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我是不是站錯CP了?
李知著有點慌了,她發現自己真的惹到了暗黑版的顧思周。
“我錯了,我回家接受懲罰行不行?”李知著低低弱弱的求著。
“不行!就在這里!”顧思周語氣嚴厲,緩緩向下。
李知著驚恐拉住她的手,“顧思周,你想做什么!”
“既然你扔了手套,那我就換個方式。”顧思周身體已經滑落到座位下,抬頭看李知著,“這是不是你扔掉手套的初衷?”
“不是!”李知著用力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與不是,已經沒有意義了。”顧思周繼續動作。
“可是我沒洗澡!”
“我不在乎。”
“我在乎!”
顧思周冷臉,“那是你的事,你自己解決。”
李知著扭頭看到車窗外濃密的樹林,不遠處高速公路傳來大貨車轟隆隆的聲音,無數夜行車快速經過這里。在這種環境里做這樣的事,李知著想想已經面頰滾燙,窘迫緊張。
她正自顧自想時,顧思周已經得逞脫掉她的衣物,她本能用單膝抵在顧思周鎖骨處阻止她,“顧思周,這里絕對不行。”
她只強硬一秒,隨即軟下來,“用手吧,求你了,用手行不行,這樣我可以穿衣服。”
顧思周嚴肅且認真,“你已經親自把這個選項剔除了。”
李知著后悔極了,“我錯了,真的錯了,要不然我去撿回來行不行?”
“你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承受應有的代價。”顧思周語氣命令,“把你的膝蓋從我身上拿下來。”
“顧思周,你找打是不是?”李知著沒有拿下來,一改軟弱語氣。
顧思周笑了,撐起身來,直視李知著,微微挑了下眉,“那你打我一下試試?”
“咱倆武力懸殊,你要是真想打我,我肯定打不過你,所以,你現在就可以動手。”顧思周一副欠揍得意的小模樣。
顧思周死死掐著李知著的七寸,持寵而嬌。
顧思周脫下警服外套,蓋在李知著身上,“這樣就可以了,沒有人可以看到你。”
李知著氣勢已經弱下來,輕緩又認命說,“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顧思周不再理她,開始肆無忌憚。
狹窄的封閉車廂里泛起蕩漾迷離的情愫,如柔緩的溫水輕輕拂動。
水流最初輕緩,漸漸波濤微涌,隨后翻涌越來越劇烈,直到最后波浪滔天,翻云覆雨。
李知著左手扣住車門扶手的桃木內飾,五指逐漸用力,修長的指尖繃得泛白,手心汗液出了一層又一層。
隨著海浪的翻涌,她的身體在輕微的起伏,但是抓住門扶手的手卻越來越用力,青色的血管在用力抓握下微微凸起。
“思周……思周……”李知著聲音隱忍又細弱。
“求你了……”
李知著腦中的理智和意識逐漸被身體的本能剝奪,聲音透著破碎的痛苦。
“嗖——”
車外傳來一聲響動,緊接著一朵絢麗的黃色煙花在湖對面綻放。
五顏六色的煙花同時升空綻放。
李知著迷離的眼睛透著車窗看向湖對面。
煙花不止綻放在空中,更綻放在她的身體里,她喉嚨里發出難以壓制的嗚咽聲。
“放煙花了。”顧思周起身,緊緊抱著還顫抖的李知著,和她一起看向湖對面,“真漂亮啊。”
與李知著到頂點幾近瘋魔不同,顧思周平靜理智,連說話聲音都透著沉穩。
“你喜歡嗎?”顧思周撫著李知著的臉龐,撥去她被汗水粘在臉頰的發絲,“反正我喜歡看。”她幽暗的眸子看著雙目已經渙散的李知著,貼在她耳畔輕輕說,“尤其是你和煙花一起綻放的時候。”
李知著感覺喉嚨干啞,緩了片刻才說,“我想喝水。”
顧思周微微起身,從前排座椅間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放到李知著唇邊,輕輕抬起喂她。
李知著喝了兩口,清涼的水從喉嚨滾下落入胃中,這才讓她酥軟到縹緲的身體著地。
“還喝嗎?”
李知著搖搖頭,她現在累的不想多說一句話。
顧思周喝了兩口,漱口后打開另一側的車門吐出來。
李知著偏頭瞧著她,唇微動,但是什么都沒說。
顧思周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蟲,“我不是嫌棄你哦,我是想繼續親你,怕你嫌棄你自己。”
李知著依舊沉默,她想這回顧思周折騰完可以回家了。
顧思周簌完口,打開旁邊座位上的盒子,從里面翻翻找找,有些興奮,“我們今天試試凸點的好不好?我新買的,想今天用用。”
李知著已經放空的大腦已經不能過多思考,“什么凸點?”
顧思周在李知著唇上輕輕啄了一口,“就是被你扔的東西啊,你不是說要用手嗎,我得滿足你。”
“你……你還來?”李知著有氣無力問。
“對啊,這才剛剛開始。本來買的這些東西不想今天用,是你逼我今天用的。”
“你還買什么了?”
顧思周吻著李知著的唇,“等你用上就知道了。”
她轉頭看著隔一會兒就會放煙花的湖對面說,“你喜歡看煙花嗎?你看煙花,這次從后面。”
顧思周每一句話都充斥著邪惡,輕輕飄飄,又包含著強烈的暗示。
這一晚,李知著在車里被她翻來覆去折騰,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在這件事情上,顧思周天賦極高,她像是叢林里的獵人,永遠知道李知著隱藏的敏感到底在哪里,要怎么去捕捉。
她的確是用自己的方式懲罰李知著,擊碎李知著所有的理智,她只剩本能深陷情欲的海洋中,隨著顧思周起伏。
她腦中只有一個念想:
顧思周。
她對顧思周的愛從靈魂到身體,滲透到每一滴骨髓中。
這世上只有顧思周才可以。
除她之外,任何人都不行。
*
“嗡……嗡……嗡……”
枕邊的手機一遍又一遍地震動。
李知著在不斷震動中逐漸清醒,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她已經不記得怎么從湖邊回來的。
她眼睛發酸,每一寸的指尖都傳來難以言說的酥軟,她不想管手機響,想繼續睡覺,但長期以來的職業習慣讓她不得不拿起手機接聽。
“喂。”她的聲音異常沙啞。
“干什么呢!指揮中心給你打了3個電話沒打通,我給你打了第二個才打通,喝安眠藥了,睡得這么死!”
唐以墨暴躁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聽到她的聲音,李知著頓時清醒大半,坐起來問,“發生什么事了?”
“凌晨三點多,你說我給你電話能發生什么事!一晴廣場,現在過來。”
李知著徹底醒了,“好,馬上過去。”
她掛斷電話,看了眼枕邊人。顧思周睡得踏實,呼吸勻稱,沒有一絲要醒的意思。她想這么折騰,顧思周肯定也很累。她沒有忍心叫醒顧思周,從床上下來。
腳剛剛沾地要站起來那一刻,她差點沒有跪下去。
前所未有的酥軟,腿像是打了麻藥般,完全不受她控制。她緩了片刻,才悄悄走向衣柜,拿起衣服往出走。
一晴廣場是黎城市中心正在建的高端商業廣場,預計十一國慶期間開業,現在還在整修期。
廣場有一面高十多米的平臺叫泰頂,意思是泰山之頂,泰頂的臺階據說都是從泰山運過來的石頭打磨而成。
李知著到時,廣場外圍拉起長長的黃色警戒條,登泰頂的臺階處又拉起一層警戒。她從車上下來,在警戒外圍的民警直接拉起警戒線讓她過去。
一晴廣場十分開闊,除了幾個民警,再無他人。李知著掃視廣場一圈,直接走向泰頂。
“李知著。”
聽到有人喊自己,李知著停下腳步,轉身去看聲音方向。
唐以墨提著銀色的法醫勘探箱,快步走向她,身旁跟著她的助理。她手中的箱子,就算在夜色中,依舊明晃晃,反射著銀色的光亮。
“給你打了那么多次電話!”唐以墨忍不住抱怨,“指揮中心的人以為你出什么意外!以前晚上有案子,給你打電話,響不過五次就會接,今天是怎么了?”
李知著垂頭,“沒怎么,就是睡得有點死而已。”
唐以墨不依不饒,“你是不是喝安眠藥了?那東西不能喝太多,我可不想有一天在解刨臺上給你下刀。”
“我沒喝。”李知著聲音悶悶的。
“沒喝你怎么睡得那么死!”
“你問那么多干什么!這案子什么情況?”
“碎尸。”唐以墨脫口而出簡單兩個字,李知著腳步微頓看向她。
唐以墨:“具體的還得看現場情況,出警的民警報告說疑似人體組織。”
李知著和唐以墨走到泰頂下,給泰頂下的民警出示證件后進去。
“這臺階可太多了。”唐以墨把法醫勘探箱握在手中,抬頭望去。
“快走。”李知著先她一步上臺階,腳剛沾地,莫名地斜了一下,像是要摔倒的模樣,但很快調整姿勢快速往上走。
唐以墨瞪大眼睛看李知著上臺階,發現她今天走路的姿勢和往日不同,有點浮。
李知著是有武術功底的人,根基很穩,平日里再跋山涉水,也不會是這種樣子。唐以墨聯想到給李知著打了那么多次電話她才接,頓時悟了,她的CP好像站反了!!!
第132章 “所以,兇手最可能的職業是什么?”
兩個人繼續往上走,來到泰頂。
泰頂是占地面積至少七八百平的廣場,有音樂噴泉,有假山風景,中間是大理石鋪成半月型空曠廣場。
廣場中間,放著白色泡沫箱,周邊站著兩個穿制服的民警。
李知著和唐以墨徑直走向白色泡沫箱。泡沫箱上的蓋子扣在上面,外表干干凈凈,不見一絲血痕。
李知著盯泡沫箱問,“這個箱子有人動過嗎?”
旁邊的民警:“案發人打開過,我們出警以后帶著手套打開過。”
唐以墨已經穿戴好蹲下來后,緩緩打開泡沫箱蓋。
一股寒氣從箱子里散出。
箱子里放著三袋藍色冰袋,冰袋旁是白色塑料袋,里面可見粉紅色的組織。
唐以墨打開勘探箱,取出鑷子,打開袋子,從里面夾出一片薄如蟬翼的肉。在勘察燈的強光照射下,肉片似乎是透明的,巍巍顫顫,在燈光下散發著白色寒氣。
李知著:“怎么樣,是人體組織嗎?”
“是。”唐以墨語氣肯定。
她盯著鑷子夾的肉片,又打開袋子看里面整齊排列的肉片,“切得真整齊,這是我見過最干凈的碎尸,而且兇手還貼心放了冰袋,防止肉片腐化。”
唐以墨在泡沫箱周圍用力吸了吸,“沒有腐臭的味道,還有一股香味。”
李知著蹲下來聞了聞,“像是香水味。”
唐以墨又聞了聞:“是香奈兒五號的味道,香味是從箱子里面發出的。”
李知著凝視著粉紅色的人體肉片,眉頭微蹙,“整齊切割,放了冰塊,還噴了香水,兇手這么做是為了什么?這和以前我們接觸過的碎尸案完全不同。”
以前的碎尸案,尸體大多數腐敗,被裹在鮮血淋漓的容器里,仍在某個水溝或者偏僻樹林,找到時肢體已經腐敗發綠,散發著股股惡臭,而這次截然不同。
“我想兇手是為了我。”唐以墨半開玩笑,“放冰塊、噴香水不會直接去除任何痕跡,這么做原因只有讓尸片延緩腐化,就算腐化氣味不至于太難聞,是為了勘驗的法醫著想。”
李知著:“你想得真多,我還從來沒見過為了法醫著想,而故意做了這么多處理的兇手。”她盯著泡沫箱側面說,“這里有一張快遞單。”
快遞單是機打的,收件人寫的是:直接放在一晴廣場泰頂噴泉旁,寄件人有名有姓有電話。李知著拿出手機,輸入對應快遞公司和快遞單號,單號顯示這個快件的簽收時間是昨天23點19分。
李知著:“這里肯定不是分尸現場,這個箱子應該是快遞送上來的。”
凌晨4點07分,這個城市還沒有蘇醒,刑警隊的第三會議室已經燈火通明。于強眼圈發青,擰成川字眉,“李知著,我們隊每個人手上都有案子,這個碎尸案是真接不了。”
趙尋:“你這么說,就好像我們隊每個人都很閑一樣。”
另一個隊長林深還沒開口,李知著直言,“林隊,你是不是也很忙?”
