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南依愣愣地看著他, 整個人像被切斷了接線板,暫時短路。
徐曜的語氣太過?認真,讓她的思緒不得不往更深的一層去延展。
但無論?怎么搜尋, 結果?都是無解。
有關男生女生之?間那些微妙的關系,南依知?識理念有限, 實在沒法用現有的庫存,去查閱正?確答案。
就只能?停滯不前, 開始思索該怎么去接他的話。
——“那真是可惜。”
聽上去像在嘲諷。
——“我也沒戀愛過?。”
這個……別人應該都能?看得出來。
就在南依暗自苦惱時,徐曜開了口。
他低垂著眼, 似在認真觀察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緊接著慢慢漾開一個笑,“平白無故被你冤枉了一下。”
話說到這里頓了頓,又故意壓低嗓音,拖著長長的強調問, “你要怎么補償我?”
唇角微微勾著,似笑非笑。
一雙眸子不笑時顯得很冷淡, 但只要染了笑意,便如同銀河星海,深邃又惹眼。
南依感覺自己?像個毛團, 好像被小小的毛衣針勾了一下,拽出一些毛邊。
語言系統再度停擺,過?了許久, 她才慢吞吞開口道,“對不起喔。”
冤枉人家談戀愛,從某種程度上來講, 確實是有點過?分的。
她面露誠懇地看他,“那, 你想要什么補償呢?”
冬夜靜謐,路燈昏暗。
南依一張巴掌大的臉揚起來,神情認真,冷風拂過?,她的鼻尖泛著粉。
草莓糯米團子。
不知?道為什么,徐曜腦海中閃過?這幾個字。
他笑了聲,“請我吃草莓糯米團子吧。”
南依眨眼,“哪里有賣的啊?”
徐曜說,“校門口奶茶店應該有。”
南依答應得很干脆,“好!”
但剛應完,她想起什么似的,又問道,“不過?,我聽說,你好像不喜歡吃甜食呀?”
“嗯。”他懶懶地應了聲,視線掃過?她疑惑的臉,喉頭溢出輕笑,“可能?因為……小兔送的比較好吃。”
……
南依回到家,林爾雅難得在家,跟她一起吃了晚餐。
她夾了幾只蝦到南依碗里,“下星期我可能?都不在家。”
南依應道,“好的媽媽。”
“你自己?在家,記得好好讀書,寫?完作?業早點睡。”
“知?道的。”
無論?她說什么,南依的回答都很平直,不帶一絲一毫的語氣。仔細觀察,才發現她有些許的心不在焉。
神情專注地看著手里的蝦,剝蝦速度緩慢,嘴角吊著,要笑不笑的。
林爾雅問,“你今天心情不錯?”
“嗯?”南依聞言愣了愣。
她看起來心情很好嗎?
南依略微回想了下,好像確實還?不錯。
她揚起唇角,又抿直,隨口道,“今天語文小考拿了滿分。”
林爾雅近來事多?繁忙,也沒什么精力去詢問她在學校都做了什么,只平淡地說,“看樣子你已經為期末考試做好準備了。”
看似聊天,實則在提醒。
感受到林爾雅的敲打,南依乖巧地將剛剝好的蝦送到林爾雅碗中,輕聲道,“我會好好努力的,媽媽也別太辛苦。”
見女兒這樣說,林爾雅再多?的困惑都化?作?了一團棉花,只當是自己?最近神經太緊繃,有些疑神疑鬼了。
林爾雅把蝦送回南依碗中,又夾了好幾塊魚,“你多?吃,正?需要長身體。媽媽最近太忙了,不能?陪你,你要自己?好好努力。”
南依大口吃飯,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嗯!”
……
晚上十點。
南依提前完成了作?業,正?準備去洗漱,忽然想起晚上和徐曜的約定。她小跑幾步回到書桌前,抓起一沓便利貼,拿起筆,認真寫?下幾個字:草莓糯米團子。
以防自己?忘記,又將便利貼貼到了書包上,才安心去洗漱睡覺。
第二天一早,南依提前十分鐘出了門。
奶茶店一般在中午營業,早上老板都在準備配料,順便賣賣豆漿和酸奶。
南依跟老板預定好了甜品和時間,又在午餐之?前,火急火燎地跑來將東西取走。
當她提著袋子,來到食堂二樓時,卻?沒看到徐曜的身影。
郭潤雨見她四?處打量,解釋道,“曜哥今天中午有事,不跟咱們一起吃。”
“這樣啊。”南依應了聲,低頭掃了眼袋子中的草莓糯米團子,微微有點失落。
團子需要冷藏保存,她特地在中午跑出去取,就是怕它會軟掉。
希望……徐曜吃到它時,口感不要變差吧。
因為徐曜不在,南依的對面坐著的人變成了陳智杰。
偶爾抬眼看到,還會有些不習慣。
南依今天第一次嘗試吃小餛飩,結果?口味卻?一般。
她低著眼,心不在焉地攪拌著碗里的餛飩,看著蝦米和紫菜在碗中旋轉著漂浮,她舀了一勺,再次嘗試,還?是很寡淡。
范妙珍察覺到身邊人狀態不佳,問,“是不是太難吃了啊?不然你吃我的黃燜雞?”
南依連忙道,“不用不用,我可以吃。”她直接當著她面吃了兩只小餛飩,“不能?浪費糧食。”
見狀,范妙珍忍不住在她臉頰上輕輕捏了把,“你可真是個小可愛啊。”
而?她范妙珍,昨天還?將這個小可愛跟徐曜、戀愛等字眼扯到一起。害得南依面紅耳赤,口不擇言。
想想真是罪過?。
“對了,昨天那個事兒,是我誤解了。”她決定跟南依說清楚。
南依沒反應過?來,“什么事呀?”
范妙珍湊近了說,“就是我們在超市里討論?的,徐曜,四?十五度。”
“啊啊。”南依這才點頭,臉上不由又有點熱。
她下意識看向對面的兩個人,見郭潤雨和陳智杰都沒注意到,才微微松了口氣。
范妙珍說,“我今天才知?道,你居然這么勇敢。”
南依,“嗯?什么?”
“徐曜都告訴我們了,原來他和趙賀那事兒,是你出面作?證的。”
范妙珍直直地看著她,稱贊道,“小兔你超棒的!”
南依一愣。
她出面作?證這件事,確實沒告訴過?其他人。
不過?都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徐曜為什么會忽然跟大家提起來呢?
南依問,“他,什么時候說的啊?”
郭潤雨插話,“午休剛開始那會兒吧,班上同學都沒走。啊,但你出去取東西了,所以你沒聽到。”
說到這,他忍不住道,“之?前還?真是我小看你了,去校長面前作?證這事你都敢,你太勇了,瑞思拜!”
陳智杰也放下筷子,做樣子為南依鼓掌,“你守護了大家的男神,曜哥說了,以后班上誰都不準欺負你。”
“這樣……嗎?”
突如其來被話包圍,南依始終有點懵。
范妙珍興奮地挽起了南依的胳膊,“難怪徐曜那么維護你,還?為了你改頭換面,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跟你說,徐曜超講義氣的。你幫了他,他就一定會回報你,之?前有個同學,因為……”
后面的話,南依有些愣神,沒太聽進去。
她的重點都在范妙珍的那句話上,徐曜是個很講義氣的人,你幫了他,他就一定會報答你。
原來是這樣。
那些困惑過?她的問題,都在這里找到了答案。
所謂的偷看,實際上是誤解。他幫她,袒護她,送她回家,都是因為她幫過?他,所以他在給?她回饋,僅此而?已。
他的初心是很單純的,只不過?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會叫人誤解。
但她不同。
她明知?道這一切的起因,竟因為別人的話也開始拎不清。
南依呀,你可真是頭腦發昏。
現下也不用再因為那點誤會而?別扭了。
南依略微松口氣的同時,又似乎有那么一點失落。
就像設想了數千次前方腳下是懸崖峭壁,心臟懸在高?空,搖搖欲墜了許久,最終發現那只是平原。
心終于落回地面,卻?又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
南依沒能?細究這點情緒從何而?來。
幾個人吃完午飯,剛走出食堂大門,便聽到不遠處排球場傳來熟悉的聲音。
正?午,冬天的排球場,空蕩蕩一片。
偶爾三?兩名同學路過?,視線有意無意朝第二場地掃去。
“都刪好了?”
徐曜靠著欄桿,懶懶地垂著眼,語氣平淡而?冷漠。
他的面前,站著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學生。男學生矮他一頭,正?急急忙忙從自己?口袋里掏手機。
高?逸站在徐曜身邊,抱臂而?立,附和著,“問你話呢。”
被這么一吼,男生抖了下,動作?更慌亂了。
終于掏出手機,他點開相冊給?徐曜看,“刪好了,都刪好了。”
徐曜雙眼微瞇,瞟了眼,又道,“Q.Q打開我看一眼,還?有和陳雨霏的聊天頁面。”
男生聞言,抬頭飛速地看向徐曜。
晌午陽光正?好,斜斜灑下來,映在徐曜的黑發上。
本該是明媚的好天氣,但徐曜的視線卻?黑壓壓的,透露著一股冷冽,周身自帶的強氣壓,讓人不寒而?栗。
徐曜沉聲道,“不敢?”
“敢敢!”男生再次照做,點開和陳雨霏的聊天頁面。
最新一條消息是男生發的:“照片是假的,他們就是朋友,對不起,是我造謠了。”
再往上看看,大多?是些舔狗言論?。
徐曜冷嗤了一聲。
見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徐曜直起身,抬手,深深吸了口咽,隨后再次低頭,將煙盡數吐到男同學的臉上。
濃煙嗆嗓,男同學被嗆得劇烈咳嗽。
眼淚都咳了出來。
低沉的嗓音自頭頂響起,“不是什么照片都能?亂拍,也不是什么話都能?亂說的。”
徐曜耷拉著眼皮,像在看腳邊的一團垃圾,“知?道了嗎?”
男生邊咳嗽邊點頭哈腰,“知?道了,曜哥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高?逸朝他啐了口,“知?道了還?不趕快滾。”
聞言,男生撒腿便跑,短短十幾秒,人就跑沒影了。
高?逸冷哼了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說著,他轉頭看向徐曜,問,“徐少爺,滿意了?”
徐曜漫不經心地勾了下唇角,“還?行。”
“這點事你就讓我去幫你辦就得了,你現在情況特殊,在學校最好還?是別惹事。”
徐曜說,“有些事親自做比較放心。”
高?逸心想,徐曜這回還?真是親力親為。
這不,昨天就當面給?陳雨霏說哭了。
你說他這人不懂憐香惜玉吧,這事起因還?是因為南依。
據說有天兩人一塊上學,徐曜拉了小姑娘的胳膊踩點沖校園,被人偷拍了。偷拍那小子為了舔女神,直接傳給?陳雨霏,造謠徐曜跟南依有一腿。
陳雨霏知?道后就氣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她那傳的,就說徐曜是被班里新轉來那小狐貍精勾搭走了。
風言風語的,很快就傳到了徐曜耳朵里。
他找上陳雨霏,結果?陳雨霏還?拿著照片來跟他問責。
認識徐曜的都知?道,他即便再不耐,都不會對著女生發火。但這次實在沒忍住,把人訓了。
訓完陳雨霏,當天又費盡周折把拍照片的人找到,一頓威脅加恐嚇,讓造謠的人自己?去把事兒解釋清楚。以防萬一,自己?也特地跟班里同學“澄清”了一下。
你說他這人憐香惜玉吧?說陳雨霏的時候,那叫一個言辭激烈。
什么——“我跟誰是什么關系,關你什么事?”
“麻煩你別再找我,適可而?止吧。”
“你自己?也是女生,造謠別人很光彩嗎?”
他在旁邊聽著都覺得于心不忍。
“嘖嘖。”高?逸搖搖頭,打趣道,“看來你還?真是對你班那位小乖乖上心了啊。”
徐曜吸了口煙,笑罵,“你惡不惡心?”
高?逸又問,“你倆被造謠這事,小姑娘知?道嗎?”
徐曜道,“沒告訴她。”
這種事如果?被她知?道,多?半要被嚇哭。
高?逸發出怪聲,“呦呦呦,鐵漢柔情……”
徐曜慢悠悠瞥了他一眼,“想死啊?”
高?逸舉手示弱,“騷瑞啦,我這人就是心直口快,多?有得罪,您就當我放了個屁嘍。”
陰陽怪氣的。
徐曜提了提唇角,從鼻子里輕嗤了一聲。
說話間,兩人從排球場離開。
高?逸問,“中午光忙活這事兒了,一會兒去校外吃點什么啊?”
徐曜略微想了下,正?準備回答,一抬眼便看到食堂大門口,齊刷刷站了四?個人。
他們面朝這邊,神情各異。
站在中間的小姑娘,雙目圓睜,嘴巴微微張著,一臉錯愕地盯著他。
徐曜腳步猛地停住。
高?逸問,“問你呢,吃什么啊,怎么還?站那不動了?”
他轉頭一看,不由暗罵了句,臥槽,什么情況。
他居然在徐曜臉上看到了僵硬和慌亂。
“你……”高?逸話還?在嘴邊。
下一秒,徐曜二話不說,直接將煙塞到了高?逸手里。
徐曜拿著煙尾,遞過?去的卻?是煙頭。
掌心被煙頭燙到的一瞬間,高?逸甩手大跳,驚叫著罵道,“草!!!”
“徐曜你他媽離譜了啊!!!”
第22章 第 22 章
徐曜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慌亂。
在過去的十幾年里, 他逃過課,打過架,和徐正業對峙時, 摔過電腦和手?機。無論?是犯錯被發現、被處罰、被責罵,甚至是被打, 他都能做到?泰然自若。
但此時此刻,卻因為女?孩子?一個錯愕的神情?, 變得慌不擇路。
把煙塞到?高?逸手?里,全然是下意?識的行?為。
等同于孩童犯錯時的掩耳盜鈴、欲蓋彌彰:“你看, 是他抽的, 不是我。”
但這?顯然行?不通。
高?逸的尖叫聲源源不斷,眼看著南依的表情?逐漸從驚訝,變成了震驚。
徐曜踢他腳,低聲道, “閉嘴,小聲點!”
高?逸抱著手?心吹, 邊吹邊轉頭瞪他,“你他媽被燙一下試試能不能小聲點。”
眼看距離越來越近,徐曜只能匆匆撂下句, “借你那游戲機不用?還了。”
此話一出,藥到?病除。
高?逸眉梢一揚,這?他手?可就不疼了啊, 甚至還能去拎兩袋大米。
兩撥人在食堂前碰面,陳智杰和郭潤雨跟他們打招呼,徐曜逐個應聲后, 低頭看向南依。
他說,“午飯吃過了。”
……糟糕的寒暄。
不明顯嗎?這?個時間從食堂走出來, 沒吃午飯難道是去食堂打工?
