘的聲音,起床一看,險些遲到。
南依一躍而起,連忙洗漱穿衣,叼了塊面包跑出了門。
學校七點?鐘準時關大門,在七點?鐘之前,會有政教?老師在門口掐著秒表,做倒計時。
此時已經是六點?五十八,路上的學生都瘋狂朝學校的方向沖刺。
南依一路跑下來?已經是氣喘吁吁,眼看著就要到校門口,余光卻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徐曜。
哪怕是在這樣慌亂的早晨,他?的身影也能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所有人都在繃緊表情用力狂奔,唯獨他?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漫步。徐曜單手提著書包,神情淡淡,步伐優哉游哉,姿態閑散松弛,一臉的事不關己?。
按照他?那個速度走過來?,肯定?是會遲到的。
南依下意識想開口叫他?。
名字到嘴邊,卻又有些猶豫。
她……要叫他?嗎?
其實扣不扣分什么的,對徐曜來?說?,一直是無所謂的。
是她,是他?們,因?為不想值日,所以委托他?穿校服、不遲到。
那現在,她還要為了所謂的班級榮譽,去提醒他?嗎?
南依陷入糾結,步子也不自?覺慢了下來?。
徐曜一抬眼,便看到南依一臉為難地挪動著步子。
雙目失焦,若有所思。
平時很?少?見她踩點?來?學校,本該急急忙忙往里沖,這會卻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人,雙手握著書包帶勻速前進。
他?慢悠悠扯出一個笑,喊她,“南小兔。”
南依聞聲,整個人一頓,她抬頭看過去,見徐曜朝著她奔跑而來?。
“散步呢?”他?問。
南依腦子里一直在想事情,這會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啊”了聲。
徐曜又道,“以你這個速度,可?能要遲到。”
與此同時,政教?老師已經開始倒計時。
“十、九、八……”
周圍的人跑得更加賣力了,有人甚至再喊,“老師,別?,等我一會!!”
徐曜又問她,“還不跑嗎?”
南依仰頭看著他?,正要說?話,徐曜輕笑了聲,“那我帶你跑了。”
下一秒,他?拉住了南依的手腕。
第18章 第 18 章
清早的?日光溫和, 透過薄薄的?霧氣,淡淡地散射下來。
少年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黑發懶懶地垂在額前。陽光像在他身上鍍了層盈盈光圈, 冷白的?膚色透著光,發絲也泛著星星點點的?光澤。
骨節分明的?手, 牢牢拉著她的?胳膊,并沒用力?, 但?卻足以牽動著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旁。
腳步似鼓點,每一步都伴隨著強烈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六、五、四……”
倒計時還在繼續, 心跳也愈來愈劇烈。
像一場漫長的?馬拉松來到了沖刺階段, 終點線就在眼前。她被拉著胳膊,一步一步,終于在裁判吹響哨子時,撞了線。
“趕上了。”徐曜轉頭看她, 唇角微揚,露出一個險勝后的?笑, 張揚又耀眼。
也不知是?不是?陽光太過晃眼,南依微微怔愣。
直到走?出一段距離,她才從那種恍惚的?狀態中蘇醒過來。
距離早讀只剩不到十?分鐘, 但?兩人?的?步調一致地緩慢。
徐曜主動問她,“剛在門?口想什么呢?”
那么專注。
南依下意識答,“沒什么。”
說完她又想了想, 與其放在心里糾結,不如趁現在直接跟他說了。
于是?重新開口道?,“那個,你還要我監督嗎?”
徐曜不解,“怎么說?”
南依聲音又悶又輕, “就是?,感覺你上課不玩手機不睡覺也……挺難受的?。”
“是?嗎?”徐曜轉頭,揚了下眉梢,“心疼我?”
心疼?
心疼好像也……算不上吧。她只是?和郭潤雨陳智杰一樣?,挺替他感到不公的?。
南依轉頭看他,直言,“不是?心疼。”
一板一眼的?四個字。
表情和語氣都很認真,像在糾正他一道?錯題。
但?這種說話方?式又的?確是?她的?風格。
“……好。”徐曜只能無奈地揚唇,重復她的?話,“不是?心疼。”
南依又道?,“我只是?覺得,老師對你……”有?些不公平。
話到這里又停住。
她是?個地地道?道?的?好學生,從不在背后說老師的?壞話,但?同時,她也是?徐曜的?朋友。
所以為了顯得自己像個理中客,她斟酌了一下,才開口,“你為小組做出改變,應該得到老師的?夸獎。”
徐曜發出輕微的?哂笑。
夸獎不夸獎什么的?,關?他什么事?。
別人?的?一句夸獎又不能讓他靈魂得到升華,同理,貶低也不能讓他少塊肉。
對他什么評價,什么眼光,他根本無所謂。
他的?重點只在她的?第一句,“我為小組?”