林深略略笑笑,“我可以配合,但是這個案子……”他說到這里輕微搖了搖頭。
李知著:“這個案子我會親自負責。”
于強用力拍了下桌子,“就等你這句話呢,我出人絕對沒問題!”
李知著:“先去調查快遞公司,確認這個箱子是不是他們派送到泰頂,根據快遞單號去查發件人。”
于強:“這事交給我。”
李知著站起來:“其他的等唐以墨那邊尸檢結果再說,散會。”
她離開會議室,直奔唐以墨的解剖室,來到解刨臺旁。解刨臺上放著一片片粉紅色的肉片,下面微有化掉的血水,并不多。唐以墨盯著薄薄的肉片,臉色陰沉。
她做了快十年的法醫,勘驗過無數的碎尸案,受害者幾乎為女性。在她被調到黎城之前,有三起碎尸案至今沒有破,她偶爾還會聯系曾經負責偵查案子的偵查員,問案子有沒有最新的進展,其中一個案子已經過了七年,死者的頭至今沒有發現。七年間,兇手逍遙法外,但受害者卻尸首無存。每次想到這些,唐以墨麻木的神經會再次被喚起,尖銳刺痛。
李知著:“DNA檢測結果什么時候能出來?”
唐以墨:“八點吧,我已經催他們了。不過不需要結果出來,我可以直接告訴你,這些組織至少來自三個不同的人。”
“三個人?”李知著語調上揚,有些震驚。
唐以墨點頭。
“不會看錯了吧,人體每個位置肌肉紋理都不相同,也許是部位不一樣。”
唐以墨:“那我們就賭你玫瑰公館的那套大平層,要是三個人的,把你大平層送給我。”
李知著:“這種事情誰會去和法醫賭,還有其他信息嗎?”
唐以墨:“我從泡沫箱的上蓋塑料膠帶縫隙中提取到纖維物質,看起來像植物的根莖,已經拿去化驗。箱子周圍幾乎纏滿了膠帶,芳儀從這上面提取了56枚指紋。”
李知著盯著解刨臺旁邊桌子上幾乎纏滿膠帶的白色泡沫箱,“正常快遞箱蓋口位置會纏膠帶,但是這個快遞纏這么多,是……為了方便我們提取指紋?”
李知著:“提取指紋越多,嫌疑人范圍越大,我們排查的時間就越長。一個快遞從收發,運輸,輾轉需要經過很多人的手,沾滿了指紋。”
唐以墨:“兇手智商很高,而且有著強大的心理素質,精湛的切割技巧。這種程度均勻的肉片切割,我是做不到。”
李知著:“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用機器切的?可以保證切割的厚度。”
“不可能。”唐以墨用鑷子夾出兩片肉攤開在不銹鋼解刨臺上,“人體除了肌肉還有筋膜,這些組織的筋膜全被剔除,機器怎么會剔筋膜,只會暴力切割筋膜。”
李知著盯著那些排列整齊的肉片,“所以,兇手最可能的職業是什么?”
“外科醫生。”唐以墨脫口而出,“當然,這只是我的判斷,在沒有更進一步證據前,屠宰人員、廚房工作者等都在嫌疑范圍內。”
李知著:“如果真確認是三個不同的人,這會是個大案。”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兇手是她迄今為止遇到最狡猾的對手。
從唐以墨那里出來,李知著沒走兩步安然跑過來說,“李隊,快遞發件人已經找到帶回來了,于隊正在審。”
李知著走進審訊室的旁聽房間,隔著單向玻璃看著坐在審訊椅上,茫然又惶恐的年輕男人。
男人:“警察同志,你們為什么要抓我?”
于強把一張白色泡沫箱照片放在他面前問,“這個箱子是你寄的?”
男人點頭,“對,是我寄的,有什么問題嗎?”
于強:“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嗎?”
男人:“需要保鮮的食品吧,要不然不能用泡沫保溫箱。”
于強微微瞇起不大的眼睛,“你不知道這個箱子里是什么?”
男人微微搖頭,“不知道,我就是個跑腿的,別人讓我寄我就寄。”
于強:“誰讓你寄的?”
男人:“我不認識他,他給我打電話,讓我幫忙寄快遞,100塊錢跑腿費。”
于強:“那個人長什么樣,怎么聯系你的,從哪里給你的快遞,具體時間是什么,說得越詳細越好。”
男人聽到這里更慌了,“大哥,箱子里有什么,不會是毒品吧?我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箱子怎么給我,我就怎么寄出去,我沒打開過,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是無辜的!”
于強嘖了一聲,“讓你說什么你就說什么,你是不是無辜的,你說的不算,我們會查的。”
男人舔了舔下唇說,“我沒見過那個人,我倆都是電話聯系。他把箱子放在我家附近公園草叢里,我去那里拿,上面收寄地址已經寫好,錢也在那上面,我拿到直接去寄了,時間大概是昨天早上七點多,不到八點。”
男人不安問,“大哥,你和我交個底,那箱子里到底有什么啊?我這心突突跳,快要嚇出心臟病了。”
于強:“不該知道的別問。”
于強從審訊室出來,李知著說,“老于,再審幾遍,要是他說的話前后一致,沒有太大出入先把他放了,不像他。”
李知著話音剛落,手機震了下,她掏出來看,是唐以墨在群里發信息:
DNA檢測結果出來了,來自三個不同的男性,DNA庫里沒有比對信息。
于強盯著手機屏幕,震驚大喊,“被碎尸的有三個人!而且都是男性!”
這么多年的刑警工作經驗,早已經讓他習慣性地把碎尸案受害者帶入為女性,然后習慣性地把兇手帶入男性,再習慣性地聯想到侵犯或者家庭矛盾之類的原因,兇手殺死受害人,害怕暴露后分尸。
他對這類案子的破案思路早已經公式化。
看到這條消息,他立刻折返回審訊室問男人,“給你打電話的人,是男是女?”
男人:“說到這里我還有點奇怪呢,聲音像是經過特殊處理,根本聽不清男女。不過我當時沒在意,給錢就行。”
*
顧思周醒來后如往常一樣洗漱吃早餐,在家換好警服還沒出門,聽見走廊有動靜。她連忙開門出去,看到把鑰匙插入門鎖的田復燃。
“燃姐!”顧思周興沖沖喊。
田復燃嚇得一哆嗦,猛然看向顧思周,眼里全是警覺,又瞬間切換神色,擠出一絲笑,“思周,你嚇我一跳。”
“燃姐,我可有日子沒見你了,你干什么去了?”
“是不是……”顧思周好奇瞧著她,“做臥底,挖了一個大新聞?”
“我這回不是挖新聞,而是造新聞。”
“造新聞,什么意思?”
“你以后就知道了。”田復燃說完擰開鎖,開門欲進去。
“燃姐。”顧思周叫住她,“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怎么突然間對我這么冷淡?”
田復燃掃了眼顧思周一身警服,“思周,看到你穿這身衣服,我有點害怕。”
“你怕什么,我又不抓你。”
田復燃笑更深,她打量顧思周片刻后問,“你有喜事?”
顧思周笑嘻嘻點了點頭。
田復燃:“和你大隊長重歸于好了?”
顧思周笑得更開心,“是啊。”
“祝福你。”
田復燃明顯很低沉,顧思周敏銳感覺到這一點,她看到田復燃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纏著創可貼,“燃姐,你……怎么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你的手怎么了?受傷了嗎?”
田復燃把右手放在身側擋住,半開玩笑,“這才是我真正的樣子,以前的我都在偽裝。你快上班吧,再不走遲到了。”田復燃說著擰開門鎖進去。
第133章 “誰會傷害顧思周?”
田復燃回家洗澡后換一身黑,黑色夾克黑色緊身長褲,她臨出門之前從門口鏡子看一眼自己,模樣未變,但是眼神卻沉得可怕,和從前的自己相比,像是同一個軀體里住著兩個不同的靈魂。
她推開家門,在小區門口打車到墓園。墓園門口有一個同樣穿一襲黑的女人等著她,她手中捧著一束雛菊。
雛菊白嫩的花瓣,金黃的花蕊,微風輕吹,白潔的花瓣隨風浮動,美麗又脆弱。
田復燃走向捧著雛菊的夏未至,兩個人往墓園里面走,登上長長的臺階,來到墓園深處,在尤年墓前停下。墓碑上放著一張尤年的黑白照片,照片里她神色憂郁悲涼,仿佛對這世界沒有任何期待。
夏未至把花放在尤年墓前,“尤年,他們都死了,仇我們報了,你安心吧。”
田復燃:“是啊,不要再給我托夢問他們有沒有死了,都死了,我親手殺的,夏未至分尸,死得徹徹底底。只是他們都不記得我們,他們只記得曾經做過的事,但卻不記得我們每個人。可能……在他們眼里,我們只是長相略有區別的物品,有那么一件,但是具體是哪個,不重要。賈老師是我最先殺的人,他死前痛哭流涕,說自己有妻子,有女兒,說自己做錯了,讓我放過他。可是,我們難道不是別人女兒嗎?他的女兒是人,而我們只是一條賤命,一具可以隨意出賣的軀體嗎?”
田復燃說到這里微微抬頭,努力控制住在眼圈打轉的淚水。
四下安靜,只有墓園旁的松樹上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靜到有些壓抑。
夏未至冰冷的目光從尤年的墓碑向遠望去,片刻后說,“走吧,今天還有最后一個人送來,早點處理掉。”
田復燃跟在夏未至身后,兩個人出了墓園,回到“工作室”。
田復燃拉開門,走廊里冷到發青的光投進漆黑的房間,照到側臥在里面的男人身上。他的嘴用膠布貼住,雙手綁在身后,雙腳用繩子捆住。
看到房門被打開,男人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田復燃穿著藍色的防護服,帶著手套和帽子,站在門口,她修長的身影投在男人身上,像是死神影子。她在男人身*邊蹲下,撕開貼在男人唇上的膠帶。
男人大口喘著氣,“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把我綁在這里?你別沖動,只要你不傷害我,我們一切都可以談。”
田復燃把手機放在男人前方,坐在旁邊紅色塑料板凳上,冷到麻木的目光直視著男人,“談什么?”
男人十分冷靜,“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辦到的都可以給你。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錢,只要你不傷害我。你放心,我不會報警。”
田復燃饒有興趣問,“我可不相信你不會報警,除非你有把柄在我手上,如果你報警,我會利用你這個把柄把你一起拉下水。”
男人略思片刻:“我有情人,不止一個,好幾個,這可以算作把柄吧?”
“這算什么,頂多算你生活作風問題。我想要的是能把你和我一起拉到監獄里的把柄。你想想,你做到華明集團這么大國企的財務總監,到底做了哪些見不得人的事?”
田復燃把自己殺人工具箱從旁邊拉過來,撥弄里面的工具,有單刃匕首,雙刃匕首,錘子,棍子,麻繩,釘子,這些工具都沾著血,已經變成黑紅色,散發出腥臭的味道,她懶得擦,就這么堆放在里面。
“你想,我給你10分鐘時間,想出來可能還真不用死,實在想不出來就看看自己到底想要哪種死法。我現在殺人水平有進步,你不用那么痛苦了。”田復燃從工具箱里拿出已經看不清原本顏色的圓形倒計時器,哈了口熱氣,用衣袖擦擦上面的血跡,調好時間,摁下按鈕,放在男人視線前方。
倒計時指針轉動的噠噠聲在狹小的空間顯得格外刺耳,每一秒都在宣誓著死神的臨近。
男人鼻息間全是血腥的惡臭,看著沾滿血的工具,聽著自己生命的倒計時,再也沒法平靜,身體控制不住地打顫,“我貪污,行賄受賄,挪用公款,這應該算吧,這可是刑事犯罪。”
“有沒有和人命相關的?”