南依剛從震驚的狀態中回?過神,她點頭,“吃過了的。”
寒暄結束,就意?味著要進入下一個話題。
為了避免抽煙及堵人的話題繼續開展,徐曜直接道,“我兄弟受傷了。”
他舔了舔下嘴唇,語氣有些含糊,“我得,陪他去趟醫務室。”
高?逸十分配合地展開了自己的手?心。
還好煙頭扔得及時,沒燙傷,就是紅了一塊。
南依認真地說,“治傷要緊,要趕快拿涼水沖洗。”
“是,”徐曜搭上高?逸的肩膀,高?逸適時哀嚎了起來,“快快快,我疼得快撐不住了。”
為了增加真實度,他甚至腿一軟,將頭靠在了徐曜的肩膀上。
徐曜眼皮跳了下,強忍著想動手?的欲望,“怕他死,先走了。”
說完,他捏著高?逸后脖頸,轉身走幾步后,稍一用?力,把那顆頭扶正。
等兩人走出一段距離,余下的幾個人才有所動作。
陳智杰和郭潤雨對視一眼,郭潤雨問?,“醫務室是那個方向嗎?”
范妙珍接話,“是不是那個方向都不重要,醫務室下午一點開門。”
“……”
南依始終一聲未吭,她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
高?逸的傷不嚴重,稍微沖了個水,那點紅也退了。
但為了安撫高?逸的精神損傷,徐曜又請他吃了頓烤肉。
拌牛肉在烤盤上滋滋冒油,高?逸大快朵頤,期間還不忘開口調侃徐曜,“不就抽個煙嗎,看把你嚇的,別真成妻管嚴了吧。”
徐曜淡淡瞥他一眼,“誰嚇著了?”
高?逸:“你啊,難不成是我?”
事情?已經發生,事實都擺在了眼前。
但男人的尊嚴使然,就算天?塌下來,嘴務必是硬的。
徐曜隨便找了個理由,“打賭了。”
高?逸明顯不信,“賭什么?”
徐曜說,“賭錢。”
“呵,想用?這?種拙劣的謊言騙小爺我?”高?逸嘴角一撇,“賭錢你會在意??徐少爺是缺錢的人?”
徐曜板著臉,語氣生硬,“五萬。”
高?逸笑?,“你就編,接著編!”
高?逸:“你就在咱們學校找,上上下下找個遍,除了我,誰能跟你打五萬的賭。”
高?逸:“五萬歡樂豆還差不多。”
“嘶——”徐曜神色不耐,“沒完了你。”
高?逸搖搖頭,笑?而不語。
他和徐曜是從初中開始就認識,徐少爺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過。
從以前開始,他就喜歡繞著女?生走。現在圍著一妹子?轉,用?腳后跟想想都知道怎么回?事。
“喂,說真的。”高?逸把一塊牛肉丟進嘴里,邊嚼邊問?,“這?回?認真了?”
徐曜單手?開了廳可樂,淡淡道,“什么?”
高?逸:“就你班那女?生,你真喜歡人家?”
徐曜沒什么表情?,隨口道,“怎么可能。”說著,仰頭灌下一大口可樂。
高?逸早已看破,欠欠地提醒,“都要有女?朋友了,就少喝點那玩意?,可樂殺精。”
……草。
忽然被嗆到?,徐曜劇烈地咳了起來,隨后轉眼看過去,警告道,“再胡說八道把你頭摁烤盤上。”
高?逸笑?得不行?,“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不說了,小爺我專心吃烤肉。”
徐曜用力擦掉嘴邊的可樂,偏過頭移開視線,耳垂悄悄爬上一抹紅。
……
兩個人吃完了午飯,徐曜又特地在籃球場轉了兩圈才回?的班級。
此時距離上課時間還有二十分鐘。
他看著眼前的教室門,竟生出一絲從未有過的情緒。
有點緊張,還有點心虛。
關于抽煙這?事,他好像確實辜負了人家的期望。說話不算話,實在不是他的作風。
不行?就解釋一下吧。
想到?這?,徐曜單手?推開了教室門。
班上一部分同學在午睡,另一部分在自習,也有人聚在一起小聲聊天?。
南依正看書做題,他推門而入,她絲毫沒反應。
注意?力顯然都在書本?上。
要是注意?不到?他,倒也行?。
徐曜微微松了一口氣,幾步回?了座位上。
結果人剛坐下,就見南依丟下筆,轉過了頭。
放松了不過一秒的脊背,有一瞬間的繃直。
在這?一刻,徐曜想,當初她害怕自己,可能就是這?種感覺吧……
他清了清嗓子?,下意?識開口,“那個……”?
怎么還用?了南依的口頭禪?
徐曜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他怎么變這?樣?他是怎么了,至于嗎徐曜。
正當他暗自懊惱時,南依像變戲法似的,遞來一個包裝袋。
粉黃相間的袋子?上有只布丁狗,是女?孩子?喜歡的可愛款式。
正面寫著四個字:甜心小筑。
是校門口奶茶店的名字。
南依輕聲道,“這?個給你。”
徐曜愣了愣,明知故問?道,“給我?”
“嗯。”南依點頭,彎著眼睛笑?了下,“我答應你的,草莓糯米團子?。”
她側坐著回?身,兩只手?搭在桌子?上,目光溫和地看著他,眼睛亮亮的。
徐曜靜靜看著她,陷入短暫的沉默。
沒有想象中的責問?和生氣,只有一塊他隨口提過的糯米團子?。
窗外陽光明媚,少女?的發絲被透進來的光染上暖色,她的身后是一片湛藍天?空。
大片的云朵像擠在藍調玻璃上的剃須泡沫,一團團一簇簇,看著就很柔軟。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曜開口道,“謝謝。”
她的不追究,無疑軟軟地戳了他一把,有些話,他開始自然而然地交代,“今天?中午那事兒,抽煙不是我本?意?……”
對他們這?個年齡段的人來說,抽煙就代表不良生,看著就痞氣。徐曜癮沒那么大,選擇在中午叼支煙,也就是想嚇嚇那臭小子?。
南依卻道,“沒關系的,這?是你的自由。”
徐曜一頓。
她這?是,不想管他了?
他舔了下嘴唇,連忙道,“生氣了?”
南依搖頭,“沒有生氣。”
中午發生的事,她不傻,自然能看懂。
回?來后,她也反思過自己。
正如范妙珍所說,徐曜是個很好、很講義?氣的人。
因為她幫過他,所以他一直在盡力給她回?饋。值日也是,答應她不違紀也是。
而她卻錯把人家的好意?,當做約束他的條件。這?其?實對他來說,是不公平的。
既然是朋友,就該互相饋贈,互相幫助。
不能只有他單方面付出。
南依說,“玩手?機和抽煙,都是你的愛好,我不能憑自己的認知就判斷它的好與壞,更不能自私地剝奪走。”
“但是被抓到?會違紀處分,你只要偷偷進行?,不被抓到?,都是可以的。”
“你別擔心,”南依臉頰上出現兩個淡淡的梨渦,“作為朋友,我也會幫你防著政教老師的。”
她聲音輕輕軟軟,像一觸既滅的泡沫。每一個炸開時,都在他心里發出砰砰響聲。
記憶中,似乎從他記事起,徐正業便會時刻糾正他的行?為和愛好。
他看電視,他砸電視。
他喜歡畫畫,他把他的畫冊都燒光。
他去打籃球,他便把球都泄了氣,剪碎。
他視若珍寶的東西,徐正業永遠當成垃圾。
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成天?心里就裝著玩,不學無術,將來不會有出息。”
僅一句話,否認了他所有的愛好和興趣。
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再回?想起過去,都是晦暗無光的。
但她卻對他說,你的愛好,我不能隨意?判斷它的好與壞,錯與對。
這?話無疑如同一把剪刀,將一片漆黑的幕布,撕開了一道口子?,光透進來了。
顯而易見,抽煙和上課玩手?機,在學生時代,絕對是不好的。
可他要的從不是別人對他的判斷,而是尊重。
徐曜定定地看向她,怔了許久。
南依眨眨眼,提醒他,“你快嘗嘗,一會就化了。”
徐曜回?過神,應道,“嗯,好。”
他從袋子?中拿出甜品,透明的包裝盒里面,躺著一顆圓圓的,粉色的,糯米團子?。
上面還裝飾了一片草莓。
他握在手?里感受了下,問?,“還是涼的?”
“嗯嗯。”南依指了指窗戶,“我怕它化掉,中午放在窗外的。”
他疑惑,“窗外怎么放?”
“就這?樣,”她邊說邊做動作示范,“先開窗,把手?提的那里放在里面,關窗夾住,就好了。”
徐曜看她一臉認真,不由輕笑?了聲,語氣是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溫柔,“小兔這?么聰明呢。”
嗓音低沉,語調緩慢。
不是調侃,但又不像以往那般尋常。
像冬日圍爐夜話,湊到?耳邊低語。
許是太陽的照射太過直接,南依臉上微微發燙,她手?背貼上去,再次催促道,“你……快嘗嘗。”
“行?。”徐曜照做。
他拆開包裝,一個團子?捏在手?中。本?想一口吞,但想到?旁邊還有人注視,破天?荒地側了側身。
一口,兩口,直接將小小的團子?解決掉。
冰冰涼涼的糯米皮,和奶油果粒一起,在嘴里化開。
甜香軟糯。
南依問?他,“好吃嗎?”
抬起眼便對上她滿懷期待的目光。
她的眼睛本?就黑亮澄澈,忽地湊近,仿佛能看到?她眼眸中的星辰。
皮膚白皙干凈,鼻子?和臉都小小的,嘴唇是淡粉色,像一只誤闖人間的小鹿。
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想起高?逸中午的話。
“都快有女?朋友了……”
耳垂爬上一抹緋紅。
徐曜下意?識錯開眼,尷尬地輕咳一聲。
隔了半晌,才輕飄飄地應了句,“嗯。”
像游離片刻的思緒已經歸位,他重新看向她,提了提唇角,“很甜。”
第23章 第 23 章
晚課是語文。
大課間, 班上同學就提前?做好了準備。
零食飲料堆起來,小說雜志藏藏好。
南依剛回到教室,就聞到各種小吃的香味。
她晚餐只應付了塊面包, 相比之下,略顯寡淡了。
為了防止壓制下去的食欲再度涌上來, 南依目不斜視,加快了步伐。
走到自己座位時, 她腳步一頓。
她的書桌向?來干凈整潔,除了水杯以外?, 就只剩書本和筆。然而此時此刻, 卻出現了……一堆吃的?
如果不是旁邊坐著郭潤雨,和她桌上黃色小貓的筆袋,她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位置了。
可能是別人暫時放在這里?的。
南依也沒過問?,默默坐了上去。
剛拿起一只筆, 郭潤雨忽然扭過頭,語氣夸張地說, “歡迎來到兩周一次的狂歡夜!”
狂歡夜指的正是語文晚課,它被?班上同學親切地稱之為:苦逼高二生的救贖。
起因還是他們善解人意的語文老師,體諒高中生課業量繁重?, 特地把?自己的晚課留給他們放松。
每次晚課,她最多講四十分鐘的卷子?,其余的時間答疑。大家?可以選擇自習, 提前?完成晚上的作業,以減輕回家?之后的負擔。
當然了,如果你不想自習, 非在晚課上做點別的,老師也不會管太多, 只要避開政教老師的視線,她多半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久而久之,大家?迷戀這堂語文晚課,就跟迷戀體育課一樣。
課還沒開始上,人就已經興奮起來了。
譬如郭潤雨。
他站起身,做了個?邀請的動作,“有請我們的第四位嘉賓,南小兔。”
不用看都知道他又在出洋相。
徐曜原本正低頭看手機,聞言,輕嗤一聲,“傻叉。”
他把?手機一收,抬眼看向?南依,道,“別理他,你看看那桌上你有沒有不愛吃的。”
南依更茫然了,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嗎?”
什么叫,有沒有她不愛吃的?她不懂了。
郭潤雨解釋道,“就是你桌上那堆,都是曜哥買的。你只需要挑出來你不愛吃的,丟給我和陳賤賤,剩下的你留著上課吃就行啦。”
南依看向?那滿滿一桌的吃的,頓時睜圓了眼。
除了一些進口零食以外?,還有很多校外?買的小吃,餡餅、烤面筋、炸魚薯條種種,琳瑯滿目。
光是它們的種類,她就數了半天。
但她不止驚訝于?東西多,還有郭潤雨那句,留著上課吃。
上課吃,是個?什么情?況?
郭潤雨看她半天沒說話,再次開口,“當然了,如果你都喜歡,我和賤賤喝點西北風也是可以的。”
說著,故作可憐地抹眼淚,“沒事噠沒事噠,我們沒事噠。”
“不了……吧……”
她從沒嘗試過在課上吃東西,這對她來說過于?奇怪了。
但不管怎么說,畢竟是他的一番好意。
南依轉過身,看向?徐曜,輕輕開口道,“那個?……謝謝你啊,不過東西我就不吃了。”
徐曜單手撐著下巴,慢悠悠揚了下眉梢,“怎么?怕你吃了我的東西,要付出代價?”
他故意放緩語調,懶懶開腔,“比如,幫我寫作業。”
看著他略帶調侃的神色,南依嘴邊的話頓了頓。
他是在說之前?她吃了他的零食,他跟她開玩笑,把?她嚇到呆滯那件事。
但當時都是誤會,她現在已經沒那么容易被?嚇到了啊!
南依開口糾正,“沒,我不是怕你。”
徐曜,“那你是?”
她認真?道,“我是上課不敢吃東西。”
空氣沉默片刻,徐曜喉頭忽然溢出一聲輕笑。
緊接著,郭潤雨和陳智杰也跟著發出爆笑。
南依歪了歪頭,一臉不解,上課不敢吃東西,這很好笑嗎?
看她表情?逐漸嚴肅,徐曜意識到不能再笑了,再笑這小兔子?可能又要生氣跺腳。
他直接在陳智杰和郭潤雨的后背上各拍了下,“別笑了。”
兩個?人只得強行把?笑聲憋了回去。
徐曜輕咳了聲,重?新看向?她,問?,“你,從小到大上課,都沒偷吃過東西?”
南依如實道,“沒有。”
還真?是名副其實乖乖女?。
陳智杰插話,“干脆面呢?”
南依搖頭,“也沒有。”
陳智杰和郭潤雨對視一眼,紛紛惋惜地搖頭,“那你的學生生涯得失去多少樂趣啊。”
郭潤雨附和道,“課上的東西有多好吃,你居然不懂。”
南依沉默地眨眨眼,顯然對這個說法存疑。
“行了啊,”徐曜開口打斷,“以為誰都跟你倆一樣貪吃。”
說著,又對著南依抬了抬下巴,“你下課吃也行,吃不完就扔,都隨你。”
浪費糧食,也不好吧?
