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熱搜爆了
商業街混亂不堪,尖叫驚恐的人如洪水般往出擠。
李知著逆行而上,被驚恐瘋狂的眾人推搡著,前行十分艱難。
這樣下去不行!
李知著被一堆人頂著后退兩步,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商業街兩側有好多搭起來的舞臺架子和巨型屏幕,幾乎是一個連著一個。李知著撥開逆行的人群,拉住一個架子,手腳并用,靈巧爬上去。
她踩著巨型屏幕上方急速奔馳,從一個屏幕一躍四五米,穩穩落在另一塊屏幕上方,繼續奔馳。她就像是靈巧的藍貓,在一塊又一塊屏幕上跳躍,飛速接近暴徒所在位置。
“你們快看!”有些人注意到李知著,“那個警察!”
“我靠!她是吊了威壓吧!感覺她在飛!”
驚恐奔跑的人群看到踩在巨型熒幕上方逆行的警察,安全感頓增,逐漸冷靜下來。甚至有些人躲進附近的店里,舉起手機拍視頻。
“姐姐好帥啊!”有個女生忍不住大喊,“是個警察姐姐唉!”
在人群的矚目中,李知著已經接近暴徒。
商業街中間,橫七豎八倒著七八個昏迷的人,白色大理石地面血跡遍布。
兩個手持砍刀的男人,正在追著尖叫奔跑的女人。他們面色兇神惡煞,揮起來的刀快速落下,刀尖刮破了女人粉色雙肩背包。
女人更是驚聲尖叫,但是奔跑的速度卻因為恐懼而放慢。
這兩個男人再次揮刀砍向女人,這一次他們刀絕對可以砍到女人身上。
就在他們刀即將落下時,嗖嗖嗖的警棍破空聲響起。
“噹——”警棍勁力十足,打在他們即將落下的刀上,刀身偏移,擦著女人胳膊而過。
兩個男人同時看向警棍飛來方向,一個女警察從三米多高的巨型屏幕上跳下來,落地的瞬間彈起飛向他們。
兩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雙手握刀朝著李知著方向跑去。
“天啊!”在附近的人看到這一幕,發出驚呼,“她根本沒有武器啊!”
李知著看這兩個人握刀的姿勢,就知道他們是練家子,不過她跑向這兩個人腳步沒停。
兩個人揮刀橫砍向李知著。
“啊!”有些膽小的人緊緊閉上眼睛,不敢去看下一秒血腥畫面。
結果,李知著只是腳步側移,身體微傾,便躲開了兩人的橫砍。
兩個人有些吃驚,繼續揮刀砍向李知著。李知著在兩個人的夾擊下,靈巧閃躲。刀刃發出嗖嗖搜的破空聲,幾乎每一刀都是貼著李知著的身體劃過,圍觀的人不禁為李知著捏了一把冷汗,但李知著本人卻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誰給她一把武器!”人群里有人大喊,“鐵棍也行。”
很快,不知道誰扔了一個拖地的拖布過去,拖布邦啷邦啷地往前滾。
兩個男人看到拖布,先一步移到旁邊,阻止李知著拿到武器。
李知著直到這時才露出一絲鄙夷的笑。
“玩夠了么。”李知著說得輕飄飄,“該去死了。”
離李知著最近的男人眉頭微皺,提刀上劈,李知著迎刀而上,上身微偏躲過刀刃,同時貼身肩靠,一手抓著男人肩膀,一手握著男人手腕,以男人劈下來的慣性為力道,扭著男人的胳膊,捅向旁邊另一個男人。
就在李知著轉身捅下去的一瞬間,她余光掃到撥開人群,往這里跑來的顧思周。
顧思周擔憂看向她,手中握著警棍,逆著人群,沒有絲毫猶豫跑向她。
恐懼瞬間將李知著席卷,她有那么一刻迷茫,她在干什么?為什么殺欲這么強烈。
腦中產生強烈的念頭:不能在顧思周面前殺人,不能讓顧思周看到自己手染鮮血的模樣。
千鈞一剎時,李知著偏移捅向旁邊男人腹部的刀,變成撩刀上挑。
男人手腕被割破,吃痛松開手中的刀,李知著抬膝擊身前男人的腹部,卸了他手中的刀同時摸出腰上別著的手銬,給他銬上。
兩個持刀的暴徒頃刻間被制服。
人群里爆發出激烈的掌聲和口哨聲。
“太帥了!空手奪白刃啊!”
“姐姐好帥!”
“牛逼!”
顧思周呼哧呼哧大喘著氣,脖頸大汗淋漓,她發現李知著的雙手在顫抖,眼神也有些茫然,擔憂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李知著握了下拳,企圖阻止顫抖的手。
120急救車和警車陸續趕到。
李知著臉色很難看,沒有一絲血色。顧思周想李知著空手奪白刃后,也許有些后怕,她擔憂問,“要不然,我們也去醫院看看吧。”
李知著搖了搖頭,默了一會兒,“先回所里。”
顧思周無話,開車回派出所。在回去的路上,李知著給發財發信息:來干活,周知派出所。
兩個人到派出所,李知著走向接警中心的王奇,“王奇,我要出去一會兒,你幫我照顧下思周,千萬不要發生上次的情況。”
顧思周連忙說,“放心吧,不會了,我是不會上去拉架了。”
“那就好,我要出去一趟。”李知著臉色越來越難看,但還是對顧思周擠出一絲笑。
顧思周很擔心李知著,但卻沒有問她要去哪里,很明顯李知著不想讓她知道,她囑咐:“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
李知著離開派出所,打車去曲靜幽的心理咨詢室,她到時,曲靜幽已經脫掉白大褂,準備下班。
“李隊。”曲靜幽有一絲驚異看向門口的人,“是沈廳又逼你來找我的嗎?”
“不是。”李知著走進來關上門,“是我自己來找你。”
曲靜幽眉毛微挑,露出很意外的表情,隨后抬手示意,“請坐,你能主動找我,我很意外。”
李知著坐在曲靜幽辦公室的奶白色沙發上,曲靜幽在她前面一把藤條椅上坐下。
曲靜幽坐好后說,“你臉色很不好,我從你的神態中感受到一絲恐懼。”
李知著緩緩垂頭,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我的確很害怕,我今天差點沒有殺人。”
曲靜幽怔了下,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李知著居然害怕殺人?
曲靜幽初見李知著是六年前,當時她受沈廳的委托,讓她和李知著聊聊。沈廳說李知著有一點嗜殺成性,讓她幫忙看看她是不是有心理障礙。
當時曲靜幽問李知著:“殺人對你而言是什么感覺?”
李知著只有冷冰冰三個字:“沒感覺。”
“能具體說說嗎?”
李知著像是個機械人,言語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當殺過的人變成一串長長數字的時候,多七八個也只是零頭而已。”
通過和李知著繼續交流,曲靜幽意識到李知著應該是創傷后應激障礙,殺人是她的應激反應。她當時想與李知著深入聊聊,想找到她創傷的根源是什么,但是李知著非常不配合,直接拒絕和她溝通。
而今天,她主動來了,還說自己害怕殺人。
“你能具體和我說說嗎?你為什么害怕殺人?”
“因為……”李知著想起顧思周,臉上呈現出痛苦的扭曲,“我不想讓她看見我殺人,我不想讓她看見我雙手沾滿鮮血的樣子。今天就差*那么一點,我就要捅下去了。”
李知著雙手緊扣,聲音低沉,“多虧我沒有……我現在回憶起來還在后怕。”
“她是誰?”
“我的師父。”
“她身上有什么特別之處,讓你害怕在她面前殺人?”
李知著雙目放空,陷入思考,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她說……她想成為像我一樣的人。”
“如果把她換成我,你會害怕嗎?”
“當然不會。”
“所以……除了她,沒有人會讓你害怕?”
李知著點了下頭。
曲靜幽:“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當著她的面殺人,你會怎么樣?”
李知著眸光聚攏,冷冰冰看向曲靜幽,“不會有這么一天,永遠不會。”
曲靜幽微笑,她打開音樂,舒緩的水流動白噪音響起。
“聽些音樂平靜下,等調整好再離開。”
李知著閉上眼睛,放空意識,讓自己從恐懼中抽離。
五六分鐘后李知著站起來,“耽誤你下班了,曲醫生。我現在好多了,謝謝。”
李知著走到門口,手已經搭在黑色門把手上,曲靜幽在她身后幽幽問,“李隊,你做過噩夢嗎?”
李知著轉身,“什么噩夢?”
“引起你覺得殺人沒感覺的噩夢,做過嗎?”
李知著眸色暗沉,“沒有任何事讓我認為殺人沒感覺,我天生如此。”
曲靜幽:“那希望你以后依舊好夢。”
李知著無話,推門而出。
曲靜幽拿起桌子上的手機,給沈廳發信息:沈廳,今天李隊來找我,她的病情有些變化,等你有時間我們詳細聊聊。
不到一分鐘,沈廳電話打過來。
沈廳:“靜幽,知著病情有什么變化?”
曲靜幽:“從目前看,是往好方向轉變,她至少對殺人有畏懼了,但不是對這本身有畏懼,而是因為一個人。”
沈廳:“誰?”
曲靜幽:“她說是她師父,嗯……她的師父不是您嗎?”
沈廳:“是她去派出所新認的,一個小姑娘。”
曲靜幽:“那這個小姑娘能量很大,居然能撼動李隊。沈廳,我建議讓李隊多在派出所待一段時間。很多有心理疾病的人,想要治好病都需要藥引,我覺得這個小姑娘是藥引。李隊的心里防線在崩潰,只有她的防線垮掉,她才能認識到自己的病。”
沈廳:“好,我知道了,謝謝你靜幽。”
電話掛斷后,沈廳拿起自己辦公桌上李知著調轉文件,把這份文件放到最下面的抽屜里。
沈廳原計劃是讓李知著參加外省的重案小組,立功回來后再回刑警隊,現在看來,這個計劃要放緩了。
*
顧思周等李知著的時候,一直在刷微博,只要有空就會看一眼。她特別擔心一件事——李知著上熱搜。
今天李知著空手奪白刃,在商業街制服兩個暴徒肯定會被很多媒體報道,旁邊那么多路人圍觀拍照,要是熱度起來,沒準會上熱搜。
顧思周真的好害怕。
她害怕李知著上熱搜后,被大家認出來,把她和打人事件聯系到一起,然后再被網暴一次。
上次李知著打人,她被網暴就已經夠委屈,這次要是再被網暴一次,那就太委屈了,顧思周想想都覺得心疼。
顧思周給田復燃發信息:田記者,你之前幫我找的資源,再幫我聯系下,如果一旦發現對她負面言論,就幫我頂下去,拜托了!雙手合十.jpg
田復燃:你還有多少錢?
顧思周:三張信用卡加起來二十萬的額度。
田復燃:你瘋了吧,你透支去找資源壓評,李隊知道嗎?
顧思周:千萬別和她說,她沒有微博,我們不說她不知道,我就想讓這件事悄無聲息過去。
田復燃:你別這么悲觀,萬一微博都是夸她的呢。
顧思周:我既不想讓他們罵她,也不想讓他們夸她。
田復燃:嘖……翻白眼.jpg,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占有欲還挺強!
顧思周:別開玩笑了,你先幫我聯系啦!求求你了!
田復燃: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當警察掙得多么,二十萬得還到什么時候?還有利息呢吧?
顧思周:這你就別管了。
顧思周和田復燃發信息的功夫,再刷微博#女警察空手接白刃一分鐘制服兩個持刀暴徒的詞條已經從同城躥上了熱搜。
糟了!
顧思周連忙點擊去,看最新的評論。
【這個姐姐好帥啊!那么高跳下來居然直接沖過去!】
【港匪大片既視感……】
【她真的沒有吊威亞嗎?真的沒有嗎?我不信,除非你證明給我看】
【我現在單方面宣布,這個姐姐是我老公了,哈哈哈!】
【要被姐姐掰彎了,姐姐男友力MAX!!!】
顧思周看到“老公”評論抿了下唇,就算她知道網友是玩笑,但她都沒有叫過,憑什么這些人亂叫,想到這里,她對唐以墨真是恨得牙根癢癢。
顧思周看了一圈,目前沒有不利評論。
她稍有安心。
李知著熱搜從底層爬得特別快,后面出現一個紫色的“爆”字,已經把某個明星因為新劇而買的熱搜給頂下去了,順便頂下去好幾個明星各種古希臘神的熱搜。
顧思周看到熱搜已經到了第一,手控制不住地抖,戰戰巍巍點擊進去,第一條評論便是:
【你們不覺得她和之前打人的警察很像嗎?好像是一個人】
【互聯網果然沒有記憶,她肯定是靠著睡廳長上去的那個,還夸她,呵!】
第52章 主動爬上老婆的床
顧思周的小撥浪鼓在那一瞬間被硬生生捏碎了。
她打字時手都在哆嗦:田記者,出現了,快幫我壓評。
田復燃:你別著急,先看看輿論情況。
顧思周:不行,現在不壓評,等被帶了節奏,就扭轉不過來了!
田復燃:你別光和我發信息,你再看看。
顧思周再次點開微博,這次看到很多回復上面幾條的評論。
【就算她真的是打人的那個警察,我也相信她是憑自己本事坐上去的。她身上有功夫,絕不是從警校里學的那種格斗術,應該從小是個練家子,絕不是花瓶。】
【就是啊,她可是空手奪白刃啊!你們罵得這么臟,你們去奪個白刃試試!就特么知道敲鍵盤!現實中不定多慫呢!】
【大家小心點,不要被人帶節奏。每次出現這種正面的新聞,總是有人在下面陰陽怪氣,行走的五十萬可多了去了】
風向變了。
顧思周連忙給田復燃發信息:田記者,終于有人睜開眼睛看世界了!嗚嗚嗚~
田復燃:我就說吧,別著急,讓子彈飛一會兒。
顧思周又刷了評論,大部分是夸李知著的,就算負面評價,很快被圍攻頂下去,她終于放心下來。
李知著回來后,顧思周和她下班回家。
顧思周看李知著神色不太對,主動去開車,她坐上車后,系好安全帶長長舒了口氣,“真是驚險的一天。”
李知著隨她:“真是驚險的一天。”
顧思周:“不過還好有驚無險。”
李知著:“不過還好有驚無險。”
顧思周噗嗤笑出來,“你怎么回事,回來后成復讀機了?”