“人命相關……”男人搖頭,“怎么可能有人命相關的事情。”
田復燃從紅色小板凳上下來,蹲在男人身旁,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他,“柳善的尸體在哪里?”
男人聽到她的話,先是愣住片刻,隨后驚愕睜大眼睛,呼吸突然間急促起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起來了?”田復燃又坐回到紅色小板凳上,“你告訴我柳善的尸體在哪里,我掌握了這個把柄,就放你走。”
“你到底是誰?你怎么知道柳善,你是她女兒?不可能,柳善的女兒已經死了,你不可能是她女兒!”
田復燃瞄了眼倒計時器,“你還有六分鐘。”
男人仔細端詳田復燃,“你長得一點不像柳善,你不是她的女兒,你難道是何其澤的女兒?我記得何其澤女兒很小,我們只殺了她的丈夫,沒殺她的女兒。”
田復燃從箱子里拿出沾滿血肉,已經發黑的錘子,“看來你殺的人不止柳善一個,還有何其澤和她的丈夫。”
男人忽然頓悟大喊,“付春雨、李金貴、馮勇民他們三個人是你殺的!”
“他們的死和我沒關系。”田復燃拿起放在地上的電話到唇邊,“蘇爾,你知道這三個人的死是怎么回事嗎?”
電話里傳來冰冷的女人聲音,“是我策劃殺掉的。我再問一次,我媽媽的尸體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突然放聲大笑,“沒想到,何其澤和我們玩了金蟬脫殼,她把柳善的女兒藏好,自己的丈夫和女兒卻不管不顧!”
男人的笑聲讓田復燃心煩意亂,她拿起錘子,對著男人的膝蓋處用力砸下去,“咔嚓”骨頭碎裂聲音很清脆,男人右腿膝蓋處向下凹出一個血洞,鮮紅色的血頃刻間染透淺灰色褲子。
在男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時,田復燃再次拿起膠帶,動作熟練地把他的嘴纏住。他臉上肌肉被膠帶纏得變形,嘴唇上翹,呲出白牙。
這些做完,田復燃拿起電話,“蘇爾,你還有別的問題嗎,沒有我會用刑問出柳善尸體下落。”
蘇爾冷淡說,“別讓他死得那么輕松。”
田復燃把電話揣進兜里,再次撕下纏在男人嘴上膠帶。
“別說那些沒有用的,你想死得痛快點,老老實實說出柳善尸體在哪里。”
男人呼吸起伏,眼里已經沒有剛才求生的光,但依舊惡狠狠地看向田復燃,“柳善、柳善尸體早被、被……我們扔進強酸池里,連、骨頭渣都不剩!”
“哪個強酸池?”
“哈哈哈,當然是大華化工廠的強酸池。”
田復燃手里拿著沾血的錘子,打量男人,“蘇爾不讓你死得輕松,但我不是變態,沒有折磨人的癖好。”她瞄了眼計時器,“還有2分鐘,你說點可以讓我高抬貴手的有用信息。你有錢的事就不用說了,錢對我這種馬上要判死刑的人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何其澤的女兒!”男人意識到自己的死期,垂死掙扎,“我死了以后,何其澤的女兒肯定活不了,連續死了四個人,他很定會發現端倪,到時候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何其澤的女兒。”
“何其澤的女兒叫什么名字?”
“顧思周。”
田復燃麻木的眸色中閃過驚愕,她扯著男人衣領問,“你說她是誰?”
男人盯著田復燃,“你不是何其澤的女兒,你和她長得不像。”
“誰會傷害顧思周?”
“你想知道,就去問柳善的女兒,她更清楚。”男人說完,緊繃身體松懈掉,控制不住哈哈笑起來。
田復燃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捅進他左胸口第三和第四根肋骨之間的心房處。男人的笑聲被從心肺反流出來的血卡在喉嚨里,不再發聲。
田復燃依舊用鉤子勾在尚未死透的男人下顎,把繩子拉在肩上,拖著男人往解刨室走。
她把男人拖到解刨臺旁邊,對夏未至說,“這是最后一具尸體了。”
夏未至瞄了一眼,“他的生命體征還沒有完全消失。”
“那你就等一會兒,等他死透,我出去打個電話。”
田復燃出去,脫下防護穿戴,拿起另一個手機打給顧思周。
“燃姐。”電話那邊很快接通。
“思周,你出院的時候,來接你的女人是你小姨是不是?我想采訪下這個年代的女性,做一些列的主題專訪,她叫什么名字,我先記錄下。”
“你這個主題選角挺刁鉆啊,和你之前的新聞風格完全不符,你這是要換風格了?”
“小警察,你怎么總是帶著一堆問題,燃姐可不高興了。”
“燃姐我錯了,我小姨叫何其芳,是六零年代生人。”
田復燃突然緊張起來,“思周,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指的不是日常安全,我怕有人害你。”
“燃姐,你最近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奇奇怪怪的。”
“我只是做夢夢見不好的事,有點害怕所以提醒你。”
顧思周哈哈哈笑起來,“燃姐,你夢見我了?我可是名花有主了,你夢見我不如夢夢徐律。”
“你現在滿臉寫著我很幸福,我談戀愛了,誰會去夢你!你燃姐我可是直女!李隊很厲害是不是,你盡量別和她分開,記住我的話,小心有人害你。”
“燃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田復燃:“總之,你要小心,記住我的話,掛了。”
田復燃掛斷電話后拿起另外手機打給蘇爾,電話響了三十多秒才接聽。
“蘇爾,剛剛第十號死者和我說他死了以后會有人發現端倪,顧思周會有危險,你下一步有什么計劃?”
“這不是你要考慮的事。”
“但顧思周是我的朋友!不能因為我們的行動而讓她陷入危險!”田復燃話還沒說完,電話里傳來忙音。
*
晚上11點多,李知著看完情報科發過來的最后一個視頻,視頻里是寄件男人走向公園的監控視頻。他取快遞的公園沒有監控,只能從路口的監控里看到他。公園是開放性的,周圍有老舊居民樓,那一片是監控盲區,如果兇手從舊居民樓過來,又從那里離開,根本無法查找。
今天耗費了大部分警力去給可能接觸到泡沫箱的快遞員收集指紋,拿回來作比對,比對結果顯示其中有50枚可以找到對應人員,還有4枚指紋需要繼續排查。
案子目前沒有任何線索。
會議室里,李知著手指敲了敲桌子,“怎么沒人說話,都睡著了?”
第134章 發現廚房里的藥
會議室門被推開,唐以墨走進來,“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剛剛在等報告。”她把報告遞給李知著后在旁邊椅子坐下來,“剛剛從動植物研究中心那里拿到的結果,在泡沫箱膠帶里的物質是植物莖,對比了細胞結構,屬于菊科植物。”
李知著問于強:“這個細節跑腿的賀蘭當時說了嗎?”
于強:“沒有,當時沒問到。”
李知著:“孫斌,大壯你們會后找賀蘭核實下他最初看到箱子時的情況。”
李知著手中的筆輕輕敲著桌面,“殺死三名男性并碎尸,而且尸體沒有像其他碎尸案把尸塊仍在荒山野嶺,或者沉入水中,達到藏尸的目的,而是送到即將開業的城市中心購物廣場,兇手這么做的動機是什么?”
于強:“我們可以調查下一晴廣場的老板,看下是否有私仇,不排除一晴廣場開業,對周邊商圈沖擊很大,其他商業競爭對手想要在一晴廣場開業前搞破壞。”
李知著:“那這種商業競爭手段挺刑啊,居然能想到殺人碎尸。”
于強:“不排除**性質的組織作案,這樣的案子我師父以前遇見過。”
李知著擔憂的是兇手制造了很多調查方向,實際上都是干擾警方找到真相的煙霧彈,她轉向唐以墨,“唐以墨,從尸檢角度,說說你的想法。”
唐以墨:“單純從分尸技術上看,兇手絕對擁有解刨學知識,而且從事著這方面的工作。我檢查了每個尸片,上面沒有一絲筋膜,這就說明兇手分尸的時候手工剔除筋膜。從刀法上看,兇手冷靜到近乎殘忍,而且有相對安全的地方讓兇手完成整個分尸過程。尸片有被冰凍過的跡象,這就說明兇手還有足夠空間可以冰凍尸體。”
李知著頷首,“我們發現的尸塊只有不到1公斤重量,三個男人的體重保守估計也會超過150公斤,他們的其他部位在哪里?是被送到其他地方我們還不知道?還是依舊被兇手藏在分尸處沒做處理。我有一種直覺,兇手不會只拋尸一處,我們不止會收到一個白色泡沫箱。”
于強粗厚黑大的手掌摸了下頭,眉頭緊皺,“那我們怎么辦,坐在這里干等著收箱子?”
李知著:“于強,讓各個派出所先幫我們排查符合分尸地點的地方,有冷凍條件,比如屠宰場、冷鏈食品加工、大型飯店等地方是重點排查對象,尤其是荒廢的,沒有正常使用的場所。兇手能冷靜分尸,環境肯定相對安全,持續生產的地方并不滿足這些條件,先排查荒廢但有可能使用的地方。”
唐以墨:“從尸片的切割手法看,兇手有很強程度的強迫癥,白色泡沫箱干凈整潔,說明兇手對清潔性要求極高,這些綜合在一起看,兇手是醫生的可能性極大。目前這些線索,非常符合醫生職業習慣。”
羅峰:“小唐,我不同意你的觀點。從以往的案子經驗中,我們的確可以根據兇手分尸手法來判斷兇手大致職業,但那些幾乎都是沖動殺人后兇手在時間緊迫情況下本能反應。如李隊剛才所說,兇手有相對安全分尸空間,再加上兇手精密策劃,完全可以模仿分尸手法,干擾我們警方偵查方向。”
唐以墨:“模仿和精湛是兩個概念。能這么精準剔除筋膜,所有切片厚度肉眼看不出區別,這不是光模仿就可以完成的,需要長期的實踐。”
安然:“那廚師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技術?我看很多廚師下刀特別快,切得也很均勻。”
李知著:“目前我們線索太少,這些職業都是排查的對象。今天會先到這里吧,大壯、孫斌你們去找完賀蘭后結果告訴我一聲,然后直接回家休息。”李知著說完率先站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驚愕看向李知著。
于強忍不住問,“這么大案子,你讓我們回去休息?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怎么回去休息?”
“能想的我們都想了,該查的也正在查,沒有結果前,在這里熬著也沒用。先回去吧,現在還不到集中保密偵查的時候,記得回家以后對家人保密,什么都不要說。”
李知著說完往出走。
唐以墨雙臂抱在胸前,酸溜溜說:“這談戀愛和不談戀愛就是不一樣,以前這種案子,她什么時候回過家?”
于強站起來,“挺好挺好,以前她不走,誰敢走。現在領導都走了,我們還不趕緊撤,往后哪里有好日子!王局問起來,讓我們大隊長去解釋!”
李知著上車之后給顧思周發信息:我往家走了。
過了十多分鐘,顧思周才回:我今天估計不回去了,上面下通知,讓我們連夜排查特定場所。我們轄區內這種地方特別多,得連夜排查,你到家好好休息,在樓下買點吃的再上樓。
李知著突然笑了,她沒想到自己剛剛那條工作指示會波及到顧思周。
李知著:你在哪里呢,我陪你一起排查。
顧思周:不用,你可千萬別來,來了我們壓力很大。雖然沒說什么案子,但是我感覺案子不小,這不會是你半夜起來去現場的案子吧?
李知著:是。
李知著:我還是去找你吧,你把地址告訴我。
顧思周:就不告訴你,讓你想想我。你回家吧,別來我們這里,我得考慮到其他人的感受。
李知著:誰和你一起?還是徐輝嗎?