南依說,“對呀。”
她對他的?反問感到不解,但?還是?耐心道?,“之前我們說過的?,如果扣分的?話,我和郭潤雨還有?陳……”
“跟他倆沒關?系。”徐曜開口打斷。
那……跟什么有?關?系?
南依疑惑地眨眨眼。
徐曜扯起唇角,懶散地笑,“你不會?以為我真是?為了什么集體榮譽吧?”
南依問,“那是?……?”
徐曜驀地停下腳步。
南依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也忙不迭站住,又往后退了退。
他低頭,視線落在她身上,故意反問,“我為了什么,你不知道?嗎?”
“啊?”
眸光幽深,視線深邃。明明語氣帶了點嚴肅,偏偏嘴角還揚著抹不咸不淡的?笑意。
南依莫名后背一緊,忽然就有?些結結巴巴,“不,不是?,不想值日……”
越說到后面聲音越微弱。
她本以為自己知道?原因的?,現在被他這樣?一問,她又不確定了。
“還是?……你說吧。”她索性仰起頭來,安靜等他的?答案。
冬日的?溫度透著刺骨的?寒意,南依只圍了條淺咖色圍巾,小巧的?鼻尖被冷空氣吹得紅紅,睫毛也裹上一層薄薄的?霜。
一雙圓眼像透著水光霧氣,睫毛撲眨,看起來又單純又無辜。
對著這張臉,有?些混賬話到底還是?說不出口。
徐曜定定地看了一會?,用力?呼出一口氣。
算了。
還是?別逗她了。
徐曜重新邁開步子,淡淡丟下句,“你就當我是?想做個好學生吧。”
南依驚訝,“好,好學生?”
她緊隨其后,他的?步子反而邁得更快了。
南依捂著圍巾,開口提醒,“慢,慢點。”
“慢不了了,早讀快開始了。”徐曜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繞,隨口道?,“別耽誤了我的?學習。”
南依:“……”
他到底是?……真的?假的?啊?-
今年過年時間?較早,期末考試也安排在一月初。
這是?南依轉校以來的?第一次期末考試,也是?林爾雅用來考驗她在校是否用功的標準。
她不得不為此次做全準備。
南依早上起得更早,晚上睡得更晚。
一連堅持了幾個星期,到底還是?吃不消。
星期四有?老師躥了課,一上午都是語文和英語。
南依一路聽下來,目光無意識迷離,整個人?也開始犯困。
她是?在老師的?講課聲中驚醒的?,卷子已經講到第二頁,這才察覺自己居然打了會?瞌睡。
教室里除了老師的?聲音,幾乎是?一片寂靜,前排的?幾位同學還在頻繁地點著頭。
清早的?課本就容易犯困,以防萬一,南依轉過頭看去。
徐曜居然沒睡。
他仍然和之前一樣?,微微后仰,靠坐在椅子上,姿態閑散地發著呆。
看起來也不像是?在學習,但?總歸沒被抓到違紀,南依略微松了口氣。
她重新轉過頭,繼續聽課。
班主任講完閱讀理解,開始聽力?題,南依起初聽得認真,結果沒過一會?,上下眼皮又開始打架……
身后。
陳智杰也短暫地會?了下周公,他一臉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轉過頭一看,驚訝地睜了睜眼。
徐曜一手杵著下巴,一手轉著筆,抬著眼皮看向某處,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玩的?,閑閑地勾著唇角。
這么催眠的?課,他為了保持清醒,已經開始自娛自樂了?!
夠了,他心疼。
陳智杰低聲勸道?,“曜哥,你真別太拼了,我看了,門?外沒有?政教老師,你就睡會?吧。”
徐曜沒理他。
他又絮絮叨叨說了半晌,結果身邊的?人?還是?沒什么反應。
干什么?難不成靈魂出竅了?
陳智杰不由伸手上他眼前揮了揮,徐曜這才抬手拍開。
“嘖,”他語氣淡淡,“一邊玩去。”
這下陳智杰知道?了,他不是?自娛自樂,他是?真找到好玩的?了。
他不由好奇,“看什么呢?”
他剛把?頭湊過去,就被徐曜一把?推開,“滾。”
徐曜轉頭瞥他,低聲警告,“學你的?習。”
是?你能看的?嗎?
……
很快到了午休。
范妙珍剛加入他們的?干飯小組不久,已經生出許多默契。
一行五人?直奔食堂二樓。
食堂里人?擠人?,每個窗口都拍著長隊。
這種時候,同行的?男生總會?下意識照顧女生。
陳智杰道?,“你倆先去占座,我們馬上就來。”
南依張了張口,郭潤雨直接道?,“你要牛肉面,少辣加醋,不吃香菜。”
“啊,對的?!”南依點頭。
范妙珍也跟郭潤雨點了份炒米粉,點完,兩人?在食堂里找了個五人?座。
沒多久,另外三個男生也陸陸續續回來了,放眼望去,各色各樣?的?食物擺了一桌,兩個女生還多了兩杯奶茶。
和之前一樣?,南依挨著范妙珍坐,徐曜坐在她的?正對面。
幾人?起初在閑聊,陳智杰不知道?想起什么,主動開口道?,“哎,我打斷一下各位啊,跟你們說個我上午發現的?神奇現象。”
范妙珍問,“什么神奇現象?”