李知著莞爾,“學你嘛,誰讓你是我師父。師父,我們今晚吃什么?”
顧思周:“臘肉燜飯,我上次吃唐法醫做得很好吃,從網上買的臘肉已經到了,今晚準備做一下。”
李知著:“多做點,我至少吃三碗。”
顧思周轉頭盯著李知著,“你胖了。”
“嗯?”李知著摸了摸臉,“很明顯嗎?”
“逗你玩呢!”顧思周啟動車,開出派出所。
晚上吃完飯,兩個窩在沙發吃水果。顧思周把切好的哈密瓜放入口中說,“我要好好和你訓練,總有一天,我也會空手奪白刃。”
李知著斜倚著沙發看書,溫聲說,“你會的,下次換你上。”
顧思周停下吃哈密瓜,“額……那我要是沒奪下來呢?”
“怕什么,有我給你托底,你就放心往前沖,我保證白刃碰不到你身上。”
顧思周笑嘻嘻把腦袋再次枕在李知著肩上,“有你真的好安心。”
顧思周只是靠下便坐起來,叉了一塊哈密瓜到李知著唇邊,“這是獎勵你的,李隊。”
李知著一口吃下,手中的書翻頁。
“這本書你覺得怎么樣?”顧思周指的是《厭女》。
“挺好,寫得挺深刻,還扭轉了我的一些認知,看完這本書,我終于能給老于貼個標簽了。”
“什么標簽?”
李知著合上書,食指在書面輕扣。
顧思周:“厭女?”
李知著補充:“重度厭女,怪不得安然特別討厭他,總是和他對著干。”
顧思周酸溜溜:“安然和他對著干還不是你給她撐腰,你對安然特別好,還記得她愛吃的紅豆布丁。”顧思周說到這里,粉唇撅起來。
李知著困惑,“我對你不好嗎?”
“也好啊,但是我想讓你只對我一個人好。”
李知著忍不住笑了,“師父,你怎么這么貪心啊?”
顧思周嘿嘿一笑,“好了,我得回去睡覺了,我不能再貪心了。”再貪心,還得大半夜趕稿子,質量都保證不了。
李知著莞爾:“祝你好夢。”
“你也是哦。”顧思周調皮地沖她單眨了下眼睛。
顧思周回去后,開始畫畫。
畫畫是個神奇的過程,當她想畫完這頁就去睡覺時,還想著畫完這個劇情點再睡覺,不知不覺又熬到了十二點多。
不畫了,準備睡覺。
顧思周扔下筆,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往床邊走。
夜深人靜,任何細微的聲音都被放大。
“不……”
“不……”
她聽見李知著細微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像是在說夢話。
顧思周一條腿已經跪在床上,聽到李知著的夢話停下來,走到墻邊貼著耳朵去聽。
“不要!我不……我不摁!”李知著的聲音越來越大,聲音里全是痛苦和絕望。顧思周第一次聽見女神用這種語氣說話,突然間特別心疼,她沒有猶豫,跑出去,推開李知著的房門,直接奔向她的床。
李知著緊緊閉著眼,不停搖著頭,口中重復,“不……不摁……”
顧思周手握著她放在被子外的手,“小徒弟,醒一醒,醒一醒。”
“醒醒啊!你在做噩夢。”顧思周用力搖著她的手。
李知著突然間睜開眼睛,顧思周別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李知著拽著衣領拉下來,摔在床上,轉身騎在身下。
李知著黑洞洞的眼睛布滿殺氣,把顧思周騎在身下時舉拳向她捶去。
“是我啊!”顧思周雙手拉著李知著掐著自己脖頸的手大叫,“是我!”
李知著帶著風刃的手在離顧思周臉近在咫尺處停下來,顧思周感到臉上刮過一陣勁風。
“思周……”李知著說得十分艱難,神志抽回,“你怎么會在這兒?”
“你做噩夢了,我來看看你。”顧思周說得委屈巴巴。
“噩夢……”李知著恍惚,“對……我做噩夢了,是噩夢。”她手掌揉了揉太陽穴,用力閉了下眼睛,“我在做夢。”
“那個……你能先從我身上下來嗎?”
李知著才發現自己騎在顧思周腰上,她連忙下來,“對不起,思周,對不起。”
“沒事,反正你也不沉。”
顧思周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卻大口喘著氣,仿佛剛才把氣管壓住了。
顧思周坐起來,打開床邊的燈看向李知著。李知著脖頸間和臉頰全是汗,明明屋里空調開到24度,并不熱,還有些涼。
“你剛剛,做什么噩夢了?”
李知著雙手捂著臉,緩了緩才說,“曾經經歷的一些片段。”
“那一定很恐怖。”顧思周無法想象出,能讓李知著這樣的人恐怖到做噩夢的片段到底是什么樣,完全想不出來。
她很好奇,但她卻知道這個不能問。
“你現在還害怕嗎?用不用我陪陪你?”顧思周小心翼翼問。
李知著放下手,“好,那你陪我吧,去你房里睡。”
“我的房里?”
“嗯,你的床軟,你睡得習慣,去你房里睡。”
“我怕你睡不習慣。”
“習慣,走吧。”李知著已經先一步,手臂夾著枕頭下床。
兩個人來到顧思周房間的床上躺下,中間隔著一段距離。
顧思周思前想后,把左手伸出去,“徒弟,你要是再害怕,可以握著我的手睡覺。”
“謝謝師父。”李知著右手直接摸過去,握住顧思周的手。
“我給你講個睡前小故事吧,我小時候睡覺前,總是讓我爸爸給我講故事。”
“好,你講。”
“從前有個村子經常受妖獸侵擾……”
顧思周在講她的漫畫。
李知著連忙開口,“你要把這個故事是講到大結局嗎?”
“對啊,所有故事都有結局。”
“那還是別講了,講點別的可以嗎?”
“你對這個故事不感興趣?”顧思周言語滿是傷心,就好像自己引以為傲漂亮的女兒,結果大家都說丑。
“不是。”李知著想追漫畫,不想被劇透。
李知著:“講講你小時候可以嗎?有趣的事。”
顧思周:“那我告訴你我的小名吧,我小名不叫思周,也不叫周周,而是……”
顧思周說到這里不說了。
“是什么?”
“你猜猜。”
“嗯……是思思?”
“不是啦,再猜猜。”
“美美?”
“不是啦,是軟軟。”
“軟軟,為什么要給你起這個小名?”
“因為我剛出生的時候,我奶奶找人給我算過八字,算命先生說我命硬。命硬其實是好事,不容易死,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解析,就是磨難多的意思,于是家里人就叫我軟軟。”
“軟、軟。”
“軟軟。”
李知著品味,“好聽,那我以后就叫你軟軟好不好?”
“大膽徒兒!怎敢直呼為師乳名!”
李知著噗嗤一聲笑出來。
顧思周和她一起笑,她握了握李知著的手,聲音柔下來,“現在還害怕嗎?”
“不害怕了,軟軟。”
“那就睡覺吧,晚安好夢哦,你要夢到我。”
“為什么?”
“因為你是我夢中情人,所以我也得是你的夢中情人。”
李知著再次被她逗笑,“好,那我夢你。”
“夢里見。”顧思周說。
“夢里見,”李知著輕輕柔柔,“軟軟。”
李知著閉上眼睛,躺在顧思周柔軟的床上。
她聽到直升飛機螺旋槳尖銳的吵雜聲,她的視線定格在那雙穿著黑色長靴的女人腿上。
又回到了那個時刻。
李知著身體不受控制緊繃,包括被顧思周握著的手。
顧思周纖弱無骨的手在她手上輕柔的握了握,緩緩說,“別害怕,想想我,夢到我。”
李知著醒了,她緊繃的身體舒緩下來,回憶起第一次見到顧思周時的畫面,她看到顧思周眼里閃著光,拍手喊,“太好了,我終于有自己徒弟了!”
李知著嘴角上揚起溫柔的弧度,不知不覺睡著了。
一夜安眠。
好夢留香。
第53章 這種姿勢誰扛得住
清早,顧思周和李知著在天蒙蒙亮時已經出門,顧思周穿著藕粉色的運動短褲和T恤,李知著則是白T恤和天藍色的運動短褲。
兩個人沿著江邊觀景綠化道跑步。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江邊沿河開放公園,現在寥寥無人。要是顧思周自己一個人跑步,她肯定會害怕,但是現在身邊有李知著,她安全感爆棚。
兩個人跑了不到一公里,顧思周有點扛不住了,呼吸特別重。李知著放下腳步陪著她,“調整呼吸,深吸深呼。”
顧思周照做,感覺好了一點,維持步速。
李知著:“回去吧,我們循序漸進。”
顧思周去看李知著,發現她根本都沒有喘一下,只有自己呼哧呼哧的。
“哎,我什么時候才能和你一樣啊,我要跑多久你才能教我格斗,我也想舞槍。”
“慢慢來,畢竟我從五六歲就開始訓練了,你才剛開始。跑步只是鍛煉基礎體能,但還有其他需要鍛煉,比如核心力量,腿部力量、手臂力量和腰背力量,這些部位有力量,打出來的招式才不是花架子。”
顧思周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她還是著急,“那你看我這種情況,我得訓練多久?”
“嗯,一個星期吧。”李知著給她一個安慰,“一天比一天上強度。”
“徒弟,該上強度上強度,我命硬的,沒問題。”顧思周說得信誓旦旦。
“那再跑三公里?”
顧思周倒吸一口冷氣,“但我的小名叫軟軟啊。”
李知著被她逗笑,“好啦,往回走。”
兩個人回家后,李知著在客廳空擋處鋪上瑜伽單,對顧思周招手,“我們拉伸一下肌肉,今天早上跑步,主要拉伸大腿。”
顧思周走過去站在墊子上,“怎么拉伸?”
李知著豎著**,很輕松下了個豎叉,然后整個上半身腰貼在前腿上,“就這樣拉伸一下。”
顧思周!!你殺了我吧!臣妾做不到啊!
“我……下不去。”顧思周生無可戀。
李知著站起來,“你下到哪里是哪里,主要是拉伸。”
顧思周點了下頭,分開雙腿,后一條大腿離里面至少有十五厘米,前面大腿至少二十厘米,然后就再也下不去了。她感覺大腿內側有兩根緊繃繃的筋繩,緊緊地拽著她的腿,她的腿酸疼得要命,再也動彈不了。
李知著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議,“這是你的極限?”
“嗯,做成你那樣,估計得把腿卸下來重新拼個殘肢。”顧思周說這話時,疼得一直在閉氣。
“不要閉氣。”李知著走到顧思周身前,一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放到她小腹位置。
顧思周驚愕睜大眼睛,李知著的手像是燃著一團火,在她小腹上燒,熱熱的,癢癢的。
顧思周心里撥浪鼓嘰里咣啷的搖起來,有個小人在腦子里瘋狂暴走。
“注意力集中點,想什么呢?”李知著語氣有了一絲嚴厲。
“深呼吸到小腹。”李知著的手在她小腹輕按,“吸氣到這里。”
顧思周抓狂,李知著的觸碰讓她難忍又難耐,要受不了了啊!!!
李知著發現她一直憋著氣,聲音更是嚴厲,“調整呼吸。”
“不行了。”顧思周后腿直接跪在地上,坐了下來,“今天早上訓練就這樣吧,我自己找個方式拉伸下。”
“不可以,站起來,繼續。”
顧思周抬頭看了眼李知著嚴肅的神色,雙手撐著地站起來,再次分開雙腿下壓。
“那個……你的手能別放在我肚子上嗎?”顧思周有一絲委屈。
“我怕癢。”顧思周可憐巴巴,一副委屈要哭的模樣。
李知著恢復溫柔,“我不放了,你記得吸氣到腹部,肚子上也有癢癢肉嗎?”
顧思周用力點頭,“癢癢肉都是長在別人手上的。”
這次顧思周深吸氣到腹部,李知著雙手按在她的肩上,“在每次呼氣的時候身體隨著下壓,我給你點外力,但不會太多,別害怕。”
五組呼吸后,顧思周雖然感覺腿上的兩根筋還是扯著,酸疼要命,但是下壓的高度要比之前低。
李知著:“現在把身體向前傾斜,用腰腹去貼大腿,看看能到哪里。”
顧思周按照她的話,腰只下去一點,便壓不下去了,大腿不知道哪根筋一直扯著她。
十組呼吸后,李知著說,“起來吧,反方向。”
顧思周照做。
李知著點評:“軟軟,別看你長得軟甜,名字軟軟,但是身體是真的硬啊。”
顧思周有樣學樣,“別看你長得御姐,氣質冷硬,但是身體是真軟。”
顧思周這話說完,兩個人同時笑起來,說說笑笑中兩個人吃完飯去上班。
下班回家,顧思周掂量著吃什么,“我今天晚上特別想吃紅燒帶魚,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做的都愛吃。不過不能多吃,吃完飯我要帶你練核心。”
顧思周的大小腿至今還酸疼,她以為訓練只有早上,下班還要訓練?
“這強度……嘿嘿,不小。”
“怎么,有點受不了?”
