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弟弟,你真的很直。”
第一軍校的課程設置靈活多變, 不僅有貫穿整個學期的長課,也有只上一定周數就結課的短課,以供學生自由組合。
冷芳攜這學期的課不算多, 前幾周結完一門, 這周又有一門課結課, 還差一個綜合考試。
因為課程內容涉及許多星艦打造和系統設計的知識,即便在第一軍校里也不是隨處都能查閱到,只能在圖書館里查詢。
冷芳攜沒想到會在圖書館碰見寧霜,意識到對方恐怕是作為學生會成員值班,有一瞬間, 他想掉頭就走。
可是沒幾天就要考試, 冷芳攜不想因為微妙的退縮心理而少一天復習時間。
——星艦數據不僅只能在圖書館里查詢到,還不能拷貝帶出,為了避免發生數據泄露事故, 只允許學生在館內閱讀。
而且像這種高加密的數據,必須通過圖書館前臺調取密匙。
也就是說,冷芳攜不得不和坐在前臺微笑的Omega打交道。
寧霜是指揮系的高年級學長,再過一年就要畢業了。雖然他擔任了學生會會長, 但冷芳攜沒有加入過學校組織,嚴格說起來, 兩人不該有什么交集。
也的確沒什么交集。
冷芳攜向來只在開學典禮, 以及一些重要的活動、競賽上單方面看見寧霜的身影。
唯一的一次在三年前,他剛剛提前通過考試,被一軍破格錄取。作為罕見的未成年入學, 由當時剛上任沒多久的學生會會長接待。
也就是寧霜。
冷芳攜被一名Alpha干事領著去報道點, 路上遇到他,下意識地自語了一句:“一軍里也有Omega?”
偏偏沒有到入學報道的高峰期, 四下無人,只有干事和寧霜,他的聲音再小,也不至于聽不清楚。
冷芳攜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干部身體一僵,淡淡的信息素里多了幾分慌亂和尷尬,走了幾步,竟然同手同腳起來。
還是寧霜鎮定,含笑說:“學弟,一軍里Omega學生的比例高達39%,各個院系里的佼佼者都有Omega的身影。我嘛,只是里面再尋常不過的一個,學弟不必大驚小怪。”
“嗯。”冷芳攜知道他們誤會了他的意思,卻沒有再解釋。
從垃圾星到首都星,他所處的環境里很少有Omega的影子。
垃圾星上充斥著醉生夢死、與地獄和鮮血為伍的Alpha和Beta,Omega是那里的稀缺物品,跟煙、酒和奶油一樣屬于奢侈品,從來只在大人物的宅邸和拍賣場所中出沒。
單獨一個Omega在垃圾星上行走,要么被人擄走標記,要么被當街強jian,沒有第三種可能。
冷芳攜聽說過Omega這種性別,但帶著一堆小崽子討生活時,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Omega是什么樣子。
要不是后來被姜玄帶走,在首都星街道上看見那些線條柔軟、溫和無害的Omega,他真以為那只是個故事書上編造出來的性別。
不過,看起來太柔弱,太易碎了。漂亮的面孔,讓冷芳攜想起曾經從垃圾堆里刨出來洗干凈的玻璃杯,因為是罕見的紫藍色,他珍愛備至,日日都用雨水擦洗。
可是被他如此愛護之物,最后也碎裂在垃圾星永不停息的雨水之中。
Omega比玻璃杯更漂亮,看起來也更加脆弱,令他不敢輕易觸碰。
姜玄把他送到只有Alpha的封閉式學校,弱肉強食的小型角斗場,沒有觀眾,野蠻的Alpha們毫不顧忌地打壓同類。
更不會有Omega的存在。
報考第一軍校只因為它是帝國排在榜首的學校,也是姜玄的母校。
在正式入學前,冷芳攜未曾了解一軍的生源。
過了將近十六年沒有Omega的生活,他忽然碰到一位難免驚訝,其實并沒有任何特意的輕蔑。
但再怎么解釋,寧霜和那名干事大概都不會相信。冷芳攜清楚自己的神態和說話時的語氣,縱然只是不含任何情緒,極為平淡的一句話,也會被別人解讀為挑釁。
所以到了最后,冷芳攜沒有再開口解釋。聽說這句話讓他成為全校Omega的公敵,從某種程度上說,變相達成了他不愿和Omega過多接觸的目的。
這是三年以來,他和寧霜最深入的接觸。
Omega在柜臺上單手支頤,凝視眼前,大概是在看終端。
淺色的頭發,琥珀色的瞳孔,以及雪白的皮膚,櫻粉色的嘴唇,一切都是Omega該有的東西。
然而眉宇之間并不含有軟弱怯懦的氣息,眉頭舒展,眼睫自然而然地低垂,抬眼之間,一股久居上位的從容氣魄。能在競爭激烈的學生會里脫穎而出,自有其手腕。
冷芳攜緩步走到柜臺前,輕輕敲擊原木桌案。
“打擾了。”
寧霜關掉終端,抬頭:“嗯,學弟。要調取什么資料?”
他看冷芳攜的眼神并不陌生,雖然沒有指名道姓,眼神和語氣里卻全是熟稔,仿佛冷芳攜是他認識已久的朋友。
這也是寧霜的長處所在,沒人知道他究竟認不認識,但他可以表現得記住任何人,并且用如沐春風的態度讓對方成為自己的朋友。
身為學生會會長,指揮系首席,為低年級服務的時候也并不勉強。很快速地把密匙傳輸給冷芳攜。
找了個靠窗人少的位置,冷芳攜坐下打開終端仔細閱讀。
這類數據文件非常晦澀枯燥,密密麻麻的數字,沒有絲毫總結部分,需要他從幾百頁材料中挑選出有用的部分。
這是極其耗費心神的工作,冷芳攜不敢走神。
看了一陣,他閉目養神,揉揉眉心,聽到一陣輕輕的腳步。
再睜眼時,寧霜坐在對面,手里的果汁推到他面前,笑著說:“看你嘴唇好像有點干,請你喝的。”
冷芳攜不好當面推回去,卻也不打算喝,任由果汁靜靜立在手邊,透明的玻璃杯冒著淡淡的涼氣,有水液順著杯壁滑落。
寧霜兩手交疊支撐下巴,眉眼里都是懶洋洋的笑:“在準備劉老頭的考試?”
劉老頭是一軍出了名的嚴格教師,經常在測試上折磨每屆學生。但他底蘊豐厚,能力強悍,只看學生的水平打分,只要能讓他滿意,就能拿到不錯的分數,因此很多人一邊罵他一邊選他的課。
聽寧霜的口氣,像是也曾經受過劉老頭的摧殘。
“嗯。”冷芳攜頷首,“會長有什么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寧霜歪歪頭,“可我看麥從理學弟經常找你。”
Alpha不為所動:“我現在要繼續復習了。”
換作其他Omega,早就因為他油鹽不進的冷漠態度敗退了,偏偏寧霜臉色不改,反而笑意更深:“對學長這么冷漠?”
他是很擅長打扮自己,發掘自己優點的Omega。
用了抑制劑,戴了個顏色非常鮮麗的Omega頸環,身上沒有半點信息素的味道,冷芳攜卻能聞到他另外噴的香水,并不濃郁,淺淺淡淡的香氣。
很多Omega進入軍校后會刻意讓自己顯得灰塵撲撲,在各方面想讓自己像個Beta,以此顯示出在軍校里刻苦學習沒有懈怠,試圖對抗外界飽含惡意的揣測。
偏偏寧霜不同,從不掩飾Omega的性別特質,許多Omega對頸環引以為恥辱,認為是外界規訓他們的工具,偏偏寧霜樂在其中,幾乎每隔幾天就要換一款頸環,堪稱漂亮頸環的展示架。
他的從容源自在指揮系、學生會里壓倒性的實力和威望,沒人能對他的行為指指點點。
“其實我過來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學弟,你對新一屆聯賽有什么展望嗎?”
冷芳攜的回答很冷漠,很簡潔。
“盡力爭勝。”
換一個Alpha在他的位置上,恐怕早就長篇大論夸耀自己的實力,用各種虛假夸張的描述迷惑Omega,偏偏冷芳攜十足冷淡,視寧霜為無物。
和論壇里的形象一樣,是真的對Omega不在意。
寧霜沒有從他眼里看見對Omega的覬覦和癡迷,同樣也沒有發現那些Alpha眼中慣有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的輕蔑。
Omega在他眼中跟Alpha、Beta沒什么兩樣。
寧霜看著他,忽然道:“冷學弟,我的發情期好像要到了,但今天出門急,沒有帶上抑制劑,你能幫我拿一下嗎?”
他放柔了語氣,眼眸蒙著一層水光,任誰看了也忍不住起身為他服務。
冷芳攜卻眉心微蹙。
他沒有嗅到Omega信息素的味道……有可能是Omega自身的提前感應機制吧。
圖書館里有很多人,在這里陷入發情有極大概率引發騷亂,冷芳攜雖然迷惑寧霜為什么找一個Alpha求助,還是起身走到柜臺,找到接班的學生會成員。
是個Beta,比起Alpha更合適。
冷芳攜沒有說話,在終端上輸入內容后展示給那名成員看。
【寧會長的發情期要到了,你有抑制劑嗎?或者先帶他離開。】
那成員愣住了。
“會長……”
會長的發情期不是剛結束沒多久嗎??
Alpha回到桌邊,眼神淡淡掃了寧霜一眼。
“應該不是發情期,或許是你的錯覺。”
他知道寧霜在撒謊,雖然不解其意,卻沒有直接拆穿他,落Omega的臉面。
寧霜緩緩搖頭,身體向后靠上椅背,放松地瞥他,眸里笑意深深。
“弟弟,你真的很直。”
冷芳攜道:“如果沒別的事,請學長先離開吧。”
Alpha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拒絕,比起一個主動靠近的Omega,顯然摸不著碰不見的數據更得他親眼。
“已經問完,沒別的事了。”寧霜起身,路過冷芳攜時伸手在他頭頂摸了一把,“頭發都翹起來了哦。”
Alpha的嘴唇驟然抿直。
他討厭外人不經同意的觸碰。
好半會兒,冷芳攜才收回心神,繼續沉浸在閱讀數據之中。
但總能感覺不遠處Omega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下午效率還算高,提前完成了今天的安排,以冷芳攜的性格,會留下來繼續推任務,但是寧霜的眼神令他最終選擇提前吃飯回寢室。
不像其他人有各種娛樂活動,冷芳攜回到臥室里也只是打開終端繼續學習,亦或者泡在訓練室里鍛煉體格、練習格斗,生活可謂乏味。
終端彈出特殊消息的聲音。
冷芳攜換衣服的手一頓,立刻點開來看。
【三月:哥,我今天跟四月去博物館了,看到了好多機甲模型!你看!還有蟲族標本。】
【三月:[照片][照片]】
【三月:我跟四月合影,她還嫌棄我,哼哼,我決定不幫她寫作業了。】
【三月:我和四月在學校里都好哦,沒人欺負我們,有嘴賤的四月都幫我打回去了[兔子跳跳]哥呢?你在一軍里過得怎么樣,有沒有喜歡的Omega呀[奸笑]】
合影照片上,一名矮瘦的男性Beta和高大強壯的女性Alpha站在一起,Beta笑得很燦爛,咧出一嘴歪斜的白牙齒,女A則撇嘴勉強看向鏡頭,不是很自在。
冷芳攜保存照片,唇角彎起一個細微的弧度,眼里漾出柔和的笑意。
【冷芳攜:看到了。我在一軍里都好。】
那邊大概是守在終端前,立刻跳出回復。
【三月:那Omega呢?[奸笑][墨鏡]】
【冷芳攜:滾。】
【三月:[小兔哭泣]哥不喜歡Omega,Beta呢?還是說……哥是A同![小兔大驚失色]】
“這臭小子……”冷芳攜無奈。
【冷芳攜:我記得你們快到期中了,考完后成績單發給我。】
【三月:!!!你不能這么殘忍[大哭]】
【……】
【三月:哦對了,哥,好消息!程醫生說我的病基本穩定下來了,不用再吃藥了!】
【冷芳攜:嗯,知道了。】
熒藍的屏幕光投在Alpha臉上,唇角的笑意漸漸隱沒,狀若點漆的眼眸,滲出點涼涼的寒意。
他下意識開始計算。
當時跟他離開垃圾星的弟弟妹妹里,二月的身體最健康,現在已經在準備大學入學考試,她最省心,幾乎不需要冷芳攜擔心。三月的基因病最為嚴重,當時幾乎讓冷芳攜走投無路,差一點出賣自己,好在經過幾年的治療病情漸漸穩定,不再像之前那樣容易崩潰。
四月分化成Alpha,強大的自愈能力很快碾碎了腐爛的細胞,只是在她身體上殘留有生病的痕跡。
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發展,仿佛垃圾星上的生活只是一場夢境。
冷芳攜清楚地知道,不是的。
垃圾星出身的小孩,或多或少患有各種奇怪的病癥,冷芳攜剛到首都星的時候也有。盡管快七年過去,他仍然記得尾椎后綴著一根小尾巴,體感溫度時冷時熱的感覺。
基因病帶來的困擾遠不及外界的覬覦危險,像垃圾星上病得五花八門、千奇百怪的小孩那樣的很少見,無論走到哪里,他們都是旁人異樣眼光的中心。
更容易被欺負,更容易被霸凌。
也更容易被研究人員視作材料,被暗網上的惡棍當成“奇珍異獸”。
就算在文明健全的首都星上,三月都遇到過好幾次綁架事件。他們在學校里沒有朋友,只能互相報團取暖,面對冷芳攜時,卻總是若無其事地說自己過得很好。
一切看似美好,其實如同鏡花水月,一觸即散。
只要失去那個人的看重,他們好不容易搶來的一切,會在別人的手下輕而易舉化為烏有。
冷水入腹,Alpha面色沉沉,這時終端彈出一個語音通話。
垂眸瞥見通訊人的名字,冷芳攜眉心微跳。
他下意識從軟椅上挺直脊背。
通話接通。
“晚上好。”傳來一道溫和的問候。
冷芳攜薄唇緊抿:“姜先生。”
“打擾你了。”姜玄的嗓音醇厚悅耳,像蕩漾歲月漣漪的濃酒,即便只是語音通話,冷芳攜也能想象屏幕對面的男人唇角一定掛著柔和的笑意,看起來異常體貼和善。
“只是忽然想起很久沒跟你聯系,就撥通了語音。應該沒打擾你做事吧?”