陳智杰特地看了眼徐曜,見他沒反應,又繼續說,“我今天上課,看到曜哥在那傻樂,你們說他是?不是?被下降頭了?”
徐曜筷子一頓,側眸瞥他,語氣淡淡地問,“你吃飽了?”
換作以往,陳智杰也不敢挑釁他。但?一想到他在心疼徐曜,徐曜卻不帶他一起看,陳智杰憋氣,傲嬌揚頭,“那你倒是?說說,你看到什么好玩的?了?”
“自己掖著藏著算什么事?呢。”
話說到這里,其余幾個人?基本都停了筷子。
傻樂這兩個字,太玄妙了。它實在無法和又拽又酷的?校霸相匹配,就連南依都不免好奇了起來。
徐曜本想敷衍了事?,結果一抬眼,恰好撞見對面南依投來的?視線。
一臉好奇,一臉期待。
徐曜頓了頓,慢悠悠將把?筷子放在了碗邊。
他略微蹙眉,不由開始沉思。
他上課笑什么了?他什么時候笑了?
不過好玩的?事?么,還真有?一件。
腦海中忽然出現今早上課的?畫面。
他也是?無意中發現,向來聽課認真的?南依,在努力?與困意抗爭。
她身子坐得筆直,頭卻像放了慢倍速一樣?朝前面倒去。點頭的?瞬間?,她又驚醒,用力?晃晃頭,重新坐直,半分鐘后,再躍躍欲試般繼續點頭。
就這樣?如此反復了數次。
想到這,徐曜略微提起唇角。
只不過笑意露出幾秒又斂起。
他重新拿起筷子,輕飄飄地說了句,“在看小雞啄米。”
多余的?話,不肯再說。
幾個人?也沒再問,只無聲地對視幾眼。
小雞啄米?
班上哪來的?小雞?真有?夠抽象的?。
就在這時,鄰桌有?約莫四五個女生湊了過來。把?頭的?被身后的?人?推搡著,到徐曜面前時,猶猶豫豫著不敢開口。直到身后人?又推了幾下,她才紅著臉,小聲開口問,“徐曜,能把?你的?號碼,給我嗎?”
幾人?對這種事?見怪不怪,范妙珍微微嘆氣,搖了搖頭。
像是?很惋惜般。
果不其然,徐曜眼都沒抬,開口道?,“我不玩手機。”
語氣很平淡,但?也直白了當地拒絕了這場搭訕。
氣氛有?些尷尬。
女生被拒絕后,失落地垂著眼,跟著朋友離開了。
這種事?只要有?一個起了頭,就很容易出現第二個、第三個。
附近的?人?都開始朝這邊看過來,徐曜只得提前結束午餐時間?。
他拎起外套,丟下句,“我先走?了。”
隨后,轉身離開了食堂。
等他一走?,那些試探的?,打量的?目光,終于從他們這一桌移開了。
陳智杰感慨道?,“明知道?大概率會?被拒絕,偏偏還不信邪。”
南依默默吞下一口面。
自從和徐曜一起吃午飯,這些事?情她也見過很多次。
有?人?是?送東西,有?人?是?要號碼,還有?的?不上前搭訕,只是?會?刻意坐在他們身邊,朝他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好像……真的?蠻多女孩子喜歡的?。
一旁的?范妙珍戳了戳南依的?胳膊,笑著說,“我沒騙你吧,徐曜在學校的?人?氣巨高。”
南依夾了塊牛肉放進嘴里,緩慢嚼了兩下,道?,“是?這樣?的?。”
范妙珍說,“不過,她們都沒戲了。”
南依夾起的?面條又放下,轉頭看她,“嗯?”
范妙珍想起徐曜剛才那種種反應,不由會?心一笑。
她哼哼了兩聲,得出結論?,“鵝子要戀愛了。”
第19章 第 19 章
南依聽到這句話, 第?一反應是,“鵝子?”
范妙珍看她一臉疑惑,摸摸她的頭, 耐心解釋道,“一種飯圈文化, 是對養成愛豆的昵稱。”
南依還是沒懂。
郭潤雨直接插話,“就是兒子, 又把人當男神,又把人當兒子。”
兒, 兒子……
南依第?一次聽說對同學用這種稱謂的, 不由?驚訝地?睜圓了?眼,問?,“他……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啦。”范妙珍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比了?個手勢, “噓,這事兒你得保密。”
“是要保密, ”郭潤雨嘴里嚼著飯,“要給曜哥知道,直接把她掀飛。”
范妙珍瞪向他, “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怎么沒把你噎死。”
“喂,你這就有點狠毒了?啊。”郭潤雨揚著脖子嚷嚷, “你那碗米粉都我買的,你咒我噎死……”
兩人湊在?一起就容易拌嘴,眼看著又要“掐”起來了?, 陳智杰冷不丁開口問?,“你說曜哥要戀愛?認真的?”