南依轉回身,看向?桌上那堆吃的,苦惱地蹙了蹙眉。
郭潤雨這時湊了過來,“你可別辜負曜哥的好意啊,這些東西都來之不易。
一般來說,除了午休時間,學校是不允許在校外?買食物帶進來的。
所以每逢大課間,都有會三到五個?政教老師在校門口盯守。想吃,就得跟老師周旋,頂著被?發現的風險,繞著足球場走,見縫插針地在欄桿處,與商販進行秘密交易。
當然,徐曜是不可能狗狗祟祟買東西的。
他一般都是加錢叫別人幫忙跑腿。
郭潤雨選擇性跟她科普,“他翻越欄桿,躲過七八個?政教的追捕,才?帶回來這點東西。”
聽起來確實蠻兇險的。
也為難他為了她……
想到這,南依搖了搖頭,刻意在心里?更改了措辭。
為了他們這么努力。
東西扔是不舍得扔的,南依猶豫了下,開口道,“那我……試一試?”
……
語文晚課上。
南依蹲在桌下,一只手端著一份炸魚薯條,另一只手拿著竹簽,猶豫著要不要下手。
她低聲問?郭潤雨,“這樣真?的行嗎?”
郭潤雨肆無忌憚地啃炸雞架,啃得嘴上冒油,反問?她,“你覺得呢?”
即便是這樣,南依還是有點心虛。
剛好,陳智杰也彎下腰來,兩三口解決掉一根烤面筋。
“你看人家?,”郭潤雨說,“多簡單一事兒啊,你大大方方的,絕對沒事。”
這跟趕鴨子?上架沒兩樣。
南依抿起嘴唇,只得硬著頭皮打開袋子?。
塑料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生怕傳到老師耳朵里?,背上開始冒汗。
郭潤雨邊嚼邊催,“你快點打開,給我嘗嘗。”
眼看著倆人頭挨著頭,躲在桌下像偷地雷似的,徐曜神色不耐地抬腳,踢了郭潤雨的椅子?。
椅子?移動,吱呀一聲。
兩人同時被?嚇了一跳,緊接著,一個?低沉清冷的聲音傳來,“上后面去。”
南依兩只手還架在空中,一臉錯愕地看著徐曜拎起郭潤雨的領子?,一提。那張滿嘴油光的臉消失了,緊接著,一雙長腿坐了過來。
她仰起頭,嘴巴微張,看向?身旁的人。
和郭潤雨完全是不同畫風。
徐曜喉結突出,輪廓分明,哪怕是在這樣的角度,他的臉也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徐曜伸手撐住下巴,平靜地與她對視一眼,低聲道,“放心吃,我幫你看著老師。”
話雖這么說……
南依捏了捏手里?的竹簽,有些別扭地開口,“那你能,別看我嗎?”
她蹲在這偷吃東西,被?他這樣看著,實在是,太難為情?了吧。
徐曜輕笑一聲,“好。”隨后移開了眼。
旁邊有人看著,不是兩個?人一起蹲著吃,好算安心了點。
她心一橫,小心翼翼地用竹簽戳了根薯條,找準時機,慌張送入嘴中。
薯條裹著洋蔥乳酪粉,雖然已經沒那么脆了,但口味咸香適中。
南依迅速咀嚼幾下,眼前?一亮。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居然真?的,真?的很好吃。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似乎勇敢踏出第一步后,后面的事情?就會容易很多。
南依又鼓起勇氣,嘗了塊炸魚。
鱈魚被?炸得外?酥里?嫩,仔細品,還帶了些鮮甜。
嗚嗚,也很好吃。
她乘勝追擊,扎了幾塊送入口中,一個?不留神,嘴里?就塞滿了。
耳邊卻忽然傳來語文老師高跟鞋的聲音,步調不緊不慢,聲音由?遠及近。
南依不由?心頭一緊。
她手忙腳亂地將東西塞回桌堂,奈何東西還沒嚼完。
徐曜垂下眼眸,準備提醒。一眼便看到少女?窩在桌下,臉頰鼓鼓的,兩只眼也圓圓的,像只倉鼠。一邊費力又快速地咀嚼著,一邊求助似的看向?他。
他終于?知道什么叫……萌翻了。
“稍等。”徐曜偏過頭,單手抵在唇邊忍笑,另一只手去拉衣服拉鏈。
南依已經沒心思等了,眼看著老師就要來了,她連忙抬起雙手摁住臉,試圖將鼓起的臉摁回去。
下一秒,眼前?驀地一黑,一件校服蓋了上來。
是徐曜的。
他的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薄荷檸檬草味的洗衣液,兩人離的很近時,她才?能聞到。
而此時此刻,屬于?他的味道就這樣猝不及防罩了下來。她人在黑暗而密閉的環境里?,怔了許久。
像是毫無保留地湊近,又像是擁抱。
終歸是沒體驗過的。
內心在狂跳,腎上腺素飆升。大概是太過緊張,她兩只手心流著汗。
也不知過了多久,衣服被?掀開,眼前?又恢復一片明亮。
南依還未反應過來,就聽見徐曜的聲音自頭頂傳來,“老師沒往這走,可以上來了。”
她頓了頓,才?老老實實坐了回去。
老師還在端著課本講題目,并未朝她這邊看,她欲蓋彌彰地翻開書本,又目不斜視地看向?黑板。
從她上來后,就沒跟身邊人講過話。
徐曜遲疑了一會,才?開口,“你……”
南依聞聲,迅速轉頭看了他一眼,“我……”
只發了一個?音,她猛地頓住。
后知后覺,她被?蓋住那么久,嘴里?的東西居然忘了嚼。
臉頰從微熱變得滾燙,連耳垂都變成兩顆紅色石榴。
南依懊惱地低下頭,飛快地嚼嚼嚼,吞下后,她才?慢慢抬起頭,輕聲道,“好了。”
徐曜低笑出聲,他撐著下巴,視線從她通紅的耳垂掃過,問?她,“臉怎么紅了?”
南依:“……”
臉皮薄的人就這點不好,每一個?情?緒都像調色盤一樣,清晰地出現在臉上。
而且別人發現后,越是問?,她臉紅得越厲害。
南依微微偏過臉去,局促地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氣后,才?重?新轉過頭來。她拿起便簽,低頭寫字,又遞給徐曜。
南依:【課上做了壞事,緊張。】
這話是真?的,她向?來遵守紀律,在課上傳紙條都很少,做這種“虧心事”更是頭一次。
隔了會,徐曜的字條傳了回來。
徐曜:【偷吃東西也算壞事?】
南依:【算的。】
徐曜看著她的回答,想到她因為吃個?炸魚薯條,一臉緊張的樣子?,他不由?扶著下巴笑。
他又低頭寫字,傳了過去。
徐曜:【那以后教你做更壞的事。】
第24章 第 24 章
收到紙條, 南依面露不解,她先是對著這行字盯了一會,隨后默默轉頭看向徐曜。
徐曜依舊保持著方才的姿勢, 單手拄著下巴,眼?皮微微掀起, 懶散隨性,目光平靜地?與她對視。他?一手正百無?聊賴地?轉著筆, 像是在等待她的紙條傳回來。
此時語文?老師正舉著課本,步伐緩慢地?走到另一側過道, 講課聲微頓, 她隨口點評道,“剛剛那側在吃酸辣土豆絲,我?個人認為這邊的燒豆角略勝一籌。”
話畢,此起彼伏的笑聲響起。
趁著開心?, 老師又就近跟同學探討了下哪家蓋澆飯好吃,教室中一片熱鬧。
但南依卻感?覺耳邊很靜。
她看到徐曜慢悠悠提起唇角, 弧度不深不淺,恰好到處,薄唇微張, 低聲說了句什?么。
剛剛她偷吃東西,注意力?被?分散,她還沒能察覺到異常。
原來和他?坐同桌是這種感?覺。
很近, 近到他?的好看都被?放大,整個人又很有存在感?,讓人很難忽視。
南依一時有些恍惚。
直到徐曜又問了她一遍, “還吃嗎?”
她這才回過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郭潤雨舉著一個餡餅,滿臉幽怨,“小兔我?這胳膊都舉酸了,你倒是給個話。”
南依連忙開口,“不好意思。”
兩道視線還鎖在她身上,她局促道,“我?不吃了,我?要看書了。”
說完背過身去,埋頭開始看書。
目光卻不由自主瞟向兩人傳了一半的紙條上。
【那以后教你做更壞的事?。】
更壞的事?……是什?么事?呢?
后半節課,南依一直在沉思中度過。
教她抽煙嗎?那不行吧,被?她媽媽聞到,她會好慘的!
教她打架?這也實在是……無?法想象。
胡思亂想中,晚課就這樣過去。
放學時,徐曜才跟郭潤雨把座位換回來。
南依正認真記著作業,郭潤雨對著她欲言又止,蠢蠢欲動,明?顯還想讓她幫忙記。
徐曜套上外套,系好拉鏈,拳頭抵在嘴邊,輕咳一聲。
陳智杰會意,伸手在郭潤雨后腦勺上懟了一下,“說多少次了你自己抄,以后別為難小兔。”
說著,他?把目光轉向徐曜,“曜哥現在可是小兔的護花使者呢。”
“嘶——”徐曜轉眼?看去。
陳智杰拎起書包,拔腿就跑,表示皮這一下很開心?。
南依全程側著耳朵聽,聽到護花使者四個字時,一時沒控制好力?度,“56頁”的頁字,甩出去一條長長的尾巴。
陳智杰怎么……總是喜歡亂說,聲音又很大。
護花使者什?么的,讓別人聽到,多不好。
南依不由在心?里碎碎念,等重新看向本子才發?現,作業都記竄了行。
她又涂涂改改,一一核對。等記好作業,收好書包,班上就只剩幾名值日生了。
南依走出教室,剛一轉身,便看到了一個高?瘦身影。
走廊里燈滅了幾盞,光線不甚明?亮。徐曜姿勢松散地?倚在墻邊,正垂眼?刷著手機。屏幕的光散發?微弱的光亮,恰到好處地?映射到他?臉上。
察覺旁邊有人,他?先是抬眼?看了下,隨后將?手機一收,站直了身子。
很明?顯,是在等她。
但南依還是開口問他?,“你怎么還沒走?”
徐曜說,“等你啊。”
南依飛快地?眨眨眼?,“等我?……”
徐曜應了聲,“昂。”
兩人在走廊中對視。
身后就是班級,大門敞著,里面的同學正張羅著要去水房重新拎一桶水,隨時有可能出來撞見。
南依捏了捏衣角。
“噢,昨天你好像和我?說,不用?我?送來著。”徐曜偏了偏頭,問她,“今天怎么說,要我?送你回家嗎?”
他?的視線直白地?朝她看過來,探究中又帶了些調侃。
南依略微偏開了眼?。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冷靜思考。
也許是因為陳智杰放學時那句護花使者,又也許是因為他?衣服罩過來的后遺癥。再次獨處時,南依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緊張。
但理智分析,又沒什?么可緊張的。
送你回家,這放在其他?男生女生之間,聽上去可能會比較曖昧。
可徐曜提出送她,并非是他?想,而是事?出有因。
南依想起今天下午,班上有女生找她主動聊天,對方說,“一開始看你和徐曜走得近,覺得挺怪的,背地?里也和別人討論過你倆的關系。但今天才知道因為你幫了徐曜,原來你們只是朋友,為我?之前的猜測道歉,對不起啦。”
對啊,他們是朋友。
那就不需要有別扭的情緒。
朋友之間怎么相處,直接套用和楊夏的模式就好。
思路已?被?理清,南依舒心地舒了口氣。
她重新看向他?,開口。“你可以不用?悄悄跟在我?身后的。”
徐曜,“嗯?”
南依說,“放學,我?們可以一起走。”
語調溫和,雙眼?一如既往的明?亮。
徐曜怔了會,才笑道,“好。”
……
兩人并排走出教學樓,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門口忽然跳出來幾個人,張牙舞爪地?停在兩人面前,異口同聲道,“surprise!!!”
南依起初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陳智杰郭潤雨,還有范妙珍。
徐曜鮮少被?嚇到,此刻無?語地?瞥了他?們一眼?,問,“干嘛呢。”
郭潤雨解釋道,“哎呀,送小兔這種事?,當然是要大家一起了。”
陳智杰搭上他?的肩膀,“沒錯,我?們都是小兔的護花使者。”
范妙珍直接湊過來挽住南依的胳膊,“保護小兔,人人有責。”
此情此景,南依有些受寵若驚,她不確定地?問,“你們都要,送我?回家嗎?”
“對啊。”范妙珍說,“我?要是早知道有這么一回事?,我?早就送你了。從今天起,你是我?們的重點守護對象,而趙賀,就是我?們所有人的敵人。”
這些話聽上去雖帶了點不正經,但有一瞬間,南依從心?底里涌上來一股濃烈的感?動。
那種情緒無?以言表,南依停頓許久,才認真道謝。
“謝謝。”
她說,“真的,很謝謝你們。”
郭潤雨說,“哎呀沒事?,你家又不遠,幾步路的事?。”
陳智杰道,“快走吧,這天兒怪冷的。”
南依下意識轉頭看了眼?徐曜,只見他?無?奈地?聳了下肩,扯了扯嘴角。
意思是,那就走吧。
幾人紛紛邁開了步子。
南依被?夾在中間,左邊是徐曜,右邊是范妙珍。
就像每天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飯一樣,回家的路上也很熱鬧。
南依靜靜地?看著身邊幾人嬉笑打鬧,不由輕輕笑了下。
從小到大,因為林爾雅工作原因,她轉過幾次學,加上本身性格溫吞慢熱,不善言談和交友,所以身邊留下的朋友并不多。
她從沒想過能在這么短時間內交到這么多朋友,他?們一心?為她好,真誠而坦蕩。內心?驚喜的同時,她也是很開心?的。
回家后,南依第一時間將?這件喜悅事?分享給楊夏。
楊夏很快回了她短信:【依依你是值得的!!希望你除了努力?學習之外,也別忘了好好享受你的高?中生活。】
……
之后的日子里,幾人中午聚到一起,放學也聚到一起,徹底成了班里同學口中的“穩固鐵五角”。
不少人羨慕不已?,不光是因為能跟徐曜一起玩,更是因為……每個大課間,徐曜都會帶很多小吃給成員們。
各式各樣,幾乎不重復。而且日復一日,從沒斷過。
哪怕當天徐曜有事?沒來,也會叫外班的同學特地?送來。
指名:給干飯小組的,小兔簽收。
郭潤雨咬下一大口炸雞腿,感?慨連連,“自從小兔到了咱班,我?是跟著吃了不少甜頭。”
陳智杰跟著附和,“誰說不是呢。”
郭潤雨,“我?快給我?們的小福星捏捏肩。”
范妙珍打他?的手,“滾一邊去啊,敢拿臟手來碰我?們小兔。”
陳智杰笑著說,“也不怕曜哥回來抽你。”
南依欲言又止,最終卻也只是笑笑。
這似乎已?經成為他?們之間的默契。
徐曜和范妙珍是最偏袒南依的,郭潤雨和陳智杰相當于左右護法,時常幫她拎拎水,送個作業。
身邊有了這幾個活寶,總是少不了歡聲笑語。以至于讓南依期末復習的痛苦,都減輕了很多-
時間就這樣飛速走過。
期末考試結束這天,照慣例,幾人送南依到小區門外。
陳智杰將?厚重的寒假作業遞到南依懷里,道,“那咱們這學期就到這?下學期再見?”