顧思周:張叔。你放心吧,我和張叔配合可默契了。趁著今晚我不在家,你好好休息,算是我給你放假了。
李知著沒有強求,到家時已經是第二天凌晨。她們所住的房子不到六十平,李知著從來不感到空曠和冷清,但是顧思周不在家,這個小房子像是瞬間掉入寂靜的深淵,從里到外透著寒意。
李知著洗澡出來,沒有一絲困意。顧思周雖然只是今晚不在家,但是李知著心口卻泛起酸澀的思念。這種思念越來越具象化,讓她早已經不疼的胃隱隱抽痛。
她發現對顧思周的依戀越來越深,短暫的分開都能讓她焦慮難捱。
她在沙發上坐下,拿出手機給顧思周發信息:想你了。
顧思周沒有回她,應該是在排查現場,沒有時間。
和顧思周在一起這么長時間,都是顧思周做早餐,想到這里李知著起身去廚房。她打算做包子,查教程發現包子的面需要發酵,便開始找酵母粉。她記得顧思周買過,放到廚房柜子里。
她開開關關打開好幾個柜子,當她拉開廚房上面的柜子時,兩瓶白色的塑料藥瓶出現在面前。藥瓶外層的說明書已經被撤去,只剩下光禿禿的藥瓶。
這是顧思周喝的藥嗎?為什么放在廚房柜子頂,又為什么撕下標簽說明書?
她能想到的唯一答案是顧思周害怕自己知道這些藥的存在,故意藏起來的。她打開藥盒,分別倒了兩粒藥到手上,又把藥瓶放回去。
*
凌晨三點多,顧思周和張叔開到轄區一片荒廢的工業區。這里原來的工廠已經遷移,本來是要改居民樓和商場,但是因為政府和開發商還沒有談好,所以這一帶荒廢下來。
四下無人,連路燈都稀稀疏疏,連續壞了好幾個,偶爾一只老鼠從馬路穿過,眼睛雪亮發紅。
顧思周開車時感嘆,“張叔,咱們轄區還有這樣的地方,以前從來沒來過。”
顧思周:“張叔,你說這是什么案子?以前協助調查至少知道一些案情。”
張叔:“能讓我們這么大規模排查,說明幾點。第一,被害人身份未知;第二,應該是分尸案,而且手法惡劣性質嚴重,我們現在找的,應該是分尸現場。”
顧思周:“就沒有可能在家分尸嗎?為什么要排查這些地方?”
張叔:“肯定是根據目前線索,大致確定方向,但線索依舊很少,不明確。有些案子,雖然有線索,但是還需要大規模排查,下到咱們基層就是這樣的工作。”
顧思周認同點頭,“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我懂了。”
張叔手放在下腹揉了揉,“小顧,你幫我停下車,我去方便下。這年紀大身體是不行了,總愛上廁所。”
顧思周連忙靠邊給張叔停車。
“汪汪——”
“汪汪——”
不遠處兇猛的狗叫傳來,聽起來像好幾只狗在互掐。這種地方,野狗很多,但是大晚上叫得這么猛,可能是看到什么東西或者什么人。
顧思周猶豫片刻下車,沿著狗叫聲音,走向廢舊的漆黑工廠。
在黑漆的夜里,工廠旁側草叢里白色的箱子格外顯眼,那幾個狗咬著箱子來回撕扯。
箱子里面有什么?
顧思周拿起警棍,打開警用手電筒,照向撕扯箱子的野狗。
野狗們停下撕扯,同時看向顧思周,漆黑的眼睛兇光畢露,它們齜牙咧嘴,喉嚨里發出嗚嗚嗚的威脅聲。顧思周攥緊棍子,做出揮舞的動作,野狗汪汪叫了兩聲,不情不愿緩緩后退。
第135章 破案的關鍵
野狗撕扯的是白色泡沫箱,外層已經被扯掉很多泡沫,但是箱層厚,而且纏了很多膠帶,所以里面并沒有被撕開。
“小顧!”張叔匆匆跑來,“你怎么自己下車了。”
顧思周已經從褲兜里翻出手套戴好,她指著白色泡沫箱,“張叔,我打開看看里面有什么,剛才幾只野狗在撕扯這個箱子。”
顧思周小心翼翼撕開纏著箱子的膠帶,打開被咬得殘缺的上蓋,一股隱隱的腐臭味撲面而來。
她抬頭看了眼張叔,張叔點頭示意,把手電光束繼續照在箱子里。
箱子里是一個白色塑料袋,隔著塑料袋可見紅粉色組織。
顧思周打開塑料袋,袋子最上面是一小節人的手指,看起來像中指,手指上裹滿褐紅色的血,血跡已經干了。
*
李知著到現場的時候,警戒線已經拉起來。她匆匆往里走,安然跑過來說,“李隊,這是第二個泡沫箱,是轄區民警排查的時候發現的。”
李知著繼續往前走,突然間腳步微滯。雖然是黑暗的凌晨,現場好多穿警服的人走動,但她還是一眼辨別出自己最愛的人,那個欣長的身影。
顧思周這時也恰好看到她,兩人相視,目光中都露出一絲柔軟。
李知著走近問,“你就是發現泡沫箱的民警嗎?”
顧思周點頭。
李知著:“你說下當時發現的情況。”
顧思周把經過講了一遍。
這種感覺還挺微妙。
顧思周把經過講完,繼續說,“發現箱子后,我在附近搜索,發現一株雛菊。”
她指著旁邊痕跡技術員已經放入證物袋中的一朵已經枯萎,花瓣已經蔫軟發爛的雛菊。
顧思周:“這個廠區周邊全是農作物,附近路邊景觀帶也沒有種這種雛菊,所以我想應該是在箱子上一起帶過來的。”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唐以墨拎著銀色勘驗箱匆匆走向她,她看到李知著笑了,“這回你來得比我早啊。咦,思周你也在這里。”
李知著:“這個泡沫箱是思周發現的。”
“怪不得你來得這么早。”唐以墨意味深長笑了,蹲在白色箱子邊,打開白色塑料袋。看到里面散落的已經發出腐臭的紅色組織,又翻了翻袋子外面,“這次沒有冰袋,是發現的時候就沒有嗎?”
顧思周:“對,發現的時候就是這樣。我只是打開箱子蓋,看到里面有手指,就扣回去等你們過來。”
唐以墨:“看分尸手法,并不像同一個人所為。這次碎尸絕對是個毫無經驗的人生切硬剁的。”她翻看箱子,“不過箱子纏膠布的手法和昨天發現的相同,像是一個人纏的。”
李知著:“思周在箱子周邊發現一朵已經枯萎的雛菊,和昨天發現的菊花也許是一類品種。現在這個碎尸案大眾還不知道,應該不會這么快有模仿作案。”
唐以墨扣上箱子站起來,“先把這些組織拿回去做檢驗吧。”
李知著:“如果DNA檢測一致,那么可以排除真對一晴廣場開業而進行的破壞和報復。”
顧思周在一旁聽著,“你們是說,昨天也發現同樣的碎尸,拋尸地點在一晴廣場嗎?”
李知著:“對。思周,一會兒你交接完工作回去休息吧。”
顧思周:“你要直接回隊里嗎?”
李知著點頭,“可能最近都不能回家了。”
*
解剖室里,李知著盯著唐以墨取樣,“能從尸片紋理看出來和昨天發現的尸片是不是屬于同一個死者?”
唐以墨沒好氣白她,“姐姐,你當我是神啊,昨天是股肌,今天是背闊肌和肱三頭肌位置,我光看這些碎肉我怎么能分辨出來是不是一個人,開什么玩笑!”
“我對你有信心,反正就我們兩個人,你和我說說你的直覺判斷。”
“你非要這么問,那我告訴你,不是相同的三個人。”
“原因?”
“雖然肌肉組織位置不同,但是他們的脂肪含量相差甚遠,所以我判斷不是相同三個人。”
李知著:“就是說,昨天案子沒有任何進展,今天又多了三個受害者。”
“你可以這么理解。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進展,我在箱子底部發現一根頭發,已經送檢了,長度和顧思周完全不同,目測不是顧思周的,等DNA比對出來,如果確定不是顧思周的,可能是兇手的。”
唐以墨頓了頓又說,“這次的兇手根本不具備任何解刨知識。”她拿起里面沾滿血的斷指,在無影燈下看了看,“你看這根手指,斷面有多條傷痕,切面尖銳,明顯是蠻力切剁導致,而且尸片有大有小,有薄有厚,排列毫無規則,沒有冰袋和香水,和昨天發現的尸塊絕不是同一人切割。”
李知著:“也許是故意這么做,干擾我們的調查方向。”
唐以墨:“也有這個可能。但是從我個人這么多年對兇手的側寫經驗看,昨天那個兇手是有強迫癥的,應該不會允許自己有這樣的分尸效果。讓我判斷這是兩個人的線索是箱底的頭發,按照昨天兇手的性格,絕不會在箱底留下頭發。”
李知著:“如果有目的性地干擾警方偵查方向,可能會進行偽裝,沒準頭發是從某個衛生間之類的地方撿的,故意放進去的。兇手智商很高,而且精心策劃,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唐以墨聽完不禁說,“李知著,你千萬別做兇手,你這樣的兇手真是太可怕了,沒準都能讓警方在證據鏈形成閉環,冤枉一個無辜的人。”
李知著走到外面,在椅子上坐下,“我等DNA結果出來再走。”
唐以墨:“你不去安排人查查監控?”
“難道破案子就得靠監控嗎?以前沒有監控,警察一個案子都破不了?”
“李知著你別在這里說大話了,沒準這會成為你職業生涯第一個懸案,你就是太順了,沒體會過破不了案的痛苦和煎熬。”
“我可沒有你那么強的責任心,與我而言,破案盡人事聽天命,死活破不了我也沒招。”
刑警隊辦公室,所有人面色都很凝重,于強眉頭擰成川字,孫斌無奈嘆氣。
安然:“這已經是我們發現第二個泡沫箱,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三個,第四個?”
羅峰:“如果DNA檢測一致,也許會的,兇手似乎享受不同地點拋尸過程。”
安然頂著黑眼圈趴在桌子上:“我是不享受,昨天剛和情報組看完跑腿男收快遞公園附近的監控,一會兒可能又要去看那個路段的監控。你們說兇手是不是有病,拋尸能不能一次性拋完,滿城扔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這會給我們造成很大工作量嗎?一點都不體諒我們這些小警察。”
“DNA檢測報告出來了。”李知著手里拿著幾張紙走過來。
所有人轉頭看向李知著,不知不覺呼吸放緩。
“與昨天發現的尸片完全不一致。”
“艸!”于強脫口罵了一句。
李知著:“不過,和三天前在臨河市發現的尸片DNA比對結果一致。”
于強:“什么!臨河市!臨河市與我們隔著三個省,怎么會跑到臨河市!”
李知著走向自己辦公桌的電腦,解鎖后點開對應文檔,“我剛剛聯系臨河市警方,他們已經把發現尸片的檔案和資料發過來。尸片依舊被放在泡沫箱中,投放在臨河市城市中心廣場,是從黎城快遞過去的。”
她說著點開圖片,“尸片和我們昨天發現的一樣,里面放著冰袋,有香水味,和昨天不同的是,箱子里面放著一株雛菊。”
安然盯著照片:“這株雛菊和我們今天在拋尸現場發現的幾乎一模一樣。”
李知著:“所以就算是DNA不同,分尸手法不同,但是作案習慣相同,可以判定是同一人或者組織作案。截至目前,我們已經檢測出6個不同男性DNA。今天箱子里,發現一根頭發,檢測結果是一名女性DNA。根據目前拋尸手法,兇手肯定不止投尸三處,應該還有更多的拋尸地點,只是我們沒有發現。”
李知著:“老于,臨河的尸塊是兇手快遞過去的,我和唐以墨要去一趟臨河。也許兇手還有其他快遞派往其他城市,你帶人重點排查快遞公司,尤其是郵寄白色泡沫箱。”
她匆匆向外走,只有余音傳來,“老于,這里先交給你了,我和唐以墨很快回來。”
李知著到家時,顧思周在睡覺,她聽見外面有動靜從臥室出來,看到李知著跑過去問,“你怎么回來了?”