冷芳攜道:“沒有,先生。”
忽然的一次通話,似乎正如姜玄所說是隨性而至,對方語氣溫和地詢問他在學校里過得怎么樣,聽聞冷芳攜正在準備課程測試時,還給他提了一些建議。
冷芳攜卻始終沒有放松警惕。果然,幾句話后,姜玄不經意間問其他是否有中意的Omega,等到冷芳攜果斷否認,才緩緩問起。
“我聽說你最近和一個姓唐的Omega走得很近,沒有繼續接觸,是覺得不合適?”
冷芳攜說:“不是,先生。我跟唐靈因為組隊時觀念不和產生了矛盾,發生了一些沖突。不過,已經處理好了。”
“是么……”那邊一個意味不明的停頓。
冷芳攜知道對方肯定已經知道他進入唐靈開的酒店房,或許誤會他與Omega之間有不正當的關系,但他不打算解釋,畢竟AO之間的曖昧總比他被Omega壓在身下拍攝照片要來的好。
姜玄又說:“這個周末要回家嗎?”
疑問的內容,語氣卻不容置疑。
這個時間……冷芳攜明白姜玄為什么忽然給他打通訊了。
“我知道了,先生。”他說。
非常乖順。
通訊掛斷后,他倒進床里,側躺著陷進柔軟的棉被之中,身體蜷縮起來,一個理論上是飽含不安全感才會有的姿勢。
那個人把他們從地獄里救出帶走,不僅治療,還給他們提供比常人更為優異的生活,讓冷芳攜有機會考入精英云集的第一軍校。
無論從哪個角度,姜玄都是他的恩人。
姜玄更是他最向往、最想成為的強大Alpha。
冷芳攜是崇敬他的,可是面對他,卻總有一種下意識逃避的沖動。
他愿意為姜玄做事,卻不愿意見到他。
……
“沒睡好?”
第二天上課,冷芳攜肉眼可見的精力不濟,眼底一片青黑,這讓他顯得像一朵頹敗的花,多了幾分陰郁。
溫熱的豆漿貼著他的臉頰,麥從理湊到他身前,盯著他的眼睛問:“遇到什么事了?”
冷芳攜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不想談姜玄的事情。
接過豆漿,馬上要上課了,他打算快速吃完早餐。
哪知道剛喝一口,麥從理的手指從下巴處扣住,強硬地讓他轉過來面對他。
冷芳攜嘴里還包著一口豆漿,咽下去經過喉嚨,下巴處的手指能感到輕微的顫動。
“放開。”Alpha面無表情地說。
“到底有什么事。”麥從理還是執著地問,仿佛問不出來就不罷休。
冷芳攜無奈了。
“是姜先生。”他轉過去,不看麥從理的眼睛,“他叫我周末回一趟家。”
這的確是會影響他狀態的事情。
麥從理從未見過他口中恩同再造的“姜先生”,只是偶爾聽到冷芳攜提起。Alpha總是說他的溫和善良,說他對他的好,但真要回家,卻總是露出憂愁的神情。
“不喜歡的話,回去一天就回學校。”麥從理出主意。
冷芳攜喝完豆漿:“回去有事情,不能提前走。”
“沒事的。姜先生人很好,只是……姜家的氛圍我不太喜歡。”
周五的下午沒課,冷芳攜收拾好東西,出了校門,他本來想去幾百米外的站臺搭乘城際懸軌,卻看見不遠處停著一輛深黑色的懸浮車。
流暢的線條,低調內斂的外形,除了黑色,車身再沒有第二種顏色,是市面上價格最高的那一檔懸浮車。
只不過停了一會兒,就引來很多人的注目。
【司機:冷少爺,姜先生要我提前來接您。】
冷芳攜腳步微頓,閉了閉眼,還是快步走過去坐上車。
車內開著通風器,沒有異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木香。司機穿著黑西裝,一語不發,沉默地打燃引擎。
兩側的建筑飛快倒退,速度快,車卻很穩,自始至終沒有晃過一次。
第一軍校的位置雖然坐落于都城,卻因為占地面積過大,被劃分到郊區。
都城聚集了帝國近60%的財富,以巍峨的帝宮為界限,無數傳承千年的大家族都在旁側安家。姜家本來也是其中一個,只是姜玄掌權后經歷了一次搬遷,住宅就從中心區移到了更偏僻的位置。
越是靠近姜家,冷芳攜越是感覺心頭沉甸甸的,胃也仿佛在下墜。
原本還算明媚的天轉眼被一片灰霧籠罩,鉛色的云層堆積,仿佛即將落雨。
在云層最厚最低的地方,就是姜宅所處之處。
那個地方,跟頭頂的烏云一樣,陰森至極。
……
懸浮車駛進占地千頃的莊園內,沒有停泊在外側的位置,而是徑直朝中心處飛去。
外圍還在交手相斗的Alpha們停下了血腥殘酷的游戲,轉頭看向懸浮車淡到幾乎沒有的尾氣。
姜玄厭惡莊園內出現過多現代化的設備,一直以來,懸浮車都只能停泊在莊園的最外層。就連姜玄自己,通常也是步行進入莊園。
偏偏幾年前多了一個例外。
血氣未消的Alpha們聚集在一起,眼神落到逐漸遠去的懸浮車上,像是饑腸轆轆未經滿足的兇殘野獸。
有人冷嗤一聲。
“我當是誰。”
“原來是我們逃家的小公主回來了。”
第82章 他在這樣虛幻的夜晚里,不得不接受一切的真實。
第8章
“公主?哈哈哈哈哈。”有Alpha笑得仰倒, “你真會形容。”
笑著笑著,眼睛里漫出陰沉沉的感情,說不出是憤怒, 也說不出是嫉妒, 只是暗暗地沉淀在黑色瞳孔之中。
Alpha咧開帶血的嘴角, 露出一個野獸般的笑容。
是啊。冷芳攜就像姜家的公主一樣。
被姜家的主人養在高塔之上,永遠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在塔底廝殺爭斗,流露出厭倦淡漠的神色。無論做什么,他們都不會被納入眼底。
他們是姜玄的“養子”,卻比家仆還不如。居住在姜家最外圍的區域, 沒有姓名, 只有一個個冰冷的編號。每天睜眼就是高強度的訓練,幾乎不留手的廝殺對戰,姜玄把他們當蠱蟲養, 勝者繼續留在莊園之內,敗者則被他毫不留情地扔出姜家,回歸最底部的生活。
沒有人格,沒有自尊, 他們只是姜玄的工具。
只有無數輪廝殺過后還留下來的人才能走到他面前,被姜玄漫不經心地打量一番, 然后被隨便分配去哪個部門, 作為姜家的私軍而活動。
只有那個時候,他們才被允許為自己取一個名字。
沒人對姜玄的養子制度抱有異議,這些Alpha很有自知之明, 自己之所以被姜家人從滿地惡徒、朝不保夕的生活帶出, 并不是因為自己的能力有多么強大,只是因為姜家需要源源不斷的人, 而他們剛好被看到了而已。
在姜家至少不會哪一天突然被人割掉器官,不會因為吃下污染食物死亡,不會因為基因病突然爆發而崩潰。他們至少能夠活著,且比普通帝國民眾活得更好。
為了能夠留下來,為了不會到地獄里去,只能不斷地變強,不斷地廝殺。
外圍的斗獸場永遠以血腥為旋律,偏偏,有一個人打破了這個定律。
在場Alpha里,紅發的亞格留的最久,也是唯一一個,親眼看見冷芳攜走入莊園的人。
亞格蹲在石頭上,紅發耷拉著,他面頰上殘留有他人的血液。Alpha微微瞇著狐貍一樣的眼睛,想起七年前,也是一個陰沉沉的傍晚。
外出將近一月的家主回到了莊園,按照慣例,他會在外側停泊,然后步行進入莊園。這是姜玄的怪癖,即使他自己也要遵守。
可那一次,亞格眼睜睜看著懸浮車駛入中心處,他無比向往的地方。
Alpha的拳頭砸到同伴鼻梁上,感到手下的肌膚柔軟地陷了進去,緊接著是粘稠的血液涌上來。他抽出手,甩甩粘附上來的液體。
莊園永遠都是一個樣子,陰霾的天空,昏暗的光線,無處不在的血液、血腥味,和沉默寡言的家仆。
冥冥之中,亞格卻忽然覺得,似乎有什么奇異的變化即將上演。
為此,姜玄打破了他堅守至今的鐵律。
后來,亞格遠遠看見了那些仆人口中的“冷少爺”。
一個又矮又瘦的黑發小崽子,骨瘦嶙峋的身體套進一件黑色兒童西裝,領口別了一個俏皮的粉色蝴蝶結。他被仆人簇擁著,大概是要去書房學習,淺色的嘴唇緊緊抿起,佯裝鎮定,卻能很輕易地被人看出眼睛里的驚慌和無措。
晦暗的眼神來到小崽子的尾椎處,那里特意剪開一個小洞,以供那根淺粉色的尾巴垂下,很細很小的一根,隨著主人的走動,尾巴尖會輕輕晃動。
基因病。劣等者。垃圾星。
亞格腦海快速閃過幾個詞匯。
垃圾星在帝都里是只有慈善場合里才會提起的偏遠星球,但在莊園之中,很多養子都出身垃圾星,剛剛被帶回來時,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基因病。
譬如眼睛壞死,肢體硬化,一半的皮膚近似蟲族。
都是些容易引起人厭惡的病癥。
這位少爺的基因病表征卻顯得柔軟無害,帶著新奇。如果放到暗網上交易,一定是最受歡迎那一掛。
畢竟,雖然他面頰凹瘦,卻有一副好相貌。
這樣一個普通人,為什么會被姜玄特殊對待?不僅不讓他步行走入莊園,還直接讓他住在里面,沒有讓他到斗獸場里。
難道說他身體里流淌著姜家人的血液?
可是除了姜玄之外最后一個姜家人,半個月前也死在姜家家主的手里。
少爺身后跟著的家仆是莊園里總管一層的人物,面對養子們的眼神挑剔,從頭到腳都寫著不屑。現在跟在他后面,卻保持溫和的表情,時不時低聲詢問小崽子的要求。
你們看不出他不想理你們嗎?
亞格想跳出去,狠狠嘲笑那些眼高于頂的家仆一番。
但他最終只是沉默地目送少爺遠去,畢竟他只是個只有編號的養子,在姜家里默默無聞,借著守衛的松懈跑到莊園附近,如果被人發現,等待他的將會是一連數月的殘酷訓練。
一個特殊的小崽子而已。
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被姜玄拋棄了。
亞格這樣想,打算離開,聽到家仆們柔聲詢問。
“少爺,怎么了?”
他下意識看過去,發現即將走過他的少爺不知為何頓下腳步,朝他的方向看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睛,白得透明的皮膚,整個人陷在晨光里,就像一尊易碎的瓷器。
被他眼神一盯,亞格身體驀地僵硬,不敢亂動。
“……沒什么。”
少爺仿佛只是隨性地停下腳步,隨性地朝走廊外看去,很快就被家仆帶著走入書房。
此后,亞格沒有再見過他。少爺不被允許到斗獸場里,養子也不被允許進入莊園,他們就像永不相交平行線。
不過從教官們、仆人們的口中,他時常聽到對方的消息。
家主對他如何如何看重,如何如何特殊,不僅花費心力把他送進精英云集的學校里,還親近教導他。他仿佛真的把冷芳攜當成親生孩子來養,什么都只給他最好的。
完全不像傳聞中冷心冷肺,手段殘忍的姜玄。
所有人都知道,冷芳攜與隨時會被丟棄的他們不同,是最特殊的那一個,是家主細心呵護的奢侈品。
結果冷芳攜并不領情,沒有如養子猜測的那樣為接手姜家的勢力而努力,反而考取了第一軍校,堪稱背叛。
“家主一定很憤怒,他以為自己會平安無事?太天真了,惹怒家主的從來沒有好下場。”
“第一軍校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干嘛非得去那里!是不是被Omega迷惑了?”
“呵呵,他會被扔到斗獸場里?還是會直接被送回垃圾星?”