“沒有。”顧思周擺手,“可勁來,我禁得起折騰。”
晚上飯后,李知著帶著顧思周來到客廳一面空蕩的墻前,“今天這個動作很簡單,主要是鍛煉核心和大腿的力量。”
李知著作出示范,后背貼著墻,雙腿分開,大腿小腿成90度,虛空靜坐。
“就這個動作?看起來很簡單嘛。”顧思周發出感嘆,終于不用抻胳膊抻腿了。
李知著站起來,“你試試。”
顧思周照做。
“雙腿與胯同寬,大小腿90度。”李知著手指敲了敲她的腿。
顧思周在李知著的指導下,調整到標準姿勢。
“挺輕松的。”顧思周笑嘻嘻。
“今晚的目標,堅持20分鐘。”
“這就和坐椅子沒有區別,30分鐘都可以。”顧思周感覺自己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
“這可是你說的,30分鐘,差一分鐘都不可以,而且必須持續。”李知著露出狡黠的笑意。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
顧思周意識到自己牛吹過頭了。
剛開始做輕松,過了一會兒大腿,后背感到特別的酸。
李知著提醒她,“深呼吸,你要調整自己的身體,把托住身體的力量從腿轉移到腹部,這樣才能減輕腿部壓力。”
顧思周腿部酸到爆,雙腿已經控制不住地在顫抖,她咬緊牙根,問得艱難:“還……還有多少分鐘。”
“26分鐘。”
“什么?”顧思周感覺自己似乎度過了四個世紀,怎么才4分鐘啊。
李知著狡黠笑意更濃,“后悔調到30分鐘嗎?”
顧思周咬牙,“不后悔。”
李知著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師父,堅持住,還有25分30秒。”
顧思周從來沒感覺30分鐘是這么漫長的事,她感覺每秒都是在她酸脹的腿上蹦迪。
“你……能把計時器,放我面前嗎?”顧思周需要點盼頭,要不然沒有時間概念的堅持,她真的熬不下來。
李知著把手機舉到她面前,“軟軟,你這已經是很簡單的訓練了,我當時訓練的時候,腿上是放著兩個鉛塊的。”
“那、那……你堅持多久?”
“半個小時起步,看有多少練習時間。”
“我……我、我不信,怎么能……”
顧思周感覺自己腿上多一根羽毛,現在都能直接松懈坐在地上,別說鉛塊了。
李知著:“等你做完,我給你演示一下。”
顧思周眼睛盯著計時器,在計時器走到7分鐘時,她實在堅持不住,卸了力道,直接滑坐在地上。
“不行了不行了!”顧思周擺著手,大喘著氣,“我都感受不到我的腿了,酸爆到失去知覺。”
“很不錯了軟軟,沒想到你第一次做能到7分鐘,我以為3分鐘是你的極限。”李知著蹲下來,手握成拳頭,幫她敲打大腿外側肌肉。
“嗯?那你給我定20分鐘?”
“我要是給你定7分鐘,你估計就堅持1分鐘。”李知著坦言。
“啊,沒想到你這么套路。”顧思周氣得鼓起臉頰,“這回到你了,你來。”
李知著:“可是家里沒有鉛塊。”
李知著掃了一圈客廳,沒找到合適的東西放在腿上。
這回輪到顧思周笑了,“要不然我坐你腿上吧,99斤可以嗎?”
李知著虛坐下來,拍拍腿,“沒問題坐上去。”
顧思周扶著墻,緩緩站起來,拖著酸沉的腿走向她,與李知著面對面,騎坐在她腿上。
這是李知著沒想到的,她以為顧思周會背靠著自己坐上去,就像坐椅子。
顧思周笑嘻嘻兩手搭在她肩上,“這樣坐我舒服。”
李知著無所謂:“都可以,反正重量不變。”
時間一秒又一秒地過去。
兩個人幾乎是上身貼著上身,呼吸交錯,彼此都能聞到屬于對方特有的香氣。
顧思周身上的味道非常好聞,淡淡的薄荷清香應該是她洗發水或者沐浴露的味道,她體內還散發出淡淡的奶香,那是一種甜而不膩的味道,清淡又好聞。
李知著目光不可避免一直停留在顧思周挺翹的柔軟上,大腿上側能感受到來自顧思周的豐盈。
顧思周身上淡淡的奶香氣在李知著鼻尖繚繞,讓李知著思緒越來越飄,不知不覺暗自吞口水。
顧思周這個姿勢坐時間長了,覺得有些不舒服,她雙手按著李知著的肩膀,扭動下屁股,胸口無意間擦過李知著的鼻尖。
就在那一剎間,李知著感覺身體里突然爆出一團火,很熱,一瞬間燒灼了全身。
“你別亂動。”李知著說得很隱忍。
“啊哈,你堅持不住了吧,這才過了15分鐘哦~”顧思周有些得意,低頭去看李知著。
“你臉紅了!”顧思周以一種尖叫的方式喊出來這句話。
“你臉紅了!特別紅!”
顧思周像是挖到了絕世寶藏,興奮又激動,她第一次看李知著臉紅。李知著不管跑多遠,速度多快,溫度有多高,遇到什么危險情況,她一直淡定如初,如她自己所說,臉從來沒有紅過。
可是現在,她臉紅透了,鮮紅欲滴,脖子,耳朵也連帶著紅。
顧思周樂不可支又扭動了下身體,小屁股在李知著腿上蹭著,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樂,美滋滋說,“你臉紅了,臉紅了。”
“啪——”
李知著滑落,坐在地上,臉上紅色未褪,反而更深。
顧思周和李知著一起滑坐在地,只不過她有李知著這個肉墊,沒有被摔疼。
“說好的半個小時起步呢?你這才15分鐘!”顧思周從她身上下來,繼續挖苦她。
李知著垂眸坐在原地不語,片刻后才站起來,“重來一次,這次……”李知著想了想,“這次腿上放書。”她說著走向儲物室,很快抱著一大摞子厚重的書回來,虛坐好后放在腿上。
半個小時過去了,李知著紋絲未動,臉上的紅暈早已消退。她拿走腿上的書,站起來,看向顧思周,“現在輪到你了,目標十分鐘。”
“我?”顧思周酸脹的大腿才緩和一點,沒想到又要練。
李知著板著臉:“對,繼續,至少做三組。”
顧思周哀嚎,但也咬牙堅持做了三組,最后拖著酸麻脹痛的腿去洗澡。
第54章 解鎖新人物~
夜里,顧思周睡衣正濃,聽見輕柔的敲門聲。
“軟軟,你睡了吧?”
是李知著。
“沒有。”顧思周打開床頭燈,赤著腳跑過去開門。
李知著手臂夾個枕頭站在門口,發絲有些凌亂,脖頸和臉上還有光澤的汗水,神色黯然。
“又做噩夢了嗎?”顧思周拉她進來。
李知著點了下頭,有點難以啟齒,“我今晚……”
“要不然以后我們就睡一起吧?”顧思周大膽提議。
李知著驚詫看向她。
顧思周嘿嘿一笑,“昨天我看你后半夜沒做噩夢,睡得很香,感覺我是你的安眠藥。當然了,你完全可以不用理會我這個提議的,我就是隨口說說。”
李知著紅唇微抿,眸光閃動,“這樣對你來說會不會不方便?”
“當然不會。”
李知著猶豫片刻,“好,謝謝你,軟軟。”
李知著在昨天睡的位置鋪好枕頭躺下,顧思周像昨天一樣拉著她的手。雖然顧思周很困,但她不敢先睡,她要等李知著徹底睡著才睡。
等待這段時間,她手指在李知著右手食指關節處細微摩挲,的確感受到李知著手指回彎處略有硬的繭子。
這得打了多少搶才能磨出這么厚的繭子。
顧思周這么想著,腦中突然蹦出來唐以墨的話,臊得她臉頰再次緋紅。
啊!不要想這件事了!顧思周逼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她有顏色的思考時,李知著已經睡著了,呼吸均勻,聽起來睡得就很香。
顧思周微微欠起身子,借著微弱的昏暗光看向她,心中閃過一絲邪惡,要是女神一直被噩夢困擾就好了,這樣她就會一直睡在自己身邊。
不過,她的噩夢到底是什么呢?
對于顧思周而言,李知著像是一條地下暗河,顧思周看不到全貌,她只能通過鉆井的方式,從井口里面看到涌上地面的一方水,僅此而已。
“希望我這個安眠藥持續有效。”顧思周再次躺下,喃喃說。
日子過得飛快,顧思周每天都在進步,一周后李知著開始教她基礎的格斗技巧。
早上,顧思周和李知著剛進派出所,徐輝走過來,“顧思周,李隊,給你們一個好任務。”
顧思周疑惑,“什么樣的任務算好任務?”
徐輝激動說,“你們聽過應還清嗎?她要來旁邊的黎城美術學院舉辦畫展,她現在可是世界級別的藝術家,她自成的妄想派畫作在國際藝術界可是赫赫有名。正是因為她有名氣,參觀她畫展的人特別多,美術學院聯系我們派出所,尋求警力支援,其實就是去那里巡個邏。”
李知著:“聽起來不錯,師父我們去吧。”
顧思周:“你想去?”
李知著想顧思周喜歡畫畫,應該對畫展感興趣,“想去看看。”
顧思周微抿粉唇,“好吧,那我們一起去。”
*
黎城美術學院有一座白色貝殼形的展覽館,占地面積2000平方千米,是黎城最大的展覽館,曾經舉辦過很多大型展覽活動。
為期一周的畫展,畫家應還清會在第一天親自到現場,在開始展覽前,發表一段演講。美術學院里好多學生都是應還清的粉絲,還有從各地趕過來參觀畫展的校友和社會人士,以及跟蹤報道的眾多媒體記者。
早上不到7點,美術學院的那條路就已經堵死。
顧思周和李知著被安排在展覽館前面的廣場維持秩序。白色大理石地面的前廣場已經搭起了舞臺,鋪上了紅色的地毯,紅地毯旁邊拉起長長的警戒線,外面站著一層又一層人。
顧思周和李知著站在警戒線里面,緩步巡邏。
“哼,這陣仗,和明星走紅毯似的。”顧思周冷冷來了一句。
李知著轉頭看向她,她感覺顧思周有點怪*。顧思周不是那種善嫉的人,但這次居然陰陽怪氣。
8點鐘,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緩緩停在廣場上紅毯的盡頭。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有些人舉著應還清的長幅條,還有人舉著她的Q版畫像大聲喊,“應老師!應老師!我愛你!”
儼然一副狂熱粉絲的模樣。
前排的媒體記者紛紛把攝像頭對準邁巴赫,從車副駕駛走出來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留著利落短發的年輕女人,她下車后,一步跨到車后,打開后排車門。
在無數閃光燈和人群的呼聲中,一位穿著白色禮服裙的女人優雅從車上下來。
她戴著墨鏡,留著波浪棕色卷發。她的白色禮服是V領系帶設計,幾乎整個后背裸露出來,不過白潔的大片后背肌膚都被她的長發遮擋住,美背隨著她的走動若隱若現。
她剛一下車,人群里的尖叫聲更甚,有些人瘋狂舉著她的條幅,往前面沖,被警戒保安攔住。
女人微微抬手,和圍著她的人群打招呼,隨后搖曳生姿沿著紅毯前行。她自己的保鏢就帶了四個,男人穿著黑色西服,圍在她身邊,隨著她一起往前走。
“把自己整的和明星似的。”顧思周又挖苦一句。
李知著:“你看起來很不喜歡她。”
顧思周直言不諱:“搞藝術就要有搞藝術的樣子,她這樣太俗了。”
她們說話間,應還清已經走近她們,顧思周見她走近把頭低下。
應還清路過顧思周所在位置時,嘴角勾起一絲笑,腳步微頓,側頭看向顧思周,隨后繼續前行。
這一切李知著都看在眼里,她不禁問顧思周,“你們認識嗎?”
顧思周連忙說,“當然不認識,我怎么會認識這樣的大人物,高攀不起!”
李知著:“可是我感覺她特意看了下你。”
顧思周得意挑眉,“大概是嫉妒我吧。”
“嫉妒你什么?”
“嫉妒我身邊有你啊。”
李知著被她逗笑,顧思周這是什么可愛的邏輯,起承轉合是來夸自己。
應還清演講完,畫展大廳正式開放,觀眾排好長隊,等待安檢進入。顧思周和李知著站在安檢機外,看著參觀者一個個通過安檢進去。
這是一個很無聊的工作。
她們兩個人就這么從早上站到下午16點,16點以后展覽館不再進新的觀眾,她們才從那里離開。
顧思周去衛生間,李知著便陪著她一起去。
兩個人走進衛生間時,李知著提議,“一會兒我們出來,也去看看,怎么樣?”李知著對畫不感興趣,但是她覺得顧思周應該感興趣,所以這么提議。
顧思周有些驚異,“我覺得你對她的畫應該不感興趣,她的畫張狂又抽象,色彩飽和,刺激性強,沒什么觀感性。”
衛生間里面響起馬桶抽水的聲音,伴隨著門推開聲,還有高跟鞋優雅的落地聲。
顧思周和李知著同時轉向衛生間里面方向,看到從里面出來的人時,微微怔住。
應還清臉上帶著笑意看向她們。此時的應還清已經換下那套白色禮裙,身穿垂墜感的緞面白色連體衣,看上去優雅又知性。
她像是沒聽見兩個人的話,洗完手出去了。
李知著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她應該聽到了。”
“沒事,別管她,難道我沒有評價的權利嗎?”顧思周直接走向衛生間。
兩個人從衛生間出來沒走兩步,顧思周雙手捂住肚子,“討厭,來大姨媽就是愛壞肚子!徒弟,我再去一趟,你別陪我了,你想逛到處逛逛,我一會兒出來找你。”
顧思周說著,捂著肚子往回跑。
李知著沒有再隨她進去,而是在衛生間附近的畫展逛逛,去“欣賞”畫。
顧思周說得對,李知著對藝術沒有天賦,看這么抽象刺眼的線條和構圖她是一點沒看出來好看,要是非要對比,她更愛看顧思周隨手畫的畫,尤其是她連載的漫畫。
李知著拐了個彎,繼續逛,視線落在一幅不同風格的畫上。
畫布總共分為三幕:
第一幕:
長滿眼睛的世界之樹,緊緊盯著抬頭向上看的女孩。女孩眼中充滿了恐懼,壓抑和絕望,手中緊緊抓著黑色筆記本。
第二幕:
世界之樹眼睛越壓越低,女孩平行逃離,游走奔跑,但前方依然有世界之樹的眼睛,根本逃離不出去。
第三幕:
畫布一分為二,上面是晴天白云,青草萋萋,下面是分崩離析的世界之樹和散落的眼睛,以及幾片紙張殘頁。女孩站在草地上,手中依舊拿著黑色筆記本,她決絕看向天空,眼中再無任何陰霾。
畫的前兩幕給人感覺是壓抑和痛苦,是被黑暗逼蜇的無助和絕望,可是最后一幕,卻是不破不立的新生,是一種沖破牢籠桎梏,豁達勇敢的堅定。
“警官同志,你很喜歡這幅畫嗎?”