范妙珍轉過頭, “哦,我也只是猜測。”
“我就說,”陳智杰嗤笑一聲,“從他入學到現在?,追他的女生排長龍,個頂個的漂亮優秀,人一個都看不上,他戀愛跟鐵樹開花有什么區別?,你就胡謅。”
范妙珍不服,“誒!什么叫我胡謅啊,女生的直覺可是很?準的。”他剛剛那個狀態就是不對勁!
于是幾個人就著徐曜到底會不會談戀愛,再度爭論了?起來。
這種場面南依向來不參與?,她垂著眼簾,默默吸了?口奶茶,開始仔細消化那幾個字。
徐曜,要談戀愛。
可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嗎?
她腦海中莫名閃過那時在?樓梯間看到兩人談話的畫面。
女孩子高挑漂亮,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趙賀口中的陳雨霏。
眼下三?人正討論得激烈,看樣子對這件事并不知情。
南依不自覺咬了?咬吸管。
見她若有所思,范妙珍問?,“哎,徐曜什么情況你知道嗎?”
忽然被提問?,南依嗆了?一下。
“我嗎?”她咳了?兩聲,大腦也在?期間飛速運轉。
她本意是不想撒謊的,但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就說明這是個秘密。
她沒法將別?人的秘密隨便?公開。
思忖過后,南依在?說實話和隱瞞之間選擇了?后者,“我也……不清楚。”
范妙珍一臉失望。
南依心虛地?移開眼,用力吸了?口奶茶。
……
中午的爭論就這樣草草結束。
范妙珍卻沒死心,她決定再接再厲,對徐曜展開嚴密的觀察。
為了?及時記錄,她甚至拆了?新的小?本子,“每一次細微變化,我都會記在?這個本子上。”
那架勢和蹲點的記者有一拼。
南依指了?指黑板上的期末倒計時,提醒她,“快要考試了?,你要專注學習啊。”
范妙珍,“不,我偏要證明給陳智杰看!”
見她態度堅決,南依也只能無?奈一笑。
范妙珍這回認真了?,無?論是上課下課,都會目光如炬地?看向這邊。
徐曜想不察覺到都難,他用筆戳郭潤雨后背,問?,“你女神又在?干什么?”
“哈?誰女神,她才不是。”郭潤雨極力狡辯后,才道,“為了?觀察你有沒有談戀愛。”?
徐曜輕嗤,“有夠無?聊。”
郭潤雨認可,“她可不就是無?聊,我看她能查出來什么名堂。”
讓人沒想到的是,范妙珍這次還真查出來了?。
第?三?天,幾人一起吃過午飯,她借著要去超市買東西的由?頭,將南依拉走。
兩人獨處,她對著南依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南依被看得毛骨悚然,“怎,怎么了??”
范妙珍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指著上面的內容,講給南依聽,“星期二,英語早課,徐曜朝斜上方四?十五度瞟了?眼。”
“星期二,數學課,徐曜朝上方四?十五度看了?兩眼。”
“……”
諸如此類的記錄,記了?滿滿四?五頁。
她還特地?伸出兩只胳膊,比了?個夾角的大小?,“大概是這個角度。”
南依抿抿唇,點頭應著。
內心想的卻是,她要是把這個勁頭用在?學習上該多?好啊。
見南依一點反應都沒有,范妙珍笑,“不是吧小?兔,你這么遲鈍的啊?”
南依又懵了?,“嗯?”
“你仔細想想,他斜上方四十五度是誰啊?”
“嗯……”南依想了?想,隨手在?貨架上拿起一袋水果糖。
范妙珍直接道,“是你啊!!!徐曜在?偷看你!”
信息如同刺眼的白日光,猝不及防地?照了?過來。
南依有一瞬的晃神,反應過來后,她不可置信地?指著鼻尖,反問?,“我……嗎?”