“唔,來斗獸場的話。我會好好照顧姜家公主的。”
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姜玄不僅沒有責罰他,還為他的入學出力。
黑暗里,有人發出譏諷的笑:“……還真是被好好呵護著,一點傷也不能受。”
“好煩!我都想好了公主來要送什么禮物給他,啊啊啊啊——”
唯一一次能夠接觸到冷芳攜的機會消失了。
亞格想,或許只有等到他被選入私軍,才能再遠遠看到那個瘦小的小少爺吧。
……
懸浮車停泊在正門口。
莊園一如既往,無論是門前常開不謝的海棠,還是永遠面無表情、沉默地陷在陰影中的仆人,他離開時什么模樣,現在回來還是什么模樣。
“少爺,家主在書房里等您。”
冷芳攜頷首,放下行李,徑直朝書房走去。
姜家莊園總體按照古時代西洋風格裝修,但在莊園內部,尤其是姜玄經常使用的房間里,擺放有大量華夏風格的擺件。
他的書房完全是華夏式的裝修,有潑墨山水的屏風,也有筆墨紙硯,和陳列紙質書籍的博古架。
冷芳攜推開房門,越過屏風,就看見姜玄背手而立。
他的肌肉不像普通Alpha那么夸張,但猿背蜂腰,頭發垂到肩后。姜玄穿一身白衣,在他面前是數排黑壓壓的排位,上面銀鉤鐵畫寫著無數姜家人的名字。
書房內沒有點燈,只有旁側燭臺顫巍巍的燭火照明,顯得室內頗為壓抑。
“回來了。”
姜玄轉過身,露出英俊柔和的好相貌,他很溫柔地笑著,像穩重的長者,渾身都是歲月沉淀后從容的風儀。
“去上一炷香吧。”姜玄說,“這些都是姜家的長輩,雖然你沒見過他們,但是我與你相遇,至少也得歸功于他。”
姜玄漫不經心地點了點最中央最靠前的牌位:“要不是我去垃圾星為他收斂尸骨,也不會遇到你,把你帶回來。”
“某種程度上,他對你有恩。”姜家家主笑吟吟的,“來吧,慶祝他們的死亡。”
冷芳攜看見他手腕間纏繞一盤念珠,一顆一顆,被手指撥動。
香燭的味道并不好聞,因為自身特殊的含義,向來為人忌諱。冷芳攜手持香燭,學著姜玄過去教他的禮儀對那牌位拜了三拜,就奉香在壇中。
“這樣長輩們在天有靈,也會保佑我們的小芳攜。”姜玄走近了,Alpha毫不掩飾的信息素縈繞在冷芳攜身前,他低眉轉珠,燭火之下,仁慈得像個菩薩。
卻分明是最大的劊子手。
冷芳攜想到從前從家仆口中聽到的,姜玄是用何種手段處置了如今牌位上的“長輩們”。
在姜玄口中對他有恩的長輩,當初被姜玄扔到垃圾星上,一個養尊處優的Beta失去了家族帶來的各種便捷,在骯臟、惡臭的垃圾星上生不如死,幾次尋思被姜玄的人強制救回來,漸漸地失心瘋,在雷雨夜闖入密林之中,歡飲鼓舞地迎接雷電劈打。
死的不可謂不凄涼。
冷芳攜也是在姜玄到垃圾星為他收尸時,無意間撞見了姜玄。
他們的相識源于一場不知天高地厚的搶劫。
……
垃圾星地處帝國邊緣,是眾多惡徒匯聚狂歡之所。
罪惡永遠是色情業務的源泉,男男女女在此相會,或心甘情愿、或被逼無奈地陷入狂歡,最后如清晨蒸發的露水一樣分開,只留下許許多多從此沒有父母的孤兒。
垃圾星遍地都是孤兒。
冷芳攜也是其中一員,他小時候大概得到了父母的照顧,對他們有一個非常稀薄的印象。
一個男性Alpha,一個女性Omega,和他們憂愁萬分的那一句——“寶寶長大以后不會是弱智吧?”。
這就是全部了。
只是他們為什么離開冷芳攜,是厭倦了家庭和睦的戲碼,還是被卷入哪場意外,他完全沒有印象。
冷芳攜很早就產生了遠超其他小孩的智慧,但他總覺得自己像是個局外人,像被一個裹滿液體的泡泡包裹著,因而無法認知這個世界。
他不說話,不愛眨眼睛,不愛做動作,不愛像其他小孩玩游戲,只喜歡坐著一動不動,發一整天的呆。
沒了父母的養護,他全憑借著身體的本能存活。渴了就去接雨水,餓了就去領救濟糧,臟了擦擦洗洗,像個小機器人一樣。
無論是別的小孩對他好奇,朝他做鬼臉,發出怪叫,還是有好心人可憐他,蹲下來詢問他的情況,冷芳攜一概不回應。
那些人,連同整個垃圾星的世界都像泡在一潭深水之中,無論發出什么樣的聲音,落到冷芳攜耳朵里只余下一些模糊的音節。
很長一段時間,冷芳攜處于混沌之中。
直到一個雨夜,他才對世界產生了朦朧的感知。
冷芳攜還清晰地記得那一天,他同往日一樣準時感受到腹部的饑餓,需要去尋找食物。政府定時發放的救濟糧不知什么時候停止了,他只能跟隨本能前往垃圾場。
垃圾星當然會有垃圾場,一塊遠望無際的原野,長滿了各個星球運送過來的垃圾。
除了救濟糧,垃圾星的小孩子就憑這個生活,從垃圾堆里不僅可以翻出食物,還能翻出很多新奇有用的東西拿去換錢。
深深淺淺的垃圾堆里,一陣細弱的哭聲傳出來。冷芳攜完全沒有“有小孩在哭”的概念,面無表情地走過。
哭聲頓了一下,隨后愈來愈大,混合著砸落在垃圾上的雨珠,演奏出一首冰冷荒誕的合奏曲。
“……”
“……哥哥。”
“哥哥!”
雨水砸到他的頭頂,順著濕噠噠的頭發下淌,濺到肩頭,又滑落進胸膛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詭異感受瞬間擊中了他,“泡泡”碎裂,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呼嘯的風聲、噼啪的雨聲和凄慘的哭聲同時闖入他的耳朵里,令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不明白這些突然闖進他世界的聲音是怎么回事,本能促使他停下腳步,往回走。
他看到了垃圾凹陷處,一個比他還要矮,比他還要小的小孩躲在里面,一只腿被某種陷阱狀的東西捕獲,滲出的血珠鮮紅。
小孩的半張臉都是漆黑色的、硬殼狀的物體,看起來像某種蟲類的皮膚。
看到突然出現的冷芳攜,小孩瑟縮抽噎了一下,下意識想拿垃圾遮擋住自己,但是發現冷芳攜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上面,定定地看著他,眼里沒有嘲笑,沒有譏諷,只有一片虛無。
他忽然安心下來,漸漸地停止了哭泣,只有眼眶里還包著淚水,很快就悄無聲息地順著臉頰下滑。
淚水。雨水。
和雨夜里的冰冷。
這是冷芳攜對這個世界最初的印象。
他把那小孩子撿回去,后續又撿了兩個,四個無父無母的小孩子報團取暖,而冷芳攜從他們身上不斷汲取養分。
基因病。
Alpha,Beta,Omega。
帝國,機甲,軍校。
這是一個奇怪的世界。
這是一個冷芳攜無法理解的世界。
盡管他從沒有見到過其他世界,但他就這樣認為。
“那天大哥真的好像一個……嗯,圣母?”那天被他撿回來的小孩——三月,從床上跳下來,咧開嘴角笑著,“是這個叫法吧?站在雨水里,皮膚又白又亮,感覺整個人籠罩在光里,看起來真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而且大哥真的很奇怪。”三月苦著臉,“我和二月說了好多次了,ABOABO,大哥還是覺得世界上只有男女兩種性別。”
二月是個很安靜,知恩圖報的孩子,她總是為冷芳攜說話:“等到以后分化就好了。”
“分化……”冷芳攜在浴室里——用擋板隔出的一個小房間,對著矮桌上遍布裂紋的鏡子扭頭看尾椎部分,那里垂著一根細小的尾巴,古怪得很。
輕輕碰一碰,還會古怪地發出癢意。
“你們想分化成什么性別?”冷芳攜學著弟弟妹妹說話。
“Alpha!”三月第一個舉手,“當然是最強大的Alpha,只要分化成A,就有免費的面包吃,免費的衣服穿。”
四月抱臂冷笑,嘲諷他不知從哪兒聽來的笑話。
然后回答:“我討厭信息素,做個普通的Beta挺好的。”
二月也回答想分化成Beta,冷芳攜沒有回答自己提出的問題,但所有人都知道,要么是A,要么是B,但絕不可能是Omega。
“如果我們有人分化成了Omega……”三月將聲音壓到最低,聲音里帶著細微的顫抖,“我們就逃到垃圾場的另一邊去,躲在那里生活。不會有人發現我們的。”
“我們還要一起離開垃圾星,大哥說,要帶我們去讀書。所以,所以……”絕對不能分化成Omega。
三月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未來計劃”,什么離開垃圾星后,要一口氣吃十五個面包,吃到噎住才喝水,要一人一張床,要每天洗一次澡。
說著說著,他睡著了,房間里一時陷入安靜,冷芳攜靜默地坐在椅子上,隨后就聽到雨聲如期而至。
垃圾星常年下雨,很少有晴天。
雨水滋潤了一切,也埋葬了一切,卻無法讓腳下貧瘠的土壤重現生機。
雨聲漸大,轟隆一聲雷鳴,這是一個暴雨的夜晚。
冷芳攜沒有睡意。
因為剛剛得到關注,小尾巴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強烈,冷芳攜無法安穩地坐著,坐一會兒,他就必須起身站一站,避免尾巴陷入古怪的酸痛中。
這間房子并不牢固,雨水從西面八方的縫隙滲入,轉眼帶來潮濕的氣息,還有混雜血味的土腥味。
這個世界太奇怪,Alpha傲慢猖狂,像一頭頭野獸,雙眼血紅地盯著獵物;Beta沉默地在人群中生活,不解地向“信息素世界”投以注目;而Omega像一個單薄的影子,一件附屬品,冷芳攜無法找到自己的歸屬,他像個域外來客。
他仍然無法理解這個世界,無法理解所謂的Alpha、Beta、Omega,一切都像編造的故事,可是孩子們的溫度是那樣真實。
轟隆的雷鳴一聲接著一聲,虛假得仿佛有人用擴音器在云層上播放,透著不真實感。他在這樣虛幻的夜晚里,不得不接受一切的真實。
嘴里說著離開垃圾星,其實光靠他們四個小孩子,能活下去就很艱難了。
垃圾星上的日子朝不保夕,有太多的惡意在一旁覬覦,想要奪走孩子們柔軟的性命。
饑餓,病癥,突發的暴力事件,感染狂化的野犬,和總是落在冷芳攜身上的,不懷好意的眼神。
隨著年歲增長,冷芳攜的好相貌越發凸顯,即便因為饑餓沒有豐盈的血肉,但他的骨相在有心人眼里仍然美得驚心動魄。
垃圾星的夜雨變成最好的展示舞臺,潮濕的水汽,五顏六色的霓虹燈,讓一切顏色都顯得分明。
“他以后一定會分化成Omega!”有人驚艷過后,用貪婪的語氣說。
“就算只是個Beta,也能賣出好價錢。帝都的權貴們很喜歡他這樣的,冷冷淡淡,看著就讓人忍不住想伸手碰一碰。”
不僅有喪盡天良的商人,還有在暴力、血液和烈酒里生存的Alpha。
“女表子——你該□□讓我瞧瞧,哈哈,女表子!”