沉穩微有沙啞的聲音從李知著身后傳來。
李知著轉身,看向身后的應還清。應還清上前一步,與李知著并肩而立,仰頭看向這幅畫。
李知著:“這幅畫風格和你的其他畫風完全不同。”
應還清輕笑,“這幅畫不是我畫的,是我的朋友畫的。我只是每次巡展的時候,把它拿出來一起展覽而已。你看下面的作者,寫的是無名。”
李知著看著這幅畫,她看的時間越長,這幅畫帶給她的震撼便越強烈,“我從這幅畫里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很震撼。”
應還清微有沙啞的聲音緩緩說,“很多抑郁患者看完這幅畫漸漸康復,有些人甚至追著我巡展,就是為了欣賞這幅畫。這幅畫有一種魔力,有一種壯士斷腕的決然和勇氣。很多人透過這幅畫,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具體什么樣的影子,每個人的理解都不一樣,但他們都從這幅畫中感受到生命力。”
“曾經我帶著這幅畫在北歐巡展時,當地一個富商出一千萬歐元要買下。一千萬歐元啊,若是真的賣了,她不是身價上億,而是資產上億。”
應還清有一絲可惜,“可是她拒絕了,她說,如果這幅畫真的有治愈人的魔力,那它應該巡展全世界,去治愈更多的人,而不是成為一個人的收藏品。”
李知著:“你的朋友真偉大。”
“你知道她當時說這句話的時候多大嗎?才16歲。我當時聽她的回答驚愕住了,我終于知道我為什么不能像她那樣。我這樣的俗人,沒有斷腕的勇氣,沒有徹底湮滅的決心,更沒有對世人無私的愛。”
應還清無奈輕笑,“我只是一個畫家,而她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
“這幅畫其實真的很簡單,沒有什么復雜的繪畫技巧,沒有抽象隱晦的比喻,我曾看過無數這幅畫的臨摹,一模一樣,一勾一勒完全相同,但卻完全沒有原畫的震撼感。”
應還清頓了頓,“這就是藝術的力量。”
“就像是蒙娜麗莎的微笑,臨摹那么多版,原畫被復印在各種地方,但沒有人能感受到她的神秘,那不是一幅畫,只是一張貼紙而已。”
“只有你真正站在盧浮宮,站在原畫一米之內,近距離的去欣賞她,你才能感受到她的神秘。”
“因為真正的藝術品在誕生的過程中融入了創作者的心血,創作者的心境,甚至創作者的生命,這種是無法被臨摹和復制的,就算是原本的創作者,都不會畫出同樣的作品。”
一口氣說了這些,應還清開口道歉,“不好意思,我說的有些多了,影響你觀賞了。”
“徒弟——”顧思周人未到,聲先至。她快步跑過來,很警惕性看向應還清,拉住李知著的手臂,擋在自己身后,“我們走吧,今天畫展已經結束,馬上要下班了。”
李知著指著面前的畫,“思周,你看這幅畫,有什么感覺?”
顧思周略略掃了一眼,“還行。”
“你不覺得震撼嗎?”
顧思周露出甜美的笑容,說得很隨意,“震撼。”
李知著:“應老師說這幅畫曾經有人出一千萬歐元買這幅畫,作者都沒有賣。”
顧思周哈哈哈一笑,“估計是年紀太小在犯傻。”
李知著狐疑看向顧思周,“你怎么知道作者很小?”
第55章 爆炸?
顧思周露出嘲諷的笑意,“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誰能干出這種傻缺事?”
“哦……”立在一旁靜靜聽二人對話的應還清尾音上挑說出這個“哦”字,“現在想買這幅畫的人也不少,而且我還保留著曾經那個商人的聯系方式,他說如果哪一天想賣,讓我第一時間聯系他。”
應還清說到這里露出桀桀的笑意,看向顧思周,“真想賣,隨時都可以。”
顧思周像是沒聽到應還清的話,“徒弟,快走吧,站了一天我腿快要斷了。”
李知著又看了眼畫,才和顧思周離開。回家的路上,李知著還在回想剛剛那幅畫,她當時看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一處細節,就是女孩手中的黑色筆記本以及撕掉的那幾頁筆記。她突然想起顧思周也有一個黑色的筆記本,那個筆記本里有幾頁是被撕掉了。
難道……畫中的女孩是顧思周?這世界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顧思周說不認識應還清,但她卻對應還清充滿莫名敵意。
開車的顧思周側頭略略看李知著一眼問,“你在想什么?這么出神?”
“我在想應還清的那個朋友是誰。”
“想出來了?”顧思周繼續開車漫不經心問。
李知著轉頭看向她,觀察她臉上細微表情,“我覺得你是。”
顧思周聽到李知著的話,她依舊目視前方平穩開車,神色沒有任何變化,“我也希望是我,如果是我,我就趕緊把那幅畫賣了。”她說完,轉頭笑了,“這樣我就可以躺平了,我平時花的不多,吃利息也能好好過一輩子。”
很完美的回答,滴水不漏,不承認,不否認。
兩個人回家,吃飯,然后訓練,晚上十點半李知著都會敲顧思周的房門,而在那之前,顧思周把畫稿早已經收好。
睡覺前她們倆有時候會一起看書,或者看個電視劇之類的,至于看什么,一般都是顧思周提意見,李知著總是說一個字“好”。
顧思周拿著平板上床,“我們今天看個電影吧,叫《生死狙擊》,據說很好看。”
李知著已經靠坐在柔軟的皮質床頭,長發柔順披散在兩肩,笑意恬淡說了聲“好”。
兩個人身體貼近,都屈著膝蓋。顧思周舉著平板,把平板放在兩個人的膝蓋上做支撐。
“我們買個電視吧。”李知著提議,“就放在你的房間,晚上想看的時候可以看,省著舉著平板,很累。”
“就是要這樣才有感覺,這樣有凝聚力,看電視就沒有了。”顧思周說話間點擊屏幕播放的三角型。她想只有這樣看,才能和女神貼貼呀,看電視還怎么找合適的借口貼貼。
電影播放到男主被反派算計,受傷被圍追時,顧思周感嘆,“估計只有電影才能這么演,哪有人受了槍傷還能絕地反殺的。”
李知著笑了下,“沒準有,只是我們不知道。”
電影進行到男主救男配,開了一槍,槍擦著男配腦側直接爆了身后反派的頭。
顧思周:“徒弟,你說真要是有這種情況,被挾持的人質要怎么保證自己安全。”
“不要動。”
“不要動?”
“對,兩到五秒這段時間,不管發生什么,都不要動。如果有狙擊手瞄準,他們最害怕的是在開槍那一瞬間人質的移動,微小的移動打的人也許就是人質。”
“你好懂哦~”顧思周轉向她,眨著星星眼,“你會開狙擊槍嗎?”
“怎么,你要學嗎?”李知著反問。
“嗯……”顧思周搖著腦袋,“比起這個,我更想學開手槍,那個更實用一點。”
“這周休息就帶你去練,我已經提前預約好了。”
“真噠。”顧思周驚喜地轉向李知著,兩個人離得特別近,只要顧思周腦袋再前移一寸,就能親到李知著的臉頰,她壓制住這種沖動,甜甜笑了,“謝謝你,徒弟,你真好。”
李知著看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睡覺吧,別看了,剩下的明天看。”
顧思周收起平板,關掉燈。
兩個人同床而睡時,最開始顧思周還有些拘謹,與李知著保持距離,但時間長了,她便撤掉了兩個人的安全距離,總是貼著李知著,今晚也是。顧思周熟稔拉著她的手,手指在她右手食指指節處摩挲,那里的繭子很硬,還很厚。
顧思周想,李知著以前練射擊一定很辛苦,要不然也不會有這么厚的繭。
兩個人手握著手,感覺都是相互的,顧思周感覺到李知著骨節的硬度,李知著也能感受到顧思周的纖柔,那是一種纖弱無骨的柔軟。
她總覺得顧思周這雙手不適合拿起武器,但是她尊重顧思周的一切,她想學射擊,她便教她。
李知著:“我明天上午不去展覽館了,要去辦些事,你一個人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在展覽館不就是在那里杵著嗎,完全沒問題,再說還有其他人呢。”
李知著明天計劃去找張叔。
之前她和顧思周在一起沒機會去問,出警的時候不放心顧思周和別人一起出警,所以拖到現在還沒有去找張叔。這次展覽館執勤沒有危險,機會合適。
第二天早晨,兩個人吃完飯后分道揚鑣。
李知著到派出所沒有看到張叔,給他打電話,張叔說他在負責的轄區老舊小區轉悠,看看有沒有什么安全隱患,馬上回所里。李知著沒有在派出所等他,而是主動去找他,她走出兩條街,便看見張叔騎著自行車而來。
張叔騎到她不遠處下車,推著車子走向她,“小李,你今天怎么有時間來找我?你和小顧平時形影不易的,就像是不粘膠貼上一樣。”
李知著:“張叔,你是從她來到派出所時才認識她嗎?”
張叔微怔,隨后露出親切笑意,“你為什么會這么問?”
“感覺你很喜歡她,像是對認識很多年小輩的疼愛。”
“誰不喜歡小顧?小顧可是咱們所的活寶,大家都喜歡小顧。”
一圈問話下來,張叔成功繞過了李知著問的重點。
“所以,你在她來派出所之前認識她嗎?”李知著目光銳利看向張叔。
張叔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他默了默,“小李,你到底想問什么?”
“我想知道何其澤世車禍之前她在調查什么案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小李。”張叔僵硬笑了下。
“何其澤不是死于車禍意外,她的死是他殺,和她死之前調查的案子有關系?”
李知著又拋出一系列尖銳的問題,她不需要張叔回答她,她只需要緊緊盯著張叔,查看他臉上細微表情的變化。
當李知著說“他殺”時,張叔緊張的吞咽,眸中閃過驚恐。
“這都十多年前的老案子了,你有什么證據嗎?”張叔直視李知著,企圖從李知著目光里尋找答案。
張叔這么做恰恰證明了他的外強中干,李知著乘勝追擊,“何其澤的死和大華化工廠有關?”
張叔上唇輕微抿了下,他握著自行車把手的手背青筋微凸,推車繼續向前走。
李知著追上去,“張叔,關于何其澤的死,你知道多少?”
“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知著一手摁住車把,“你什么都不知道為什么在何其澤死的第二個月從奉陽調到黎城,寧愿從一個刑偵隊的中隊長降級為片警!張叔,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你在害怕什么?”
張叔垂頭,靜默片刻后才開口,“小李,是小顧讓你來問我的嗎?”
“不是,我只代表我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張叔舒了口氣,“小李,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在意小顧媽媽的死,又為什么聯想到大華化工廠,但是我只告訴你一點,為了小顧,不要查下去。你不查,小顧還能和現在這樣,快快樂樂,平平安安,你要是查,一切都不好說了。”
“所以……當年她媽媽的死沒有一個人生疑,更沒有人徹查,因為牽扯的勢力很大對吧?不僅是她媽媽,還有她爸爸。這么多年,她承受著父母含冤而死的痛苦,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還原真相。”
“小李!”張叔用力喊了她一聲,“我知道你是為小顧好,但你這么查下去你就是在害她,沒有什么比好好活著更重要!”
李知著緩緩松開摁住的車把,后退一步,眸光一點點冷卻,像是潛入了冰山,“張叔,你當年也是抱著這種心態離開奉陽的吧,真相不及活著重要,那你穿這身警服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呢?”
“砰——”
震耳欲聾的聲音像是天空突然炸出來的雷。
地面隨之顫抖,街上好多停著的車響起尖銳的報警聲。
這聲巨響打破兩個人的談話,張叔環視四周:“這是什么聲音?像是炸彈的爆炸聲,這附近也沒有爆破作業啊。”
很快,好幾輛警車鳴著警笛從派出所開出來。
李知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飛速跑回派出所,看到同事匆匆往出跑,攔住一個人問:“發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個人急促說,“李隊,美術學院有恐怖襲擊,犯罪分子攜帶大量的炸彈。”
“是黎城美術學院?”李知著不敢相信問。
“對,就是舉辦畫展那個,爆炸就發生在展廳,里面有人質被挾持。”
第56章 “還愣著干什么,殺了她!用你帶的刀!”
顧思周早上來到畫展,在安檢旁站了一會兒后去衛生間。她剛要走進衛生間,便被一個大媽攔住。大媽穿著樸素,臉上神色惶恐,她拉著顧思周胳膊說,“這里不能進。”
“正在維修嗎?”
“快走,說不能進就不能進。”大媽兩只手像鉗子一樣,緊緊抓著她,拉著顧思周遠離衛生間。
兩個人走了幾步,迎面走過來一個男人。男人穿著褐黃色的寬松工裝上衣,破舊的黑色長褲。他眼睛直勾勾的瞪著顧思周,對大媽說,“你別多管閑事,松手。”
大媽這才松開顧思周的胳膊。
來參觀應還清畫的人,幾乎都是藝術愛好者,是顧思周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人,而這兩個人看起來并不像,他們看起來像普通的民工。不是顧思周瞧不上他們,而是他們出現在這里,行為舉止怪異,這不得不讓顧思周生疑,“你們……是來參觀畫展的?”
男人微怒,“怎么,不行么?普通百姓不配看畫展?”