李知著有些歉意,“我要和唐以墨去趟臨河市,回來收拾一下,吵到你了吧。”
顧思周搖頭,“沒有,本來白天我也睡不好。這么大案子,你們不在黎城,去那么遠的臨河市,難道臨河市有什么重要線索嗎?”
雖然案子要保密,但是顧思周是第二個泡沫箱發現者,李知著沒有隱瞞,“臨河市發現一個白色泡沫盒,里面放的尸塊DNA和今天凌晨發現的尸塊DNA比對一致,查看單號,是從黎城快遞過去的。”
顧思周:“里面也放著雛菊嗎?”
“對,目前發現這三個箱子,都有雛菊,只不過存放位置不同,快遞到臨河的放在泡沫箱里面。”
顧思周略思:“也許,雛菊是破案的關鍵,兇手想用雛菊給我們傳遞一些信息。”
“但是兇手究竟想告訴我們什么呢?”
顧思周:“可以搜搜有關雛菊的信息,如果真的搜到了,也許會成為破案的關鍵線索。”
李知著抬手揉了揉顧思周滾得有點凌亂發絲,“好,這件事我交代給安然,你乖乖躺會去睡覺。”
“我幫你收拾東西。”顧思周先一步回到臥室,從床底抽薄荷綠色的小皮箱打開,“你出差用這個吧,這里你的東西不多。等你回來,我們搬回到玫瑰公館吧,那里有車位,晚上去案發現場方便些,住在這里很不方便。”
“都聽你的。”李知著在顧思周臉頰輕輕吻了下,眉眼溫柔化水,“謝謝老婆這么體諒我。”
顧思周撅嘴,“反正玫瑰公館的房子在我名下,以后要是我們分手,走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下次換我趕你出去!”
李知著笑了,掐了掐顧思周的臉頰,“所以要小心侍奉老婆大人,被你趕走我真的無家可歸了。”
“算了吧!”顧思周拿出一件加絨的登山服放進箱子里,“臨河市已經算西北,那里早晚溫差大,你看你裝的都是單衣,沒有一件厚衣服,到那里凍感冒了怎么辦。還說要侍奉我,我得反過來照顧你。”
第136章 青梅
李知著望著她,眉眼分外溫柔,“我最多去兩天,你在家自己要小心。”
“放心吧。對了,你這么說,讓我想起燃姐,燃姐前兩天很莫名其妙給我打電話人,讓我小心,說有人害我,我還納悶,你和她說S的事了嗎?”
李知著:“這種事連于強都不知道,她怎么會知道。”
顧思周扣上箱子站起來,“那就奇怪了,她最近非常反常,那天早上她回來,語氣神色都不太對,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當時你不在,燃姐怕我一個人傷心,總是找我和我玩,如果她有困難,我也想幫幫她。”
“等我們忙完這陣后去看看她。”
送走李知著,顧思周躺在床上睡不著覺,她腦子里全是發現那株白色花瓣,黃色花蕊的雛菊,這種花經常作為景觀植物被種在路邊,易活且廉價。她對雛菊印象最深的是來自尤年,她記得尤年的花店里,除了正常售賣的花,其他裝飾性的擺設,都用的白色花瓣,黃色花蕊的雛菊。當時她還問過尤年,為什么要擺雛菊,尤年當時神色立刻暗下來。
“因為它時時刻刻提醒我,不要忘記過去,不要忘記自己的目標。”
當時尤年語氣冰冷,眸光浮起一層殺意,顧思周不敢再多問。
顧思周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本來她折騰一晚上很困,眼睛酸澀,大腦昏漲,但就是沒有睡意。她滾了兩圈爬起來,坐在書桌旁打開電腦,搜索“雛菊”兩個字。
第一條是雛菊的花語,然后是各種各樣雛*菊的照片,翻了幾頁依然如此。
顧思周從最下面抽屜里,抽出被她塵封的另一臺筆記本電腦,開始寫關于雛菊的爬蟲,直覺告訴她雛菊可能是破案的關鍵。
她在代碼里把“花語”“養殖”“栽培”等這些詞剔除,試著搜尋其他的信息。
她剛把代碼敲定,一個久違的窗口彈出。
“您有一條來自PINK的消息,請查收。”
看到這條信息,顧思周遲疑片刻,還是點開了。
PINK:黃昏,我有一個技術上的問題想請教你,可以幫幫忙嗎?
黃昏:我不會再給你任何技術支持,別再給我發信息!
PINK:姐姐這幾天總是做噩夢,精神狀態特別不好,你來看看她吧
黃昏:她的死活我和沒有任何關系,她做噩夢是咎由自取
PINK:她夢里一直喊“軟軟”這個名字,你知道軟軟是誰嗎?
顧思周盯著“軟軟”這兩個詞,放在鍵盤上的手停下繼續打字的動作,過了許久,她才打下幾個字:把地址發給我。
*
“快走,清清!”柳善收拾著東西,把衣服塞進皮箱,語氣急促,“回黎城,去找你姥姥,我不讓你回來別回來。車票我已經給你買好了,現在送你去車站。”
“媽,現在又沒有放假,我為什么要去黎城?”應還清按住柳善的手,“發生什么事了嗎?”
“你別問了,快走!”
“我不走。媽,我一會兒還要去接軟軟放學呢,這幾天顧老師學校很忙,他讓我幫忙接軟軟。”應還清拿起桌子上的佳能相機,“我準備今天早點去,偷偷給軟軟拍幾張照片,她現在長得像大姑娘,越來越漂亮了。”
應還清這話說完,身邊的人突然消失了,周邊溫暖明媚的環境驟變。她站在陰暗,四周全是七扭八歪的灰色管道旁,前面是長方形的水池,里面翻滾著黃綠色濃稠的液體,液體翻滾冒泡,一股股酸臭刺激味撲上來。
“清清!清清!”黃綠色的濃液里傳來微弱的聲音,一只白色的嶙峋手骨從池水中緩緩伸出來,“拉媽媽出去……拉媽媽出去……我好疼啊……我想出去……”
“媽!媽!”應還清撲到池邊,伸手去拉那只枯骨,跳下翻滾濃稠的黃綠色液體。
就在那么一瞬間,應還清驚坐而起。
又是這個夢,應還清擦了擦額角的汗,舔了下干裂的唇,微微張著嘴,大口地呼吸。
自從陳仁杰說柳善被扔進強酸池后,她一直重復做這個夢。
應還清掃了眼床頭柜,上面放著一張很老舊的照片,照片底色已經隱隱發黃。照片里有兩個女孩子,大的已經十七八歲,小的七八歲模樣。她們頭頂碧藍的天,腳踩青翠的草坪,兩手都比著那個時代最流行的耶,面對鏡頭笑得十分開心。
應還清拿過照片,修長的手輕輕撫在小女孩臉上,嘴角不知不覺露出一絲笑意。
照片里的小女孩是顧思周。
應還清的媽媽柳善是大華化工廠的財務處處長,住在化工廠分的房子里。
雖然顧思周的爸爸和媽媽都不在大華化工廠上班,但是顧思周的奶奶是主管技術的副廠長,分了兩套房子,有一套給兒子住,應還清和顧思周從小是鄰居。
當時顧思周媽媽工作非常忙,經常不在家,顧思周爸爸在美術學院當老師,要上課,有時還要出差去別的學校考察學習,所以顧思周從出生開始,隔三差五就會被送去應還清家,讓應還清的奶奶幫忙照顧。
應還清和顧思周差十歲,她印象最深的是自己一邊寫作業,一邊逗搖籃里的顧思周。顧思周小時候長得軟軟萌萌,可可愛愛,特別乖,幾乎不會哭,一逗就會嘎嘎的樂,她的目光會隨著應還清移動,如果應還清離開房間,她會很沒有安全感哼哼兩聲,但是不會哭,乖乖等她回來,看到她后會沖著她笑。
顧思周剛會說話的時候,除了媽媽爸爸,最先叫的是姐姐,她稚嫩童聲叫應還清姐姐的時候,應還清覺得那是天下最好聽的聲音。
顧思周小時候學的兒歌、古詩和算數都是應還清教的。別的女孩子放學回來做完作業看電視,但應還清是哄顧思周。她外婆出差回來給她帶回來的國外巧克力,她會留給顧思周吃,新鮮的事物肯定第一時間拿給顧思周玩。
顧思周像是她的跟屁蟲,從小圍在她身邊,甜甜喊姐姐,哄著她,逗著她,讓她把新鮮玩意給她玩。
應還清以為她們可以這樣過一輩子,直到母親失蹤,何其澤給她辦假死證明,給她改名換姓,讓她離開奉陽。當她再回去時,已經是一年后,她偷偷去看過顧思周,那個從小愛笑的女孩子臉上再也沒有笑意,連走路都是低垂著頭。她悄悄跟著她,看她蹲在角落,把校服衣袖拉起來,查看自己手臂紅腫傷。
應還清跟了顧思周幾天,發現顧思周的姑父一直虐待她。她回到黎城,找到顧思周的小姨何其芳,讓她去看顧思周,如果可以把顧思周接過來領養,她愿意支付顧思周的生活費,何其芳這才去奉陽看望顧思周,才發現顧思周被虐待的事。
顧思周來黎城后,應還清總是去找她,但是顧思周再也回不到從前。她對其他人都披著偽裝,還和曾經一樣乖巧懂事,只對應還清才露出真正低沉憂郁模樣。
她把一本黑色日記給應還清說,“這是我媽媽的日記,我媽媽的死不是意外,柳阿姨的失蹤也不是,這些都是他們策劃的。這件事不能就這么過去,我要為我媽媽,我爸爸和柳阿姨討個說法,我要報仇。”
顧思周聲音平靜到有些冷酷,神色有著十多歲小孩沒有的狠絕。
應還清看著因為營養不良,長期被虐待而瘦弱的顧思周,心疼問,“可是你能做什么呢?你這么小,無權無勢,怎么去報仇?”
顧思周烏眸堅定看向應還清,“韓信可承胯下之辱,勾踐臥薪嘗膽,我也可以。我可以等,等待中可以慢慢積蓄力量,總有一天,我會讓這些人受到應有的制裁。”
為了追尋那些已經離開黎城的仇人,顧思周放棄最喜歡的繪畫專業,改學信息技術。顧思周上學期間不僅學課本知識,還翻墻查閱國外的網站,逛技術論壇,交接了很多這方面的高手,孜孜不倦向她們學習。
別的女孩子上大學談戀愛,過得輕輕松松,顧思周把所有時間都花在研究技術。她大二的時候已經可以偷偷繞過大型公司層層防火墻,查找想要的數據。
顧思周大學畢業前夕說想要獲得更多他們的信息,最好的方法是從公安系統獲取,但是公安系統的防火墻不僅翻閱難度大,還有被反追蹤的風險,所以顧思周決定畢業后考入公安系統,直接從這里面獲得信息。
在戶籍科,顧思周能輕而易舉利用工作之便查閱信息,和檔案情報的同事打好關系,各種信息輕易查取。她很輕松查到當年害死自己親人的主謀所在何處,他們的職業和親人關系網。
一直以來,顧思周和應還清配合默契,直到討論如何懲罰這些人。顧思周提議是收集證據,然后去紀檢委舉報,讓他們受到法律應有的制裁。
應還清不同意,因為這些主謀一個個位高權重,現在的政策形勢,舉報毫無用處,只會讓顧思周暴露,引來那些人的再次追殺。
她們因為此事分歧越來越大,越吵越兇,最后顧思周退出由她主導的復仇計劃。
第137章 爆火靈異帖
“姐姐,你醒了吧,喝點牛奶吧。”門口傳來聲音把應還清從思緒里拉回,她厭惡地微微皺眉,看著Pink用托盤端著牛奶推門進來。
應還清語氣很輕,但是能透著濃重的厭煩,“我和你強調很多次了,不要叫我姐姐,下次再聽見你這么叫,直接給我滾。”
Pink腳步微頓,垂頭站在床邊,看向應還清手中的照片,“只有她可以,是嗎?”
應還清把照片放回到床頭,兩指捏了捏眉心,“你有什么事?”