“喂,孩子。你跟我回一次家,我就給你們食物。”道貌岸然的‘好心人’。
冷芳攜走在泥濘的街道,無視他們狎昵下流的眼神,和充滿暗示意味的話語。在生存和生活中,他艱難地思索著所有人的未來。
那么多人被迫停留在垃圾星上,沒誰心甘情愿。要離開這顆罪惡卻又美麗的星球,光有錢遠遠不夠不夠。
何況他們連錢都沒有。
生活雖然辛苦卻也得繼續前行,垃圾星上也有好人,特意分給他食物的不明好心人,為冷芳攜打跑嘴臭混混的嬸嬸,幫弟弟妹妹們登記,讓他們得以去學校旁聽的政府人員。
在垃圾星上不至于只得到了惡意。
后來,三月的基因病就爆發了。
一切早有預兆,冷芳攜也做好了準備,可當一切發生時,他仍然手足無措。
三月寸寸皸裂的皮膚,滲著血的紋路,渾濁的眼睛,整夜整夜的高燒,和不斷蔓延的蟲類皮膚。
蟲族是帝國最大的敵人,時至今日,前線的軍隊仍然在清掃異族。
三月卻是個蟲族和人類的混血兒。
“蟲族的基因會要了他的命。他必須盡快進行手術,將那一部分基因摘除。”醫生說。
手術。需要大筆錢財的手術。
而他們現在連買一個床位的錢都沒有。
清醒過來的三月咧開嘴笑:“大哥,別管我了,讓我在床上好好睡一睡吧。每天早起去垃圾堆,好累。”
“嗯。”冷芳攜點點頭,轉頭離開家,找到曾經打過工的酒吧。
那里魚龍混雜,工資卻很高,若不是因為老板是人販子,看中了冷芳攜的顏色,他會一直在那里工作到死。
打斷老板鼻梁的時候,冷芳攜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這間酒吧。
“你終于想通了。”老板手里夾著香煙,昏暗燈光下,容貌英俊而邪氣,看起來斷過的鼻梁已經修復好了,“跟我離開垃圾星,去過更好的生活不好嗎?你繼續留在這里也不會有好結果。”
“我需要錢。”
“當然,你要多少就有多少。”老板笑了下,“小冷,你價值千金。我會好好培養你,要不了多久,會有無數人為你瘋狂。”
他的話里充斥引誘和煽動,冷芳攜很冷靜:“什么時候能拿到錢。”
老板說:“現在就可以。”
“我不愛強迫別人,這樣找來的孩子最終會鬧出各種各樣令人頭疼的事。你以前不愿意,我就沒想抓你。但既然現在答應了,就得遵守承諾。”快要燃盡的香煙在煙灰缸里一碾,“我可以現在就把錢給你,但小冷,明天這個時間,你最好乖乖地出現。否則……”
老板看著他:“只要在垃圾星上,無論你逃到那里都會被我找到。被我找到之后,可就沒那么好的待遇了。”
冷芳攜點頭說:“好。”
三言兩語地把自己出賣給命運。
離開酒吧,走入雨水中時,冷芳攜微微抬起頭,看向低矮的天空。
第二天出門時,冷芳攜帶上了手槍。一件非常古董、近乎報廢的武器,被他從垃圾堆里翻出來,請人修理,再配備幾顆子彈,近距離里能夠悄無聲息地奪走人的性命。
冷芳攜天生的準頭好,沒經過多少訓練,就能用手槍打鳥。
如果一切順利,他在星艦上干掉老板和他的手下們,說不定還有回到垃圾星的機會。
袖珍手槍被他放進兜里,冷芳攜沿著街邊走,雨水會被招牌擋住一部分,不至于將他全身都打濕。
突然,冷芳攜停下腳步。
前面不遠處站著一個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青年人,他撐著傘,穿著整潔干凈的西裝,皮鞋幾乎一塵不染。
一個怪人。
一個上等人。
就這么孤零零站在街上,看起來完全不明白四周會有什么危險。
只是粗略一掃,冷芳攜就已經發現數十道不懷好意的目光。
或許是來垃圾星找樂子和刺激的公子哥。
以往,冷芳攜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可是這一回,他沒走。
冷芳攜的目光落在青年手腕上的腕表,一看就很名貴,能換很多錢。
老板給的錢,三月做完手術剩不了多少,萬一之后再病發。還有二月和四月,她們的基因病……
錢,當然是越多越好。
他碰了碰兜里的手槍,深吸一口氣,慢慢靠近青年。
“先生,您在等人嗎?”他小聲地說,仰頭沖青年露出一個柔軟無害的笑容。
“我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嗎?只需要一點小報酬。”
然后,手槍悄無聲息地抵住青年的后腰。
第83章 視線落到那根又細又小的尾巴上。
雖然是第一次搶劫, 冷芳攜的心其實很平靜。
但當仰頭看向青年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選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對象。
青年濃眉斜飛入鬢,一雙多情含笑的眼睛, 衣冠楚楚, 看起來像剛從某場上流宴會里出來的貴族。被手槍抵住后腰, 他面色未改,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冷芳攜。
眼睛里毫無慌張,只有仿佛被他逗笑的愉快。
“我到現在還記得你當時的表情。”飯桌上,姜玄笑吟吟地看向冷芳攜,“像只可憐兮兮的貓兒一樣, 明知自己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卻又不敢躲避,只能炸毛裝兇。”
那時的冷芳攜,真像只桀驁不馴的小流浪貓。
頭發濕噠噠, 寬大的衣服遮不住貼在骨頭上的雪白皮膚。他看著姜玄,意識到對方或許不是簡單人物,然而已經出手,再想逃也晚了。
只能掩下一瞬的慌亂無措, 佯裝鎮定從容地微笑:“我可以為您介紹這里,外地人來旅游, 最好找一個本地人作向導。不是么?”
“先生, 雇傭我的報酬并不昂貴。一個手表,或者您身上別的什么東西,只要一件就好。我不貪心。”他學著街道上混混們油嘴滑舌的語氣說, 試圖與青年談判。
青年手里的傘微微偏斜, 為還沒他半身高的小崽子遮住頭頂飛來的雨水。
“如果,我不需要你呢。”
冷芳攜笑容不變, 手指悄悄搭在板扣上:“生意沒談成,我當然去找下一位客人了。”
看起來很乖順,很體貼,很親人,其實暗藏兇意,只等你出手就伸爪子撓你。
垃圾星上的小野貓,狂野生長,性格兇悍,讓人想一把提起來抓回家去好好教育。
姜玄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任何聽說過他的人都不會因為他和善的外表放松警惕。他能笑著砍掉星盜的頭顱,自然也能笑著奪過小崽子的手槍,然后用子彈送他歸西。
但他現在心情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剛剛旁觀了最后一位長輩的死亡,姜玄心頭只余愉快,眼睛看什么都是好的。
垃圾星灰蒙蒙的天,奇異美麗的畫作。
綿延不斷,打濕衣角的雨水,營造氛圍感的道具。
不知天高地厚妄圖搶劫他的小崽子,可愛的小貓。
“小孩。”青年伸手,緩慢而從容地奪過手槍,力道不容反抗,“你不該來找我的。”
某種異樣的氣味占據一方小小的空間,在雨水里滲透,透出的壓迫感令冷芳攜戰栗不已,像感知到危險的小動物僵硬在原地。
他瞪大眼睛,瞳孔顫抖,冰冷的槍口從他的額頭往下,刮過蒼白的嘴唇,最后停留在心口處。
“砰——”
青年笑了下,又指向他額頭:“很緊張嗎?出了好多汗。”
“砰——”又是一聲,充滿惡作劇意味的擬音。
意識到對方用他來取樂,沒有殺意,冷芳攜漸漸冷靜下來,配合地和青年進行游戲,隨著青年的動作收縮瞳孔,維持鎮定的表情,佯裝強忍驚懼。
貴族公子哥對這游戲或許會感到一時的新奇,但很快,他們就會厭倦。
但是,冷芳攜并未等來預料中的厭煩和冷漠,反而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了脖子,粗糙的指腹貼著細白的脖頸,看起來下一秒會使力捏碎——就像捏碎一個玻璃杯那樣輕而易舉。
冷芳攜心口怦怦直跳,呼吸變得急促,他直視著槍口,腳下猛蹬,試圖掙脫青年的手。
只要掙脫,再擊打青年的腹部,讓他下意識彎腰捂住那里。短短的一瞬間,足夠他跑進小巷之中。
垃圾星的街道交錯復雜,一旦沒入其中,青年不可能再找到他。
可惜冷芳攜的劇本在第一步就遭遇挫折——無論他如何掙扎,捏住脖子的手紋絲不動,青年的力氣大得恐怖。
“別害怕。”青年將冷芳攜提起,仔細端詳凌亂發絲之下巴掌大小的臉,“我是姜玄,是個能夠幫助你的好心人。”
好心人一路提著他到酒店,垃圾星上最昂貴的地方,衣冠楚楚的侍者目不斜視,從姜玄手里接過雨傘,一路為他開道,按電梯,再送到房門口。
冷芳攜早就停止徒勞的掙扎,沒有再消耗體力,他安靜地觀察四周,思考如何脫身。
對于尋求外人的幫助他從不抱期望,垃圾星上的人沒有落井下石已經算好心,至于攔住姜玄,從他手里救下自己更是天方夜譚。
能在垃圾星上生存的人不會如此愚蠢。
“真乖。”青年的聲音自上首傳來,對于冷芳攜的安靜,他似乎很滿意。
酒店房間很大,很空曠,一切都是冷硬安靜的灰白黑,沒有多余色彩。
大理石地磚潔白干凈,冷芳攜垂眸,發現自己身上的雨水淌落,顏色對比地磚呈現淡淡的灰。他下意識繃直了腳尖,為地磚被他弄臟而感到窘迫。
“是只小臟貓。”
姜玄提著他進浴室,終于放下他,擰開花灑。冷芳攜看著浴室門留下的縫隙,忍住沖出去逃走的沖動。
“站好。”水流被調節到柔和的程度,落到身上又暖和又舒服,是冷芳攜從未體驗過的感受,溫暖得滲人。
他顫抖了一下,想立刻逃進冰冷的雨水里。
姜玄的手指伸進頭發里,控制花灑朝手指的方向,打濕冷芳攜的頭發:“你在哪里打滾過?臟兮兮的小貓。”
“垃圾星就是這樣。先生。”冷芳攜硬邦邦地回答,“你也被雨淋濕,弄臟了。”
雖然沒冷芳攜那么狼狽,姜玄的袖口、衣角、皮鞋和褲腳都被雨水打濕。
熱水帶走殘留的污痕,沖掉雨水的涼意和寒氣,洗到后背時,姜玄發現他尾椎上的異物,頓了一下,卻沒說什么。
干燥柔軟的毛巾落到發頂。
“自己擦干凈。”姜玄說。
兩個人都洗得干干凈凈,換上了干凈柔軟的衣物。
冷芳攜站在客廳處,腳下踩了一雙暖烘烘的毛拖鞋。從姜玄身上,他沒有感受到惡意,可是對方不明確的目的還是讓冷芳攜心懷警惕。
一時發善心?看他好玩?
冷芳攜不想繼續留在這里,他得去酒吧赴約,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如果他沒按時出現,老板一定會直接找到他家里去。
“先生,謝謝你給我洗澡,我得走了。”冷芳攜仰頭,直直看向姜玄的眼睛,眼里滿是誠懇,“如果有機會,我會報答您的。”
姜玄沒說話,過了會兒,門外響起敲門聲。姜玄推開門,侍者推進一車熱烘烘的食物,雪白盤子里裝著冷芳攜迄今為止沒有見過的東西。
“吃吧。”姜玄又提起他,把他放到餐桌邊。
椅子的高度對他來說太過了,兩腿垂下懸在半空,根本夠不到底。
冷芳攜垂眸。
曾經也有人用一袋面包換他到酒店里,冷芳攜乖乖跟過去,那人塞給他一疊鈔票,說如果他脫衣服,就給他更多。
冷芳攜把他揍得鼻青臉腫,拿起面包和鈔票,扒走他的衣服,大搖大擺離開酒店。
如今又遇到類似的年長者,如果換一個人來做這些,冷芳攜會認為對方把他當雛/ji,但從姜玄眼里,他沒有看到半點骯臟的欲望,只有一片澄澈的愉悅。
對方似乎把他當成一只小動物,隨性而至帶回家里給洗澡給食物,他的掙扎反抗沒有讓姜玄生出半點怒色——畢竟人類怎么會對可憐又弱小的寵物生氣?
腦海忽然閃過一個想法。
冷芳攜連續看了姜玄幾眼,在對方不解地歪頭后,鼓起勇氣說:“先生,我家里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嗯。”姜玄頷首,“所以?”
冷芳攜:“如果您打算收養一個孩子,他們是最合適的選擇。雖然有一點小小的病癥,但他們好學、勤奮,品性良好,從未作奸犯科,懂得感恩懂得回報。您只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金錢,就能收獲一個最孝順的孩子。”
姜玄沒回答他,推過來一盤水果面包:“吃點東西,你的肚子一直咕咕叫。”
松軟的面包體散發馥郁的甜香,冷芳攜卻食不下咽,勉強咽了幾口,匆匆填飽饑腸轆轆的肚子,又道:“如果您沒有收養的想法,現在就放我離開吧。我得去工作了。”
潔白的棉布擦掉嘴角的面包屑,聽到這話,姜玄露出疑惑的表情:“小搶劫犯,想搶我的東西沒有搶到,現在拍拍屁股就想離開嗎?”
“我以為這里沒有這樣的規矩。”
青年眼里滿是戲謔,對逗弄小孩的游戲樂在其中。
冷芳攜不動聲色地看向姜玄背后的玄關,袖珍手槍靜靜躺在上面,要拿到它必須沖破姜玄的封鎖,但那太難了。
青年剛才提著他時展現出的力道近乎可怖,他現在又手無寸鐵,根本反抗不了。
“您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冷芳攜鎮定地抬眼,對上姜玄墨潭般的眼睛,“是要懲罰我?或者別的什么。我都接受。但我現在必須離開,如果遲到,老板饒不了我。”
一只佯裝鎮定的小貓咪。
被人類捉回家洗掉毛毛上的灰塵,換上干凈整潔的衣服,投喂貓糧,但并不親人,時時刻刻想著逃走。因為意識到人類的強大才沒有伸爪子露牙齒,顯得乖巧而又禮貌,其實只是個小騙子。
沉浸幽冷的木香漸漸溢出,在空曠的客廳間游蕩,最終停留在兩腿垂懸的人類小崽子身上。信息素謹慎地在他體表盤旋,記住冷芳攜的味道。
姜玄兩手交疊,從容地笑:“如果我說,我想收養的是你呢?”
……
冷芳攜被留在酒店里,姜玄說,他的人會處理他的工作遺留,把他弟弟妹妹帶來。
眼見姜玄叫來下屬,真打算那樣做,冷芳攜不得不說出真相:“其實,那并不是我工作的地方,只是我跟老板做了個交易。”
“交易?”姜玄打量矮瘦的小孩一陣,露出了然的神色,“你出賣了自己。”
冷芳攜點點頭。
青年沉沉地嘆息一聲,像是溫和的長輩一樣告誡他:“那可不是個好歸宿。像你這種品相的貨物,要么被權貴單獨收藏,要么被送往頂級銷金窟——你會被調教,被迫學習骯臟的技藝,然后在臺上任由人挑選,在不同人的床榻上輾轉。”
垃圾星的小孩早熟,因而姜玄用詞毫不避諱。
“但我需要錢。”冷芳攜很冷靜,“我的弟弟妹妹需要治病。而且,我不會去的。”
他們幾乎同時說:“手槍——”
“好吧,聰明的男孩。”姜玄蹲下,替冷芳攜調整領口和衣袖,每一寸褶皺被他指腹捋平,忽略凹瘦的兩頰和伶仃的骨骼,冷芳攜現在看起來像他的家族小輩。
他們有著相似的發色和瞳色,走在一起時,旁人很難不會認錯兩人的關系。
姜玄的屬下等在門外,垃圾星上的一切事情都是他們在處理,這次當然也一樣。
“那個老板,剁碎了喂狗。”姜玄云淡風輕,“其他人你們自己處理。”
老板能在垃圾星經營酒吧,自然因為有背景也有手段,他替背后的大人物物色新貨物,大人物從指縫里撒點東西出來,足以庇佑他在垃圾星上作威作福。
現在這個時間點,酒吧沒什么人,只有幾個員工在打掃。
老板坐在吊高的椅子上,默默地望向門外淅淅瀝瀝的雨,指間的香煙逸散出一股獨特的味道。
忽然,不斷的雨簾被幾名高大的黑色身影撞碎,他們衣著整潔而統一,看起來是某個勢力的手下。
煙灰落到手指上,激起一陣隱秘的疼痛,老板忽然感到心驚肉跳,卻不得不起身堆笑。
“客人……”
領頭人面無表情,隨著腳步踏入酒吧,暴烈的高等Alpha信息素毫不留情地襲擊老板,待他支撐不了,撲通跪到地上,領頭人說:“家主說,這個人要剁碎了拿去喂狗。”
喂狗?