“不是,你們繼續吧。”
男人深深看了顧思周一眼,抓著女人往畫館里面走,他們步履匆匆,穿過漫步在展覽館觀賞的人。
顧思周猶豫片刻,微微抬起肩上的對講機:“奇哥,C區發現兩個可疑男女,我跟過去看看,他們往D區方向走了。”
她剛追過去幾步,爆炸發生了。
爆炸點就在她剛剛要去的衛生間。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沖擊波以衛生間為原點向四周沖去,顧思周和那一片的觀眾都被沖擊波震得摔在地上。
坍塌在爆炸發生瞬間同時發生,煙塵灌滿了這片區域,原本明亮溫馨的畫展頓時變得灰蒙蒙。畫展內的玻璃隨之碎落,地上一片玻璃渣子。
“快跑啊!”
“快跑!”
意識過來的觀眾雖然被煙塵嗆的大聲咳嗽,但還是拼了命的往畫展出口跑。
顧思周被余波震摔在地上,粉塵灌入她的鼻腔,耳邊響起尖銳的哄鳴聲,令她短暫失聰。她緩了緩,用手捂住鼻子,咳嗽兩聲,拿起一直響的對講機。
“顧思周,顧思周,聽到請回答!”
“顧思周,顧思周,聽到請回答!”
“我是顧思周,咳咳咳……”
“你怎么樣,顧思周,快點——”
“砰——”
又是一聲巨響,畫展里的墻壁隨著巨響震顫,天花板上兩個鏤空的吊燈搖搖欲墜。
“媽媽——”
“媽媽——”
在吊燈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跪在已經暈倒的女人身邊,用力推著她起來。周邊觀眾或踩或躲,從她們身邊跑過。
顧思周看向搖搖欲墜的吊燈,兩步沖過去,拉起趴在地上女人的胳膊,架著她往一旁挪,對小女孩大喊,“快過來!過來!”
小女孩站起來,跟在顧思周身邊往一邊挪。
她們剛走兩步,吊燈啪嚓一聲摔落在地,砸在剛才女人和小女孩的位置。
“警察姐姐,你救救我媽媽,救救我媽媽!”小女孩拉著顧思周的衣襟,全是灰土的臉上哭的混花一片。
顧思周手指在女人脖頸上摸了摸,“你先別哭,你媽媽還有呼吸。”
顧思周架著女人,來到展覽館一側墻壁,把女人放下,“你和你媽媽在這里不要亂走,這個時候亂走可能會更危險,在這里等待救援,知道了嗎?”
小女孩用力點了下頭。
顧思周拿起對講機,“奇哥,奇哥,我是顧思周,能聽見我說話嗎?”
對講機那頭寂靜無聲。
顧思周才反應過來,那聲爆炸聲響起時,王奇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顧思周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不去想最壞的情況,她對著對講機喊!“我是顧思周,還有沒有其他人?”
“喂!還有沒有人?”
沒有人回應她。
今天是畫展第二天,沒有第一天開展的盛況,所里只派出了四個民警過來,李知著不在,只剩下顧思周、王奇和郭健。
現在王奇和郭健失聯,只剩顧思周自己了,她是展覽館里唯一的警察。
展覽館里十分混亂,粉塵漂浮在空中,很多燈隨著爆炸墜落,發出噼啦啪啦的聲響。里面灰蒙蒙,黯然一片,困在展覽館里的觀眾,找不到出去的路,抱頭亂串,尖叫大喊。
“大門口被炸了!”
“出不去了!”
人群絕望地喊著。
“兩個警察全被炸死了!怎么辦!我們該怎么辦!”
顧思周聽到他們的話怔愣瞬息,但時間緊迫根本沒有留給她悲傷的空隙。她大聲高喊,“大家都冷靜下來,不要亂跑!”
沒有人聽她的話,大家都在尋找一條可以出去的安全通道。
“我是警察!你們都給我停下來,不要亂跑!亂跑會更加危險!”
顧思周大聲呼喊時,嗓子里灌進了太多的粉塵,聲音都變得沙啞干澀,像是硬生生**。粉堵住,難以發聲。
人群的騷動停了下來。
有一對情侶來到她身邊,其他人看見,也都圍了過來。
顧思周強忍著嗓子的干啞,“大家聚過來的報個數,先清點下人數。”
“1。”
“2。”
人群開始進入有序狀態,一個接一個的報數。
“98。”
最后一個報完數,展覽館爆出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簌簌的石塊從上方掉落,灰塵越來越濃,空氣里彌漫著刺激的硝煙味,還有濃煙刺鼻的味道。
短短三分鐘不到的時間,已經爆炸了三次,而且不知道哪里起火,黑煙突然竄起,空氣種流動著死亡的窒息。
“怎么辦啊!”人群里全是絕望的聲音。
“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
“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大家安靜。”顧思周猛烈咳嗽一聲才開口,“我帶著大家從安全通道撤離。”
“怎么撤!”一個高個子男人憤憤不平,“哪里都是炸彈!你們這些警察安保怎么做的!炸彈都檢查不出來,要你們這些人是干什么用的!”
“我們要從大門口跑的時候,大門口就被炸了,沒準安全通道還有炸彈呢!大門那里已經死了好多人了,你帶我們去別的安全通道不是帶著我們去找死嗎!”另外一個男人大嚷。
顧思周:“現在不僅爆炸,還起火,而且展覽館隨時有坍塌的風險,我們必須盡早出去。你們跟著我,離我遠一點,如果真有炸彈……”顧思周咬了咬牙,“也不會炸到你們身上。”
顧思周緊緊握著雙拳,灼灼的目光盯著前面的人。
時間緊迫,顧思周不想和他們浪費時間,只對他們說了句“跟我來”,便匆匆走向最近的安全通道。她手伸進褲兜摸手機,褲兜里什么都沒有,她又摸摸另一個褲兜,也沒有。手機不知道什么時候摔丟了,她和外界唯一聯系只剩下嘩啦嘩啦亂響的對講機。
“有人在嗎?”顧思周抱著一絲希望問。
“思周!思周,是你嗎!”邢所驚喜又興奮的聲音傳來。
“是我,邢所。”
“現在里面是什么情況?”
“我現在處在展覽館中間位置,目前我遇到的幸存者有98人,其中4個人輕傷,1人昏迷。”顧思周捂著嘴咳嗽兩聲,“爆炸產生了大量的煙塵,里面的燈幾乎滅了,光線昏暗。大門附近發生爆炸,奇哥和郭健在爆炸后失去聯系,我正帶著幸存者尋找一個安全的通道,帶著大家離開。”
“有沒有可疑人員?”
“第一次爆炸發生之前發現一對男女很可疑,我剛追上去兩步,爆炸就發生了。”
“思周,你們原地不要動,安撫群眾情緒等待救援,現在防爆特警正在趕過來,在他們到來之前,別亂動,或許還有炸彈。”
“他們要什么時候到?”顧思周聞到濃烈的煙味,雖然她看不清哪里著火,但黑色濃煙正在展覽館迅速擴散,溫度快速上升,里面已經灼熱難耐,“這里面著火了,煙越來越大,再待下去就是死路一條,我先試著找出口。”
顧思周沿著安全通道綠色指示燈找了兩個通道,第一個安全門沒有推開,被鎖住了。
第二個安全通道門依舊被鎖上。顧思周有些焦慮,她想是不是所有的安全通道都是這樣?她不知道在下一次爆炸,或者濃煙讓大家窒息之前,還能不能找到安全通道?
顧思周像,如果李知著在,她會怎么樣?她一定會快速找遍所有安全通道,而不是在第二個就焦慮不安。
想到這里,顧思周快步往下一個安全通道走,她剛拐過一個墻角,便看到了那對男女。她收回剛剛冒出的頭躲回去偷聽他們在說什么。
男人:“警察馬上就要到了!到時候你出去說,我在這里面等你。”
女人:“你說他們真的會重新調查阿軍的案子嗎?”
男人:“我們都做到這份上了,他們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你出去就說見他們最大的領導,見廳長,他們不答應我們,我們就繼續炸,直到他們答應為止。”
顧思周微微探出頭,仔細觀察他們,發現男人手中緊緊握著一個東西,如鑰匙扣大小。
那個應該就是控制爆炸的遙控器,要把這個東西奪過來。
她猶豫一下后,抽出腰帶上從沒用過的警棍,從拐角出去沖向男人。
男人和女人都沒注意到顧思周,在顧思周沖過來時,愣住片刻。
顧思周抓住這個時機,掄起警棍直擊男人拿遙控器的手腕。
男人疼得“啊”一聲慘叫,手中的遙控器隨之脫落。
顧思周趁機彎腰去撿,就在她手馬上要碰到遙控器的時候,女人上來一腳把遙控器踢走,遙控器在地板磚上滑行出三米多遠。
顧思周見狀,直接以起跑的姿勢沖向遙控器。她身體還沒有跑起來,身后男人反應過來,直接用手臂勒住她的脖子。
顧思周被他勒得被迫站起來,抬肘向后去擊男人的腹部。男人被擊得手臂微松,用另外一手擰住顧思周肘擊的手臂,對女人大叫,“還愣著干什么,殺了她!用你帶的刀!”
女人從斜挎的軍綠色帆布背包里掏出一柄短刀,白色鋒刃閃著寒光。
顧思周用力扭曲掙扎,企圖掙脫男人的控制。
“還愣著干什么!捅啊!照她肚子上捅!捅兩刀她就死了!”男人大喊。
女人看看掙扎的顧思周,又看看男人,握刀的手顫抖得更嚴重了。
“你這個廢物老娘們!我都把她控制住,你快捅!不行把刀給我,我來殺!”
聽男人這么一說,女人雙手握著刀,加快腳步向顧思周捅來。
第57章 “直接遠程擊斃。”
“如果一個人從后面用手臂扼制住你,你身上沒有任何武器,要怎么脫困?”
李知著訓練時這么問顧思周。
顧思周想了想,“踩他的腳?”
“你沒有練過腿功,腳部的力量還不能達到一腳就能踩碎腳骨的力度,所以你這一腳不痛不癢。”
“那要怎么做啊?”
“掰手指。”
“掰手指?”顧思周困惑,“就這么簡單?”
“對,冷靜下來,找到他的手,然后用你最大的可能,握住一支手指。”李知著用自己手做示范,一只手握著另一個食指,用力向手背方向掰去。
李知著:“掰斷他手指的力道你是有的。”
就在女人雙手握著刀捅向顧思周的時刻,顧思周摸到男人的手指,握住中指用力向上掰去。
骨頭“咔嚓”的斷裂聲和男人凄厲慘叫聲同時發出。
顧思周趁勢腳跟用力,帶著男人的重量向后撞去。
女人手中的刀子擦著顧思周胸口的警察服,割破了一寸長的口子,從顧思周身上劃過。
顧思周和男人一起仰身向后摔去,顧思周在摔在他身上時,感覺到后背的硌疼。
男人的胸前似乎綁了東西,很堅硬。
難道也是炸藥?
這個想法在顧思周腦中閃過,她幾乎是在摔在地上瞬間爬起來,沖向被踢走的遙控器。
女人跑過去查看男人傷勢時,被男人推開大罵,“快去搶遙控器!”
女人被推得跌坐在地,向顧思周爬去。
此時顧思周已經撿起遙控器,她還沒等站起來,便被爬過來的女人撲上去。女人指甲抓著她的手,企圖把遙控器從她手中摳出來。女人的指甲不尖銳,但卻瞬間摳破顧思周的皮膚,鮮血外溢。
顧思周這些日子跟李知著訓練,胳膊和手的力量都*有提升,她對抗著女人的力,脖子下彎到胸前,一口吞掉手中的遙控器。
她感覺嗓子被異物卡主,在灰沉彌漫的展覽館內,幾乎要窒息了。她用力的不停下咽,幾下之后才把遙控器咽下去。女人看她咽下去,愣了下,手勁放松,顧思周趁著她的松懈,掙脫她站起來,后退了兩步撿起自己的警棍。
“都怪你這個臭娘們壞事!”男人從地上爬起來,罵罵咧咧,“你要是不多管閑事,她早就炸死在衛生間了!”
“遙控器……遙控器被她吃了。”女人指著顧思周驚恐喊。
男人拾起女人丟在地上的匕首,撲向顧思周,惡狠狠說,“等我把你殺了,把你肚子刨開,再把遙控器取出來。”
顧思周用警棍擋下男人的匕首,與男人打了起來。這些日子的培訓沒有白費,顧思周閃躲和攻擊進步飛速,男人毫無招法的揮動,根本傷不到顧思周分毫。
顧思周警棍力道強勁打在男人胳膊上,男人慘叫一聲,匕首從手上脫落。他連忙轉身往女人方向跑,邊跑邊扯開自己灰撲撲的工裝外套。
“都別過來!過來我直接把這個炸彈引爆,大家都得死!”
展覽館里濃煙越來越重,黑蒙蒙的,但男人胸口綁著的一排的炸彈的紅色指示燈,卻有節奏閃爍,格外刺目。
男人看向顧思周,“把你的武器放下!”
此時展覽館里的濃煙越來越刺鼻,濃重的煙平等地扼住每個人的喉嚨。
顧思周放下手中的警棍,仍在地上,舉起雙手,“你先別激動,現在展覽館里濃煙越來越大,再不出去我們都得被嗆死在這里。我剛剛聽你們的談話,你們是有冤情對吧。我做你的人質,你把他們都放了,我們出去談。”
男人警惕看著顧思周,撿起地上的匕首,兩個步竄過去用匕首抵著顧思周的脖頸,對女人說,“去開門,我們先出去。”
男人架著顧思周走在最前面,隨后是女人,后面才是幸存者。
他們從安全通道出去后,幸存者剛想往安全方向跑,被男人厲聲喝住,“都別動,再動我拉炸藥了!”
剛跑出去兩步的幾個幸存者的腳步被硬生生拉回來。
“讓他們走吧。”顧思周聲音柔下來,“他們是無辜的,你留我一個人就夠了。”
“什么是無辜的!誰不是無辜的!我兒子難道就不無辜了嗎!”男人發瘋大喊,“誰都不能走!多走出一步,我就引爆炸彈,看是你們走得快還是爆炸快!”