范妙珍肯定地說,“是你,就是你。”
“……不,不可能的。”南依說著,又從貨架上拿了?包辣條,盡管林爾雅從不讓她吃。
“也許是在?看窗外的鳥。”
“你那個方向是門口。”
南依又說,“也許在?觀察門口的政教。”
“政教又不是節節課都會出現。”
“那……”怎么也不可能,是在?偷看她啊。
范妙珍自顧自說,“我還納悶呢,就他那種‘莫挨老子’的性格,怎么能在?短時間內改變這么多?。”
“嘿你瞧,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徐曜的疑似戀愛對象就是你啊小?兔幾。”
徐曜、戀愛、對象。
這幾個關鍵詞一出,南依頓時大腦一片轟鳴。
“啪嗒”一聲,手中糖果掉落在?地?。
南依連忙彎下腰去撿糖,再次直起身時,從脖子到耳朵再到臉頰,瞬間紅透。
“不不不……”她捏緊手里的零食,舌頭打結,“你別?,亂亂亂講。”
說到后面,已經?口不擇言,“我沒,假的,也許,也許我臉上有臟東西。”
乖乖女臉皮薄,一看就沒被這種事沾上過,臉紅得都快熟了?。
范妙珍后知后覺,跟小?朋友說這些可能太?超過了?,連忙道,“哎你別?急,我這也只是猜測而已。”
頭腦中的火車還在?行駛著,一邊發出嗚嗚的響聲,一邊冒出濃烈的白煙。
南依不敢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那個,我去結賬了?,在?,門口等你。”
說完,急匆匆離開了?。
……
回到教室后,南依思緒極亂。
下午的課聽得心不在?焉,做卷子時,也只是握著筆,在?空白的卷面上瞄,瞄來瞄去也寫不出一個字。
她開始回想前幾日和徐曜一起上學時,他對自己說的話。
他說,他遵守校規,和郭潤雨陳智杰沒關系。
他問?她,我為了?什么,你不知道嗎?
有些事不能細想,只要牽起一個線頭,千絲萬縷的線都會被扯出。
不行的!
不能這樣。
南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那都只是珍珍的一個猜測,她和郭潤雨兩個人,說起話來向來沒譜的。
她怎么好當真呢?
講臺上,生物老師正在?講著生態平衡。
知識在?腦外游離,南依輕輕嘆了?聲氣。
與?其胡思亂想,不如親眼一見。
想到這,她毅然決然放下了?筆。
為了?不驚擾身后的人,她一點點,一寸寸,極其緩慢地?回過了?頭。
然后她看到了?徐曜那雙狹長好看的眸子,也在?看著她。
南依錯愕地?睜了?睜眼,嗖一下轉了?回來。
心跳驟然加速,臉上如同被火炭炙烤。
那輛慌亂的小?火車又開始跑了?起來。
他,居然,真的在?看她!
身后。
徐曜的視線從她紅透的耳垂上一掃而過,微乎其微地?揚了?下眉梢。
挺奇怪的。
一開始他在?看窗外的鳥,余光瞥見南依像發條生了?銹似的,慢悠悠轉過身來。
他還以為她有什么事。
結果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
眼神好像,見了?鬼。
他不免好奇……她在?干什么?
接下來幾節課,徐曜本想借著下課,找機會問?問?她,結果她要么見了?他轉頭就跑。要么就直接坐定在?試卷中,雷打不動?,誰叫也不理。?
這是學習學到走火入魔還是又生氣了??
可他似乎也沒惹到她?-
南依慌亂的情緒,一直持續到放學前。
晚課結束,課代表如同往常一樣,在?黑板上留今日份作業。
南依原本正認真記著作業,郭潤雨興奮地?從教室外跑進來,轉過頭就跟陳智杰說,“哎,我剛看到曜哥和陳雨霏在?說話,曜哥沒說幾句,就把陳雨霏說哭了?。”
聽到關鍵字,南依不由?側了?側耳朵。
“臥槽?”陳智杰問?,“陳雨霏?就文科班那班花?”
郭潤雨答,“班花膚淺了?啊,說是校花都不過分,盤靚條順,就一個字,漂亮!”
陳智杰又問?,“所以是什么情況啊?曜哥什么時候跟她扯上關系了??”
郭潤雨笑了?笑,“曜哥有什么事也不可能和咱們說啊,也許還真讓范妙珍說中了?,他戀愛了?,就跟這個陳雨霏。”
不是也許。
南依默默地?想,事實就是他們在?談戀愛。
她埋著頭,筆尖在?作業本上停停走走。
也就是這時候,南依才忽然意識一個問?題,他是有女朋友的,那就不該……看她吧?
又或者說,她應該,跟他保持距離?
正暗自苦惱著,郭潤雨轉過身來,問?她,“同桌,記作業呢?”