南依點點頭,“好,下學期再見。”
她空出一只手,對著大伙擺擺手。
人卻沒動。
像是熱鬧了好一陣子的宴席要散,大家都憋著話想說。
郭潤雨想了想,轉頭對徐曜膩膩歪歪道,“曜哥,我?會想你的。”
徐曜瞥了他?一眼?,淡淡開口,“滾,惡心?。”
郭潤雨哼了聲,“干嘛呀,想你也不行?”
“昂。”徐曜應了聲,“不準。”
昨天剛下過一場雪,這會兒溫度正低。范妙珍抱著書,手都快凍僵了,郭潤雨還在那磨磨唧唧。
她踩他?腳,“你在這嘰歪什?么呢,活不到明?天了?走不走啊!”
聞聲,郭潤雨這才肯轉身。他?隨手接過范妙珍的書本,沖著南依擺手,“走了啊小兔。”
南依連連應著,“好,你們路上小心?。”
幾人家在不同的位置。
陳智杰一般都是跟郭潤雨范妙珍搭伙走,徐曜坐車。
等其他?人都走后,徐曜才有所動作。他?低頭看向她,清了清嗓子,驀地?丟下句,“你呢?”
南依愣了愣,顯然沒明?白。
她仰頭和他?對視,問,“什?么?”
徐曜道,“郭潤雨剛說什?么,你還記得嗎?”
南依想了想,好像是在說,想他??
她如實回道,“記得。”
徐曜問,“他?說什?么了?”
南依說,“他?說,會想你的。”
徐曜低低地?“嗯”了聲。
南依又問,“你問這個,做什?么?”
徐曜笑了笑,他?的聲音很輕,在靜謐的夜色中,卻格外濃重。
語氣平靜,帶著淺淺的鼻音和笑意。
他?說,“我?也是。”
第25章 第 25 章
會想你的。
我也是。
南依想了很?久, 才明白他的意思。
一瞬間,她?面露錯愕,不?由結巴道, “你你,你怎么……”怎么這樣開她?玩笑!
她?像是無意之中掉入他的陷阱, 不?知?井底有?什么,也不?知?他的意圖, 只能迷茫又無措地坐在那。
想說點什么,可語言系統偏偏也在這一刻罷了工。
話在嘴邊卡了半天, 最終就只能咽了回去。
南依漲紅了臉, 抿著唇,一雙眼在夜色中像泛著水光。
看起來……特別乖。
徐曜忽然?就有?了罪惡感。
他懊惱地蹙了下眉。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似乎總是這樣。
想逗她?,但看到她?一臉慌亂, 又會及時剎車,不?忍再說。
情緒在心里反反復復, 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究竟犯的什么毛病。
兩?人面面相覷了片刻,徐曜輕咳了聲, “開玩笑的。”
“我跟郭潤雨他們經?常這么說。”他苦思冥想,費力地找補道,“就是同學朋友之間的, 那種想。”
南依聞言,眨了眨眼。
隔了會,輕輕地“啊”了一聲。
和郭潤雨開的那種玩笑一樣?是朋友、同學之間的那種想?
她?開始在腦中設想, 假如剛剛分別前,郭潤雨對她?說, “小兔,我會想你的。”她?會是什么心情?
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心情,至少反應不?會這么大。
仔細想想,這就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朋友道別,簡簡單單的玩笑話。可能是她?一時慢半拍,過度敏感了。
緊繃的情緒逐漸放松。
南依點點頭?,“好,我理解了。”
既然?他跟她?開了這個玩笑,就總是要有?回饋的。
南依想起,郭潤雨跟徐曜說會想他的時候,徐曜說,滾,惡心。
這種回饋……反正她?是不?會這樣說的。
于是斟酌再三,她?試探地開口,“那我……也想你?”
表情天真,聲音又輕又軟,帶著些許的不?確定。
夜里深重的寒氣進了嗓,徐曜嗆了一下。
劇烈地咳嗽之后,他臉上?有?點紅。
視線瞥向別處,語氣卻一如既往地平靜,“回去吧,冷。”
對于他忽然?結束話題,南依只當他是被冷風嗆到了。
她?應道,“好,那再見。”
徐曜說,“再見。”
轉過身的那一瞬間,他心里想,徐曜,你可真不?是個東西啊-
期末結束后就是寒假。
沒有?學生?會不?喜歡寒暑假,徐曜亦然?。
去上?學本就是為了應付徐正業,只有?放假才能讓他擁有?一丁點的快樂。
他可以不?用日復一日坐在無聊的課堂上?,可以一覺睡到自然?醒,也可以肆無忌憚地賽車、打游戲。
像是出于某種報復心理,他熬了三個通宵。
第四天醒來,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他仰躺在床上?,看向天花板。
驀地,心里涌上?來一陣空虛。
恰好朋友的電話打了過來,邀請他下午賽車后去唱KTV,還特地強調了句,“程老板今天過生?日,請了好幾個漂亮妹子一起。”
徐曜翻了個身,聲色淡淡,“不?去。”
對方驚訝地問,“不?來?程煜年的生?日欸!”
“昂。”徐曜把手機移走,開了免提,拿起平板刷起了軟件商店,準備看看新出的游戲。
朋友問,“咋了呢,身體?不?舒服?”
“沒意思。”徐曜答,“而且,我不?給人過生?日。”
見他興致寡淡,對方也沒強求,只得悻悻地掛斷了電話。
徐曜刷了半天也沒找到想玩的,把平板索性也丟到一邊。
沒意思,統統沒意思。
今天是個晴天,適合打打游戲放放松。可他卻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想法。
想去上?學。
想到這,他騰地坐起身,煩躁地在頭?頂抓了一把。
他,他媽的,居然?,想去,上?學?!
……
和徐曜比起來,南依的假期生?活過得很?規律。
早七晚九,每一科都按時間劃分好,自律到令人發指。
接到范妙珍電話時,南依坐在餐桌旁,正準備吃飯。
范妙珍說,“小兔,我明天要過生?日了,想邀請你來我家玩,你有?空嗎?”
南依下意識朝對面的人看了過去。
客廳本就安靜,聽?筒里那點聲音,林爾雅不?用刻意聽?,也能猜到個七八分。
她?垂眼給南依盛雞湯,隨口問,“數學寒假作業寫到哪了?”
南依說,“完成一半了。”
林爾雅又問,“其他的呢?”
南依,“百分之四十。”
聽筒那邊發出一聲聲“我去”之后,又悄悄噤了聲。
南依也靜靜看向林爾雅,等待一個答案。
林爾雅遞湯過來,輕輕點了下頭?,又道,“別玩得太晚,晚飯前回來。”
太好了!
南依眼睛一亮,連忙對范妙珍說,“珍珍,我可以去參加!”
兩?個小女?孩又對著電話高興地聊了一會,掛斷后,南依還不?忘乖巧地說句,“謝謝媽媽。”
……
范妙珍家離她?家并不?遠,公交不?過兩?站路。
南依按照給的地址,提前了半小時抵達。
范妙珍親自下樓接她?,見面就是一個擁抱,“好久不?見啊小兔,我可想死?你啦。”
明明也只有?一周而已。
南依輕輕笑著,將手里的禮品袋遞過去,“這是送給你的禮物,珍珍生?日快樂。”
“啊啊啊!”范妙珍接過去,又抱了她?一下,“謝謝我的寶貝。”
兩?人手挽著手上?了樓。
范妙珍家很?漂亮,裝修明亮的大平層。
抬眼看去,偌大的客廳里坐了七八個人,除了班上?幾位同學,還有?兩?張生?面孔,應該是范妙珍的朋友。
郭潤雨和陳智杰正在沙發上?看球賽,看到南依來,也轉頭?打了聲招呼。
南依逐一回應,又再次巡視了一圈,徐曜確實?沒來。
也說不?上?是失落還是失望。
只覺得難得假期能聚在一起,難得她?能出來一趟,有?點可惜。
由于還沒到飯點,一群人為了打發時間,拆成好幾組玩了起來。
郭潤雨招呼南依,“小兔,來打撲克。”
“啊?”南依不?確定地問,“我嗎?”
陳智杰接話,“對啊,還有?珍珍公主,咱四個剛好齊活。”
“你再叫外號試試看。”范妙珍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拉起南依的手,“走,打哭他們。”
南依為難道,“可是,我不?會打牌。”
“哎呀沒事,一回生?二回熟,我們教你。”
四人圍著一張小方桌坐,陳智杰講了游戲規則,又帶著南依玩了兩?回,牌局才算真正開始。
南依雖然?在學習上?是學霸,但遇到這種娛樂活動,卻成了游戲黑洞。
她?能第一時間記住規則,但為了不?出錯影響大家的體?驗,就難免要細心謹慎。
認真抓牌,認真碼牌。
小小一只手,握不?住全部的撲克牌,就把每一副炸彈、每一幅連對和順子,都規規整整地擺在自己面前。
陳智杰剛出了個炸彈,輪到南依,她?輕聲道,“那個……等我一下。”
她?從左到右,將摞好的牌挨個翻看一遍,隨后選其?中的一小沓,丟了出去,“四個六。”
“噗——”
郭潤雨忍了許久,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南依困惑地抬起頭?。
郭潤雨說,“小兔,你認真碼牌的樣子,特別像戴著老花鏡的老奶奶,頑強打牌要告訴蒼天你不?服輸哈哈哈哈哈哈哈……”
非常呆萌。
他第一次知?道在學習上?所向披靡的學神,初次打牌居然?是這樣。
太神奇了,也就難免笑得夸張了些。
聞言,南依臉上?一紅。
她?開口道,“不?好意思啊,我打牌,是不?是太慢了?”
南依對自己的情況十分心知?肚明,四個人當中,只有?她?整理牌最慢,出牌也最慢。
她?不?好意思要大家一直等她?,于是說,“不?然?還是你們玩吧,我實?在是,不?太會。”
“沒關系。”
說話的卻不?是桌上?的其?他人。
南依一愣,循聲轉過頭?去。
就見徐曜站在門口換拖鞋,他穿著黑色羽絨服,深色牛仔褲,身形頎長而挺拔。
朝這邊走時,他單手拉開拉鏈,脫下衣服,掛到一旁。又隨手拎了把椅子,放到南依身邊。
“咣當”一聲,所有?人都回過神來。
徐曜長腿一邁,坐了上?去,轉頭?對南依說,“我教你。”
他身上?有?著從室外帶進來的涼氣,慢慢朝南依滲透過來,帶著清晰又好聞香味。
和他平時那種淡淡的檸檬薄荷香不?同,這次似乎有?木質調,南依雖不?懂,但也能聞得出,大概是噴了男士香水。
不?過,他,怎么來了?
她?驚訝地張了張嘴。
陳智杰代替她?問了出來,“臥槽,曜哥你怎么來了?”
徐曜看了過去,抬抬下巴,指向范妙珍,反問,“她?不?是過生?日?”
語氣十分理所當然?,這才是最反常的。
他們雖然?上?學時喜歡湊到一起,但平心而論,徐曜和范妙珍也沒那么熟,這更是他第一次參加班上?同學的生?日活動。
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有?多么難!邀!
所以大家對此都很?詫異。
范妙珍其?實?也挺意外的。
原本沒報希望,但總覺得哪怕他不?來,也得邀請一下。于是某天嘗試著給他發了條信息,隨口一提,要過生?日,在什么地址,大家都來。
徐曜只回了個“嗯”,別的也沒再說。
范妙珍還以為他不?來了呢。
郭潤雨得意道,“還是我有?面子,這不?分開前我說想他嘛,曜哥就來了唄。”
徐曜輕嗤了聲,“別貧,不?是打牌嗎,繼續。”
經?他這一提醒,范妙珍才連忙說,“哦哦,對,打到哪了?”
南依弱弱舉了下手,開口道,“我的,四個六。”
范妙珍,“過!”
牌局繼續。
徐曜說來教她?,確實?是在認真教她?。
每當南依糾結要不?要管的時候,他都會在旁邊低聲提示,“現在下了三個王,桌上?只有?兩?個Q,你手上?一個順子,保守來講對家可能會有?五連炸,先留著。”
等到了下一輪,陳智杰果然?甩了五個Q出來。
南依不?禁轉頭?看了他一眼。
一起打牌她?才發現,徐曜記牌和邏輯都很?厲害。
他壓的牌次次都能壓中,夸張到南依以為他能透視。
自從他坐到她?旁邊,不?僅她?打牌的速度明顯變快,和范妙珍也沒再輸過。
徐曜沒注意到她?的視線,他伸手點了點她?的牌面,手指修長,嗓音低沉,“你可以出這個。”
和以往懶散隨性的模樣不?同,在指導她?時,他總是神情認真,目光沉靜。
隨著他的動作,那股木質香再度傳了過來。
南依有?點心不?在焉。
到后面,他給她?分析牌面,她?都有?點沒聽?進去。
又贏一局,洗牌,抓牌。
一把牌抓在手里,南依沒握住,險些散落在地。
徐曜眼疾手快撈了起來,“我來吧。”
說著,他從南依手中接過剩下的牌,就按照她?的喜好,擺成一摞一摞,很?快便將牌分好,又遞還給她?,“拿好。”
如果這是在吃飯,簡直跟剝蝦給她?,喂到嘴里沒什么區別。
過度的關照和時不?時的低語,到底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只不?過大家也就掃了幾眼,繼續神色如常地打牌。
顯然?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小兔有?時候確實?需要額外的照顧,曜哥是老大,多關照關照也是應該的。
但陳智杰這會卻朝徐曜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總覺得徐曜今天看上?去有?哪里不?一樣,但又說不?上?來。
于是抱著這個疑惑又打了一輪。
直到客廳吊燈被人不?小心摁開,光打下來拿一瞬,他在徐曜的發絲上?瞥見一抹流暢的光澤。
陳智杰猛地反應過來,曜哥他這是,做了個發型?