“我還是無法完成野火的需求,所以我聯系了黃昏,想讓她幫幫我。”
應還清:“她是不會再幫我們的,野火的需求,我再想想辦法,你做不出來不要勉強自己。”
Pink頭沉得更低,“我始終……不能成為她,連替身都不配。”
應還清拿過Pink端著的牛奶,“謝謝你的牛奶,出去吧。”
Pink垂頭喪氣,拎著盤子出走,把門關上。文誠靠在旁邊墻上看著她,低聲對她說,“都和你說不要再試探應老師,在她心里,除了黃昏,我們都是工具人而已。”
Pink不服氣瞪文誠一眼,轉身往出走,她剛從二樓下來,便聽到門鈴聲,快步跑出去。
顧思周站在門口,抬頭望向里面。
“你終于來了。”Pink打開別墅的鐵門。
顧思周第一次見Pink,她的頭發全部漂染成芭比粉色,蓬松的粉色長發被她梳成兩個馬尾在耳邊兩側,反射著粉色特有的柔光。Pink長得很精致,有種日漫二次元少女的感覺。“你是Pink?”
Pink點頭,“隨我來吧。”她帶顧思周來到別墅外的露臺,露臺下是潺潺流動的河水,水面上黃色落葉浮動。Pink抽出露臺上的藤椅,“你先在這里坐一會兒。”
Pink轉身走進別墅,對文誠說,“你叫她下來吧,她現在應該不想見我。”
文誠點頭,走上樓敲了敲應還清的房門,“應老師,黃昏來了,在樓下。”
“她來做什么?”應還清聲音和腳步聲同時傳來,猛然拉開門,“她知道野火的事是我們做的?”
“不是。是Pink和她說你最近狀態不好,她可能是擔心你過來看看。”
應還清輕笑搖頭,“她已經不關心我了,能親自來見我肯定有自己的目的。”她說著,往樓下走。
文誠提醒:“應老師,你不化個妝嗎?”
“有意義嗎?她喜歡的人又不是我。”應還清說著,已經赤腳踏在樓梯的木板上。
顧思周聽見身后有動靜,轉身望去,看到應還清披著一件絲綢的灰粉色睡袍,頭發披散在肩,素面而來。或許是以前習慣看她化妝后的模樣,這樣素凈的應還清看起來格外的憔悴和蒼白。她眼底青黑,沒有眼線的加持,目光都有些無神,看起來像是已經破碎重新拼起來的白瓷。
看到這樣子的應還清,顧思周心里的恨意被心酸替代,她從來沒有忘記應還清照顧她的點滴,沒忘記小時候無數父母不在身邊的夜里,應還清摟著她,給她一遍遍講各種各樣的故事哄她睡覺。
“你找我什么事?”應還清兩手裹著睡袍在顧思周旁邊藤椅坐下。
“你怎么不穿鞋?現在已經是秋天了。”
應還清目光直視著前方樹林,“別說這些沒有用的話,有這種精力多關心關心你的大隊長吧。”
她話剛落,文誠走過來把一雙拖鞋放在她腳邊。
顧思周:“我想和說你,我已經收集好他們的證據,準備去紀檢委舉報,不管你計劃要做什么,正在做什么,都停下來吧。”
應還清冷笑,“你去你的,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我是現實主義者,你是理想主義者,我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顧思周:“現在的政策和以前截然不同,各地都有高官落馬,反腐倡廉不再是以前那樣空泛的口號,這對我們來說是有利的趨勢。”
應還清不說話,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指。
“應還清,你有在聽我說什么嗎?”
應還清依舊不理她,完全忽視顧思周。
顧思周緩緩站起來,“我走了。”她走出兩步,又頓住腳步,轉身看向應還清,“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希望這件事過去后,我們都能有真正新的開始,把你和我從仇恨里解脫出來。畢竟,是我先拉你進來的,是我對不起你。”
應還清給她的是抬頭看向遠處天邊的背影,旁邊的樹投下長長的蔭影,把她完全掩蓋其中。
顧思周往出走,路過站在一旁的Pink停下腳步,“你想請教什么樣的技術問題?”
Pink眼前一亮,“我們去我房間聊吧。”
Pink沒有說自己要做什么,她只是問了純技術性的問題,顧思周給她提供幾種解決思路,讓她有問題和自己聯系。
*
周知派出所,邢所把幾個領導叫到會議室說,“剛剛收到局里通知,要從各基層派出所調幾個民警到刑警隊,咱們討論討論,看看調誰去合適。”
張輔導員:“邢所,是不是有什么大案?”
邢所:“是有個大案,已經成立專案組。”
經過大家討論,最終選出徐輝和顧思周,但名額只有一個,幾個人投票表決,顧思周以一票勝出。
邢所環顧四周:“那我們就讓小顧去?”
其他領導點頭,沒有任何異議。
邢所:“那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就這么決定了。”
會剛開完,消息便在所里傳開。
徐輝出警回來,聽到幾個同事討論,知道自己被顧思周頂下去,陰陽怪氣說,“這有關系和沒關系就是不一樣,我們是沒顧思周的手段啊。當初李隊剛來咱們所,她就把李隊纏上了,這回能被調過去協助調查,也算是攀上高枝,麻雀變鳳凰了。”
吳旭:“怎么,聽你的意思還有點不服氣?”
徐輝:“當然不服氣。論專業,我全國前三警校畢業,論經驗,你警齡十年,經驗豐富,再怎么輪,也輪不到剛剛調到我們科,半路出家的顧思周吧?”
徐輝:“要不怎么說體制內干得有多好都沒用,得靠關系,顧思周在這一點非常精通,所以才能平步青云。”
正好張輔導員路過,把徐輝的話全聽入耳中。她走過去,臉上帶著笑意,“徐輝,顧思周最后的一票是我投的,不是上面決定的。”
“小顧的確不是警校畢業,論經驗,肯定沒有你們豐富。我還記得她剛到治安科,因為去攔著打架的人,自己被打傷,臉和眼睛都腫了,但是你看看她現在,都能把專科院校受過專門培訓的人制服。最開始,那些女學生來報警,是顧思周堅持出警,才挖出羅岐山的案子,阻斷了潛在的受害者。救受害人時她被搶擊中,險些喪命,九死一生。”
輔導員說這話時,徐輝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微微垂著頭,欲言又止好幾次。
輔導員看向其他人,“不管是體制內,還是體制外,任何組織,最看重的是價值,與其羨慕嫉妒,不如想想如何提升自己的價值。如果大家對顧思周借調這個決定有異議,歡迎正面反饋,我隨時歡迎大家。”
就在所有人為了案子忙碌的時候,白色泡沫箱的帖子在微博躥上熱搜。
原帖是在五天前,發布在很有人氣的靈異論壇:
“最近我反復做一個夢,夢見一個白色泡沫箱,最初它干干凈凈,后來里面有血滲出,把白色的箱子逐漸燃成紅色,血越流越快,像燒沸的水,股股往出冒。”
“我聽見它喊我名字,讓我去找它。”
“它說它被分散到全國各地,放在商場、路旁,各種不同的角落。”
“我每天閉上眼睛就會夢到這個冒血的白色泡沫箱,根本無法真正入睡。我找陰陽師傅看,師傅說白色泡沫箱是怨鬼戾氣所化,必須把它們都找到,聚在一起度化戾氣才可以。可是它們分散地方太多了,我是個上班黨,怎么可能去那么多地方找箱子。況且,我也沒有錢。”
“誰來救救我啊,幫我找找箱子。”
“救救我吧。”
帖子最后,帖主發出箱子詳細所在位置,一共有336個寫滿全國各地的地址。
這個帖子發完很快沉下去,靈異論壇太多嘩眾取寵的帖子,說自己通靈見鬼之類帖子比比皆是,比這個帖子更夸張的不勝枚舉。
直到——有人回復。
1樓:我靠!兄弟們,帖主發的是真的!就在我家附近,發現一個白色泡沫箱,來了一堆警察。我奶奶去打聽了,泡沫箱里是碎尸!我家在樓主列出來的第五個位置!
2樓:我們學校就是帖主列出來的第二十三條位置,真的發現一個白色泡沫箱,后來也來了很多警察,具體到底是什么情況我不清楚,可能也是碎尸。
3樓:天啊,有點魔幻,所以帖主你真的夢到死人給你托夢了?
4樓:恨,為什么我所在城市沒有白色泡沫箱,要不然我要親自去驗證!
陸陸續續有人回復帖子,很快這個帖子成了熱帖。微博有個專門發詭異事件的博主,先人一步把帖子搬運到微博。
第138章 你在懷疑我學姐?
關于白色泡沫箱的話題熱度越來越高,很多人現身說法,說自己看過這個白色泡沫箱。很快,白色泡沫箱爬上熱搜,躥到熱搜第一位置。
顧思周看到這條熱搜的時候,已經在去刑警隊報道的路上,她到刑警隊辦公室時,里面可以用雞飛狗跳來形容。
幾乎每個人耳邊都夾著電話,不停地詢問。
孫斌手里拿著筆,在清單標記,“這個地址檢查過了是吧?確認沒有白色泡沫箱?周邊群眾問了嗎?我怕有人當成肉拿家做著吃。”
安然對著手機無奈大喊,“什么?我沒聽清,到底有沒有?能不能讓說普通話的同事接一下,方言我真的聽不懂!”
顧思周走到安然旁邊,猶豫片刻開口,“那個……”
安然沖她揮揮手,插空說,“去找于隊,他在網絡技術那邊。”
顧思周只好灰溜溜出辦公室,看著每個門上的指示牌找網絡技術辦公室。
她還在四處找,于強雄厚的聲音傳來,“小寒,你到底能不能找到IP,我和你說,這次能不能抓到兇手就靠你了!只要你把發帖IP找到,兇手沒跑了!”
顧思周沿著聲音,緩緩推開敞一條門縫的辦公室木門。
高大壯實的于強虎視眈眈盯著坐在兩塊電腦屏幕前,帶著黑色塑料邊框眼鏡,穿著一身警服的姑娘。姑娘五官秀氣,年齡與顧思周相仿,長得白白凈凈。于強站在她旁邊,如大黑熊,仿佛下一秒就能給她吃了。
姑娘敲幾下鍵盤,又動了動鼠標,微微蹙眉,緊張焦慮又煩躁全寫在臉上。
葉清寒:“在找了,在找了,于隊,你去忙點別的,我找到第一時間告訴你。”
“我哪也不想去,就在你旁邊等你出結果。”于強扯把椅子,貼著葉清寒坐下。
這個突然間爆的熱搜,給警方打個措手不及。貼子里目前有4個位置,是警方已經發現白色泡沫箱的位置。這就說明,其他位置可能也有白色泡沫箱。
于強只好立刻安排組里的人按照帖子所列的地點,挨個給當地的公安機關打電話,讓他們去確認這些位置是否有白色泡沫箱。而他則盯準了發帖子的人,目前警方才發現三個白色泡沫箱,根據地址發現第四個,發帖的人不是兇手也肯定和兇手有關聯,只要找到這個突破口,破案不遠了。
葉清寒停下敲鍵盤的手,轉頭看向于強。
“咋滴啦,咋停了呢,繼續敲啊!”于強指著黑色屏幕背景那些幽藍色代碼,“繼續敲!”
“于隊,對方IP進行了加密,破密是需要動腦子思考的,你這么盯著我,我壓力很大,沒法思考。”
“唉呀媽呀,你這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咋這么多要求呢,我這不是著急么。王局之前開會說過,現在破案,要講究高科技,要有效率,要盡可能減少我們那些地毯式傻瓜排查方法,所以我指著你這個高材生,敲敲手指能破案。”
葉清寒生無可戀轉頭看向屏幕,把于強說話唾沫星子噴到桌子上擺著的芒果小蛋糕扔進垃圾桶。
“這咋還扔了呢,你不吃給我吃啊!”于強嘖了一聲。
顧思周在門口站了片刻走進來,“于隊,我們所長讓我找你報道。”
“小顧啊,你來得正好,你直接去打電話,和安然他們分一下。”
顧思周往前走了兩步,來到葉清寒身后,盯著屏幕說,“這個加密方法應該是AES-256,可以通過字典攻擊技術來試試破譯真正的IP。”
葉清寒緩緩轉頭,看向顧思周,“你懂這個?”