南依聞聲,筆重新動?了?起來。
她低低地?應了?聲,“嗯。”
郭潤雨特別?自然地?把作業本遞了?過去,“好同桌,幫我記一份唄。”
南依,“好。”
陳智杰聽見了?,也在?身后戳了?戳南依,“誒誒,小?兔,幫我也記一個。”
“……好。”她轉過身,伸手去接陳智杰的作業本。
結果剛拿在?手里,一只修長勻稱的手從上方伸了?過來,又將作業本從她指尖抽了?出去。
南依一頓,仰起頭看。
徐曜就站在?她身旁,身姿頎長,五官立體。
他面無?表情地?捏著兩個作業本,手腕輕輕一動?,作業本呈拋物線,分別?朝郭潤雨和陳智杰飛了?過去。
倆人一臉懵逼。
“沒長手嗎?”徐曜掀了?掀眼皮,淡淡道,“自己寫。”
再一垂眼,就見南依匆忙移開視線,一聲不吭地?背了?過去,繼續低頭記作業。
只留給他一個又瘦又小?的背影。
“嘖——”
徐曜微微蹙眉。
還真是奇怪了?。
……
放學鈴一響,班上同學魚貫而出。
南依動?作總是很?慢,等她收拾好書本,系上圍巾,背起書包,抬眼看去,班里已經?沒剩幾個人了?。
她提前備好手電筒,慢慢走出了?教學樓。
夜晚的冷風不留情面地?吹來,還沒走幾步,就將人凍透。
南依將手縮進校服外套里,只伸出去一個手電筒的照頭。
走到校門口,她下意識轉頭一看,那輛私家車果然還停在?原處,見她路過,默契地?亮起了?車燈。
南依腳步卻不似以往那么輕快,今天她故意走得很?慢。
之前她心無?旁騖,從來沒在?意過某些細節,在?此刻漸漸露出了?可疑的破綻。
比如,為什么不管她多?晚下課,那輛車總會停在?同一個位置。又比如,車主和她素不相識,又為什么總會為她亮起一盞車燈。
所有的思緒涌上來,又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南依心情沉悶。
稍微留心些,她還能聽到身后的腳步聲。
對方明顯刻意保持了?距離,卻又在?踩到積雪時,不得不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不遠不近,不輕不重。
禮貌而剛剛好。
換做以往的她,是根本不會察覺的。
又走了?幾步,南依驀地?停住了?腳步。
她沒給身后的人反應的時間,迅速轉過身去。
冬夜寂靜,月明星稀。
車燈之前,路燈之下。
徐曜單手提著書包,背光而站。
他周身都被鍍了?層光,連發絲都在?這漆黑的夜里泛著光,像隕落的星辰伴身,一瞬間,讓人有些看不真切。
夜風四?起,拂動?他的黑發。
南依心頭再度用力跳了?下。
許是沒料到南依會忽然轉身,徐曜明顯有些猝不及防。
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
背光下,讓人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兩人對視片刻,起初都沒說話。
直到南依率先開口,“徐曜。”
聲音又小?又輕,乍一聽,還有幾分不確定。
他回過神,應聲,“昂。”
說完,又補充,“是我。”
不確定還好,確定下來,她的心情更加復雜了?。
不止沉重,還很?糾結。
南依不是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格,大多?時候,為了?讓大家維持體面,從不會把話攤開來說。
就像林爾雅常教她的,做人要難得糊涂。
可她無?法忽視心里面那股情緒。
她迫切地?想知道,徐曜此刻出現在?這,意味著什么。
南依咬著下唇,默了?默,才重新抬起頭看向他。
像是糾結許久才下定決心似的,她再次開口叫他的名字。
“徐曜。”
“嗯。”
南依問?,“你是在?……送我回家嗎?”
第20章 第 20 章
“你是在……送我回家嗎?”
徐曜本以為她是因?為走?夜路害怕了, 才會突然轉身,又喊了兩次他的?名字。
結果卻被這么直白的?一個問?題砸中,倒叫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頓了會, 下意識道,“不是。”
南依又問?, “那你……為什么會在這?”
“我回家啊,”他語氣隨意, “順路。”
“……”
南依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兩人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遙遙相望。
也?不知過了多久, 徐曜隱約看到南依嘴巴一張, 一團小小的?白霧涌了出來,在夜色中上升,逐漸消失不見。
她似乎嘆了聲氣。
南依一臉平靜地揣起?手電筒,伸手指向徐曜身后的?車, “那輛車是來接你的?,對不對?”
徐曜還想否認, 南依直接踮起?腳尖,沖著?車那邊用力揮揮手。
車內司機時刻關注這邊的?訊號,見狀, 配合地打了下雙閃。
徐曜:“……”
第一個驗證算是通過,南依再次開口,聲音仍然又輕又軟, “之前?你和我一起?值日,總是晚我一步走?,就是準備在身后送我的?吧?像今天?這樣。”
徐曜:“……”
耳聰目明。
南依又道, “你總說你要澆花,但是花是不需要天?天?澆水的?。你一直這樣用同?一個理由, 班里的?花都被淹死了好幾盆。”
徐曜:“……”
有理有據。
他之前?怎么沒?看出來她這么耿直?