*
李知著到展覽館的時候,特警部隊還沒有到,到的只有離展覽館距離最近的派出所民警。
邢所跟著第一批派出所民警已經趕到。
李知著問他,“邢所,里面什么情況?”
邢所:“顧思周在里面,她說里面有98名觀眾困在里面,她正帶著他們尋找安全通道出來。爆炸發生了三次,第一次發生后,還能和王奇用對講機通話,第二次爆炸之后就再也聯系不上他了。”
李知著:“特警那邊要多久能到?”
邢所眉心緊皺,“今天真是趕巧,上面有大領導來咱們這里視察,幾乎所有特警警力都在那邊,現在抽調至少半個小時才能協調過來。”
李知著盯著那個曾經美麗的白色貝殼形展覽館,現在展覽館貝殼張開的地方已經全部被爆炸后的瓦礫填滿,從外面看就是個廢墟。
李知著雖然心急如焚,但卻保持著絕對的理智,她不能冒然進入展覽館去找顧思周,里面情況混亂,進去也不一定找到她,還有可能激怒犯罪分子,讓他們繼續引爆炸彈。
就在這時,李知著看到犯罪分子挾持著顧思周從展覽館的一個安全通道出來,后面還跟著一大批人質。
顧思周全身都是灰土,像是從水泥里打了個滾,臉上只有那雙眼睛明亮眨著。
看到這一幕,李知著給于強打電話,電話瞬間接通。
李知著:“老于,去幫我調一把CS7.62過來,我在——”
于強那邊可以聽見呼呼呼的大風聲:“我知道,已經申請完了,現在正往你那里趕,三分鐘內絕對能到。”
邢所用驚愕的眼神看向李知著,“李隊,你要做什么?”
李知著很決絕,沒有一絲猶豫,“直接遠程擊斃。”她說話時環顧四周,尋找最佳狙擊點。
聽完李知著這話,邢所虛出一身冷汗,“李隊,應對方案要不然等領導他們到現場再說吧,犯罪分子手上不知道還有多少炸彈,我們先和他們談談。”
“出了事我負責,和你沒有關系。”李知著對邢所說,“穩住他,我去準備。”
目標出現的同時,李知著已經選好了狙擊點——700米外的塔形建筑物。
她快速往目標建筑跑去,隨手脫下警服外套,解開兩粒制服襯衫領口的扣子。
她跑向塔形建筑物的路上,給于強打電話,“老于,我正往——”
“我已經到了,塔形建筑物下方等你。”于強語氣帶著一絲自豪和得意。他和李知著曾經是并肩作戰的生死搭檔,在作戰這方面,于強非常了解李知著,兩個人配合一直很默契。
李知著從于強手中接過安放在黑色箱子里的CS7.62,“你去找邢所,盡量穩住犯罪分子。這把槍我需要組裝,還需要調試一下,給我三分鐘。”
“放心吧,交給我。”于強騎上黑色摩托車,朝著展覽館方向開。
展覽館外,男人依舊手持著匕首,抵在顧思周的脖頸,“怎么就你們這些警察,你們的領導呢!我為什么沒看見一個穿白襯衫的!特警呢!你們不重視我兒子的案子,連爆炸都不重視嗎!這么多人命呢!”
邢所舉著喇叭:“我是這個轄區的派出所所長邢志強,目前我們市局的領導正在往這邊趕,但是因為爆炸發生太突然,這附近路都堵死了,趕到這里需要時間,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先和我提。”
“你就是周知派出所的所長!”男人聽邢所這么說更激動,握著匕首的手一直顫抖,尖銳的匕首割破顧思周的皮膚,鮮紅的血淌沖刷著灰白的塵土,往下流。
“是你!是你這個狗官!是你害死我兒子的!”男人恨得咬牙切齒,“你過來!你過來當我的人質,我就把這些人都放了!”
顧思周用力往后仰著脖子,企圖躲開匕首的刀刃,她聲音很小,“我想這其中是不是有些誤會,邢所到底怎么害死你兒子的?”
“我兒子根本不是自殺!”默默在一旁站著的女人聽到“兒子”兩個字大喊,她指著邢所,“可是你們派出所的警察就是認定我兒子是自殺,以自殺結案!我們去找你這個狗官反映,你這個狗官卻說讓我們自己找出不是自殺的證據!”
女人說到這里崩潰大哭,“我們普通老百姓,去哪里找證據!我和他爹這么多年在外面打工,終于把他供進大學,可是他卻被害了,還沒有人為他伸冤!”
趕到的于強聽了個大概,扯著嗓子喊,“你們都別激動,我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大隊長,專門負責刑事案件,你們兒子叫什么名,什么時候死的,說得詳細點。你們放心,這個案子交給我,絕對能給你們查個水落石出。”
女人:“我們的兒子叫陳懷軍,他今年三月份跳樓自殺。”
于強粗厚的手摸了下頭頂,“這個案子我有印象,當時我還看了卷宗,是有疑點。這么的吧,你們先把炸藥放下,讓這些人先過來,我們回去好好分析分析案情怎么樣?”
“騙子!”男人激動大喊,“你以為我們沒文化都是這么好騙的嗎!不把我兒子的案子查清楚,我就在這里和你們同歸于盡!”
于強連忙舉起雙手,“別激動,別激動,你們千萬不要亂動,不要亂動。”
他特意加強“亂動”這兩個字,說話時死死盯著顧思周。
顧思周瞬間會意,沒有再為躲著匕首鋒刃傾身后仰。她忍著被割破的疼意艱難開口,“大叔,一個案件重新調查需要很多時間,不是現在就能查明白的,你放心,我們一定會還你真相。”
男人桀桀,壓低聲音說,“我不要真相,等穿白襯衫的來了,我就讓你們去給我兒子陪葬。我家絕后了,誰也別想有苗!都得死……”
他低低的聲音,在顧思周耳邊徘徊,像是惡魔的低語。
第58章 子彈射出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凝固住。
李知著拎著槍盒來到塔型建筑物露臺,找好位置開始組裝狙擊槍。
她僅用了15秒便組裝好狙擊槍,架好后瞄準目標。
槍身的機油味在她鼻尖縈繞,她雖然身體靜止不動,但腦中卻在根據經驗本能感受風速,風向,濕度等條件用來進行計算。
這把槍剛組裝好,還沒有實際開槍調試,但是現在情況李知著根本不能調試,開槍聲音會刺激犯罪分子,他現在已經情緒很激動,不能再受一點刺激。
她從瞄準鏡里看到身上綁滿炸彈的男人,也看到了顧思周。
她把食指扣在扳機上,進行瞄準。
這個動作,她曾經做過無數次。
計算、瞄準、射擊
冷靜,機械,無情。
她的目標似乎只是一個酒瓶,不是人。
可這一次,當她從瞄準鏡看到顧思周時,她麻木的心臟在瘋狂地跳動,她扣住扳機的食指在不停地顫抖,根本不受控制。
在短短瞬間,她腦子里想了很多事。
如果她射擊有偏差,這一槍可能打在顧思周身上,被CS打在上半身,幾乎是沒有被救活的可能。
她能承受親手殺死顧思周的后果嗎?
在這一刻,她才清晰意識到顧思周對自己有多重要,她完全想象不出來自己殺死顧思周后會變成什么樣子。一直以來,找到S,殺死S是她活下去的目標,如果顧思周死了,她這個目標會徹底崩潰瓦解。
就算是她一槍擊斃犯罪分子,這也意味著她在顧思周面前殺了人,而被殺那個人就在顧思周身后,也許子彈穿透他腦袋的時候,迸濺出來的溫熱腦漿會噴濺在顧思周身上。
顧思周會切身體驗到死亡瞬間。
她不想在顧思周面前殺人,她不想讓顧思周看到這樣的自己,她可以雙手沾滿鮮血,但她不能在顧思周面前沾染,一滴都不行。
巨大的精神壓力讓李知著接近崩潰,她不止手在顫抖,全身都控制不住地抖,牙齒在輕微地打顫,發出嗒嗒嗒的聲音。
她把眼睛從瞄準鏡上移下來,深深吸了口氣。
就在此時,三輛黑色寫著特警的警車開進學校,前面還有一輛警用轎車,從轎車上下來一個穿白色制服襯衫的男人。
特警來了。
李知著松了口氣,她想這個擊斃工作可以交給特警,她現在根本不適合,決不能開槍。
“別過來!別過來!”
顧思周沙啞又絕望的大喊突然響起。
李知著聽到她的喊聲瞬間全身肌肉緊繃,她想顧思周肯定知道什么,才會突然間開口,現在剛到的特警還沒有做好準備,根本來不及找好位置開槍。
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如果現在不開槍,顧思周肯定必死無疑。
李知著屏住呼吸,再次瞄準,目標是男人的頭,扣下扳機。
她第一次——
沒有任何把握的開槍,她把顧思周的命交給了身體的本能,也交給了死神,交給了命運。
子彈射出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凝固住。
子彈從射出到擊中只有一秒鐘,可是她如同在幽黑漫長的世紀苦苦煎熬。
她想,如果這一槍真的射中顧思周,那她可以直接從七樓跳下去了。
她能承受住摁下按鈕,殺死數十萬人的罪孽,但她承受不了親手殺死顧思周這個結果。
一絲一毫都承受不了。
*
顧思周見到白襯衫的男人從車上下來,看到全副武裝的特警,聽到身后男人咬牙切齒的低語,“對,對,來吧,來吧,我要帶你們下地獄。”
在那一刻,顧思周顧不得太多,嘶聲大喊,“別過來!別過來!”
她知道自己提醒會徹底激怒男人,男人會毫不猶豫殺了她,但也就是在她聲落一瞬間,她感到身后的人往后仰了一下,抵在她脖頸的匕首松懈下來。
子彈穿透頭骨發出“咔嚓”碎裂聲清晰傳入她的耳朵,溫熱濕滑的液體濺到她的臉上,脖子上,血腥味和燒灼的硝煙味刺激她的鼻腔。
等她徹底反應過來時,身后的人已經倒下了。無數特警持槍跑向顧思周,沖在前面的于強直接撂倒了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女人。
顧思周轉頭去看倒在地上的男人,他整個頭直接爆開,像是摔碎的西瓜,紅白相間的血漿噴濺滿地。
“你沒事吧!”于強拍了拍怔住的顧思周,“沒想到你這個小丫頭膽子不小,行啊,怪不得李知著認你做師父,有兩把刷子!”
顧思周嚇得不停地抖,磕磕巴巴問,“剛、剛才的槍是、是、是誰開的?”
“李知著。”于強滿不在乎說。
聽到于強的回答,顧思周聲音突然提高,也不磕巴了,“她在哪兒?”
于強抬手指了指塔形的紅色建筑物,“就在那兒。”
于強話音剛落,顧思周已經躥了出去。
“哎!你去哪兒!別亂跑!你受傷了!”于強看她亂跑,抓著她的肩膀。
“我要去找她!”顧思周語氣急切。
“你去找她干什么,你受傷了!”于強好心提醒。
“你不懂。”顧思周掙開他,向著塔狀建筑物飛速跑去。
顧思周的恐懼,無力,緊張,在聽到于強的話時全部消失。
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找到李知著。
她想李知著現在一定比自己更害怕,更恐懼。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想,但是她就是知道,知道李知著現在一定很需要她。
她一口氣跑到塔狀建筑物的天臺,推開半掩著的鐵門。
李知著背靠在天臺的圍墻上,雙臂緊緊抱著膝蓋,把頭埋在雙臂中,那個曾經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女神現在看起來脆弱又無助。
顧思周推開門那一刻,李知著錯愕地抬頭,臉色因為壓力過大而蒼白發黃。
顧思周看到曾經空手奪白刃,英姿颯爽的李知著變成現在的模樣,心像是有千針碾過。
她身形微頓后,眼眶紅透,幾乎是以撲的姿勢沖向李知著。
“軟軟。”李知著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虛弱無力叫了她一聲。
“我沒事了。”顧思周緊緊抱住李知著,全身灰塵的手撫摸著李知著的后腦,“我沒事了,別害怕,別害怕。”
李知著在看到顧思周那一刻,身體里所有力道都卸掉了,她手心向上垂在身側,臉埋在顧思周滿是灰土的制服上。顧思周身上有濃郁的血腥味,但卻沒有掩蓋她淡淡的奶香,李知著聞到這個味道,感受到顧思周懷里的溫暖,才徹底相信自己沒有打偏,顧思周還活著。
顧思周就這么靜靜抱著李知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于強的聲音傳來。
“呦,你倆這是干什么呢!我來的是不是不巧啊。”
顧思周慢慢松開李知著,轉身看向站在門口的于強。
于強嘖了一聲,走向她們,偏頭去看被顧思周擋住的李知著,“李知著,你咋的啦?開個槍,把自己給掃了?坐在哪里干啥呢!一堆活兒要干呢,在這兒賣啥單兒?”【注1】
“賣什么?”李知著聲音已經回復正常,對待于強,保持原本的冰冷平靜的語調。
顧思周替于強解釋:“他說的意思是你怎么在這里發呆,你怎么樣了,能下去了嗎?”
“沒事了。”
顧思周扶著李知著一只胳膊,帶著李知著站起來。
李知著這才注意到顧思周脖頸處的血痕,“你受傷了!我們快點下去。”
“沒事,都是小傷,只是擦破一層皮而已。”顧思周滿不在乎。
兩個相互扶著往大門處走,于強聽她們的話,有些二仗摸不著頭腦。
“哎,你們就這么走了,這槍咋整!”