顧思周微笑,“懂一點。”
葉清寒猶豫片刻,“要不然你試試?”
顧思周沒客氣:“也行,我試試。”
葉清寒站起來,給顧思周讓位置。于強擔憂問,“小顧,你能行不?”
“我試試,不行再讓小寒繼續。”顧思周說著敲動鍵盤,藍色的字母代碼在她的敲動下在屏幕上跳動起舞。
葉清寒看著一串串代碼,不禁感嘆,“你、你、你是個高手啊!比、比我厲害。”
“沒有沒有,只不過上學的時候學了一點而已。”顧思周說話時,鍵盤敲擊不停,“純屬瞎貓碰死耗子。”
五分多鐘后,電腦屏幕閃爍一串數字。
顧思周松口氣,“搞定了,應該就是這個IP,這是真正的發帖IP。”
于強兩眼發光從椅子上站起來,隨手撕下旁邊筆記本一張紙,寫下IP后用力拍下顧思周肩膀,“小顧,這要是破了案,給你立頭功。”他說著往出走。
顧思周查到的IP地址是一家米線館,現在智能手機普及,但是流量很貴,幾乎每家餐館都會提供免費WIFI,輻射范圍還廣,不需要進店,只要在外面就能蹭到網。
發帖子那個點是下午餐館人流量最大的時候,米線店監控視頻里,幾乎每個人都是低頭黨玩手機,看著每個人都像有嫌疑,只能挨個排查。
顧思周也加進排查的隊伍里,挨個確認可疑人員身份,又熬了一天晚上,算起來她已經有48小時沒有睡覺,眼圈發黑,眼里布滿紅血絲。
隊里的人分兩波,一波和其他地方公安聯系,一波在排查米線店里可疑女性。
顧思周忙得連手機沒電關機都不知道。
查了一晚上,又是毫無線索。
除了發現一個新增的泡沫箱位置,其他帖子位置,目前沒有發現泡沫箱。
監控里的可疑女性排查了23個,都沒有作案嫌疑。
這個帖子,好像是兇手和警方開的玩笑,是戲耍警方的惡作劇。
天已經蒙蒙亮,大家的心都沉著無邊的暗色。
安然趴在桌子上,眼皮已經抬不起來,“我是干不動了,我得睡會兒。”她對旁邊的顧思周說,“靠窗,桌子上幾乎啥都沒有的是李隊桌子,你去她那里趴一會兒。”
顧思周腦子昏昏沉沉徹底不轉了,她走到李知著空蕩的辦公桌旁,坐在椅子上,頭靠著椅子瞬間睡著了。
*
“你看你急得,隊里的人不是說了嗎,顧思周在隊里,估計忙得手機沒電都沒時間充。”
唐以墨把白色泡沫箱塞進飛機的行李架上,看笑話般說,“只是偶爾聯系不上,感覺你快急死了,這就是談戀愛的魔力嗎?”
李知著陰沉著臉,從飛機圓形小窗看外面暗藍的日出前機場,“你不懂,思周可能隨時有危險。”
“單身狗是真不懂。”唐以墨在李知著旁邊坐下,歪著頭要睡。
李知著輕輕推她一下,“唐以墨,你回去別忘了把我給你的藥拿去化驗,看看什么成分。”
唐以墨閉著眼,漫不經心說,“這么大案子,我哪里有時間幫你化驗那個!”
“五瓶香水。”
唐以墨緩緩睜開眼睛,側頭瞧著李知著,挑了挑眉,“十瓶。”
“那么多你噴得完嗎?”
“你管呢,我送人不可以啊,給我學姐送兩瓶,她上次還問我喜歡什么香水呢!她也要買。”
李知著:“還是上次我給你買的那個牌子的對吧。”
“不是,我現在換牌子了,我覺得香奈兒五號很經典,你給我買香奈兒五號。”
“香奈兒五號?”李知著說話時抬頭看了看已經被空姐扣上的行李架,“這個里面也噴了香水,你說也是香奈兒五號的味道。”
唐以墨:“這個牌子比較大眾,買的人多。”
“夏醫生是什么時候問你的?”
唐以墨最初歪歪扭扭斜在飛機座椅上,聽李知著的話立刻坐起來,“李知著,你這話什么意思!你在懷疑我學姐?”
“你也說了,兇手最可能的職業是外科醫生,我合理懷疑一下很正常。”
“不正常!”唐以墨控制不住情緒,高聲喊出來,引來左右人的斜視。
“我學姐怎么可能是兇手!”唐以墨壓低聲音,但怒氣不減,“你再懷疑她小心我和你翻臉!”
唐以墨這個人,可以隨便開她的開玩笑,但是不能在她面前說夏未至一個不字,在她心里,醫生肯定不都是白衣天使,但夏未至絕對是,她神圣高潔,不染纖塵,決不能被齟齬。李知著知道她的脾氣,“錯了,是我職業病。不過最初,我遇見尤年的時候,也懷疑過她,當時思周和你反應一樣。”
“尤年和我學姐能一樣嗎!我學姐可是醫生,在她的手下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她辦公室的錦旗多得都掛不下!她拿的手術刀,是救人性命的,怎么可能殺人分尸!要沒有她,你能和顧思周甜甜蜜蜜嗎!”
顧思周這三個字就像是打在蛇七寸,也打在顧思周要害,她誠懇道歉,“給你和夏醫生一個人買十瓶香水,消消氣。”
唐以墨扭過臉,氣鼓鼓不理李知著。
飛機平穩后,空乘人員發放早餐,飛機上說話的人漸漸多起來。
“你看熱搜了嗎?昨天那個白色泡沫箱熱搜剛剛頂上去,很快就被撤了。”
“看了,有點慎得慌,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肯定是真的,假的怎么會這么快被撤!我看原帖都被封了,絕對是真的。”
第139章 她是有什么后遺癥嗎?
李知著聽著身后人的談話,低聲對唐以墨說,“兇手殺人分尸,還在網絡上發這樣的帖子,目的絕不是殺人這么簡單,而是想要造勢。”
唐以墨:“動機呢?讓全國人民看他的犯罪手法有多精妙?讓白色泡沫箱成為全國人民的心理陰影?就和當年白銀案一樣?”
李知著:“我們去臨河市之前,思周說箱子里的雛菊也許是線索,我覺得她說的方向不錯。”
唐以墨冷哼,“你現在已經不能保證絕對理性,顧思周說什么你都覺得對。”
李知著和唐以墨下飛機直奔刑警隊,她們到的時候,辦公室很安靜,只有此起彼伏的鼾聲。
李知著踏進辦公室,一眼看到趴在自己桌子上還在睡覺的顧思周。她只穿著單薄的襯衫,瑟瑟的,雙臂緊緊抱著自己。
李知著悄悄走近,把自己的外套披在顧思周身上,摸了摸她的手。
冰涼如水。
難以控制的心疼在李知著心窩蔓延。
盡管她動作輕得如一片羽毛落下,顧思周被她觸碰的手動了下,起來看向李知著,努力睜著酸澀的眼睛。
“你……你回來了?”顧思周揉了揉眼睛,擔心自己做夢出現幻覺。
“回來了。”李知著完全把顧思周冰涼的手窩在自己掌心,“睡覺也不知道披一件衣服,手這么涼。”
“迷迷糊糊也想找件衣服,但就是不想動。”
李知著把搭在顧思周的衣服拽了拽衣領,讓它裹得更緊,“回家睡吧,你應該兩天沒有睡了。”
“你這話說的,我們也沒怎么睡!”于強不情不愿從自己椅子上直起身,粗厚的黑手揉了把油光滿面的臉,“你去臨河這兩天,我們可是忙瘋了。”
李知著:“排查快遞網點怎么樣了?有沒有可疑箱子最近發出去?”
于強:“剛開始排查就看到網上的帖子,我們集中火力查那些快遞拋尸地點和發帖子的人的IP地址,根本沒經歷去查快遞!”
李知著微頓片刻,眸里忽然閃過一道光,拍著身邊桌子,“都別睡了!”
眾人迷迷糊糊中從椅子或者桌子上起來,迅速調整狀態聚到李知著身邊。
李知著:“立刻分組排查從近七天的快遞,尤其是白色泡沫箱,就算這些快遞在運輸中,也得截停拆開查看。”
“我現在終于想明白兇手為什么要發那個帖子,會給出那么多地點,就是為了分散我們的警力,不想讓我們這么快找到快遞!”
于強:“那排查米線館的人還繼續嗎?”
李知著:“讓一個人盯著就行,不要浪費警力。”
顧思周心里惦記著家里搜索雛菊的爬蟲,想回去看看結果,所以李知著讓她回去并沒有拒絕。
李知著陪她往出走,不放心囑咐,“回去手機充電,昨天晚上打電話找不到你,我以為你出什么事了。”
顧思周食指勾住她的食指,輕輕拉了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回家洗個澡,看看爬蟲有沒有找到什么有用信息。”
“爬蟲?”
顧思周微微點頭,“所有白色泡沫箱里都有雛菊,我想在網上看看有沒有這樣的信息。我上學的時候學的這個專業,所以會寫一些簡單的代碼。”
“你回來以后去找小寒,你們按照這個方向去找,雛菊的確是兇手留給我們最直接,也最難解的線索。”
兩個人已經走到樓下,顧思周催促,“你快回去吧,不用送我。”
李知著微微抿唇,目光閃爍。
“還有什么事?”顧思周看她模樣問。
李知著猶猶豫豫,“思周,我想送唐以墨香水,提前向你請示下,征得你同意才可以送,你要是不同意,我絕不會送。”
顧思周聽了她的話微怔,轉而眉眼彎起來*,“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有進步了,都知道請示我。”
“主要是怕你生氣。”
“送吧,以后這種事不用和我說。”顧思周很爽快。
李知著等了片刻,“你不問問為什么?”
“不用問,我對自己有信心,你送或不送,最愛的人都是我。”顧思周說完舌尖舔了舔下唇,“感覺好久沒親你了,嗚嗚嗚……”
李知著拉著她,快步走出刑警隊的院子,走出十多米,在路邊樹下輕輕地吻了顧思周一下。
“這回可以了吧,欠下的等我們破案后再補給你。”
顧思周用力點頭,眼底全是幸福的甜蜜,“你回去吧,我先回家。”
顧思周回到家,第一時間打開電腦,查看爬蟲結果,篩選過后的數據有五千多條,顧思周挨個看,并沒有找到特別的線索。
她只好去洗澡,洗澡時腦子里還是雛菊。
不是每個信息都會發在網上,在網絡沒有流行的年代,很多信息來自傳統紙媒,這些新聞不會放在網上,但是也許會放在報社的資源庫里,可以去報社資源庫搜索。
想到這里,顧思周快速洗完出來,抱著自己的電腦回刑警隊。她到時,李知著和其他人去排查快遞,辦公室里空空蕩蕩。顧思周果斷走向葉輕寒的房間,把自己的想法和葉清寒說一遍。
葉清寒:“你的意思是,我們向各大媒體申請資源庫去搜索?這個倒是可以,但是得局里下文件給他們,他們才可以配合我們,得走下手續。”
“不用這么麻煩,”顧思周已經坐下打開電腦,“我們黑進去,直接搜。”
葉清寒詫異看向顧思周,“你……你這可不合法。”
顧思周:“先搜著,申請手續同步走,節省時間,結果都是一樣的。”
葉清寒興沖沖坐下來,兩手放在鍵盤上,“好,我還從來沒有做過這么刺激的事,開干。”
她想了想又問,“這事你常干嗎?”
顧思周愣了下,無辜眨著眼睛,“怎么可能,我第一次。”
*
李知著帶著人排查快遞,從收寄件人,快遞包裝這些方面查出可以快遞,有些快遞已經在運輸路上,聯系當地警方幫忙攔截,打開查看。
很快,她們陸陸續續找到8個可疑泡沫箱,以最快速度運回黎城。
這些箱子從黎城各個快遞網點發出,李知著把這些網點在掛起來的黎城地圖上標注,通過快遞掃入系統時間,發現一條清晰的兇手行動軌跡,這些網點連起來,是一個不規則的圓形。
這就說明兇手的分尸地點,最大可能在這個圓形中間,這極大的減少了排查范圍,如果還能找到其他快遞,這個范圍可能還會縮小。
“這就是快遞發出去的網點?”唐以墨走過來盯著地圖上紅的點問。
李知著:“對,第四個送回來的箱子有什么新線索嗎?”