還真不愧是學霸,一套說辭,條理清晰,愣是說得他啞口無言。
徐曜沉默了片刻,最終,短促地輕笑了聲。
他抬手,將書包甩在后背上,認命似的?邁步過去?,走?到她面前?時,不輕不重地“嗯”了聲。
有輕微的?鼻音,尾調拖長,帶了點慵懶,“你說得都對。”
他低頭看向她,“都知道是來送你的?了,那就快走?吧?天?兒這么冷。”
嗓音低沉,又帶著?點笑意。
他的?語氣似乎總是帶著?些誘導的?意味。
南依原本準備跟他好好溝通一番。
結果經他這么一說,忽然意識到今晚確實是很冷的?。
她也?就站了這么一會,手腳都被凍僵了。
于是乖乖應了一聲,重新邁開步子。
兩人并排走?出段距離,南依才想起?什么似的?,轉頭道,“那個,我還有問?題沒?問?完……”
徐曜知道她要問?什么,無非就是為什么要送她。
他直接道,“怕趙賀找你麻煩。”
說到這里,他側過頭看她,問?,“放你自己走?的?話,就不怕他突然跳出來?”
南依一噎,囁嚅道,“……怕的?。”
徐曜揚了下唇,伸手推她的?書包,“怕還不快點走?。”
有一股推力在身后,雖是隔著?書包與厚重的?棉衣,但南依還是小聲道,“你別……”
說著?,她別扭地錯開了一步,“我自己可以走?的?。”
徐曜動?作頓了頓,他雙臂環胸,不由開始審視她。
今天?下午起?,他就覺得她很奇怪。
現在剛好可以抓住機會問?清楚。
他問?她,“你下午躲我干什么?”
“……”
突如其來的?一句,把南依問?住了。
但事實上,他的?問?題,也?正是她別扭的?理由。
有些事,早晚要說清楚的?。
南依開始斟酌要怎么跟他開口。
察覺到他在看她,所以很別扭?
不行,這種話說出來,也?太難為情了吧。
而且還顯得她很厚臉皮。
他們是朋友,這種事情還是應該鄭重一點。
思?索片刻,南依仰起?頭看他,“是這樣的?,很感謝你能送我回家,但之后還是不要送了吧,讓人看到了,很不好。”
每次聽她這么一本正經說話,徐曜就想笑。
但他還不能笑,得表示出十足的?誠意。就只能微微勾著?唇角,附和著?,“嗯,原因?呢?”
南依吞吞吐吐道,“因?為,男生?送女生?回家,這聽起?來就有點……”曖昧。
南依握緊衣角,“我的?意思?是……讓你女朋友誤會了的?話……”
“你等等。”聽到這,徐曜彎著?的?唇角平直,他打斷她,“我哪來的?女朋友?”
南依一雙眼圓圓睜著?,“就是,陳雨霏啊。”
“嗯?”徐曜從鼻子里嗤了聲,反問?,“你還知道陳雨霏?”
……這并不是重點啊。
南依只得耐心解釋道,“第一次,你和趙賀在班里起?爭執,我聽到趙賀提到了陳雨霏的?名字,他想知道你跟她到底是什么關系。”
“第二次,你跟那個女孩子在樓梯間聊天?,她對你說,趙賀找你麻煩,她不知情的?。”
“這兩件事聯合到一起?就知道,和你談話的女孩子就是陳雨霏。”
徐曜聽得津津有味,“嗯,挺聰明。”
他問?,“所以她怎么成我女朋友了?”
南依猶疑地眨眨眼,這幾件事情放在一起?,不是……很明顯嗎?
她試圖舉證,“你們單獨聊天?,在很隱蔽的?地方……”
徐曜腔調懶懶地打斷,“那你看到我和她接吻了?”
接……
南依差點被嗆到。
她訝異地掃了他一眼,這種話……他怎么會……說得這么直白啊。
夜是涼的?,她的?臉上卻一片滾燙。
南依微微垂頭,“沒?,沒?有。”
“沒?接吻算什么女朋友?”
他揚了下眉梢,“我們現在不也?在單獨聊天??”難道她也?是他女朋友?