老板驚恐萬分,想要開口求饒,僅存的理智拼命思考什么時候得罪了別人,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蛛絲馬跡。
為、為什么??
老板自認為面對任何人都異常謙卑,絕不會因為一朝得勢露出驕狂之態,因為經營酒吧這么多年,與附近的其他勢力一直保持好關系。
不過,在他眼里只有那些大人物才是人。至于別的,貨物,下屬,低劣基因者,都是螻蟻。
所以直到死,老板也沒想明白究竟得罪了誰。
一個小勢力的毀滅在垃圾星幾乎日日上演,人們習以為常,至多驚嘆一句連根拔起的速度太快,像提前籌謀已久的行動。
四月回到家,淋了一頭雨,她臉色陰沉:“沒找到大哥。”
三月在床上睡覺,她和二月躲進浴室里小聲說話。
向來鎮定的二月滿臉慌亂焦急,她控制不住來回踱步,試圖平靜下來,然而一想到失去行蹤的冷芳攜,她就不受控制地發抖。
“昨天突然拿了這么多錢回來,今天又把槍拿走……”
四月:“酒吧已經關了,據說老板得罪了人,現在生死不明。大哥,大哥應該沒去那里。”
她們隱瞞著三月,只說大哥出去領救濟糧,然而紙包不住火,如果冷芳攜今晚還沒回來,三月一定會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
兩人從小在冷芳攜的庇佑中長大,垃圾星里有再多的風雨也被冷芳攜擋去大半,現在失去冷芳攜的蹤影,一想到他可能遭受的事情,兩人頓時六神無主。
不過很快,她們冷靜下來。
“就算大哥被人帶走,現在肯定還在垃圾星上。我們沿著他出門的路找,一定能找到蹤跡。”二月說。
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兩人不約而同拿起刀,脫下鞋子悄悄靠近門邊。
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外面站著不止一個人。黑壓壓的身影,像是循著血味找來的烏鴉。
“請問是冷少爺的家人嗎?他讓我來接你們,二月,三月,和四月。”
聽起來完全是個荒誕、經不起推敲的謊言,不懷好意之人借著冷芳攜的名頭欺騙她們。
二月握著刀柄的手更緊。
敲門聲忽然停止,外面的人停頓了一下,然后說:“冷少爺今天出門時帶了一把手槍。”
二月驀地推門而出,刀尖對著來人的胸膛:“他在哪兒?!”
來人笑意溫和:“我們不是壞人。”
然后講了一個異常離奇的故事……大哥被一個大人物看中,想要收養他做養子,大人物知道他掛心弟弟妹妹,所以會把他們一起接走。
那是……真的嗎?
然而面對幾個人高馬大的成年人,他們沒有反抗的余地。三月被小心翼翼搬進車里,他們暈乎乎地看著住了幾年的家遠去,車最后停在富麗堂皇的酒店門口。
他們在酒店大堂見到了所謂的“大人物”,看起來很年輕很溫和,輕飄飄的視線掃過三人。姜玄對他們完全沒有興趣,看了一眼就走開了。
冷芳攜被下屬帶到二月眼前。
沒有受傷的痕跡。
始終提著的心終于放松下來,二月和四月撲上去抱住他。
“大哥!”聲音里竟然有哭嗆。
三月這時也醒了,聽冷芳攜說完一切后,他憂心忡忡:“他不會是壞人吧。”
冷芳攜:“我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們費盡千辛萬苦,靠演戲才能拿到的東西?我們也沒有別的可以失去了。”
三月的病情危急,被立刻送往首都星接受治療,二月和四月陪著一起去,獨獨他一人被姜玄帶回姜家。
遼闊恢弘的建筑映入眼簾,冷芳攜趴在窗口窺看,感覺那簡直像另一個世界。
抵達姜宅,姜玄做的第一件事是給他重新換一身衣服。
在酒店里住了幾天,冷芳攜終于被養出了點肉,臉頰豐盈起來,體重仍然偏輕,但看起來沒那么可憐了。
膚色和唇色仍然蒼白,透著營養不良的氣息,左手臂上陳列兩道陳年舊疤,像兩條沉睡的蜈蚣。
“這是怎么留下的?”姜玄問。
冷芳攜不甚在意道:“被一條狗咬的,已經不痛了。”
還有尾椎上的尾巴。
對于基因病患者,姜玄早已見怪不怪,他不似其他貴族對他們退避三舍,卻也完全不感興趣。只是這回,視線落到那根又細又小的尾巴上,心頭忽然泛起一陣蟻蟲啃食般酥麻的癢意。
手指輕輕落到尾巴尖,提著捏一捏,淡淡的粉意順著指腹瞬間從尾巴尖蔓延到尾椎處,附近的皮膚也被暈染變色。
觸感有些古怪,說不出的感覺,只是捏了還想捏,讓人有些上癮。
觸碰尾巴的時候,小崽子身體猛顫,看起來是尾巴應該敏感,身體本能地想躲開外人的觸碰。
不過,冷芳攜卻忍住了。
面對把他們帶離垃圾星的人,他不敢反抗,不敢讓正在興頭上的姜玄掃興。
“你需要好好檢查身體,疤要去掉,尾巴……大概也是。”說到最后一件,姜玄的語氣有些遺憾。
如果按照他的意愿,這么新奇的尾巴留下來才好。但考慮到冷芳攜的以后,如果還保留尾巴,無論走到哪里他都會被視為異類。
還是除掉為好。
“治好病,你需要讀書,大量的書。首都星12歲的小孩已經上初中,你小時候大概沒有上學,識字嗎?”
冷芳攜低頭一點點扣好衣服,悶聲回答:“沒有學過,但我認識一些字。”
語氣有些心虛,他認識字——但都是從垃圾堆里翻出的舊書、街道上的招牌學來,二月她們去學校旁聽也會把當天的內容教給他。
這點知識儲備足以應付垃圾星上的生活,放到首都星尚,冷芳攜沒什么底氣。
姜玄只笑了下:“所以你要努力讀書了。”
冷芳攜從此在莊園里住下,姜玄時常外出,偶爾才回一趟姜宅,這里除了他之外就是大量的家仆,冷芳攜沒看到第二個姜家人。
他分明只是姜玄隨手帶回來的外來者,說是養子,其實至今都沒有遷移戶口。但在姜宅內,他完全像另一個國王。
家仆們面對他充滿諂媚,對他極近關照,把他當成一件易碎的瓷器對待,無論去哪里,都有一大批仆人亦步亦趨跟在身后,他只是看看書,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推門而入送茶水點心,即便冷芳攜一口未碰,他們也會源源不斷送來新的食物。
明明在姜玄面前,他們沉默地就像影子。
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冷芳攜很不適應,但他只能忍受——他害怕這是姜玄的安排,如果提出了不滿,會讓姜玄不高興。
他已經了解姜玄為什么會突然救助他們,大概是看他們可憐兮兮,于是隨手把他們帶走,將他們當做寵物來養。畢竟以姜玄的能量,供養幾個小孩輕而易舉,不會增添任何負擔。
這種游戲是姜玄那一類人隨手安排的消遣,不過消遣久了,也能讓他產生一絲對寵物的愛護,不至于過幾天失去了興趣就把他們趕走。
這就像四月以前喂貓一樣——不過喂了兩三次,就開始把小貓當成家人,擔憂它吃飯睡覺,還想把貓抱回家。
在培養感情的過程中,他只需要乖乖聽從姜玄的安排,不要做出任何可能讓姜玄“清醒”的事。
不過從家仆口中,他倒得知了不少跟姜玄有關的事情。
姜宅里沒有第二個姜家人,主要因為其他有姜家血脈的人已經死絕了。
姜玄的父母——姜家上一代的主脈在一次外出中遭遇星盜,無一生還。姜玄當時跟冷芳攜差不多的年紀,獨自一人要支撐家業,還要應對蠢蠢欲動的姜家旁系。
不過他本身天賦出眾,被軍部大佬看中傾力培養,后來順理成章分化成S級Alpha,從一軍畢業后就加入飛鳥艦列,很快攀升到第一指揮官的位置。
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掃蕩星盜,殺害父母的星盜組織成員被抽筋拔骨剝皮,不懷好意的旁系也全被他處理掉——對待血脈親人,他好歹保留一絲善意,沒有直接動手,而是將他們趕到帝國最偏遠的星球上等死。
冷芳攜所在的垃圾星就是最后一名旁系所在,那天他在雨水里撞見姜玄的時候,后者正剛剛旁觀最后一名血脈親人的死亡。
家仆們并不避諱提起家主殘酷血腥的行事,與溫和的外表不同,姜玄堪稱心狠手辣。
難怪面對他時,無論看起來多好說話,對他多么和善,冷芳攜總是保持警惕,這是潛意識里的恐懼在提醒他。
也是從家仆口中,冷芳攜得知姜家里除了他之外,還有大量養子存在。
他們生活在姜宅的最外圍,那里被稱作“斗獸場”,每個人每天接受最嚴格的訓練。而冷芳攜與他們不同,他跟隨姜玄為他找來的老師學習,姜玄有空的時候,還會親自教導他。
姜玄不允許他去那里。
“那地方會弄臟你的毛。”姜玄說。
“少爺,您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家仆蹲下來替他理平衣服的褶皺,就像姜玄從前做的一樣,他的眼睛里是最柔軟的喜愛,但提到養子們,家仆的語氣變得不屑,“您是姜家少爺,是家主唯一看中的孩子,日后注定要繼承姜家的產業。”
“但那些人不同,他們只是依附姜家生存的野狗而已,不配站到您面前。里面或許會出一位格外優秀的Alpha,就算是他,也要拼命才能搶來一個做您寵物狗的資格。”
“您不必在意他們,如果想見,他們會自己走到您面前來。”
將領結調整好,家仆起身:“好了,少爺。老師還在書房里等您。”
第84章 好想,好想跪下來。
姜玄莫名奇妙非常看重他, 為冷芳攜請來各種學科和門類的名師,更會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親自教導他。家仆們對冷芳攜的諂媚,或許正因為他的態度。
不管姜玄究竟是把他當成一個閑時消遣的寵物, 還是別的什么, 冷芳攜全盤接受, 如饑似渴地吸收一切。
他必須盡快展現出對姜玄有用的一面。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除了書房、餐廳和臥室,冷芳攜很少去其他地方,睡眠之外的大部分時間都被他用來學習。
但在閑暇之余,冷芳攜仍然掛念著弟弟妹妹們, 據姜玄所說, 他們現在在首都第一醫院里接受治療,三月已經接受了手術。
“姜先生,三月的恢復情況怎么樣了?”
他現在有了終端, 卻沒有弟弟妹妹們的聯系方式,問及管家時,他們對此緘默不語。只能趁姜玄在的時候詢問他。
“你的弟弟?他的情況很好,醫生說再等一周就能出院。”
姜玄在笑, 冷芳攜卻直覺他不喜歡自己與弟弟妹妹有過多接觸。
于是他默然,不再詢問二月和四月。后來哪怕拿到了他們的通訊號, 除了偶爾和弟弟妹妹們交流情況, 冷芳攜很少主動聯系他們。
至于冷芳攜自身的基因病,姜家的家庭醫生上門為他做精密檢查,得出的結論是基因處于比較穩定的狀態, 只需要把被污染的基因部分切除就好。
包括他的尾巴。
“這根體外物雖然只是基因病的表征, 但是繼續保留,體外物會反過來污染基因。”醫生說, “為免基因病復發,建議少爺切除體外物。”
“那就沒辦法了。”姜玄不無遺憾地看了冷芳攜尾椎一眼,哄勸他,“手術很快,不會痛。”
實際上冷芳攜早已對身后總是帶來煩擾的尾巴產生厭煩,之前礙于沒錢做手術,貿然切除可能引起創口感染,因而一直保留著。
垃圾星出生的人不會恐懼疼痛。
“還有他左肩上的傷疤。”寬大的手掌溫和而不失力度地落到冷芳攜肩頭,剛好蓋在兩道疤痕之上。
手術進行得很快,注射完低量麻醉劑躺入手術艙,冷芳攜感覺只是閉了閉眼,就聽見醫生模糊的聲音隔著手術艙傳來。
“少爺,手術完成了。”
沒有絲毫痛楚,反而感覺渾身懶洋洋的,像泡了次溫水。
手術艙分開,冷芳攜坐起,回頭發現尾椎部分的尾巴已經被切除,留下一小塊淡粉色的痕跡,而他左肩上的傷疤也被修復,留下兩點狀似小痣的痕跡。
“少爺的傷疤留得太久,又經常接觸污染環境,沒辦法完全修復。”醫生謹慎地向姜玄解釋。
“……那東西呢。”冷芳攜問。
剛才環顧四周,他卻沒有看到被切下來的尾巴。雖然他并不怎么喜歡那根代表異常的體外物,但它跟隨了冷芳攜這么多年,坐著的時候、站著的時候,近乎是他另一個器官,冷芳攜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陡然失去了,讓他生出一陣失落。
醫生戴著防菌手術口罩,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柔和的聲音說:“已經被處理了。”
大概被丟掉了。
冷芳攜想。
基因病痊愈后,冷芳攜能夠將更大精力花費在汲取知識上,他的學習速度令所有老師驚嘆,明明幾乎是從零開始,很快卻達到首都星學生的平均水準,甚至隱隱有超過的趨勢。
“小天才。”一次測驗后,姜玄看著結果,親昵地稱呼他。
顯然對冷芳攜很滿意。
這讓始終惴惴不安的冷芳攜獲得了一絲安全感。
冷芳攜十二歲時被姜玄帶走,現在兩年過去,到了一個微妙的年紀。
“你該去上學了。”姜玄往終端上投出兩份資料,“有兩個選擇。”
“前者是我的母校,初高中一體的封閉式私立學校,只有Alpha和未分化的優秀學生能夠入學,課程繁重,對學生的要求很嚴格,每學期淘汰落后者。但只要能順利畢業,各所高校都會對你敞開大門。”
“后者是一所風評極佳的公立學校,不僅有Alpha就讀,也有不少Beta和Omega入學。”
青年倚靠桌邊,薄唇含笑:“小冷要選哪一所呢?”