第26章 第 26 章
徐曜本就膚色冷白, 五官立體?又深邃,簡單做個側分的發型,多了幾分精致和貴氣。
陳智杰搜尋了一下形容詞。
簡直像他媽冷酷的吸血鬼王子, 渾身上下都寫著一個字:帥。
反觀和他兩臂之距的郭潤雨,他剛丟出一個小炸, 管住了范妙珍,正呲牙笑得跟個智障。
陳智杰沉默了。
其實郭潤雨單拎出來看?, 也算端正一小伙,但?坐在徐曜旁, 對比就著實慘烈了些。
也不怪那些小女生都喜歡徐曜。
靠啊。
想到這, 陳智杰在心里暗罵了聲。
該不會他平時也被襯得像個豬頭三吧?
牌輪到陳智杰,他卻遲遲沒出牌,旁人催促道?,“干什么呢, 打牌都能溜號。”
他這才回神,丟出去?幾張牌, 閑聊似的開口問,“曜哥,今天還做了個發型?”
徐曜明顯一頓, 隨后語氣淡淡道?,“沒。”
“啊?那我咋感覺你和平時看?起來不一樣啊。”
徐曜視線從南依的牌面挪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再次否認,“你敏感了。”
陳智杰:“……”
臭美還不承認,哪來的偶像包袱。
幾人又玩了幾局, 很快到了飯點,范妙珍扔下牌說, “準備一下要吃飯了,我去?換個衣服。”
說完便回了臥室。
桌上只剩下陳智杰和郭潤雨東倒西歪地哀嚎,“曜哥,不帶這么玩的。”
“一點不留情面,我倆后面就沒贏過。”
徐曜身子后仰,手搭在椅背上,微微揚唇,“菜就多練。”
南依就在多練。
牌局結束后,她開始默不作聲數牌,一副牌里有54張,兩副牌108張,其中兩個大王,兩個小王……
看?她這么認真,徐曜側眸問她,“學得怎么樣?”
南依抓著幾張牌,沒抬頭,慢吞吞地說,“還可以。”
郭潤雨不由想起她擺牌的樣子,忍俊不禁道?,“今天你可跟曜哥學到了不少知識,他又幫你贏了這么多局,你想想回饋給他點什么?”
陳智杰也附和著說,“校草教?學霸打牌,學霸教?校草……”
根據這兩句話的邏輯關系,南依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可以教?他學習。”
“噗……”
“哈哈哈哈哈小兔你怎么總在一本正經地搞笑啊。”
她……說錯了嗎?
南依聞聲,連忙抬起頭,看?向?徐曜。
徐曜沒說話,只慢悠悠地揚了下眉梢。
明顯是對這個答案感到新奇。
南依抿起嘴唇,陷入思考。
教?一個不愛學習的人學習。
這好像,還真是她說錯了話。
于是她改口,“或者教?你玩魔方。”
她滿臉認真道?,“我的魔方和九連環玩得還可以。”
陳智杰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曜哥玩這倆也特?厲害。”
“啊?”南依撓頭。
那她,也沒什么可教?的了啊。
如果說跳皮筋,踢毽子,他們?肯定?又要嘲笑她。
正當?南依暗自苦惱時,范妙珍從臥室里走了出來。
她舉著音箱配備的mini話筒,咳嗽了一聲,“咳咳!”
所有人的交談聲暫停,不約而同地朝她看?去?。
隨后,室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哇”聲。
范妙珍身穿一件粉白相間的蓬蓬裙,泡泡袖,領口裝飾著白色蝴蝶結。
她媽媽給她梳了半扎發,發尾用卷發棒卷過,蓬松又可愛,頭頂還別著亮晶晶的小皇冠。
她平時就很漂亮,這會更?漂亮,往那一站,像個萬眾矚目的小公主一樣。
范妙珍舉著話筒說,“謝謝大家今天來參加我的生日,你們?都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
她說話時,她的媽媽就在一旁微笑,時不時看?向?女兒,滿是寵溺。
“好漂亮的!”南依感嘆的同時,目光有些發直。
應該大部?分女孩都曾幻想過,有一天穿著公主裙小皮鞋,梳著漂亮的頭發,做一天小公主。
南依也不例外?。
她很羨慕。
因為從小到大,她幾乎不過生日。十歲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在哪一天。
林爾雅工作繁忙,光是獨自拉扯她長大,就已經耗費全部?力氣。過生日這種花里胡哨的事情,沒精力也沒金錢去?置辦。
偶爾林爾雅能帶她吃個披薩,吃塊蛋糕,就已經很不錯了。
能像范妙珍這樣,和家人朋友一起過一次生日,是南依想都不敢想的。
郭潤雨開口吆喝道?,“范妙珍,你這下可真成珍珍公主了。”
范妙珍昂起頭,伸話筒指他,“此外號今天適用,賞!”
所有人笑作一團,南依也輕輕笑了聲。
徐曜側過頭。
一眼便看?到南依兩只手并攏,抵在下巴下,一雙眼亮亮的,滿是不加掩飾的艷羨。
……
小壽星發言結束后,午餐正式開始。
餐廳內擺著一張大圓桌,各式各樣的菜飄著香味。
幾人上桌,圍桌而坐,范妙珍坐主位,南依坐她旁邊。
郭潤雨想也沒想,正準備坐南依旁邊的位置,身后忽然一只手伸過來,拎住他的衣領,直接將他甩到下一個位置去?。
他正納悶,一轉頭發現是徐曜,再多的話便憋了回去?。
這,也是日常之一,他習慣了。
范妙珍的媽媽為了讓他們?玩樂得盡興,做好飯便出門了。
飯桌上有人提起此事,直言道?,“珍珍,你媽媽好寵你。”
范妙珍驕傲地揚起唇,“那是當?然,我跟我媽最好了。”
“你爸爸聽了要破防吧?”
范妙珍說,“哈哈哈,我爸是我家頂梁柱,他也好,都好。”
父母恩愛,家庭氛圍和睦,有人疼愛,有時間陪伴,這簡直就是南依夢寐以求的生活。
今天來體?會了一次朋友的幸福,也算是一種圓滿了。
南依默默彎了下唇角。
年輕人聚在一起,話題總是無窮無盡。
從家庭扯到學校,又從學校扯到未來。
氛圍好,難免有些得意忘形。
有人提出,“桌上還有果酒,不然咱喝點?”
“喝點就喝點。”
其中兩人一拍即合。
給自己倒了還不夠,還下了桌,逐一倒給其他人。
有人拒絕有人同意。
直到倒酒的人走到了南依面前,男生彎著腰問,“同學,喝點嗎?”
南依還未開口說話,就聽范妙珍、郭潤雨和陳智杰三人,異口同聲地喊道?,“她不能喝酒!!!”
這一聲喊出來,不光是南依,就連向?來自詡膽大的男同學都跟著嚇了一跳。
“我靠,什么情況,要嚇死誰啊。”
被這一嚇,他手里的酒差點沒拿住,撒了些許在南依裝飲料的杯子里。
范妙珍連忙對著男生擺手,“你給別人倒酒行啊,她不行,拿走,快拿走。”
郭潤雨接話,“小兔子可是我們?的重點保護對象,乖乖女一個,教?誰不學好呢。”
反應過來后,南依有些忍俊不禁。
對于三人過度的反應,徐曜無奈地勾了下唇。
他默不作聲地將自己那杯飲料推給南依,又把她那杯撒了酒的拿了過來。
南依轉頭看?他。
徐曜低聲道?,“你喝這杯。”
說完,他仰頭喝了口手中的果汁。
南依滿臉驚訝。
徐曜喝完,看?她欲言又止,還以為她介意,于是便用下巴指了指她面前那杯,道?,“我這杯沒喝過。”
南依:“……”
他這杯是沒喝過。
可是,可是她那杯,她喝過了呀。
雖然覺得現在說已經有些遲了,但?南依認為他有知情權。
思慮片刻,她湊過去?,小聲道?,“那個,你那杯,我喝過了的。”
“是嗎?”徐曜不甚在意地舉起來,當?著她的面又喝了口,喉頭翻滾,他將杯子放下,輕描淡寫道?,“無所謂。”
“……”
異性朋友共用一個杯子,這怎么會無所謂呢。
南依耳朵有點熱。
……
吃過午飯時間還早,幾人又組隊玩了會。
他們?這一組一共五人,原本徐曜是準備繼續指導她。
但?南依卻主動提出要觀戰。
她想過了,不管徐曜再怎么教?她,她還是牌技不精。
總不好叫人家一直幫她抓牌擺牌,那樣太麻煩了。
于是不由分說和徐曜交換了位置,坐到他旁邊,“我來多學習學習。”
畢竟想要“學習”牌技,沒有人比徐曜更?合適了。
重新分組后,陳智杰和徐曜一伙,范妙珍郭潤雨一伙。
開局半小時。
郭潤雨差點被打哭了。
范妙珍說他不爭氣,朝他丟抱枕,徐曜則朝他扔炸彈。
郭潤雨頭腦發昏了。
也不知道?徐曜抽的什么風,平時還會故意讓讓他們?,今天卻招招下死手,絕不留情面,非要殺個片甲不留。
最讓人破防的是,徐曜看?上去?并未認真,他姿勢閑散,丟牌時也是漫不經心,好像贏得毫不費力。
偶爾,為了增加南依的互動感,他還會把牌舉給她看?,檢測一下她的“學習成果”。
“小兔,我該打什么。”
又一次,徐曜轉頭看?向?她。
南依認真思考了一下,從他手中的牌里抽出一張2,丟了出去?。
結果直接被郭潤雨一張小王壓制。
“啊哈!”郭潤雨大笑,“終于讓我逮著了!”
南依慌了,一臉抱歉地對徐曜說,“啊啊啊,對不起,我是不是出錯了?”
徐曜彎唇,“沒事,你隨便扔牌。”
反正他總能幫她贏回來。
兩個人就在那一唱一和,一個憑借直覺抽牌丟出去?,另一個力挽狂瀾。
就跟玩似的,愣是把范妙珍郭潤雨贏得頭都抬不起來。
作為徐曜的隊友,陳智杰坐在對面觀察了許久。
最終得出結論,曜哥騷啊。
看?似不經意,實際一直在耍帥。
他就覺得他今天小動作特?多,原來在小兔這賣弄呢?-
下午四點。
南依接了個電話。
是林爾雅打來的,她說自己辦完事路過,可以接她一起回家。
南依掛斷電話,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珍珍,我得走了。”
范妙珍說,“啊?怎么這么突然?晚上還有蛋糕呢。”
“是啊,”南依為難道?,“我媽媽她打了車,剛好順路把我接走。”
穿好外?套,南依走到范妙珍身旁,“真的不好意思啊,你今天過生日,我卻沒能陪你玩盡興。”
她說,“下次吧,下次見面,我請你喝奶茶。”
范妙珍沒聽南依講過她媽媽的事情。
但?上次給她打電話,在聽筒里短暫聽到過兩人的對話。
一個小心翼翼,一個公事公辦。
怎么說呢,就挺壓抑的。
范妙珍大概能猜到南依的媽媽有多嚴厲,于是安撫道?,“沒關系啦,以后還有機會呢。”
她拍拍她的后背,“你別在意。”
南依微微垂眼。
她怎么能不在意呢。
剛剛幾人還在說一會要點哪家的奶茶,吃哪家的燒烤,玩游戲機,一起看?鬼片。
沒有哪個小孩子是不愛跟朋友一起玩的,可她卻只能做個掃興的人。
范妙珍準備穿衣服,“我送送你吧?”
南依連忙拒絕,“不用的,估計我媽媽已經到樓下了,你們?繼續玩,我自己提前走,已經很抱歉了。”
聽她這樣說,范妙珍也只好不舍地抱了抱她,“那好吧,咱們?下次再約。”
南依用力點頭,“好!
跟幾人簡單道?別后,南依走到門口,在玄關處穿好鞋,拉開了門。
正準備出門,徐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開口道?,“等?下。”
南依腳步一頓,看?他,“怎么了?”
徐曜從椅子上站起身,幾步走到她面前,從口袋中掏出手機,遞了過去?。
南依:“?”
給她的?給她手機干嘛?
第一次要女生聯系方式,還有點不適應,他停頓了下,才低聲道?,“把你,Q.Q號給我。”
南依先是一愣,隨后才輕聲說了句,“我沒有Q.Q號。”
她知道?那是什么,但?這些東西,林爾雅從不允許她玩。
所以才會給她一個不能聯網,只能發短信打電話的老人機。
班上同學一大半都已經在用智能機了,包括今天,因為放了假,大家都帶著新手機。
可她……
南依兩只手揣在衣服口袋里,不自覺摸了摸那塊又小又硬的電話。
徐曜的重點從不在有沒有Q.Q,用什么手機上。
只要能聯系到人,BB機傳真都無所謂。
他又說,“手機號也行。”
南依倒也沒有不想給,她垂眼,下意識問了句,“你找我有事情?”
“……”
說有事,也沒什么特?別的事。
就是……
前幾天在家,莫名想跟她說說話。
想聯絡她的時候才發現,根本就沒她的聯系方式。
徐曜生硬地說,“有事。”
南依又問,“什么事啊?”
嘶——
原來跟人要號碼是件這么局促的事。
徐曜抓了把頭發,視線不由自主往旁邊飄,似在思考。
半晌,才重新看?過來,輕咳一聲,“……學習的事兒。”
第27章 第 27 章
“可以是可以, 但?我?媽媽平時看我?比較嚴,盡量不?要打電話。”
“想問題的話,可以發短信給我?。”
晚上九點鐘。
徐曜對著手?機上那串電話號碼看了半晌。
發短信?他能發點什么內容?
在嗎?在干嘛?
這他媽也太呆了點。
難不?成真叫他問她點什么……數學題?
他哪里知道什么數學題, 他連書都沒帶回來。
算了。
問什么問,發什么發。
徐曜想到心煩, 干脆把手?機往床上一丟,起?身開電腦, 準備打游戲。
另一邊。
南依洗完澡,擦著頭發回到臥室, 恰好聽到手?機震了一下。
她走到書桌前, 拿起?看了眼,一個陌生號碼發來了一條短信。
她隱約覺得是徐曜發來的。
放下毛巾,連忙點開來看,里面只有簡短的幾個字。
【π等于?】
“……”
這不?是……初中的知識嗎?
看著這條短信, 南依實在是很驚訝。
她第一次認真思?考起?徐曜的學習狀況,他會不?會從小到大?從沒看過書學過習呀?