當然,后面一句話他保留了一絲良心,沒?對她說出口。
南依抿了抿唇。
……雖然聽著?很奇怪,但話糙理不糙。
確實有那么些道理。
但她的?猜測也?不是毫無根據的?。
南依說:“也?不只是聊天?這一件事的?。”
徐曜:“那你接著?說說其他的?。”
南依理清思?路,開口道,“趙賀喜歡陳雨霏,但是陳雨霏是你的?女朋友,所以他嫉妒你,總是找你的?麻煩。”
不然,又怎么解釋趙賀因?為陳雨霏來找徐曜打架呢。
“噗……”
看她一本正經的?腦補,徐曜實在憋不住了,笑出聲來。
低沉的?笑聲在靜謐的?夜色里格外好聽。
臉上還在微微發燙,南依有些急,輕輕一跺腳,“你,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徐曜伸手示意,“你繼續。”
她是在認真說事情的?,可他怎么看起?來,在當成笑話聽啊。
好脾氣的?南依破天?荒地生?出一點點悶氣來,她撇過頭去?,聲音低低,“我,不講了。”
從徐曜的?角度看過去?,她把下巴藏進圍巾里,只留了小半張側臉給?他。
小小一只,氣鼓鼓的?。
似乎兔子生?氣的?時候就是這樣,炸了毛,跺跺腳,卻又毫無攻擊性。
異常可愛。
徐曜強行把笑意憋回去?,隨后長吁一口氣,正式道歉,“我錯了。”
南依沒?應聲。
還是默默地偏著?頭。
徐曜沒?哄過女生?,在這種事情上,比較偏向直接解決。
他長腿一邁,從她身前?繞到另一側。
隨后,微微彎身看她。
目光對視的?那一瞬,南依迅速地眨眨眼,她下意識想把頭轉向另一側,結果卻聽他開口道,“南老師請講。”
表情嚴肅,語氣也?很誠懇,“保證再也?不笑。”
“……”
南依是出了名的?好哄,加上本身也?沒?有多生?氣,見他這樣說,只得道,“那好吧。”
路邊事物在兩人的?身側,緩慢后移。
再走?幾步,就要到她家小區樓下了,有些事還是要快速說完才行。
南依說,“今天?也?有人看到你把陳雨霏同?學說哭了,我以為又是在吵架。”
“噢……”徐曜領悟了,“這事兒。”
這事兒要怎么跟她說呢,還挺棘手。
徐曜在這時候選擇避重就輕,怎么都要把要緊的?事先跟她說明白,“她不是我女朋友。”
其實通過兩個人的?對話,南依也?大概能猜到。
陳雨霏并不是他的?女朋友。
不過,男生?女生?之間的?關系,也?不一定只有男女朋友這一種。
他們有可能還在發展中,比如……曖昧對象。
徐曜見她露出一臉“我懂了”的?神色,他無奈地嘆氣,又補了句,“我跟她不熟。”
這個事還要從四個月前?說起?。
有次高?逸管他借手機玩游戲,剛好陳雨霏加他Q.Q好友的?彈窗跳出來,高?逸順手就點了通過。
但徐曜向來是不加外班女生?好友的?。
這一個舉動?無疑就被當做他愿意跟她有所發展。
起?初陳雨霏是在Q.Q上早晚問?好,徐曜基本不上號,也?沒?看到。
她一直問?,徐曜一直不回復,陳雨霏急了。
小姑娘長得漂亮,眾星捧月,頭一次被這樣對待,難免氣不過。
她氣沖沖,第一次找到徐曜,想問?個說法,結果卻被他反問?,“你是誰?”
這句反問?,在人家眼里無非就倆字:渣男。
明明通過了她的?好友,卻在這裝傻。不回消息不主動?不拒絕。
陳雨霏便?對徐曜愈發生?氣。
趙賀作為陳雨霏的?追求者,自然看不慣女神受委屈,所以兩個人才會輪番找徐曜麻煩。
“啊,原來是這樣。”
這還真是個大烏龍,只不過……
南依又問?他,“你怎么不跟她說清楚呢。”
徐曜說,“我解釋了,她不信。”
一開始他被堵了幾次,確實挺莫名其妙,他根本不清楚什么情況。
也?是跟高?逸對了下時間,才知道鬧了件什么事。
為了杜絕后患,徐曜也?跟陳雨霏解釋了,可惜人家根本聽不進去?。
后來高?逸去?打聽過,說陳雨霏加了他的?聯系方式,當天?全班就都知道了。所有人都對校花校草在一塊這事翹首以盼,徐曜這時候想單方面“退出”,就是在打陳雨霏的?臉。
礙于面子,她也?不可能同?意。
拖著?拖著?,也?就成了一種執念。
南依了然地點點頭,又問?,“那她今天?為什么哭呀?”
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上。
徐曜還沒?想好怎么跟她說,只能隨口扯了句,“我拒絕她了。”
聽到他生?硬的?語氣,就能想到女孩子的?失落。
南依不由唏噓,“好……可憐。”
徐曜淺笑,“我不可憐嗎?平白無故多了個女朋友。”
南依看了他一眼,小聲嘀咕,“陳雨霏可是很漂亮的?。”他又有什么可憐的?。
她聲音很小,但還是被聽到。
徐曜慢悠悠嘆出一口氣,“漂不漂亮也?和我沒?關系。”
南依先是驚訝地睜圓眼,隨后低下頭,保持沉默。
看起?平靜,實際內心里無比懊惱。
啊啊啊啊他聽到了,早知道就在心里說了。
說話間,兩人到了小區前?。
小區門口有安保,以往徐曜也?只是送到這里,他腳步微頓,沒?再前?行。
“我到了。”南依雙手握著?書包帶,禮貌道謝,“謝謝你送我回來。”
徐曜這時卻忽然低頭看她,語氣平靜道,“我沒?有女朋友。”
“也?沒?談過戀愛。”
南依仰著?頭,神情微怔。
已?經結束的?話題,又突然被召回。直白的?解釋,認真的?語氣,叫她莫名有些晃神。
他這是在……跟她,解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