唐以墨:“還是老樣子,等DNA檢測結果。對了,你讓我化驗的藥結果出來了,是巴氯芬和帕羅西汀。”
“這么專業的詞我聽不懂,管什么的?”
“止疼和抑郁。”
唐以墨說完,李知著瞳孔緊縮,呼吸有片刻的凝滯。
唐以墨瞧著她,小心翼翼問,“這藥……誰喝?這種藥藥房可是買不到的,都是遵醫囑服用。”
李知著眸色越來越沉,轉身往出走。
“哎,你去哪里?”
“去醫院。”李知著聲音遠遠飄來。
顧思周住院時,李知著加了夏未至醫助的聯系方式,去的路上醫助和她說夏未至今天上午有門診,下午有手術。她直接去門診樓,到那里正好中午休息。她匆匆路過分診臺,護士攔住她說,“醫生已經休息,下午早點過來。”
“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找夏醫生有點事。”李知著說這話時,正好夏未至從門診室里走出來,李知著喊她,“夏醫生。”
夏未至看到李知著,腳步頓住,臉頰肌肉微抽,插在白色大褂兜里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壓進手心,壓出道道紅痕。她冷靜麻木這么多年,第一次感覺到腎上腺素激增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夏未至的反應沒有逃過李知著的眼睛,抓犯罪嫌疑人這么多年,當嫌疑人認出自己是來抓他們的一瞬間,都會有這樣的茫然和不可置信,夏未至給她就是這樣的感覺。
“李隊。”夏未至的聲音不似往常冰涼如水,而是干枯沙啞,“你找我有事?”
雖然剛剛夏未至的表現很可疑,但是李知著并沒有深思,她很謙遜問,“夏醫生,能占用你幾分鐘休息時間嗎?”
夏未至走向她,恢復如常溫和的目光打量她,露出習慣性的微笑,“我們出走說。”
兩個人沉默來到醫院后院,李知著先開口,“夏醫生,冒昧來找你真不好意思,我……我想問問,顧思周抗抑郁和止痛藥是不是你給她開的?”
夏未至插在白色大褂兜里緊握的拳頭松開些問,“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事?”
李知著點頭。
夏未至調整下呼吸才開口,“是我開給她的。”
“她是有什么后遺癥嗎?”李知著急切問。
“她有傷后疼痛綜合征,傷口部位就算愈合也會有痛感,所以我給她開了對應的藥。”
第140章 快——走啊!
“她……她……”李知著的身體微微顫抖,艱澀開口,“她怎么會這樣?她、她會一直疼嗎?”
“這種綜合征很多是因為受傷未愈的時候精神受到強烈的刺激導致,平時應該不會疼,但別刺激她。”
“是……是不是我……我有一次去找她……”突然而來的虛脫感讓李知著根本沒有力氣和勇氣說下后續的話。
夏未至語氣平靜,甚至有些殘忍,“她第一次發作的時候,的確是你離開之后,從那以后直到她出院我都沒見到你,我不知道我們說的是不是同一次。”
李知著眼圈發紅,眼里淚霧朦朧,但很快調整情緒。
“夏醫生,謝謝你。我來找你這件事,請不要告訴顧思周。”
夏未至笑了,“放心,我不會。”
“真的謝謝你救了思周。我們最近在忙一個案子,等案子忙完請你吃飯,好好表達感謝,你一定要抽時間過來,叫上唐以墨,我們一起。”李知著平時冷冷冰冰,從來沒有這么熱忱請人吃飯,但這一次她說得很真摯,眼里全是懇切。
“對于你而言,我救了你最愛的人性,但是對我,這只是普通的工作,我真不需要額外感謝。”夏未至說到這里,不經意問,“你查的案子,有什么線索了嗎?唐以墨可是很久沒給我送飯了。”
“已經初步找到一些線索,離真相應該不遠了。”
夏未至微笑,“回去忙吧,祝你早日破案。”
李知著走遠,夏未至拿出兜里電話打過去,“剛剛李隊來找我,她說有一些線索,我們該出發了。”
*
李知著去找夏未至的時候,被中途攔截的可疑白色泡沫箱陸陸續續送到唐以墨的解刨臺上。第四個箱子的DNA檢測結果已經出來,里面的DNA和前面六個完全不同,是三個不同男性DNA,死者已經從六人上升到九人。
唐以墨不知道繼續做檢驗,死者會不會持續增加。勘驗這么多箱尸塊,她非常肯定分尸人至少有兩個,其中一個手法精湛,另一個只會暴力切剁。唐以墨打開送過來的第九號白色泡沫箱,看到里面的冒著寒氣的組織微微挑了下眉。箱子里冰塊還沒有完全化,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香水味。
她的助理陸芳儀湊過來,看清里面的東西嫌惡地皺眉后退,“看這東西,還不如看尸片呢!”
唐以墨帶著手套的手把里面的東西一一擺在解刨臺上,一共九個男人的X器,以微微傾斜的角度切割下來。
這是第一次,兇手完好地保留人體某個器官組織,而不是切片。唐以墨觀察這些器官的切割方向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這些器官切割位置方向都是從右向左,切口的深度也是右深于左,這就說明兇手是左撇子,而從刀法看,這是那個解刨技術精湛的人做的。
想到這里,唐以墨腦中轟的一下,強烈的暈眩襲來,她手拄在解刨臺面,才使自己沒有暈倒。
“老大,你怎么了?”陸芳儀上前一步扶著她,“你最近太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吧,再這樣下去身體吃不消的。”
“芳儀。”唐以墨感覺喉嚨發干,說話都要用盡所有力氣,“下面的事你來做,我出去一趟。”
“你快點回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陸芳儀扶著她出來。
唐以墨脫掉防護服,大步往出走,路上給夏未至打電話,她連續打了三個,夏未至未接,她又給護士站打電話,護士說她有手術。唐以墨坐進車里,發現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不停地在抖。
她舌尖抵住上顎,深呼吸兩次,身體才有緩和。她酥軟到沒有力氣的手再次從副駕拿起手機,給爸爸打電話,同時啟動車子。
“爸,我記得你和我們這里五院的院長是朋友,你幫我聯系一下,說我有公事要找他,能不能一會兒見我一面。”
“什么公事?你突然見他,沒約時間,不禮貌,要不然我幫你約個時間。”
“你別磨嘰了,就現在,我要見他!”唐以墨突然大喊。
“好好好,我問問他,你等我信兒。”
過了一會兒唐父給唐以墨回電話說今天下午時間都可以。
唐以墨到五院,直接去院長辦公室。
院長看到她笑呵呵,“以墨,你爸說你找我有公事?上次見你還在上小學,現在居然過來和我聊公事了。”
“鄭叔叔,我們局里解剖室不太夠用,我記得五院是不是有個老院區廢棄了,不知道能不能租給我們。”
“可以是可以,不過之前夏醫生和我申請要用那里做些實驗,我就讓她用了,等我和她問問她還用不用。”
唐以墨笑容僵在臉上,“你指的是夏未至對吧?”
“對啊,除了她,別人要用我怎么會同意!她現在可是我們醫院的寶貝。”
“那我親自去問她,不勞煩您了。”
唐以墨匆匆而來,匆匆而走。她從院長辦公室出來,走出醫院大樓,挑個無人角落給電力公司打電話。
“喂,我這里第五人民醫院財務科,我看到最近第五醫院廢棄的院區交過來的報銷單,電費非常高,是不是你們這里出了什么問題,我們廢棄的院區怎么會有這么高的電費!”
“稍等,我們查一下。”
醫院并不安靜,不遠處救護車聲不斷傳來亂哄哄的聲音攪成一片,但唐以墨能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咚咚,咚咚……
等待答復的她,每一秒都承受著極致的煎熬。
她希望自己判斷是錯的,她不想這么去想夏未至,可是所有的證據讓她不得不這么想。
“您好,剛剛和技術部門核對下,電費沒有問題。”
唐以墨:“那你報一下最近三個月的電費,看看和我的報銷單是不是一致。”
“七月149元,八月139.7元,九月1908元。”
聽完對方報過的數字,唐以墨心跳驟停。
全世界仿佛突然安靜下來。
“喂,您好,您還在聽嗎?”
只有電話那邊傳來聲音。
唐以墨摁斷電話,身體像是瞬時抽走力氣,跪坐在地上。緩了許久,她如行尸走肉般走向夏未至所在的手術室外。
她靠坐在冰涼的椅子上,大腦一直處于放空狀態。
手術中的綠燈滅了,對面患者家屬緊張站起來,圍了過去。唐以墨緩緩轉頭看向那里,她知道夏未至很快會出來,這是她今天最后一場手術。
手術室的門緩緩打開,家屬擁上去問,“醫生,我媽媽怎么樣?”
“手術很成功。”
熟悉的聲音傳到唐以墨耳中,熟悉,卻又讓她感到有些陌生,她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對上夏未至的視線。
“以墨,你怎么來了?”夏未至聲色如常。
看著穿一身綠色手術服的夏未至,唐以墨心緒萬千,她不知道夏未至在分尸的時候是不是也穿這身衣服。
“我來看看你,辦公室等你。”唐以墨說話明顯沒有平時有精氣神。
她剛到夏未至辦公室門口,便看到綠色手術服外套著白大褂,穿著綠色手術鞋走過來的夏未至。
“你怎么有空過來,不是說有大案嗎?”夏未至推開辦公室的門說。
“學姐,你最近有好好吃飯嗎?”唐以墨等她的時候有千言萬語想說,但話到嘴邊居然是這么一句話。
“不吃飯怎么干活。”夏未至走進辦公室,在辦公椅上坐下來,打開電腦開始寫手術記錄。
雖然唐以墨鼻尖發酸,眼窩滾熱,但她努力克制自己,保持平常模樣,她走到夏未至身邊,低頭看著她,“學姐,你出國吧。我記得你有美國綠卡,先去美國,快走,走了以后不要再回來。”
夏未至敲鍵盤的手頓住,放下來,轉頭看她,“以墨,你今天很奇怪,為什么突然讓我出國?”
“學姐,”唐以墨神色未變,但眼淚如線,串串垂落,“你快走吧,求你了,也許我很快就會改變主意!快走!”
夏未至目光轉回到電腦屏幕上,繼續打字,“以墨,我的手術記錄還沒寫完,你不寫完尸檢報告能下班嗎?我一會兒寫完還要去查房。你眼圈好黑,這幾天沒休息好吧,回去好好休息。”
“就算是為了我,離開這里。”唐以墨緩緩蹲下來,兩手搭在夏未至大腿上。
夏未至的腿像是渡著一層霜,冰冷寒涼,像是她觸碰過無數的尸體。
“快——走啊!”唐以墨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
夏未至溫柔的笑落在唐以墨閃爍著淚光的眸子里,她輕輕拍了拍唐以墨的肩,“回去吧,好好休息,等你忙完,給我做好吃的帶過來。”
夏未至的反應讓唐以墨懷疑自己的猜想,她凝視著夏未至片刻緩緩站起,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夏未至抽出一張紙遞給她,“不要隨便用手背擦眼淚,有細菌,我提醒你很多回了。”
唐以墨接過繼續擦淚,她想或許是自己關心則亂猜錯了,畢竟使用左手的人又不止夏未至一個。
“學姐,我走了,你就當我剛才是胡言亂語吧。”
夏未至站起來,目送她離開。
唐以墨快拉開門,馬上出去時,夏未至如往常平淡說,“以墨,謝謝你。”
唐以墨轉身,沖夏未至笑了,又回到曾經輕松自在的模樣,“不用謝,我很喜歡給你做飯,先走啦,等我這個案子忙完給你做一堆好吃的送過來。”
夏未至微笑,看著她離開,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