冷芳攜毫不猶豫:“前者。”
姜玄深深地看他一眼:“如果沒有分化成Alpha,即便你非常優秀,也會被毫不留情地趕走哦。”
冷芳攜挺直脊背:“先生,我會成為最優秀的那一個。”
后來,他果然如愿分化成Alpha,帝國主流思想中最強大的性別。
也如他對姜玄做出的承諾那樣,成為那所優勝劣汰高校最優秀的學生,無數Alpha被他打敗、被他超越,縱然嫉妒、憎恨,只能遠遠望著他的背影,再也無法企及。
少年還沒成年,卻已經有了Alpha強大的體魄,攻擊性高的信息素,柔韌的薄肌覆蓋,后脖頸上的腺體仍然青澀,身著挺拔整潔的制服,從外表看,完全褪去了垃圾星殘留的痕跡,像世家精心培養出的天之驕子。
“普通的首都學生需要考入軍校,以后才有資格加入軍隊艦列。但姜家掌握帝國第一軍隊飛鳥艦列,小冷,畢業之后要直接去飛鳥上見習,跟隨我,成為我的副手嗎?”
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置,被姜玄輕描淡寫地許諾給一個孩子。
這是姜玄對他的認可,冷芳攜不否認那一剎那的激動。但是很快,激動褪去,只留下沉沉的心緒。從那一條前途光明的登天之路,冷芳攜窺見若隱若現的陰影,某種不詳的氣氛縈繞其中。
“先生,我更想考取第一軍校。”
“哦?”姜玄輕輕挑眉,“為什么?”
冷芳攜看著他的眼睛,堅定地說:“我不想讓外人議論您以權謀私,通過一軍加入飛鳥艦列更加順理成章。而且,那是先生的母校,不是嗎?”
如果依照姜玄的安排進入飛鳥艦列,他余生都會被打上姜玄的印記,那沒什么,畢竟他現在的一切都是姜玄賦予。
但他能賦予一切,自然也能輕而易舉地把一切收回。
他不能奢望姜玄永遠將他當作子輩對待,不能被姜玄表露出的柔和所迷惑,減少姜玄的影響,做出一點屬于自己的東西,至少被拋棄那一天不會太過凄慘,有能力繼續供養二月她們。
姜玄最終同意了。
但從家仆們口中他得知,姜玄之后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家主已經在艦列上安排好少爺的房間,只是……”看到冷芳攜投來的注目,家仆驟然停住談話,沉默地垂下頭。
通過特殊考試提前入學后,冷芳攜就減少了回姜宅的頻率。
“看來孩子長大以后,總會想著脫離家族的束縛,離長輩遠一些。”提起兩人的初遇,就不得不說到現在,姜玄似笑非笑地抱怨,“我現在清閑了,可你卻變忙了,連通訊也不打給我。”
冷芳攜平靜道:“現在課業有些繁重。”
吃完飯后,姜玄讓他去家族醫生那里檢查身體,看基因是否保持穩定。
冷芳攜忍著困惑,任由儀器掃描。
冰涼的手套輕輕觸碰Alpha的腺體,沒有處于易感期,那里本該鈍感,可一瞬間,冷芳攜竟然覺得脖頸一酸,某種特殊的感覺順著手套蔓延,令他渾身發軟。
他怎么了?
冷芳攜蹙眉,下意識忍住一切異常,保持平靜。
“好了。”醫生摘下手套,“少爺的身體一切都好。”
……
“少爺的腺體有異常。”書房內,醫生小心翼翼地說,“上面有微量Omega信息素的殘留,應該是一周以前留下。”
“Omega信息素。”姜玄輕聲重復。
“……是的。”不敢看家主陰沉的臉色,醫生死死埋頭,“詳細報告已經發送到您的終端上了。”
姜玄不再說話,醫生緩步后撤,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
姜玄回到臥室里,床頭桌上陳列一座圓柱狀的觀賞瓶,瓶身采用特殊材料,幾乎辨不出外形,淡綠色的營養液勾勒出外形輪廓,一截短而細的尾巴靜靜懸浮其中。
手指扣住瓶身,輕輕敲擊,聲音的震蕩傳導到液體中,推動尾巴發生細微的旋轉。
被他帶回來的孩子,一轉眼就長大了,開始厭煩家族的管束,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Omega。
終端亮起,熒藍光幕上一張清晰的照片放大,Alpha和Omega一左一右,針鋒相對,畫面頗具張力。
在外人看來,或許會以為兩人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但也會有人從中品出微妙感——Alpha和Omega為敵?那不是笑話?
死敵變情人的故事,一直以來在AO之間不斷上演。
針鋒相對的兩人,遲早有一天會因為信息素走到一起。
或許要不了多久,他親愛的孩子身體就會包裹上Omega不知羞恥的信息素,恬不知恥的Omega哄騙他的孩子,正大光明走到他面前。
他們會標記?會結合?會登記結婚?
而他孩子的體格相較Alpha太過柔弱,那Omega卻過于高挑,讓姜玄不得不產生一個令他無法保持平靜的想法——床榻之間,冷芳攜是否會被那野狗壓倒,親吻吮吸每一寸肌膚?
荒誕的想法源源不斷冒出,姜玄沉嘆,信息素撲向觀賞瓶,像旋渦一般纏繞著那截尾巴,幽冷的木香縈繞整間臥室,Alpha高攻擊性的氣息豐沛得令人窒息。
從門縫泄露出的一絲甚至讓偶然經過的仆人跪倒,等級的絕對碾壓令他瑟瑟發抖。
指腹停留在觀賞瓶的中心,似乎差一點穿過營養液捉住那根懸浮的尾巴。
姜玄微笑著,像個擔憂小輩的長者,語氣溫和地告誡著:“他配不上你。那條野狗,只不過是最低等的Omega。”
所以,不要靠近他,不要讓他觸碰你。
你的腺體應當始終純潔。
“我會為你安排最合適的人。”額頭抵在觀賞瓶冰冷的瓶身上,聲音輕的如風拂過。
只留下一室幽靜死寂的信息素。
*
冷芳攜在姜宅沒有停留太久,住了幾天就收拾準備回學校。
軍校聯賽在即,他沒那么多時間揮霍,虛擬訓練室里還有大量的項目等待他探索。
姜玄因軍中有事,提前一天離開了,這對他是個好消息,至少不用在離開的時候看著姜玄略帶憂郁的笑容,聽他不動聲色的挽留。
這會讓冷芳攜產生愧疚,仿佛這么早回學校對姜玄是一種沉重的傷害。
理智告訴他,不是的。這只是姜玄想要留下他的手段。
這位首席指揮官似乎很長情,養寵物的戲碼玩了快八年依舊沒有膩味。或許是他的策略起了效果——指揮官真的對他產生類似長輩的愛護之情。
這種感情甚至演變為一種不動聲色的黏人,有時候讓冷芳攜頗為煩惱。
懸浮車行駛快到門口時,司機緊張地說:“少爺,我能在這里停一下嗎?我,我忽然想上洗手間。”
如果后座上是家主,司機絕不敢提出類似的請求,哪怕憋到身體出問題,也會把姜玄送達目的地。但姜家的少爺在仆人口中一直都有好名聲,看起來很冷淡、很矜傲,其實是個好說話的性格。
縱然司機是個平庸的Beta,少爺眼中無能的弱者,但只要提出的請求合理,姜家下一代主人不會為難他們。
家主眼中沒有他們,因為他們是螻蟻。少主人看不起他們,但至少還會把他們看在眼中。
冷芳攜不可置否,司機將懸浮車停泊,匆忙下車。
停留的位置很微妙,剛好是姜家外圍,也就是“養子們”活動的空間。
雖然有“斗獸場”的名號,粗略一看,其實并不粗劣血腥,只是相較于住宅部分,這里的建筑風格偏于粗獷。
幾棟三層高的灰白樓房簇擁一面巨大的圓形廣場,數十個Alpha或坐或站,露出的肌肉上汗水淋淋,充盈雄性氣息。
冷芳攜以手支頤,百無聊賴地打量他們。
年紀看起來比他小一點,體格卻很健壯,每一寸肌肉都是從小鍛煉搏殺的結果。
那群Alpha也在打量懸浮車,明目張膽,幾個關系好的側臉小聲交流起來。
大概是在議論他吧。冷芳攜淡淡想。
一個特殊的、好運的養子,分明出生相似,待遇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任誰也會心里不平衡。
忽然,一名綠發的Alpha朝懸浮車方向走來,他身形微微佝僂,臉上掛著喜悅的笑容,走過來敲擊車窗。
車窗按下,露出冷芳攜那張霜白冷淡的面容。
Alpha兩眼驀地發亮,很興奮地說:“公主,我是27號!”
公主。
冷芳攜微頓。
這是什么嘲諷的稱號嗎?
他不明白Alpha的來意,因而只是平靜地注視他。
“您別這樣看我呀。”Alpha憋出一句,黏黏糊糊的語氣,“我為您準備了好多好多禮物,可是公主,您一直沒來,我才知道家主不想讓您靠近我們。”
語氣好似抱怨,但是緊接著,Alpha語調高昂起來,非常高興地說:“不過沒關系,我會很努力,等我加入私軍,一定會成為您的護衛貼身守護您。”
說完,Alpha就離開了。
好似冒著巨大風險靠近姜家少主人只是為了說幾句話而已。
27號不斷回味冷芳攜纖長的眼睫,薄薄微粉的眼皮,淡淡的眼神,微微揚起的下巴,縱然仰視他,仍然風儀凜凜。
好想,好想跪下來。
Alpha面頰通紅,不斷顫動的眼珠晃蕩水光。
“看起來好惡心。”亞格評價道。
“x的,你去干嘛了?一身臭味,你發情了?”