即便心中疑慮很多, 南依還是認真回給他:【3.14】
徐曜很快回了消息:【好的,謝謝。】
對話結束。
他想了半天想到的問題就這樣用完了,真不?愧是話題結束高手?。
南依下意識抬眼看了下時間?, 都快晚上十點鐘了。
于是又主動給他發消息問:【你是準備用功讀書嗎?】
對話又開啟了。
徐曜打字,回:【啊,是。】
不?知為?什么, 南依竟有些欣慰。
雖然這個問題很簡答,雖然,他基礎可能會差很多。
不?過再開學他們也只是高二下學期。
整個高中生涯才剛剛過去?一半, 他還有時間?。
南依坐到椅子上,一個字一個字打著:【那還不?晚, 加油。】
徐曜說:【謝謝。】
南依回:【不?客氣的^_^】
臥室內只開了床頭燈,顯示屏亮著,機箱閃著五顏六色的燈,映在徐曜臉上。
他單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舉著手?機,對她那條回復看了會。
良久,輕笑了聲?。
笑臉可愛。
真他媽可愛。
……
往后的幾天,徐曜時不?時就會發短信過來。
有時候問她勾股定理,有時候問她速度公式。
基本上都是一些很簡單很基礎的問題,南依只要看到了,都會第一時間?回復,甚至空閑的時候,還會耐心給他講了下書要從哪里看起?。
很快到了過年。
今年還是南依和林爾雅第一次在北城過年。
大?年三十當天,南依起?了個大?早,跟媽媽一起?打掃房間?,貼春聯,又一塊包了餃子和搓了元宵。
結果到傍晚,林爾雅忽然接到一通電話,飯都沒來得及吃,便匆匆忙忙出了門。
客廳電視開著,桌子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但?屋子里卻只剩南依一人?。
她坐在餐桌前,舉著筷子,莫名有些食不?知味。
林爾雅總是很忙,她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可是已?經是寒假,學校不?是應該已?經放假了嗎?
春節當天還有工作……需要她去?做嗎?
不?過以上這些疑惑,南依只能放在心里。
畢竟大?人?的事,小孩子是沒有資格多管的。
所以哪怕林爾雅在晚上十點多打來電話,告訴她,她今晚不?回家了,明天也回不?來,讓她自己弄飯時注意安全,記得關火。
南依也只是在電話這邊乖乖地回應,“好,媽媽,別太辛苦。”
掛斷電話,南依自己跑到廚房,給自己煮了碗四個餃子四個湯圓。
就算自己過年,也是要有儀式感的。
可當她把這儀式感吃進肚子里時,眼睛又不?禁有些發酸。
大?概是在異鄉過年的緣故,多年來早已?適應孤獨的她,卻在此刻散發了情緒。
她想到她五歲那年,林爾雅有一次要到外地出差一周,她被送去?鄰居家。
那會就是新年后,街道總要掛炮仗。
其實家家戶戶都在過年,鄰居是不?大?愿意的,但?體諒林爾雅實在不?容易,也就勉強同意了。
林爾雅對她囑咐,“一定要乖啊,別給叔叔阿姨添亂。”
南依點點頭,“我?會的,媽媽。”
她向來是很安靜乖巧的,但?鄰居家當時有個小她半歲的弟弟,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總是用東西丟她,還扯壞了她書包上掛著的小熊寶寶。
那是林爾雅出門前親手?給她掛的。
南依默不作聲的,不?敢聲?張。
她記得林爾雅的話,害怕給別人?添麻煩,就只能在深夜想媽媽時,自己握著小熊哭。
她從來都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天使寶寶,她只是強迫自己懂事聽話,不?想讓林爾雅辛苦罷了。
所以她也是會委屈的。
人在獨處時就容易胡思?亂想。
感覺到自己的心情越來越低落,南依放下筷子,用力揉了揉眼睛。
她跟自己約定好,十秒之后,就不?再想,去?看春晚或者去?睡覺,總之過年,一定要開開心心的。
南依在心里倒計時,數到三二一時,桌邊手?機忽然震了下。
手?從眼睛上挪開,她低頭去?看。
是徐曜發來的新年祝福。
徐曜:【新年快樂。】
南依吸了吸鼻子,也給他回:【新年快樂。】
她剛把手?機放下,他又發來一條消息:【定義?域是什么?】
南依眨眨眼。
春節誒,這么用功?
秉著認真答疑原則。
南依下了飯桌,跑到書桌前,翻出高一上學期的數學書,拍了概念的照片,發彩信過去?。
又簡單為?他解釋了一下。
徐曜:【好,謝謝。】
南依問他:【你還在學習嗎?】
徐曜說:【是啊,你呢?】
南依覺得好稀奇。
他忽然這樣,她都有點不?適應了。
她回他:【剛剛吃完元宵。】
徐曜:【你們那邊過年吃元宵啊?】
南依:【餃子也吃的,我?都吃了。】
徐曜:【餃子里包錢了嗎?】
南依疑惑:【沒有,需要包錢?】
徐曜:【嗯,吃到可以跟父母拿壓歲錢。】
說到這,南依又有些低落了,她慢吞吞地打字:【我?媽媽去?忙了,我?自己過年的。】
短信發過去?,那邊沒再回過來消息。
隔了幾秒,徐曜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南依嚇了一跳。
看著屏幕上的名字,她莫名有點緊張。
他們這幾天一直發短信的,她沒和他通過電話。
其實,她長這么大?,也沒跟男孩子通過電話。
猶豫了一會,南依摁了接聽。
“喂。”
他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聽上去?更加低沉好聽。
南依連忙,“啊,在。”
她問,“你是有問題要問嗎?”
徐曜說,“沒,怕你無聊。”
南依默了默。
她抬眼看著右上角亮著的臺燈,輕輕說了句,“我?還好。”
也許是聽得出她語氣中的低氣壓,徐曜說,“我?也是一個人?過年。”
南依微怔,她問,“你的家里人?呢?”
徐曜語氣隨意,“爸媽在國?外,我?寄宿在我?爸妹妹家,他妹妹一家回婆家過年。”
爸爸,他妹妹。
那不?就是姑姑嗎?
南依第一次聽徐曜講起?家里的事。
光是一個稱呼他都叫得如此生疏,想必過得也不?開心。
她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那你晚上有沒有吃年夜飯啊?”
他一個大?男生估計都不?會做飯吃的,姑姑也真是的,怎么能丟他一個人?在家,多可憐啊。
徐曜說,“沒吃。”
你看,果然。
過年都沒飯吃,肯定很餓吧。
南依同情心泛濫,不?自覺撅起?了嘴巴。
結果徐曜又道,“吃了火鍋。”
火鍋……
南依先是愣了下,隨后驚訝道,“火鍋?今天有火鍋店開業嗎?”
徐曜說,“海底撈啊。”
南依:“啊……這樣。”
雖然一個人?去?吃火鍋也蠻孤獨的,但?好算沒把自己餓著。
她微微松了口氣,這會也有心情閑聊了,“過年吃火鍋第一次聽說呢,還以為?你也吃餃子了,包錢的那種。”
徐曜說:“不?愛吃餃子,最多吃點餃子皮。”
“嗯?”南依問,“你居然不?愛吃餡嗎?”
徐曜:“你愛吃餡?”
南依:“愛吃呀。”
“那行,”徐曜說,“下次我?們合作。”
南依:“好啊。”
不?過說起?餃子,南依莫名有點想念南城的灌湯包。
她主動問:“你喜歡吃灌湯包嗎?”
徐曜:“包子也只吃包子皮。”
不?知不?覺間?,南依已?經躺到了床上。
她翹著腿,晃著腳尖,語氣輕快,“那一定是因為?你沒有吃到過南城的灌湯包。”
徐曜問,“很好吃嗎?”
南依:“超級好吃。”
徐曜笑了聲?,“有機會嘗嘗。”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從美食聊到風俗,又從風俗聊到氣候。
時間?在通話中悄然流逝。
零點前夕,徐曜那邊忽然沒了聲?音。
耳邊的話就這樣停了,南依還以為?是手?機出問題了,她拿在手?里看了看,通話并沒有掛斷。
于是對著話筒“喂”了兩?聲?。
“嗯,我?在。”
徐曜及時回應。
南依聽到他開門的聲?音,又聽他說,“小兔,到窗邊來。”
“窗邊?”
雖然不?解,但?南依還是照做。
她下了床,蹬上拖鞋,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
“我?到了,然后呢?”
“然后看天。”
話音剛落,下一秒,“砰砰砰——”幾聲?響起?。
遠處有金色焰火直沖云霄,在深色的天空炸開絢爛的光圈,像盛放的巨大?藍粉色花朵。
光亮將室內照亮,也照亮了南依的臉頰。
她驚喜道,“是煙花啊。”
徐曜那邊的響聲?幾乎與她同步,他聲?音懶懶的,“嗯,電視臺那邊二十三點五十九準時放的。”
她眼睛里亮亮的,聲?音又輕又軟,“好好看啊。”
南城禁煙火好幾年,她很久沒看到這么美的煙花了。
與此同時,客廳的電視放著春晚的倒計時。
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過年好!”
徐曜低聲?開口,“新年快樂小兔。”
兩?人?明明已?經在短信上互相?道過新年好了,但?這一次,卻更加充滿儀式感。
隔著幾公里,他們在同一座城市,看著同一片煙花。
南依微微笑開,“新年快樂,徐曜。”
又過了會,煙花才結束。
伴隨著安靜下來的夜空,徐曜那邊也陷入了沉默。
南依險些以為?電話又失靈了。
正要拿起?來看,她聽到徐曜開口問,“明天,要不?要和我?見面?”
原來他還在。
南依緩慢眨眨眼,“見面……”
“嗯。”像是怕她不?答應,他又補了句,“請你吃灌湯包。”
南依仍舊看著窗外,她手?肘撐在窗沿上,一手?拄著下巴,另一只手?將電話貼在耳邊。微微彎著腰,一只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踮著地。
“灌湯包嗎?”她眼笑得彎彎的,幾乎沒有猶豫地回道,“好啊。”
第28章 第 28 章
好像每次參加運動會的前一晚都會失眠一樣。
南依幾乎沒怎么睡著。
第二天, 她早早醒來?,匆匆忙忙起?床洗漱后,站在?衣柜前挑了很久的衣服。
思來?想去, 還是換上了新年買的那一套,又挑了喜歡的頭飾, 梳了個很滿意的馬尾。
只不?過,右側劉海總是有幾根翹起?來?, 南依拿起?小噴壺噴水,抬手摁了又摁。直到時間?差不?多?, 才舍得從鏡子前離開。
兩人原本約定在?商場見。
但南依出了門, 遠遠便看到徐曜在?小區外。
他穿著一身低調的黑色,深藍色高邦aj,外套微微敞著懷,露出里面淺灰色的衛衣。
小區門前有一棵高大的樹, 冬天枝葉凋零,只蓋了淺淺的一層白雪, 略顯蕭條。
徐曜就站在?樹下,側對著她。他微微垂著眼,面無表情時, 整個人冷冷淡淡,像生機黯淡的嚴冬。
他居然,到她家樓下了來?接她?
南依略有些驚訝。
為了不?讓對方久等, 整理了下衣擺后,南依小跑到他身旁,喊他, “徐曜!”
徐曜聞聲,掀起?眼皮看了過來?。
隨后視線一頓。
南依主動問?他, “你怎么在?這里呀,等很久了嗎?”
說著,她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機看了眼,輕聲道,“啊,現在?是十點半,你從家里出來?的時候,商場應該還沒開門,我們現在?過去時間?剛好。”
南依難得話多?,但嘀嘀咕咕半天,發現徐曜的雙眼始終看著她頭頂的位置。
她下意識摸了過去,摸到了她馬尾上的蝴蝶結。
是寶藍色緞面的,平時覺得戴去學校太張揚,今天還是她第一次戴出來?。
南依縮了縮脖子,問?,“很怪嗎?”
“不?怪,”徐曜回看過來?,慢悠悠提了下唇角,“好看。”
笑?意很淺,帶著他特有的閑散與?少年氣。
心里像被一根羽毛輕輕掃過,南依愣愣地眨眨眼。
徐曜身后仍舊是那顆枯樹,但感覺卻與?方才大不?相同。
陽光透過枝芽,在?他身上投射下大小不?一的光斑。
有一瞬間?,她腦海中莫名閃過一個詞,枯木逢春。
……
兩人抵達商場。
徐曜帶著她直奔一樓美食區,還真的找到一家灌湯包。
口味不?錯,用來?解饞足夠了。
南依心滿意足地吃著包子,結果一個不?留神,徐曜又前前后后點了七八家餐飲。
東西擺滿一桌,南依瞠目結舌。
徐曜說,“都把?人請出來?了,怎么能?只吃這個。”
可……她也沒那么大的胃。
想著不?能?辜負他的好意,南依強行給自己吃個了十分飽。
出門時,被撐到腰差點直不?起?來?。
商場里溫度較高,她的外套早就脫下,掛在?手臂上。
里面是一件格子裙,收腰的,南依低頭看去才發現——吃太飽了,小肚子好明顯。
這時,徐曜轉過頭看她,問?,“要不?要去電玩城?”
南依連忙將外套抱在?懷里,遮住小肚子,又隨口回答,“可以?的,我都行。”
這一系列小動作被徐曜盡收眼底。
他揚唇笑?笑?,移開視線,“那走吧。”
電玩城在?三?樓。
雖是大年初一,但商場里卻人來?人往,電玩城更是人滿為患。
里面大多?是放寒假的學生。
有的是家長帶來?,有的是跟同學結伴而行。
實際上,這種場合,南依也是第一次進?。
聽?著鼎沸的音樂聲,看著絢爛多?彩的燈光,她難免局促。
南依雙手緊緊握著自己的小挎包,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徐曜身邊。
徐曜余光瞥見身旁亦步亦趨的身影,笑?著說,“跟緊點,別被人帶跑了。”
話音剛落,跳舞機那邊烏泱泱一群人準備離開,瞬間?涌了過來?。
南依被團團圍住,眼看著人就要被帶出去了,徐曜直接將外套甩到肩膀上,一手撥開一個人,將南依從里面撈了出來?。
他垂眼,看著因擁擠,劉海變得毛躁躁的小團子,問?,“沒事吧?”
南依用手抓了抓劉海,“沒,沒事,我再跟緊點。”
徐曜低笑?了聲。
人這么多?,跟得緊嗎?
徐曜手伸了過去,本想拉住她胳膊,卻又停在?半空。
這樣似乎不?太合適。
最終,改了個方向,拽住了南依懷里的衣服。
拽一下,南依沒松手,不解地看向他。
徐曜抬腿邁步,隨口解釋,“我這樣牽你走。”
牽?