“你拿。”李知著的聲音冷冰冰傳來。
于強只好拉上保險栓,抱著槍,拎著槍盒跟上她們。
“哎,你們在這上面好幾分鐘干什么呢?你們倆剛才為什么要抱著,我都沒看懂。”于強跟在她們后面,嘴里說個不停。
顧思周和李知著誰都沒有搭理他,繼續往前走。
她們下去時,現場已經被控制住,特警、防爆、消防、120急救車圍著爆炸后的展覽館,各種警鈴交織,紅藍光不斷閃爍。
曾經像純白貝殼的展覽館,現在滿目廢墟。
顧思周坐進120車里,簡單包扎脖子的傷口,透過車窗玻璃看向外面。防爆部隊的人已經陸續往出走,技偵警察正陸續往里走。
一輛墨綠色mini copper停在不遠處,唐以墨從車上面走下來,手中拎著銀色法醫勘察箱。她看向展覽館那一片廢墟,眉心微蹙。
陸芳儀從另一輛警車上下來,匆匆跑向唐以墨。
“老大,你來了。”陸芳儀伸手去接唐以墨手上的箱子,同時把拿著的藍色一次性防護服遞給唐以墨。
唐以墨迅速穿戴防護服,“芳儀,這回我們可有的忙了,你是不是第一次勘驗爆炸現場?”
陸芳儀眼光閃爍,“是啊,老大。我知道激動不對,但……我還是挺激動。”
“我也是。”唐以墨挽起長發,用發夾固定在腦后,戴上口罩,“我剛當法醫的時候,恨不得法醫學書上每個勘驗現場都在現實里來一遍。我第一次勘驗爆炸現場的時候特別興奮,我知道興奮不對,面對受害者應該悲傷,但我還是興奮。”
唐以墨已經穿戴完,她從陸芳儀手中拿過勘察箱,“走吧,讓你感受下法醫職業生涯最討厭的現場勘探之一——爆炸。”
她們往里走時,負責消防的隊長走過來說,“唐法醫,現場的爆炸隱患已經排除,傷者我們已經搶救出來,死者尸體沒有動。展覽館內爆炸點一共有3處,第一處在大門口位置,第二處在C區的衛生間,第三處在D區的安全通道。”
“好,我知道了,謝謝。”唐以墨沖消防隊長微微點了下頭,與陸芳儀穿過警戒線,進入展覽館中。
她們走到大門口處的爆炸位置,第一眼便看到了身穿藍色警服的人被炸得血肉模糊,一條手臂橫飛在尸體三米之外。
“是奇哥。”陸芳儀看到尸體淚水瞬間落下來,“是奇哥!”
“去尋找爆炸點。”唐以墨聲音如常,但卻讓陸芳儀感到十分冰冷。
“老大,奇哥死了!”陸芳儀抬手臂抹了下眼淚,“是奇哥啊。”
“陸芳儀,你此刻站在這里,身份只有一個——法醫。身為法醫,在現場最重要的一個原則是盡可能不留下自己的痕跡,淚水也是痕跡的一種。把眼淚收回去,尋找爆炸點,然后分析爆炸時尸體所處在爆炸點的位置,以及原始姿勢。”
陸芳儀努力抬了抬頭,眨了兩下眼睛,聲線全是哭腔,“爆炸點位置是安檢機附近,這里爆炸損壞最嚴重。當時奇哥原始姿勢應該是站在安檢機四點鐘方向。”
唐以墨頷首,“分析的不錯,繼續。”
*
距離爆炸已經過了36個小時,527爆炸案的熱搜詞條一直居于前幾條,其中關于被擊斃的恐怖分子兒子陳懷軍之死討論最激烈。
有好幾個自稱黎城美術學院的學生在網上說陳懷軍是被人先殺掉,然后從七樓扔下去的,根本不是自殺。殺他的人家里有權有勢,所以聯合警察給這個案件以自殺結案。
很多網友聲討警方,認為警方是造成527爆炸案的罪魁禍首,無數媒體記者盯著這個案件,企圖挖掘新線索。
王局站在辦公室的窗戶邊,舉著手機打電話,“沈廳,這次527爆炸案影響十分惡劣,入夏以來刑事案件頻發,咱們刑偵隊里人員緊張,我想……是不是該把李知著調回來了。您看,這么大案子,得找個各方面能力都很強的人帶隊,我思前想后,除了李知著再沒有合適的人。”
沈廳:“爆炸發生當日,應該是她和三名民警執勤,但是當時她卻不在現場。”
沈廳點到為止。
王局再次努力:“可是犯罪分子是她一槍擊斃的,要是她當時不開槍……3公斤當量的TNT爆炸,后果不堪設想。”
第59章 李知著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覺,酸酸的、澀澀的,反正極其不痛快,但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沈廳:“這是兩回事。”
沈廳態度很堅決,不想讓李知著回刑警隊。王局不敢再試探,只好說,“我明白了,沈廳,那我找其他人負責這個案子。”
掛斷電話,王局滿臉狐疑,他想不明白,沈廳這次為什么不讓她回來。
李知著從邊境緝毒隊回來到黎城兩年,就升為中隊長,兩年后是大隊長,王局當時都有些擔憂,是不是再過兩年,自己的位置要給李知著了。沈廳應該是比自己更想讓李知著早日調回來的人,但這次卻堅決讓她留在派出所,他想不明白。
王局把各個隊長叫到會議室開會。
他臉色凝重,食指敲著桌子,“關于這次527爆炸案,市里決定成立專案小組來調查這個案子。”
王局這話說完,其他人眉毛幾乎都微挑了下。
“至于這個專案組的負責人……”王局看向聳搭著腦袋的于強,“于強。”
于強大腦袋猛然抬頭:“啥,咋又是我,難道不應該是李知著嗎?她都休息多少個月了,還不把她調回來干活,讓她在派出所養老啊!”
王局用死亡的眼神看向于強,“這是上級領導的決定,你有問題你去上面反映,散會。”
王局說完,站起來走了。
趙尋站起來,拍了拍于強的肩膀,“老于,加油啊,立功機會來了,沒準你很快就能把代理這兩個字去了。”
于強生無可戀,“機會給你,你要不要?”
趙尋連忙擺手,“我不行,體格不如你,沒你能背鍋。”她說完笑哈哈地走了。
大家都走了,會議室只剩于強。于強掏出手機直接打電話給李知著,電話很快接通了。
李知著:“你有事?”
于強:“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我現在認慫了,代理大隊長位置不想坐了。”
李知著:“王局把爆炸案交給你了?”
于強:“是啊!上次馮蔓的案子沒辦好,都已經被扣半個季度獎金了,這回不知道什么樣呢!”
李知著:“現在網上對我們警方惡意很大,你先解決這個問題,針對陳懷軍的死亡,重新調查,調查出來結果召開新聞發布會。輿論壓力小了,王局對你的壓力也就小了。”
于強深深嘆氣,“我現在特別懷念以前給你打下手的日子,不用帶太多腦子,你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李知著:“我查了下,陳懷軍的尸體還沒有火化,你申請重新尸檢,并且讓他媽媽苗文翠旁觀,找到陳懷軍死亡真相。”
于強:“我知道了,我現在就下去安排,先掛了。”
李知著掛斷電話,走向正在給紀滄瀾講課的顧思周。這次顧思周脖頸受傷,再加上她吞掉了遙控器,在醫院排了兩天才排出來,馬上要端午節了,所里直接讓顧思周端午節后再來上班。
顧思周在家里待不住,惦念紀滄瀾,兩個人便買了粽子、咸鴨蛋一系列東西來看望紀滄瀾。
顧思周見李知著接完電話回來,比劃個讓她出去的手勢,自己也站起來往出走。
兩個人走出房外,顧思周才開口,“你要是有事情要忙,就去忙吧,我一個人完全沒問題,別擔心我。”
自從爆炸案發生以后,顧思周發現李知著幾乎24小時“盯”著自己,與自己形影不離。顧思周知道李知著是怕自己再受傷,雖然她非常享受被李知著“盯”的過程,但她不想成為李知著的拖油瓶。
李知著:“我沒事,剛剛接的是一個推銷電話。”
“小顧老師。”紀滄瀾推車到門口,扒著門縫探頭向外看,“你們在說什么悄悄話?我們一起疊葫蘆啊。”
“好呀。”顧思周轉身往回走,“我們比賽,看誰疊的葫蘆又快又漂亮。”
“嗯。”紀滄瀾用力點頭,“李隊也一起吧,我們仨兒比賽。”
李知著:“我就算了,我不會。”
“來吧,來吧,李隊,要不然你一直看小顧老師,有點活動可以分散注意力。”紀滄瀾童言無忌。
“我一直在看小顧老師?”李知著并沒有這種感覺,她覺得自己只是偶爾看顧思周一眼。
“是啊。”紀滄瀾把一張紅色的彩紙放在顧思周面前,“看著看著,還會笑呢!”
李知著耳根有些燙,“我應該沒有,你或許看錯了。”
紀滄瀾得意抬起下巴,“你自己估計感覺不出來,這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杜彩娟抱著一捆草推門進來,“瀾瀾,你才學幾個成語,就用上了。”
杜彩娟轉而對李知著說,“李隊,我剛剛去樹林里摘了點艾草,折了些柳枝,你們帶些回去,用柳枝掛葫蘆,艾草掛門口,辟邪。”
“謝謝了,彩娟姐。”顧思周手里疊著葫蘆,“你讓我回憶起小時候過端午節,我奶奶就這么做,特別有節日氛圍。”
李知著:“那我們以后年年這么做。”
紀滄瀾連忙接話,“那你們以后要年年來這里采艾葉,折柳枝,不許去別的地方。”
幾個人聽了紀滄瀾的話,哈哈哈笑起來。
夜幕降臨,顧思周和李知著帶著柳枝、疊的葫蘆和艾草,以及杜彩娟腌的一壇咸菜回去。
回家的路上,李知著和顧思周手機同時震了一下。
李知著在開車,沒有去看。顧思周拿起手機,“我來看,應該是咱倆共同群里的消息。”
顧思周點開派出所的大群,看到一則置頂公告:
王奇同志的追悼會將于明天9點在黎山公墓5號靈堂舉行,前來參加的同事請著警服準時到場。
看完這條消息,顧思周沉默了。
片刻后,李知著開口,“明天是王奇的追悼會吧?”
“嗯,在黎山公墓舉行。”顧思周看向前方,攥緊手機。顧思周還記得那天早上到展覽館,王奇和她說黎城美術學院食堂里有家土豆粉很好吃,中午要帶他們去吃。
沒想到,還沒到中午,他就犧牲了。
顧思周直到現在,都不相信王奇真的死了,她覺得只要踏進派出所,就能看到王奇那張親切的笑臉。
“有時候想想,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顧思周視線轉向匆匆而過的郊外田地,“所以,我很理解那些為了性命,有所顧慮的人。”
“但也有些人,把使命和責任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為了追求這些,不惜舍掉自己的性命,甚至家人的性命。”
顧思周說到這里,露出一絲苦笑,她轉向李知著,“徒弟,對你來說,是使命重要,還是生命重要?”
片刻后,李知著才開口,“我不知道。曾經的我有一個明確的目標,為了這個目標,我可以舍棄一切。但是……”李知著望向顧思周,“但是現在我動搖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最重要。”
在經歷展覽館爆炸案后,李知著曾經建立唯一目標已經瓦解,在顧思周生死一線時,她才意識到顧思周的生命高于一切,是她絕不能失去的存在。
在這之前,她堅信S沒有死,總有一天可以親手殺了她。而在這之后,她希望S已經死了,只有她死了,她才能和顧思周一如既往的平靜生活下去。
可是這次爆炸案,那么多**和精密的遙控**,讓李知著不得不把這件事和S聯想到一起。
因為這種手段是S的最愛。
車已經開進市區,在路過一個地鐵口時,顧思周說,“徒弟,在這里停下車吧,我想下車。”
李知著:“你要去衛生間嗎?”
顧思周:“不是,我要去坐地鐵,去見一個人。”
李知著直言:“那我直接開車帶你過去,我們一起去。”
顧思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我坐地鐵很方便的,你先回家吧。”
“我又不累,我送你,我怕你一個人不安全,我和你一起去。”李知著已經不想讓顧思周離開自己視線一秒,她必須跟在顧思周身邊,她無法再承受一次顧思周生命受到威脅。
“這……恐怕不方便。”顧思周咬著粉色下唇艱難開口,“……我想一個人去見她。”
李知著恍然,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多不開竅,原來顧思周顧慮在這兒。顧思周見的人,是一個不能讓自己去看的人。
“那……我在下一個地鐵口停吧。”李知著說這話時,心中很不是滋味,似乎是有五味壇子打翻了。
沉默三十秒后,李知著忍不住開口,“你是去見暗戀的人嗎?”她想不通,到底什么人是顧思周必須單獨見的,只有這一種可能。
顧思周沒有回答,不肯定,不否認。
果然是去見暗戀的人,李知著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覺,酸酸的、澀澀的,反正極其不痛快,但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挺好的。”李知著強顏歡笑,“那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去……”李知著突然想到另一種可能,沒準顧思周今晚不回來了。
想到這個可能,李知著雙手緊緊握住木質溫潤的方向盤,把方向班攥的發出“咯咯咯”的響聲。
顧思周困惑看向李知著,“你怎么了?”
“沒事,”李知著繼續強顏歡笑,“我就是想問問,你今晚還回來嗎?”
“嗯?”顧思周反應過來后,噗嗤笑出來,“你想什么呢,我當然會回來的,*我還得做你的安眠藥呢。”
李知著握住方向盤的手松開了些,“那你回來提前聯系我,我去接你。”
顧思周應著,下了車,走向最近的地鐵口。
顧思周走后,李知著那種煩悶,酸澀的感覺更加強烈,她感覺車里空氣憋悶,把冷風開到最大都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人生第一次,她激起了傾訴欲,她想找人說說話。
她把為數不多的聯系人從上翻到下,看來看去只有唐以墨最合適,直接打電話過去。
二十多秒后,唐以墨才接。
“喂……”唐以墨的聲音充滿疲憊,嗓音沙啞。
聽到這樣的聲音,李知著居然不好意思說自己的事。
“你最近很忙嗎?”