“27,你不就隔著窗戶跟他說了幾句話,至于興奮成這樣??我還以為你x的親他嘴了,挨那么近……”
27號語氣輕飄飄的:“沒有公主的允許,不能親。”
他的同伴郁悶:“就算司機走了,附近還有那么多眼線,你直接上去不要命了?我敢打賭,接下來教官會把他往死里訓。”
“敢去碰冷芳攜,以姜玄的性格,說不定會直接把你扔回去。”有人嗤笑。
27號沉浸在快樂中,笑得像只得到主人愛撫的小狗。
“可是見到了公主,受再多懲罰也值得。”
“……真是條瘋狗。”
那頭,冷芳攜尚不知曉已經有條狗單方面認了主,司機把他送到學校附近,他就下車步行到寢室放行李。
客廳空無一人,也沒聽到其他動靜,于一大概外出打工去了。
收拾好東西,他坐在沙發上,一時不知該做什么。手頭有等待整理的資料,需要撰寫的課題,無數安排科學的訓練任務,他并非無所事事,只是忽然從陰沉的姜宅回到學校,他一時間沒有做其他事的欲望。
靜默之中,每分每秒都很難熬。
現在只是早上,距離入夜休息還有足足14個小時。
【麥從理:回來了,來這里坐坐。】
【麥從理:我猜你現在應該不想做其他事?】
【麥從理:[坐標]】
麥從理的消息拯救了他。
雖然不明白他從哪里得知自己返校,冷芳攜還是出門,朝他給的位置去。
坐標所在處是一片寬闊的草坪,位置比較偏僻,四周只有零星幾個路人經過。
但這里風景卻很好,微風輕拂,嫩草隨之舞動,日光和煦,揮灑在草坪的每一寸角落。
草坪中央屹立幾顆數米的巨木,樹蔭如云如蓋,麥從理靠坐樹干,盤坐著低頭觀察手邊的小草。
冷芳攜朝他走去。
草坪颯颯作響,麥從理抬頭,濃紫色的眼瞳在明媚的光線下呈現出夢幻的色澤,近乎于紫羅蘭的顏色。
帝國皇室就以紫羅蘭色的眼睛著稱。
不過那只是一瞬間,冷芳攜剛巧站在對的角度上。稍稍往前走一步,顏色又變得深邃,在某個角度甚至仿佛墨黑。
“坐。”麥從理拍拍身旁的草叢。
見冷芳攜不動,他挑眉,忽然伸腿直接躺下:“不想坐的話,就躺下來吧,很舒服。”
四肢呈大字型散開,極為瀟灑。
“這里可沒有墊子哦。”麥從理的語氣里夾著調侃。
冷芳攜倒不是嫌棄草坪太臟,畢竟在垃圾星生活了十幾年,什么樣的環境沒見過。他只是覺得麥從理的動作有些奇怪,不太像以前的他。
學著Alpha慢慢躺倒,視野一下子翻轉,眼前是濃密的樹蔭,日光順著葉片的縫隙灑落,像是深林里一抹澄澈柔和的光。
鼻頭翕動,仿佛能嗅見土壤的味道,和草木的香氣,一切都令人心曠神怡。
“怎么樣?”麥從理問他。
冷芳攜其實很喜歡這樣的場景,但他覺得在草坪漫無目的地躺下是在浪費時間,揮霍姜玄給予他的寶貴財富,因而縱然心頭輕飄飄地泛著愉悅,還是不甚自在。
更不知道怎么回答麥從理。
一時之間只聽見微風拂過,枝葉颯颯作響,抖落零碎的陽光。兩人并排而躺,沉浸在安靜的氛圍當中。
躺倒的姿勢令人昏昏欲睡,察覺到困意,冷芳攜的第一個反應是想起身——放松片刻已經足夠,他該回去做該做的事。
哪知道手肘剛剛撐地想要起來,就被麥從理一把攬住,重新帶回地面。Alpha側躺著面向他,碎發貼著草叢,摘下耳機,不容反抗地放到冷芳攜頭頂。
“噓。”手指抵唇,“聽。”
悠揚悅耳的歌聲流淌進耳朵,敲動心臟。自然的聲音拼湊出的歌聲毫無修飾,偏偏恰到好處。
風聲、雨聲和火焰聲中,冷芳攜聽到一段婉轉的吟唱,附和著暴雨中騰起的火焰,漸漸拔高。
卻并不刺耳,反而柔和得不可思議。
漸漸地,躁動的心平靜下來。
冷芳攜微微垂眸,濃紫色的瞳孔倒映出他沉靜的面容。
曲調走到尾聲,戛然而止后忽然再度從頭響起,就像歌曲并未停止,而是一個別出心裁的小設計。
麥從理翹起嘴角:“這是我母親寫的歌。”
“很好聽。”冷芳攜安靜地眨眼。
“現在不急了吧。何必總這樣焦慮,你已經走在太多人身前。”
冷芳攜淡淡道:“Alpha的社會里,沒有‘停下’的詞匯,一切都在向前。我如果停下,遲早會落后,會被拋下。”
Alpha嘆氣,眸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緒。片刻后,寬厚的手掌落在他眼前,溫柔地蓋住了冷芳攜的雙眼。
“不會的。你那么優秀,誰也趕不上你。”
視線被遮擋,其他感官凸顯出敏銳。風聲,枝葉搖晃聲,遠處模糊的人聲,連帶著柔和的溫度將冷芳攜包裹。
有那么一瞬間,他似乎完全遠離了這個世界,沉入一種極為特殊的氛圍當中。
掌心睫羽不斷顫抖,像羽毛騷動,帶來一陣漾開的癢意。
麥從理忍住笑意,問道:“一個問題。軍校聯賽,你打算和別人組隊嗎?”
姜玄也提到過類似的問題。
“姜家的處境很微妙,我坐在首席指揮官的位置上,看起來風光無限,其實無數人都在覬覦我的位置,期盼我的跌落。他們愚蠢地以為姜家只靠我一人無法長久,真是天真的想法。”姜玄帶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他們只管等著吧,哪怕等到白發蒼蒼、兩眼花白,也只能眼睜睜看我的孩子坐上首席師士的位置。”
“我沒有帶你出入過那些奢靡的、別有用心的場合,但很多人都知道我親手養育了一個孩子,他們對你非常感興趣。這次軍校聯賽,你會在眾人面前展現出才華,也會成為眾矢之的。小冷,你將是聯賽上唯一的焦點。”
“一軍有我的追隨者,你和他們組隊,他們會保護你。”姜玄用溫柔誘哄的語氣說,就像憂心忡忡的長輩,蹙眉時讓人不忍拒絕。
他那時候怎么回答的?
“不。”透過手指和枝葉的縫隙,冷芳攜望向云層間的奪目耀眼的圓日,“我單獨參賽。”
——先生,我會單人參賽。
“我就知道。”麥從理露出毫不驚訝的表情。
他坐起來,扔給冷芳攜一個巴掌大小的模型,揚起嘴角,笑瞇瞇看他:
“那么決賽時候,用我為你設計的機甲吧。”
第85章 “他是貓我們是什么?狗嗎?!”
機甲模型的底色是霜雪一樣的白, 卻自核心引擎的部分向四周蔓延出淡淡的緋色,用的是造價最昂貴的晶透材料,日光之下明凈澄澈, 顏色仿佛云霞, 漂亮得奪目。
機身并不厚重, 偏向靈巧,一側機甲臂持長劍,一側別小巧狙擊槍。
無論是核心引擎,機甲骨骼,還是神經動線, 完全按照真實機甲等比例縮放, 可見麥從理在模型里傾注的心血。
“我專門為你設計,為聯賽準備。”麥從理抬眸,直勾勾地看著他, “紅粉送佳人,寶劍贈英雄。*”
“她是我從入學起就開始打磨的名劍,三年待出鞘,而你是戰斗系最精英的師士, 兩者正相配。”
冷芳攜神色不明地糾正他:“目前最強的是于一。”
“他?”麥從理眼眸寫滿了傲然,“這是綜合機甲, 于一?他還不夠格。”
“芳攜。你是整個一軍, 乃至整個帝國唯一能夠駕馭她的師士。”
被他注視著的青年,神情淡然,抬眸之間, 眼波乍然漾出鋒利, 讓人想到一柄劍身雪白泛冷光的名劍,因為殺傷人命而染上灼眼的血線, 麥從理就是被他擊殺的獵物。
Alpha呼吸陡然急促,腎上腺素令他額頭青筋鼓動,他瞳孔放大,一錯不錯地盯緊了冷芳攜,等待他的回答。
對方最終輕輕一笑:“你說得對。”
那笑并不濃郁,淺極淡極,偏偏溢滿了矜傲,仿佛少年成名的劍客,從容而自信。
唇邊的笑容放大,麥從理心頭充盈喜悅。
“但武器配置上,我還沒確定。”往冷芳攜的方向挪了幾寸,他指著模型上的小劍說,“最契合我的設計的是古劍,劍乃百刃之君,配合狙擊槍遠攻近伐,無往不利。只是古劍并不出名,你也沒有學習過相關課程。”
麥從理遺憾道:“模型只是初步設計,之后我會把劍換成匕首或者其他熱武器,看哪一樣最適合你。”
劍。冷芳攜從前確實沒有接觸過。
七年的時間極為短暫,現今機甲與熱武器當道,軍隊艦列構建戰場,身為冷兵器中的一員,古劍不在冷芳攜的學習范疇之內。
可是當麥從理提到“劍”時,一股怪異的漣漪忽然掠過平靜無波的水面,蕩漾出陣陣不平的波紋。
冷芳攜感到一種下意識的熟悉。
指腹落在古劍之上,晶透材質柔和帶涼,他卻仿佛能想象真實古劍之鋒利,吹毛斷發,萬物可斬,兇器也。
更有握住劍柄的沖動。
“不用更換。”冷芳攜垂眸。
在怪異熟稔的驅使下,他說:“既然是最契合機甲的武器,那么就用它。”
這是要現學?
對這個回答,麥從理并不意外,他挑眉:“距離聯賽可沒多久了。”
“我之前確實沒接觸過劍。”冷芳攜微揚下巴,一個睥睨的眼神,“不過,只要我沉下心學習,沒什么不能掌握的。”
“不過幾天時間而已。換得一臺狀態最佳的兇悍機甲,值得。”
其中或許有那怪異的感覺作祟,更多的卻是冷芳攜對自身實力的自信——作為力壓無數Alpha的強人,他不懼怕任何挑戰。
當即同麥從理前往虛擬訓練室,既然遲早要上手習劍,擇日不如撞日,剛巧機甲設計師在身邊,現在嘗試,或許還能對機甲有所改進。
雖然還處于假期中,訓練室里人卻不少,冷芳攜在過去的路上提前預約,不至于抵達訓練室后還要等待。
無視旁人明里暗里的打量,冷芳攜換上緊身服,躺入訓練儀中。麥從理則通過附帶端口接入,這樣兩人可以同時聯機。
訓練儀里有可以自由創造武器的編輯器,免費向一軍的學生開放,冷芳攜只有在試驗機甲配備的狙擊槍時會使用這個功能。
編輯器的資料庫內囊括了上千種古代冷兵器,古劍排在首位。
導入標準數據,一柄劍身漆黑的古劍握在手中。無須試用,冷芳攜就覺察出不合適的地方,果斷調整,連同劍的顏色一起更換。
幾秒鐘后,編輯器重新生成,一柄劍身纖薄、劍芒鋒利,通體呈現云霞色的劍浮靜靜懸浮在面前。
冷芳攜心頭微怔。
這樣的一把劍,更熟悉了。
然而遍尋記憶,從未有類似的身影浮現,就連在光怪陸離的夢里,他也沒有持劍過。
可是當一手緊握,揚劍直指前方時,蟄伏在身體內的本能復蘇,冷芳攜幾乎是無意識地舞動劍身,劃出凌厲的軌跡。
起初還顯得青澀,但很快如魚得水,如臂指使,毫無初次持劍之人的滯澀與笨拙。
上手的速度令人驚嘆。
麥從理屏住呼吸,凝視舞劍之人。
那劍的顏色極襯冷芳攜,底色同樣是霜雪般的白,透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偏偏總會在薄薄的眼瞼、纖長的脖頸和肩窩處漫上薄粉,令人心搖神馳,不能忘懷。
跟隨虛擬教程,冷芳攜很快掌握基礎的劍招,因著那份詭異的熟悉,他的劍招了多了幾分靈光一現的變動。
只是編輯器用數據堆積出的東西,終究比不過真實的劍。停手后,冷芳攜思索剛才的手感,總覺得制劍的材料要再輕一點。
剛才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劍會隨心而動,不由失笑,這又不是那些小說里的場景。
“制劍的材料我來找。”冷芳攜說,“還有機甲的費用,之后你給我一個賬單。”
麥從理沒有拒絕,他很清楚冷芳攜不愿欠別人人情的性格。
離開訓練室前,他忽然問:“取名了嗎?”
麥從理遲疑一瞬,最終搖頭。
“那么……就命名為霞光吧。”
霞光劍。霞光號。
駕馭機甲之人,也如霞光般光芒萬丈。
Alpha的背影倒映在紫色瞳孔中,走動時短發間隙露出的白皙后頸引人矚目,所有人都知曉那之后藏著一塊隱秘的地方。
冷芳攜就像一顆冉冉升起的恒星,現在光芒還不顯,但總有一日耀眼的光芒會讓全帝國的人驚嘆。
過去的冷芳攜就像他做的一個荒誕夢境,顯得極為不真實。
……
“那是姜家送來的人吧。”
“指揮官的養子,出身不明,還沒分化,之前一直藏在姜家里不露面。”
“長得完全不像個Alpha。”
對冷芳攜的第一個印象,源于身邊人私下里的議論,或是好奇,或是含著惡意,對待中途入學的人,已經分化,崇尚弱肉強食天性的Alpha們就像找到了一個新玩具,樂此不疲地研究。
而且還是“那個姜家”的人。
帝國首都內,姜玄所在的姜家值得任何人關注,上一代離奇死亡,本以為隨帝業開辟的不朽世家最終淪為塵土,歸為灰燼,卻沒想到姜家氣運未絕,走出了姜玄那樣恐怖的天才人物。
還在家中時,麥從理曾遠遠見過那位指揮官,眉眼溫和,唇齒含笑,周身上下是成年人的從容不迫,仿佛那些血腥殘酷的事跡只是外人為了詆毀而編造。
父親沉肅的面孔隱在陰影之中,聲音仿佛自幽沉的深潭傳來,帶著一股冰冷和肅殺的意味:“姜玄是一把好刀,鋒利,卻也會反傷持刀之人。”
“你若要掌刀,決不能用對待其他人的手段去控制他,明白嗎?”
麥從理面無表情地戴上耳機。
他的父親總是不合時宜地教導他,試圖傳授一些他并不想了解的無聊技藝。
“你!!”父親面色未變,聲音中卻混雜了怒火與斥責,還有隱隱的失望,“你和你母親真是一個樣子。”
麥從理漠然,推門而出。
帝國任何一個人在他的憤怒面前都無法保持平靜,偏偏麥從理可以。他習慣了父親情緒的波瀾,習慣了濃烈刺鼻的信息素,習慣了責罵和冷視。
他總是能坦然地、無懼地反抗他——比如違抗他的命令,跑到一所封閉式學校里讀書。
這里的學生崇尚優勝劣汰,被灌輸著“Alpha至上”的思想,和他父親有著極為類似傲慢的、令人生厭的面孔。
麥從理于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屑于搭理他們。
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冷芳攜,據說是姜玄養子的存在。
父親曾提起過他,納悶于以姜玄冷心冷肺的性格,怎么會突然收養一個垃圾星出身的小孩?
除了確實長得好看,頗有天賦,在其他方面倒也不怎么出奇,這樣的小孩帝國每年一抓一大把,姜玄怎么獨獨看中了他?