牽這個字,太曖昧了。
南依默默看著他走在?前面的背影,臉上開始發燙。
雖然他只是這樣說,實際并沒跟她有什么肢體接觸。
但是……
南依目光下移。
他修長勻稱的手,拉住的,剛好是她的袖子……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確實很像在?……牽她的手。
……不?要多?想。
南依飛快地移開視線,鼓起?腮幫子,慢慢呼出一口氣。
兩人在?前臺寄存了外套,徐曜換了一大盆游戲幣。
南依抱在?懷里試了一下,沉甸甸的。
“玩點什么?”他問?。
南依如實道,“我沒玩過……什么都不?會。”
也是。
那,小女生玩點什么好?
徐曜巡視了一圈,最終鎖定了籃球架。
“投籃,你試試。”
他替她投了幣,按下開始,籃球從前方滾落,其中一個穩穩滾到南依手中。
這種項目有手有腳都會玩,不?需要學習。
南依點點頭,她抱起?籃球,踮起?腳,沖著籃筐丟了過去——沒中。
再投一個,又沒中。
籃球源源不?斷滾下來?,南依一直在?投,可惜她對籃球沒什么天賦,扔了十幾次,幾乎沒怎么中過。
轉頭一看,徐曜就在?她旁邊的機器,修長的手指扣在?籃球上,手腕稍一用力,球完美進?筐。
和她截然不?同,他是百發百中。
南依漸漸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專注地看了過去。
不?多?時,周遭圍來?一圈的觀眾。
他們都在?看徐曜投球,時不?時會有人起?哄幾聲。
南依覺得奇怪,循聲看過去,才留意到徐曜旁邊的投籃機,有個女孩子也正在?投籃。
她隨意捆了個低馬尾,身形高瘦,樣貌出眾。
邊投籃邊朝徐曜的分數上看,像是在?較勁,想把?他比下去。
投籃機是有分數的,每投進?一個球是兩分,投進?100分就可以?來?到下一關?,每一關?還會增加難度。
徐曜的分數高一些,女孩緊追不?舍。
兩人似乎就這樣無聲拉開了一場比賽,賽事激烈。
眼看著計數器上紅色數字持續上漲,南依竟生出幾分緊張。
身后有人偷偷說,“這倆人情侶啊?”
另一人回答,“不?知道,但看著還挺配。”
話傳到南依耳朵里,她微微分神。
確實,徐曜走到哪里都很耀眼。
這個女孩子也是,很高很漂亮,兩個人看起?來?還興趣相投。
又有人問?,“那這帥哥左邊這妹子是誰啊?”
“這我上哪知道,看著挺小挺乖的,妹妹吧。”
南依立刻垂下了頭
她從不?是高調的人,也不?適應被人注視和議論。
此?時此?刻,大放光彩的是前面的兩人。
南依總覺得自己是該讓開的,她也確實這樣做了。
很快,較量已經結束。
女生沒能?過關?,分數停在?了756。
而徐曜分數九百多?,遙遙領先,倒計時還沒結束,他把?球放手里顛了顛,轉過身的同時,朝籃筐一丟,再次命中。
好似只是隨意投個籃,從沒把?倒計時放在?眼里,也從沒想跟誰比。
夠拽,也夠實力。
回過頭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南依居然離他有五步遠。
此?刻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蹙了蹙眉,走了過去,正欲開口問?,投籃的女生追了過來?,“要再比一場嗎?”
徐曜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不?了。”
女生又問?,“那要加個聯系方式嗎?”
聽?到這,起?哄聲又響起?來?了。
徐曜知道這群人為什么鬧騰,想都沒想,用下巴指向南依,道,“她不?同意。”
誰不?同意?
她?
聞言,南依猛地抬起?頭。
恰好看到徐曜和女生的視線雙雙停留在?她身上。
她愣住,隨后驚訝道,“我,我啊?”
徐曜往她旁邊一站,低頭看她,“當然。”
見狀,大家都明白過來?是什么情況了。
女生聳了下肩,“抱歉,打擾了。”
轉過身時,她和朋友說道,“原來?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
這三?個字無疑在?南依頭頂敲了一下。
她頓時睜圓了眼。
她她她,不?是他女朋友……
然而這種事也沒法解釋,南依就只能?微微張著嘴,站在?原地。
等人群漸漸散去后,徐曜單手抄兜,再次看向她。
小姑娘紅著臉咬著唇,雙手抱著一筐游戲幣,表情茫然又無措。
顯然是被剛剛那個稱呼說懵了。
徐曜揚唇笑?開,順手接過她懷里的筐,懶懶開腔道,“是他們誤會了,你別在?意。”
話雖這樣說,臉上卻掛著明顯的笑?。
怎么看怎么得意。
南依迅速看了他一眼,撇撇嘴。
可是,如果他不?那么說的話,別人怎么會誤會呢。
身后的小番茄神情幽怨地盯著他,徐曜全然沒察覺。
他心情大好,率先邁開步子,“走,帶你去抓娃娃。”
南依握著小挎包跟了上去。
她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開口道,“那個……我沒有不?同意。”
徐曜腳步微頓,電玩城太吵,他彎下腰,側著耳朵去聽?,“嗯?”
“就是,別人管你要號碼。”她聲音漸弱,“我沒有不?同意。”
原來?還在?糾結這件事。
這孩子還真是耿直得可愛。
“是嗎?”徐曜漫不?經心地揚了下眉梢,語氣帶了幾分調侃,“你不?是我的監督員了?”
不?是了,之前不?是都說過了,她不?是了。
南依捏緊衣角,仰起?頭,“我早就不?是了。”
“這樣。”
徐曜又問?她,“那你覺得,學生時期談戀愛是可以?的嗎?”
“……”
南依有被問?住。
徐曜又道,“沒記錯的話,咱們學校被抓到談戀愛要扣分吧?”
……好吧,他這么說的話,也有道理。
語塞良久,南依呼出一口氣,鄭重其事地點頭,“沒錯。”
徐曜最近一直在?好好學□□不?好因為談戀愛而分心。
作為朋友,她應該規勸他,而不?是縱容他。
想到這,她抬起?眼,認真說,“現在?是關?鍵時期,你就不?要談戀愛了,心思要放在?學習上。”
又來?了。
一本正經和他講心靈雞湯的小教導主任又來?了。
徐曜想笑?。
他實在?沒忍住,歪了下頭,問?她,“你都跟誰學的啊,說話一板一眼的。”
跟誰學?
倒也沒跟誰學,可能?是林爾雅的緣故,她從小耳濡目染了。
南依如實道,“我媽媽是教師。”
徐曜笑?著說,“難怪。”
兩人走到一臺抓娃娃機前,徐曜投進?去三?個幣。
“為了感謝你今天的苦口婆心。”他抬下巴,指了指機器里面的娃娃,又轉頭問?她,“想要哪個?”
見他這樣說,南依乖乖湊了過去。
她趴在?透明的玻璃上看,仔細挑選了一會,指著里面一個小兔子掛件說,“那個吧。”
兔子又小,位置又偏,離出口還很遠。
有難度。
南依問?他,“好抓嗎?”
徐曜:“好抓。”
他彎下腰,單手操控搖桿,對準她要的玩偶。
他對她說,“你來?拍這個按鈕。”
是下鉤子的按鈕。
南依照做,用力拍了一下。
娃娃機音效響起?,鉤子哼著小調,慢悠悠下移。
徐曜忽然轉過頭看她,問?,“你知道你選的這個叫什么名字嗎?”
南依愣了愣,如實回復,“我不?知道。”
徐曜揚起?唇角,輕笑?了聲,他聲線低沉地說了三?個字,“小兔,乖。”
話音剛落,鉤子精準將小兔玩偶籠蓋,又驀地收緊。
它抓住了。
第29章 第 29 章
三個字, 卻在第二個字處有所停頓。
所以它的?名字,不是小兔乖。
而是小兔,乖。
他?語調慢慢, 像在耳邊低語,溫柔而繾綣。
南依有些?晃神, 不自覺中,耳紅臉熱。
小兔子被順利丟進洞里, 徐曜從出口拿了起來,遞給?她, “它是你的?了。”
南依接過?手里。
白色的?小兔子, 毛茸茸,只有手掌那么大,脖子上掛著一圈圓潤的?珍珠,胸前還有一顆鑲著鉆石的?心。
既可愛又精致。
南依很?喜歡, 她捏著小兔子,揚起臉, 認真問他?,“它真的?叫小兔,乖嗎?”
徐曜揚唇笑, “是從今天?起,叫這個名字。”
原來是他?起的?。
真看不出來,他?這樣的?男孩子, 還會給?玩偶起名字。
好有童心。
南依指著娃娃機里的?一只小狗問,“那它叫什么?”
徐曜頓了頓。
那玩偶狗黃了吧唧,也不是什么ip, 他?怎么會知?道叫什么名字。
南依提示他?,“最好, 都是三個字的?名字。”
哦。
徐曜明白了,這是讓他?給?這些?娃娃取名字呢。
他?想了想,隨口道,“大黃狗。”
……嗯,不是很?好聽。
南依又指向粉色小豬玩偶,問,“這個呢?”
徐曜說,“烤乳豬。”
“這個呢?”
“脆皮鴨。”
“……”
啊,怎么都成吃的?了。
但?是莫名又很?好笑。
南依不由笑出了聲音。
她又接連指了好幾個,徐曜全部耐著性子一一回應。
這臺機器里的?玩偶名字起完了,又跑到另一臺。
南依像是剛找到電玩城里的?樂趣,雖然玩得有點?另類和幼稚,但?她樂此不疲。
她想玩,他?就陪著她玩。
兩人繞了一圈,又抓了幾個娃娃。
南依還是最喜歡她手里的?小兔子,她將它掛在包上,邊掛邊說,“還是叫它小兔乖乖吧。”
徐曜問,“多了一個乖字?”
南依解釋道,“小時候我媽送了我一個小熊寶寶,也這么大,剛好湊一對。”
一個小兔乖乖,一個小熊寶寶。
這要是讓他?那些?狐朋狗友知?道,他?陪她玩了大半天?的?幼稚園游戲,估計要笑翻過?去?。
徐曜卻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看著她展示著掛好的?小兔子,又舉到臉邊問他?,“和我很?像嗎?”
他?想,他?就該溺死在這一瞬間。
徐曜緩緩勾起唇,回應她,“像。”
但?是,你更可愛。
……
兩個人從電玩城出來,路過?一家?甜品店。
南依看到里面有供客人使用的?油畫棒,便主動提出要請徐曜吃甜品。
畢竟自己都收了他?的?玩偶,也總得回饋給?他?點?什么。
她不會抓娃娃,那就畫一副畫吧。
兩人選了最里面的?座位。
入座后,南依借了畫筆和紙,開始作畫。
徐曜沒想玩手機,他?點?了杯牛油果奶昔,坐她對面。
吸管抵在唇邊,有一下?沒一下?地咬著。
南依問他?,“只有我在這畫,你會不會無聊啊?”
視線慢慢地定格在她身上,徐曜隨口道,“不無聊。”
南依又問,“那你……不看會手機嗎?”
徐曜笑而不語。
明明有比手機更好看的?事情。
除了一起吃飯,他?很?少近距離看她專注做一件事。
南依畫畫時,會用一只手摁著畫紙,另一只手捏著畫筆,在紙上來回搓。指甲圓潤,手指纖細而白皙,看上去?就很?軟。
少女低著頭,垂著眼,認真起來連眼睛都很?少眨,黑而長的?睫毛下?,是小巧精致的?鼻尖。
徐曜輕描淡寫地開口,“好看。”
這一句沒頭沒尾,讓南依愣了一下?,她問,“什么好看?”
徐曜說,“畫的?好看。”
南依低頭看去?,明明她的?畫還沒完成呢,就能看出來……好看了嗎?
不過?沒人會拒絕夸獎。
她抿唇道謝,“謝謝。”
說著,挖了口提拉米蘇,甜得彎起了眼。
兩人聊起寒假的?計劃。
徐曜問,“你明天?打算做什么?”
南依已經?重新?拿起了畫筆,“我應該留在家?里寫作業,我媽媽明天?就回來了。”
說起這個,徐曜倒是想問。
“她不是教師嗎?”
“對呀。”
“教師這會應該在放寒假吧,怎么還那么忙?”以至于忙到大年三十把?人丟在家?里。
南依動作頓了頓,輕輕開口,“我也……不清楚。”
她在紙上描描畫畫,一口氣嘆了出來,“不過我都習慣了。”
徐曜蹙了蹙眉,問,“她經常這樣?”
南依點?頭,“是的?,我媽媽一直很?忙,忙起來,偶爾也會顧不上我。”
不知?怎么的?,徐曜忽然就想起自己那事業有成的?父母。
從他?小時候起,他?們就常年忙于工作,極少會陪伴在他身邊。
不是把?他?丟給?保姆管,就是丟給?親戚管。
除了提供錢,父母的?義?務幾乎沒怎么盡到,但?父母的?權力是一定要有的?。
他?們望子成龍,對他?管教極其嚴厲,也極其苛刻。
不過?,似乎南依的?家?人對她也比較嚴厲?
上次范妙珍過?生日,她強行被叫走后,徐曜曾聽范妙珍說過?兩句。
說是她打電話給?南依,聽到她和她媽媽的?對話。
很?嚇人,像教導主任在審訊。
于是他?問,“她是不是對你很?嚴格?”
南依如實道,“對的?。”
不只是嚴厲,實際上,林爾雅對南依還有很?多掌控欲。
從小到大,南依吃穿用行,都由林爾雅一手操辦。
只要想出去?玩,必定要經?過?林爾雅同意。
而且出去?幾小時,幾點?到家?,也是林爾雅決定,有時甚至是以分鐘計量的?。
徐曜聽著聽著,眉頭不自覺蹙了起來。
既沒時間陪伴,又憑什么對她嚴格要求,“她這樣,你不怨她?”
南依想了想,說出兩個字,“不怨。”
除了偶爾會委屈,會難過?,她對林爾雅絕對稱不上是怨。
她還沒步入過?社會也知?道,家?庭和事業本就是很?難顧全的?,更何況……
“我是單親家?庭,我媽媽一個人把?我帶大,很?不容易的?。”
徐曜聞言一怔,片刻后,開口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沒關系呀,”南依抬起眼,對他?笑笑,“這有什么的?。”
其實徐曜的?問題,楊夏曾經?也問過?她。
別人有這樣的?疑惑很?正常,不過?生活就是這樣,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南依小時候不懂,也在心里小小埋怨過?,不過?隨著年齡增長,她對那些?不理解的?事,逐漸全部接納、全部諒解。
林爾雅很?忙,對她缺少陪伴和照顧,可那都是為了賺錢養她。
南依記得小時候,她時常看到有一個叔叔送媽媽回家?。后來聽鄰居聊天?,她才知?道,那是媽媽的?同事,正在追求她。
當時所有人都很?看好他?們兩個,并極力撮合。可林爾雅卻一口回絕了,理由必然是因為南依。
林爾雅說,她不想將愛分到另一個人,也不想南依認為,自己可能會被拋棄。
她只想好好工作,好好撫養女兒長大。
所以,這也是她對南依格外嚴厲的?原因。
因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她希望她過?得好,所以才會時刻盯緊,生怕出現差錯。
南依大概也能猜到徐曜目前的?處境。
父母都在國外,寄宿在姑姑家?,姑姑一家?也能放心把?他?一個人留下?。
他?肯定是不好過?的?,對父母有埋怨情緒,也很?正常。
南依輕輕開口,聲音柔軟又平和,“有些?事情是不能看表象的?,比如我媽媽,她看似嚴厲,處處限制我,但?給?珍珍買禮物的?錢,是她塞進我口袋里的?。”
“她每天?喊我穿很?厚的?衣服,我覺得很?臃腫很?累贅,但?她只是怕我著涼感冒。”
“她雖然很?忙很?忙,但?我每次打給?她電話,她一定會第一時間接起來。”
她陸陸續續說了一大堆類似舉證的?話,徐曜一直安靜聽著。
南依抬起眼,看向他?,說出結論,“所以,父母是很?愛我們的?。”
愛?