李知著問完這話就后悔了,爆炸案的法醫工作是唐以墨主力負責,她最近一定忙瘋了。
“老公,你明知故問呢吧?你沒事可不會這么好心關心我,是不是想從我這里套取有用信息?”
唐以墨這么一說,李知著居然不好意思說私事,她只好問,“那你有什么爆炸性信息嗎?”
“閉嘴!以后我再也不想聽見‘爆炸’這兩個字!”唐以墨厲聲尖叫。
“不過的確有一個很震撼的信息,爆炸現場有一具被炸得四散紛飛的尸體,死者爆炸前已經死亡。兇手是想通過這次爆炸,掩蓋死亡真相。哼哼哼,但這怎么能逃得過我的法眼金精。”
“的確很震撼,尸體身份確認了嗎?”
“沒有,老于還在排查中,是個男性,年齡45歲到55歲之間。根據勘察,兇手把炸藥放在尸體的頭部,頭骨都炸成沫了,所以很難通過容貌查找他的身份。而且更詭異的是,那段時間美術學院的監控視頻,全部被刪了。”
“被刪了?是誰干的?”
“黑客,他們學校網被黑了,視頻都刪了。哎,局里領導不知道怎么想的,這么大個案子,正是把你調回來好機會,居然還讓你在派出所。李知著,你不會在沈廳那里失寵了吧?”
“我想留在派出所。”
“啊……我知道了,我要是有個小甜妹勾著我,我也不想走,哈哈哈……”
聽唐以墨這么說,李知著鼓起勇氣開口,“你有沒有那種感覺……”
“不和你說了!我要去干活了!回聊。”唐以墨啪地掛斷電話。
那種酸澀的滋味,翻騰的內心,李知著只能自己一個人排解。
她暗戀的人到底是誰呢?長什么樣子,做什么工作,性格怎么樣?
此時此刻,李知著對顧思周暗戀的人充滿了無盡的好奇和羨慕,甚至還有一絲嫉妒。
我這是怎么了?李知著自我反思,她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
顧思周推開一間咖啡店的門,站在門口掃了一眼,走向咖啡廳最里的位置,在一個打扮精致的女人面前坐下。
女人穿著一套絲質白色長裙,頭發松松散散挽在后腦,優雅中帶著幾分慵懶,她看見顧思周,紅唇微笑,“你來晚了。”
第60章 酸酸澀澀的醋
顧思周臉色一直陰沉,她在女人面前坐下,目光死死盯著女人。
“顧警官,你怎么這么看著我,我真的好害怕哦~”女人紅唇微抿,笑了起來,“怎么,你一個人來的,你的大隊長沒跟著你嗎?你們不是形影不離嗎?”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顧思周站起來往出走。
“換什么地方,有什么話是在咖啡廳里不能說的。”女人雖然這么說,但還是拎起手包站起來,隨顧思周往出走。
顧思周在外面噴泉廣場前停下來,現在夜幕降臨,噴泉廣場水柱涌動,放著輕柔的音樂,很多小孩在里面玩水。她們說話的聲音,很好地被周圍聲音覆蓋。
顧思周回過頭來,雙手緊緊攥著拳頭,“你給我停下來,應還清。”
應還清保持笑意和優雅,“顧警官,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你別和我裝糊涂!應還清,”顧思周拉住應還清的一只手臂,狠狠地把她拽向自己,“你以為我看不見嗎?”
應還清抿唇輕笑,“看見什么?你看見了什么?如果你真的看見了,把證據交給警察,讓警察來抓我呀,你敢嗎?”
應還清甩掉顧思周的手,“你不敢了是嗎?顧思周,你就承認吧,你也想讓他們死,否則你也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到現在,不是嗎?”
“我想讓他們罪行公之于眾,得到應有的法律制裁,而不是悄無聲息殺了他們。我想要的是正義的審判,而不是私刑的殺戮。你知不知道,這次爆炸案死了五個人,其他人都是無辜的!”顧思周眼角泛紅,用力推了下應還清。
應還清向后跌去,連續退了兩步,直到后背貼靠在路旁的景觀樹,才堪堪站定。
但她情緒沒有一絲變化,聲音平緩,“顧警官,你也太粗暴了,你的大隊長看過這樣子的你嗎?她知道你看起來單純天真外表下的陰暗面嗎?她知道,其實……你也是這場爆炸案的協助者嗎?”
“你給我閉嘴!”顧思周雙手扣在應還清的肩膀,把她摁在樹上,眸中燃著烈烈熊火。
“我根本沒有協助你!從最初,我就反對你這樣的方法。應還清,你不僅自己報仇,還操縱其他人,讓更多無辜的人卷進來!你太讓我失望了!”
應還清揚起脖子,不掙扎,不抵抗,她笑意更深,“顧思周,你正義,你清高,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想要的根本無法實現!你別忘了你媽媽是怎么死的,還有你爸爸,你覺得他們能接受正義的審判嗎!太天真了!”
“顧思周,你想要天真,就繼續天真下去,我不管你。”應還清雙手扯著顧思周的胳膊,慢慢拉開,“但是我的事,你最好別插手,否則別怪我對你動手。”
應還清笑意消失,眼底全是肅殺。
顧思周:“那么多炸藥你從哪里弄來的,你背后的勢力是恐怖組織是不是?你這是與虎謀皮!”
應還清:“我不與虎謀皮,又怎么去對抗老虎!”
聽了應還清的話,顧思周不可置信,“你真的和恐怖組織有聯系?”
應還清沉默片刻,拎著包大步走開。
顧思周垂頭,拉著她的手腕,力道很輕,“我有一個同事叫王奇,死在了美術學院的爆炸中。他今年38歲,有個9歲的可愛女兒,他去年才通過考試,從輔警轉為編制警察。他已經在派出所工作16年了,才轉正式,你知道他有多高興,多激動嗎?他原本計劃今年把年紀大的父母接過來贍養。應還清,你難道真的想讓其他無辜的人因為你的復仇而失去父母,失去兒女嗎?收手吧,別繼續下去了,你這么做是引火自焚。”
顧思周懇求,“不要再讓仇恨去傷害更多無辜的人了。”
應還清微微垂頭,抽回自己的手。
“如果……焚燒我自己能把他們燒得粉身碎骨,那么,我愿意引燃我自己。我要讓他們每一個人,都付出慘重的代價。至于其他人……生死由命。”
應還清留下這句話,拎著包走了。
顧思周坐在噴泉旁,看著追逐玩耍的孩子們,思緒放空,坐了許久。
*
發財從商場拎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出來,準備打車回家。上次李知著說他穿得不像好人,所以他這幾天都在買衣服,爭取下次見面讓李知著夸夸他。
他路過噴泉廣場時,隨意那么一暼,居然發現了老板供著的那尊大佛。
不過大佛不是和老板在一起,而是和別的女人。
發財跟蹤偷拍的DNA動了,他拿起手機,蹲在一旁偷偷拍攝。
在他的鏡頭下,大佛和另外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拉拉扯扯,曖昧不清,最后大佛居然主動強吻上了。
發財震驚又震怒。
老板不是和大佛同居了嗎!大佛這是在做什么,給老板戴綠帽子!老板哪兒不比那個看不清臉的女人好,為什么,為什么自己這么多年在老板面前做牛做馬,老板不看一眼,而大佛得到卻不知道珍惜呢!
發財一邊拍照片,一邊替李知著鳴不平。
李知著在家煩悶得厲害,第一次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她不時看手機,生怕錯過顧思周給她發的信息。
嗡地一聲,手機震了下,李知著連忙抓起手機,看到是發財信息時,失落扔下手機。
嗡……
嗡……
嗡……
手機持續響,李知著看彈出來的全部是發財,煩得把手機扣過去。
但是她又害怕錯過顧思周的消息,又把手機拿起來,點開發財信息。
發財:老板,看完別傷心,你值得更好的人,比如說我[賣萌眨眼.jpg]
發財:[圖片]
發財:[圖片]
……
李知著不耐煩皺眉,看著轉圈的圖片,圖片出現,她沒點開便認出圖片里的人是顧思周,而顧思周身前的人——居然是個女人!!!
難道她暗戀的人是個女人?
李知著大為震驚,但隨之想這也合情合理,符合邏輯。正是因為是女人,所以不好表白,一直暗戀。
照片拍得一如既往發財風格,根本看不清女人的臉,只能看出兩個人拉拉扯扯,動作十分親昵曖昧。
李知著劃到第五張照片時,呼吸瞬間凝滯。
照片里是顧思周的背影,她直接把女人摁在樹上,親了上去。
看到這張照片,李知著的酸澀達到了頂點。
她不想看,但卻忍不住盯著兩個人親在一起的照片。
她回過神來,給發財發信息:她現在人呢?
發財:打車走了。老板,我知道被劈腿你心情不好,要不然咱倆出來喝兩杯怎么樣?我幫你解解悶,乖巧微笑.jpg
李知著:滾。
發財:老板,我準備去泰國做變性手術了,等我回來你看看我行不行。
李知著:你怎么不去死呢!
李知著:滾,別煩我,再給我發一個信息試試!
發財正在輸入中,然后默默把打得一大段表白的話刪掉。
李知著在客廳走來走去,歌聽不下去,書看不下去,她打開漫畫APP,煩躁中給顧思周刷了八千多的禮物。
刷完她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被她發現怎么辦!會被她發現嗎?禮物刷完怎么撤回啊!她趕緊聯系客服,要求撤回來。
客服給她回復:對不起哦,禮物一旦給作者大大投下去就不可以撤回了,你可以私下和作者大大溝通看看能不能線下返回,我們的作者大大都很好說話的。
李知著抓狂,聯系顧思周撤回來,還不如不聯系呢!她害怕被顧思周發現,腦子一熱,直接把自己的賬號注銷了。
注銷完后,李知著更后悔,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李知著感覺自己這么多年引以為傲的腦子被狗吃了,智商完全不在線。
好煩!
越想越煩!
李知著在寬敞的客廳暴躁地走來走去。
“叮鈴——”
李知著聽見電梯的聲音,是顧思周回來了。她一個健步躥到沙發上,斜躺著,拿起茶幾上一本書,翻開看。
“滋啦——”電子鎖開門聲。
“我回來啦!”顧思周興沖沖喊。
李知著食指翻了一頁書,頭也沒抬,淡淡“嗯”了一聲。
“我買了烤雞架。”顧思周在門口換完鞋走過來,拎起手中的塑料袋擺了擺,“咱倆一起吃啊。”
李知著微微點了下頭,她的目光落在顧思周柔嫩的粉唇上,腦子里控制不住回想起顧思周和那個女人接吻的照片。
“你在看什么?”顧思周用手背擦了擦唇,“我嘴上有東西嗎?”
“沒有。”李知著收回目光,繼續看書。
顧思周把烤雞架放在茶幾上,“你先吃,我去換件衣服洗個手。”
李知著哪里吃得下去烤雞架,她滿腦子里還是那張照片,照片就像是嵌在她視網膜上一樣,想不看都不行。
“你怎么不吃啊。”顧思周換好衣服,用紙巾擦著手出來,一屁股坐在李知著旁邊,從里面拿出一塊雞架遞給李知著,“快嘗嘗,可香了,我特意繞個道去買的。”
“謝謝。”李知著接過雞架。
顧思周拿起一個,開始嗦啦,吃得特別香。
“那個……”李知著拿著雞架,猶豫片刻,“你是不是真的去見暗戀的人?”
“嗯?”顧思周眼睛睜大,看向李知著,她唇邊沾的全是雞架拌料。
李知著:“這個不能問嗎?”
“你對這件事很好奇嘛。”顧思周笑笑,埋頭繼續啃雞架,“但是我得保密,嘿嘿嘿。”
“好,那我不問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
以前兩個人不說話的時候,顧思周感覺不出來尷尬,但是現在,她隱約感覺到尷尬,尷尬到她吃雞架都有些不香了。
“我去洗澡了。”李知著放下一口沒吃的雞架站起來,打破尷尬,往自己房間走。
顧思周看著她的背影,腦子里全是問號,她感覺今晚的李知著有些奇怪,但還找不到原因。
顧思周一手拿著雞架,另一只手掏出手機,打開漫畫APP看看有沒有小天使讀者給自己留言,她剛打開,屏幕開啟絢麗的煙花。
下面有一行小字:小天使989700421給你投送了價值8888的玫瑰金花朵,快去感謝一下TA吧~
8888,看到這個數字顧思周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她從來沒有收到過這么貴的禮物,折合人民幣就是8888元呢,雖然平臺會扣一半的費用,但也有4444元。
顧思周覺得這個號碼眼熟,她連忙點進去,看這個用戶的主頁,結果顯示【此用戶已經注銷】。
顧思周有點茫然,剛剛給自己刷了禮物的賬號怎么這么快注銷了,好奇怪。
她翻開自己的留言,發現這個讀者就是每一章都給自己打賞送禮物的那個讀者。顧思周繼續往前翻,看到TA唯一一次留言,讓她好好休息,不要熬夜,剩下的就是土豪送禮物,只是這次最土豪。
顧思周反復看TA唯一一次留言:
作者小可愛畫的太好看了啦,劇情也好好看的哦,加油嗷~但素要注意身體,不要熬夜趕稿子畫畫呀,我們都會耐心等你的啦~
顧思周覺得這個讀者說話還有些臺腔,應該是個很軟萌的妹子。
她想不通這個可愛的軟萌妹子到底為什么在給自己投了這么多禮物后注銷賬號。
“叮——”她小腦袋終于想出來了,她想這個小可愛一定是被盜號了,被人盜刷了這么多禮物。
她連忙發了一條公告:如果大家號被盜了,在我這里誤刷了禮物,大家一定聯系我呀,我會把禮物金額(包括平臺抽走那部分)還給大家,感謝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她這些發完,擦了擦手,走向自己房間,準備洗澡睡覺。她剛推開自己房門,李知著從自己房間走出來。
顧思周:“我去洗澡,你洗完去床上躺著吧,等我洗完咱倆接著看電視劇。”
李知著垂眸,跟著她一起進入房間,悶聲說,“我今晚回自己房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