徐曜手肘撐在桌上,眉眼微垂,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略微抬了下?唇角,“是嗎?”
“嗯!”南依用力點?頭,“只要他?們出發點?是為我們好的?,那就是愛。”
徐曜語氣隨意,“可能吧。”
也挺奇怪的?。
從來不清楚南依家?的?情況,今天?聽她說起來,才知?道兩人經?歷有百分之六十的?相似。
同樣都是缺少陪伴,同樣都是被嚴厲管教。
他?成了無惡不作的?混小子。
可她卻善解人意,善良單純。無論是性格還是她的?心,都柔軟到不行。
見徐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南依咬了咬下?嘴唇。
她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么。
后知?后覺,可能以她的?見解去?規勸另一個人,這并不公平。
他?們本就經?歷著不同的?人生,她無法感同身受他?的?難處。
于是斟酌片刻,南依再次開口,“不過?即便家?人沒有陪伴你,你還有朋友呢。”
話題突然轉了個彎,徐曜抬了抬眼,“嗯?”
“我們都會陪著你的?。”
手里的?畫已經?完成,南依推了過?去?,“這個送給?你。”
剛剛還一片空白的?畫紙上,被風景填滿。
一片橙紅的?天?際泛著粉紫色。
湖邊有樹,隱在朝陽下?,湖面映著天?。
徐曜輕輕拿起,放在手中端詳。
南依說,“我總覺得,你是向往自由的?,所以一開始想畫晴天?,但?又想你看到晚霞的?美麗。”
徐曜微微一怔。
他?看過?去?,她也在看著他?。
視線相觸,南依微微揪住袖口。
動作被徐曜盡收眼底。
某一瞬間,他?忽然想去?窺探她的?心。
徐曜笑了笑,問,“為什么啊?”
甜品店的?員工正在奮力地敲著冰塊,榨著果汁,聲音嘈雜而紛亂。
他?的?世界里,卻只剩她的?聲音。
南依認真地開口,“我希望,你能開心一點?。”
第30章 第 30 章
下午六點鐘, 徐曜送南依回家。
到?樓下小區時,他忽然開口,“等我下。”
說著, 只身跑到?附近的超市里,隔了會, 提了一袋東西出來。
他遞到?她眼前?,南依垂眼一看?, 是蘋果汁。
南依對這?個蘋果汁印象很?深刻。
上次他們在范妙珍家吃飯,南依喝了一瓶, 覺得特別好喝。
沒想到?他居然記得。
“謝謝。”南依伸手進袋子里拿了一瓶, “但我只要一瓶就好。”
徐曜說,“都是你的。”
南依搖頭,“我媽媽會起疑的。”
她仰頭看?他,“你帶回家喝吧。”
徐曜直言道, “不愛喝甜的。”
南依沉吟,“那……”
“這?樣, ”徐曜垂眼與她對視,“以后每次見面,我就帶一瓶給你。”
見面嗎?
南依剛剛粗略地看?了一眼, 約莫有七八瓶。
也就是說,這?個假期,他們還?能見很?多次面。
想到?這?里, 南依彎起唇角,眼睛亮亮的,“好啊。”
……
兩人認真?道別, 南依雙手抱著蘋果汁,蹦蹦跳跳回了家。
當?鑰匙只擰了一道鎖時, 南依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入門便看?到?林爾雅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捏緊果汁,輕聲叫了句,“媽媽。”
林爾雅疲倦地搓了搓眼睛,“嗯。”
說著,睜開眼看?了過來,平靜丟出一個問題,“去哪了?”
視線銳利,帶著某種審視。
南依不敢直視,低著頭,拉了把椅子坐下,“和,同學出去……吃飯了。”
林爾雅又問,“為什么不跟我報備?”
南依囁嚅道,“忘、忘記了。”
“忘記了?”
平靜提問過后,林爾雅聲音略有拔高?,“這?種事都能忘,我是怎么跟你說的?”
南依立刻認錯,“對不起,媽媽。”
林爾雅覺得反常。
從小到?大,南依出去玩之前?,一定會跟她請示,這?已經是養成習慣的事了,今天卻說,忘了?
林爾雅起身,幾步走來,站定在她面前?,低頭看?她。
南依穿著新衣服,手里攥著一瓶飲料,小挎包上拴著新的玩偶,最重要的是,頭頂上還?戴著蝴蝶結。
她從沒見女兒戴過,今天還?是頭一次。
林爾雅得出結論,“跟男生出去的。”
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南依后背繃直,手心冒出細密的汗。
面對居高?臨下的審視,她險些要繳械。
但她知?道男生這?兩個字,對林爾雅來說太敏感。
關鍵時刻,她咬緊牙關,“不是。
林爾雅問,“那是跟誰?”
南依艱難吐字,“范妙珍。”
“好,”林爾雅朝她伸手,“既然和她約定,那一定有發了短信或打了電話的記錄,拿來我看?看?。”
聞言,南依愕然地仰起頭,滿臉不可置信。
那只手就舉在半空,像隨時隨地要將?她剖開來看?。
沒有隱私,也沒有尊重。
難過和羞憤一躍而起,忽然便蓋住了她的心虛和害怕。
林爾雅,“怎么?不敢了?”
南依與她對視良久,才收回視線,“不是不敢。”
她又問,“那是什么?”
南依破天荒地沒應聲。
林爾雅語氣生硬,“南依,我在問你話。”
南依還?是一動不動。
“好啊!”林爾雅像炮仗,一點即燃。她氣得開始在客廳里踱步,走著走著,停住,指向她,“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學,你就是這?么回饋給我的!”
“我從小教你誠實守信,知?錯就改。現在不光撒謊,還?態度不端。我看?你根本就不是跟什么范妙珍出去的,你就是和男生約會去了!”
南依眸光定住,雙手緊緊揪住衣擺。
林爾雅:“不然什么飯還?偏要瞞著我跑出去吃,外面的飯就那么好吃?”
每一句話,都無比精準地扎在南依心上最脆弱的地方?。
她像一塊充水海綿,默默承受冷水一次又一次地潑下來。
已經難以負荷,即將?決堤。
她不明白。
她只是和男生朋友出去吃個飯,為什么要遮遮掩掩,又為什么要被說得如此不堪。
她不明白。
明明過年把她丟在家里的是她,她卻要被這?么審判。
也許是見證過范妙珍的家庭氛圍,也許是情緒積壓了太久。
一陣酸澀感先是從心頭,一路狂奔到?鼻子,再到?眼睛。
南依始終忍著沒讓自己哭出來。
她低聲開口,聲音止不住地顫抖,“沒跟你說就出去,是我做錯。”
“但我只是想……”哭腔明顯,南依咬了咬嘴唇,停頓片刻,忍了回去。隨后她抬起頭,慢慢道,“我只是想有人能陪我一起吃飯。”
雙眼泛紅,委屈之中,又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埋怨。
林爾雅的話,瞬間哽在喉頭。
客廳里一片寂靜,唯有時鐘發出噠噠聲。
兩人無聲對視。
良久,林爾雅泄了氣般,嘆著氣道,“你以為我想嗎?”
她知?道女兒委屈,可她也是一肚子苦楚,無處傾訴。
她語氣無奈,有些無力,“為什么就不能諒解一下我。”
南依默默地想,她已經很?諒解她了。
但再多的話,就不能說了。
人在氣頭上,說出來的話像刀子一樣鋒利。
她被劃傷過,很?疼,她不想給予她同樣的傷害。
思來想去,還?是沉默。
這?場對峙到?此為止,沒有輸贏,也沒有結果。
林爾雅回房間前?只丟下句,“飯在桌上,自己吃。”
而南依也默不作?聲地回了臥室。
她放下蘋果汁,摘下小挎包,本想趁著時間還?早看?會書。
目光觸及小兔掛件,隱忍許久的情緒還?是在這?一刻崩了盤。
蘋果汁的正面貼著:開心多一點。
可她的視線一片模糊。
酸楚和眼淚一起涌出,南依趴到?桌上,臉埋進胳膊里。
良久,才重新抬起頭。
她抽出兩張紙,胡亂在臉上擦了幾下。
隨后拿出手機,開始打字。
像是埋在塵土里的叛逆悄悄萌了芽,即便來得晚,也能在一瞬破土而出。
她給徐曜發去了短信:【你明天帶我去做壞事吧。】
徐曜正喝著冰水,看?著這?幾個字,差點被嗆過去。
他放下水杯,緩緩打了個問號。
徐曜:【?】
視線模糊掉一次,南依便擦一次,她慢吞吞打字:【我不想當?好學生了。】
也再也不想當?善解人意的乖乖女了。
徐曜很?快洞察到?她情緒不對,連忙問:【心情不好?】
【被訓了嗎?還?是發生什么了?】
【方?便接電話嗎?】
南依只回道:【我們明天見面吧。】
多余的也不好解釋,還?是見面說吧。
徐曜:【好。】-
第二天,趁著林爾雅白天不在,南依溜了出去。
徐曜仍然在固定的位置接她。
兩人碰面,徐曜問她,“你想去哪?”
南依反問,“哪里能學壞?”
徐曜扯了下唇角,“能學壞的地方?,可就多了。”
南依思慮了會,道,“我知?道一個地方?。”
徐曜揚了下眉梢,問,“哪里?”
南依認真?地說,“網吧。”
徐曜:“……”
聽她那么煞有其?事,他還?以為她要說酒吧。
結果就只是個網吧。
徐曜無奈地笑了笑。
果然,好學生對壞蛋的想象力,是有限的。
但她既然提出來了,徐曜照做。
他帶她去了家不需要提供身份證的網咖。
由于包間都滿位了,便隨便找了兩個連座。
開機后,南依一鼓作?氣,決定把之前?林爾雅不給她做的事都做一遍。
她問徐曜,“你能幫我申請個Q.Q號嗎?”
徐曜勾唇,“好。”
不光幫她注冊,還?開通了空間,精心裝點了一番,“這?是留言板,這?是發說說的地方?。”
他耐心講解著。
看?著他操作?流利,在她看?都看?不懂的頁面上來回穿梭,南依嘆為觀止。
全都弄好之后,徐曜點開她電腦上的登錄頁面,“號碼和密碼一會我發你手機上,你取個名字吧。”
“啊,好的。”南依琢磨了一會,才慢慢在鍵盤敲了幾下,“名字起好了。”
就叫小兔。
她開始在Q.Q上到?處翻看?,新奇地發現列表里面躺著一位好友。
她指過去,還?沒開口,徐曜淡淡道,“是我。”
南依,“啊!”
居然是他的Q.Q號碼。
先前?好多女生想跟他要的就是這?個號碼嗎?
出于好奇,她點開看?了眼。
徐曜的Q.Q很?簡單,頭像只是黑白企鵝,昵稱也只有一個字母:X。
那他平時會發什么樣子的動態呢?
她正想點進他的空間,恰好他轉眼問她,“你準備玩點什么?”
南依慌張地叉掉頁面,忙道,“我隨便玩玩,你去打游戲吧,不用?管我的。”
聽她這?樣說,徐曜也只得點了下頭。
玩了會,身邊始終沒什么聲音。
徐曜朝她瞥了眼。
發現南依在玩電腦自帶的游戲,輸入英文單詞,幫小青蛙過河。
“……”
他忍俊不禁,“你就玩這?個?”
南依停下動作?,有些為難地說,“我不知?道……玩什么。”
就連這?個游戲,還?是上小學電腦課時,楊夏帶她偷偷玩的。
徐曜往這?邊坐了坐,“鼠標給我,我幫你找。”
南依老老實實遞給他。
徐曜在主頁上瀏覽了一圈,都是些聯網的游戲,里面什么人都有,摳腳大漢尤其?多。
適合她玩的……好像還?真?沒什么。
想了想,他點開網頁,輸入4399,隨便找個了換裝類的,“你就玩這?個吧。”
南依應了聲,接過鼠標。
這?種游戲不算難,她實打實玩了會兒。
只不過位置靠門口較近,人來人往的,她時不時便要朝門口掃一眼,始終提心吊膽。
網吧里大部分人都在熱火朝天地打游戲,只有她探頭探腦,既不會玩又不敢玩。
偶爾有人抽煙,煙味飄過來,南依甚至還?會擔憂會不會被林爾雅聞到?。
看?吧,即便下定決心要叛逆,也無法掙脫那一層隱形的束縛。
她自己先給自己上了一道枷鎖。
意識到?這?一點,挫敗感油然而生。
南依垂下了頭。
徐曜余光瞥見她眉眼低垂,情緒不高?,手中的鼠標不自覺停了下來。
屏幕上的換裝小游戲還?在一閃一閃,小姑娘卻盯著指甲發呆。
網吧里光線昏暗,人聲嘈雜,泡面味和煙味混合到?一起,嗆鼻難聞。
她穿著一件高?領的白毛衣,梳著乖巧的馬尾。像是純白少女誤入雜亂不堪的街角,看?著無比違和。
徐曜總覺得,她應該在光線充沛的圖書館,該在充滿童趣的游樂園。任何積極陽光的場合,都會散發她的光彩。
她都不該在這?里的。
前?排的男人打游戲上了頭,激.情開麥罵人。
臟話連篇,不堪入耳。
南依聞聲,正準備抬眼。
下一秒,一副耳機罩了過來。
微涼的皮質罩住耳朵的瞬間,輕柔舒緩的音樂流淌而出,剛好蓋過男人的臟話。
她微微一怔,轉頭看?去。
側臉優越的少年目視屏幕,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打,像在彈奏樂譜。
回車鍵一敲,他側眸,對著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電腦。
南依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屏幕右下角,一只小企鵝在閃爍。
南依點開,徐曜的消息彈了出來。
X:【小孩不能聽臟話,聽音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