麥從理也很好奇。
于是漫長而無聊的學校生活多了一份樂趣,默默觀察這名略矮略瘦的少年。
少年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姜家人,對待一身精力無處發泄、將興奮的眼神落到同學身上的Alpha,并未過多浪費時間與垃圾周旋,而是在各項科目、各類考核上用一騎絕塵的成績狠狠打在他們臉上。
通紅的幾個耳光。
讓所有將冷芳攜視作新玩具的Alpha們陷入狂怒之中。
然而基因固有的慕強心理又讓他們不得不對冷芳攜臣服,像終于找尋到狼王的躁動狼群般試圖追隨他。
哪怕他只是一個未分化的小崽子。
只是他們那一番糾結的心理變化,期期艾艾的行動,完全沒被冷芳攜放在眼里,少年昂首,漠然地走在最前方,將他們遠遠甩在身后,從不回頭。
旁觀Alpha自作多情,又迅速破防賭咒發誓要讓冷芳攜后悔的全過程。麥從理只覺得好笑。
“他哪天分化成Omega就老實了!”精心準備的示好被無視,Alpha憤怒而不甘地說,“班里全是Alpha,到時候他被人壓著標記可沒誰救他!”
說不定那時候第一個沖上去,流著涎水試圖咬穿他腺體的人就是你。
在他們口中,冷芳攜已經變成了冷酷無情的“暴君”,遠近聞名,就連已經畢業的學長都有所耳聞。
唯一一個不知道的,大概只有冷芳攜本人。
與沙文主義Alpha格格不入,對四周警惕的小可憐貓,總是背對著人群獨自舔順毛發,然后佯裝強大兇悍地走出來。
一只成功偽裝成幼狼的野貓。
觀察了這么多天,麥從理做下這樣的判斷。
如果被那群Alpha聽到,估計會憤怒地瞪大眼睛,揪著他衣領質問:“貓?!你眼睛瞎了吧!”
“他是貓我們是什么?狗嗎?!”
是啊。你們拼命想舔又舔不到的樣子,真的很像蠢兮兮的狗。
正因為處在第三人旁觀的客觀視角,麥從理才能發現種種隱秘的細節。
面對Alpha時眼底的輕蔑與鄙夷,接觸眾多訓練儀器時鎮定下的無措,碰到了野貓面無表情扔下貓糧就走,卻被兇悍的貓咪踩住皮鞋,尾巴勾住腳踝……
有太多無人知曉的細節,全被麥從理看在眼底。從小就看遍形形色色的人,麥從理自信于自己的眼力,絕不可能看錯人。
冷芳攜與他的同類并不相似,甚至仿佛對最終分化的性別無所適從,他厭惡腺體,厭惡信息素,厭惡Alpha總是躁動的牙齒,卻不得不用更加Alpha的特質偽裝自己。
盡管,他本身就具有與眾不同的特殊氣質,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
冰冷的,克制的,仿佛古時代圣女守貞一般的Alpha,要是放到ABO混雜的學校里,Beta和Omega一定會為他瘋狂。
唯一一次失態發生在學年的末尾。
大部分考試結束,Alpha們在校園內游蕩,尋找各種刺激物發泄情緒,易感期接連不斷到達,注射再多抑制劑也無法使Alpha回歸平靜。
談話中不斷出現Omega的影子。
“他要是個Omega就好了。”教室里,Alpha聚集在一起。
為首的那個撫摸耳釘,嗤笑道:“他要是Omega,早就被家里人接回去了,繼續留在這里豈不是羊入虎口,要不了一周,身上就全是Alpha的痕跡和臭味。”
“說不定連肚子也大了……”
“就算是Alpha……他的信息素是什么?我從來沒聞見過?不會是O裝A吧。”
“要真那么好奇,自己去看看唄。只要你不怕被打斷腿。”
談起冷芳攜,總會說到各種各樣引人遐想的話題,Alpha的信息素躁動起來,為了避免大打出手,他們及時換了另外一個話題,雖然也離不開Omega的影子。
“蠢蠢的,估計是哪家養的小公子吧。居然想跟我見面?”有人聊起在星網上認識的Omega,笑容里是輕蔑和不容錯認的惡意,“他家里人難道沒告訴他,不要輕易接觸Alpha嗎?”
“就約在今天課程結束,后門那里。他大概是想和我談戀愛,不過——我為什么要答應呢?”那人輕佻地說,“他要是發現我帶了一大群Alpha去見他,一定會非常崩潰,非常害怕吧。”
惡劣的壞種。
麥從理閉了閉眼,準備起身,這時緊閉的教室門被人推開,站在門口的赫然是剛才的話題中心。
冷芳攜之前從未動手過,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神情冷淡的Alpha,看他們像看垃圾一樣,眉心緊蹙,拳頭毫不留情地砸到人臉上,重重的力道牽扯皮膚,很快打出淤青出血。
Alpha們當然不會束手待斃,然而冷芳攜的動作實在靈活,下手干凈利落,他們有的難以招架,有的卻懷著一種莫名的心態,瞪視著居高臨下的人,任由對方的拳頭落到身上。
受傷最嚴重的是發表惡劣宣言的那一個,一張臉英俊的臉高高腫起,嘴角裂開,下巴上全是血。
麥從理第一次聞到冷芳攜的信息素,清冷冰寒,一瞬間如同步入雪國,壓住其他所有人的信息素,可見Alpha當時的心情是多么差。
“哈……”被砸到地上的人緊盯冷芳攜,“這么生氣,你看上他了?一個Omega而已,我可以讓給你,只要你、”
皮鞋重重踩到他側臉,狠狠地碾動。
因為大開大合的動作,冷芳攜的制服散亂,領口歪斜,干脆單手解開紐扣,露出雪白的鎖骨。
他蔑然地踩著Alpha的臉:“你知道我為什么總是無視你嗎?”
“因為你太弱小了。”Alpha緊縮瞳孔,聽到上首人對他居高臨下的評判,“掌握權力、得天獨厚的Alpha貴族,大概從小被人捧著長大。結果被我這個平民出身的小人物死死壓制,不能光明正大地超過我,就只能沉醉在欺辱別人的快感上,以為自己仍然強大。”
“你算個什么東西?在基因上占便宜的垃圾而已,踩你都嫌鞋底臟。”
極富侮辱性的斥罵。
麥從理聽進耳朵里,手背上青筋迸起,牙齒凸出,口腔不斷分泌液體——他竟然因為冷芳攜的三言兩語產生了下/流的沖動。
地上的Alpha面頰暈紅,胸膛劇烈起伏。
顯然也被爽到了。
很難說他對冷芳攜到底懷有怎樣的心思。
“……”麥從理無言地抬起頭,恰巧與冷芳攜半垂的眼眸對上。
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晰地映照出他的丑惡。
冷芳攜不會知道,他的手下敗將們究竟在想什么。
不是恥辱,不是憤怒,而是更加極端,更加激烈的陰暗情感。
只有Alpha和未分化者活動的校園里,暗地里總有古怪的氛圍醞釀,冷芳攜相貌清麗,美得極具攻擊性,自他入學起狎/昵的言論就源源不斷。
上課時隱晦的注目,下課后的交流,洗手間內面紅心跳的打量,還有熄燈之后寢室內骯/臟的幻想。
白天里傲慢的Alpha們,夜里躺在床上,嘴里卻念著仇敵的姓名,幻想他脫下制服后雪白的身體,柔韌的腰身。
無數次的發/泄都與他有關。
麥從理從來靜默旁觀,一語不發,顯得像個純潔的Alpha,一個真正的旁觀者。
然而這一刻他才意識到,正因為他長久地注視冷芳攜,幾乎將Alpha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記入腦海中,不知不覺間,已經淪落到與同類相似的境地——內心滋生出陰暗的欲念和渴望。
悄無聲息就被冷芳攜捕獲。
不將私下的爭執和斗毆鬧到明面上是這所學校共同的法則,于是冷芳攜揍完人揚長而去,麥從理倉促而狼狽地跟上去。
他看到Alpha單手撐墻翻出學校,看到Omega先是在驚訝中露出恐懼的神色,緊接著因冷芳攜冰冷的態度感到安心,雖然疑惑赴約的為何另有其人,卻沒有過多糾結,反而詢問起冷芳攜的通訊號。
他靠在墻邊,聽到冷芳攜罵Omega是大腦空空的蠢貨,讓他以后不要再來。
也聽到Omega用溫柔的語調糾纏:“我不來了,那你的通訊號是多少嘛。你告訴我,我就走。”
以及一聲冷冰冰的“滾”。
Omega最終被趕走了,麥從理等待冷芳攜離開,貼著墻壁,靜靜地傾聽緩慢的心跳。
砰。
心跳錯了一拍。
Alpha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跟前,嘴角微扯,嘲弄他:“你是哪兒來的小老鼠?滾遠點。”
麥從理已經忘記當時如何反應了,大概……是下意識露出一個笑容?
他已經不再中立客觀,不能繼續作為旁觀者,于是他選擇靠近讓他變化的人。
冷芳攜在學校里沒有室友,也沒有朋友,氣質拒人千里之外,總是一人獨行。
既是因為Alpha們刻意阻斷了旁人進入的空間,也是因為冷芳攜本就不愿意和人交往。
不是沒有Alpha主動出擊過,但結果不怎么好。
麥從理偏要勉強。
他自信于長久以來的觀察結果,整座校園里,或許沒人比他更了解冷芳攜——Alpha看似冷漠無情,其實外硬內軟。
麥從理不像那些Alpha一樣頭腦空空,只知道跟隨本能行事。他的名聲好,從不沾染惡習,不與惡棍為伍,也沒有踩到冷芳攜的底線過。
他像個正常,卻又無聊的普通Alpha。
只要堅持不懈,持之以恒,再冷硬的蚌殼也會被撬開一條細縫,露出內里晶瑩剔透、潔白無瑕的珍珠。
而他向來有充足的耐心。
強硬地擠到冷芳攜身邊,像牛皮糖一樣黏著他,不知不覺冷芳攜默許了他的靠近,他被無數人詛咒、辱罵,被沖動的Alpha視為異端。
他們憤怒而不甘,甚至想要沖上去詰問,憑什么他可以?憑什么我不行!
麥從理如愿以償地成為了冷芳攜的朋友,唯一的朋友,最特殊的那一個。
就算到了第一軍校里,就算冷芳攜終于有了室友,這個事實依舊不容改變。
并且會永遠存續下去,高傲地注視那些前仆后繼,想要占據冷芳攜心中特殊地位的人。
和冷芳攜分別后,麥從理打開終端,點進校園論壇里的隱秘區域。
不出意外地看到首頁刷新的貼子。
他了然地笑。
果然,在他和冷芳攜一起到達虛擬訓練室的時候,就有人破防了。
《主題:誰來殺了麥狗?我看到他跟芳寶開房了》
樓主:麥狗怎么還不死????我要瘋了,真的瘋了,x的這賤貨,他憑什么笑那么得意?!他憑什么恬不知恥跟著芳寶?域友我們一起合作把他干掉吧,去暗網里下單,一起謀殺,或者訓練的時候動手腳,再看到他黏著芳寶我真瘋了!
第86章 “100%,你和我的匹配度是100%。”
1樓:lz你也太瘋了吧, 標題黨舉報了[無語]整得我以為他倆去酒店了
2樓:笑噴了哥你這個標題,人也就去訓練室里聯一下機,你這黃謠造的
9樓:x的樓主你欺騙我感情, 哥就說哥好好打工掙錢, 回來給老婆買鉆戒, 怎么鉆戒還沒到頭上就綠了?看到標題哥馬上買刀準備去殺奸夫,沒走兩步呢才發現原來是老婆跟朋友一起玩,那沒事了[放下屠刀]
10樓:樓上喝了多少?說話胡言亂語,打出去!
11樓:笑死,打工哥, 那朋友是正經朋友還是床上朋友啊?別你累死累活掙錢, 人在床上交流感情去了。
12樓:哥警告你,別挑撥離間,破壞哥和老婆的感情。老婆愛哥得很, 天天扇哥巴掌,你就是脫光了站哥老婆面前,老婆也目不斜視[墨鏡][墨鏡]
23樓:沒人關心樓主嗎,感覺他好破防[可憐]
24樓:麥從理那賤貨早該死了^_^
25樓:瘋披夢男是這樣, 腦子完全蒸發了,整天老婆老婆, 看誰都像小三, 活在夢里的蛆蟲,一到正宮面前就顯形破防了。單方面陷入熱戀,單方面結婚, 單方面交/配, 單方面婚姻破裂,單方面發瘋捉奸, 實際你誰正主根本不認識,看了覺得真可憐。
26樓:哥,你別說了……別說了……我的心被你刺得西吧碎[大哭][大哭]但是真的會對老婆身邊每個人抱有敵意,我也想健康一點,但真的調理不好哇!!
27樓:遠離冷芳攜保平安。
28樓:戒不掉一點,每次遠遠看到就下意識跟上去了,我已經是老婆寵物狗的形狀了
29樓:無惡意,你老婆的狗只有你一條嗎?
30樓:……心碎了
49樓:在隔壁看到芳寶的最新照片,好白好白,我舔舔舔舔舔——
50樓:那冷冷的小眼神,誰懂,好辣斯哈斯哈,主人我要永遠追隨你,打我吧主人!特意練的肌肉終于有用武之地,主人快來扇我[色][色]
51樓:樓上不會是逆天哥吧
52樓:點進主頁還真是,越來越逆天了,到處撒尿求踩求打,宣傳sm舉報了
55樓:不是??小眾xp你也管?你以為你學生會啊!
56樓:學生會的人也逛你區,說話小心點不然連累域友被封
60樓:話說回來麥狗正宮氣場真的足,跟在芳寶身邊看我們那眼神……嘖嘖,我不是夢男都想揍死他
61樓:你不是夢男我吃屎
62樓:玩這么大??哦,還真是夢男。我說你們撒謊之前能不能關一下主頁啊,天天裸奔以為你勾八很大呢?臭A的肌肉沒什么好看的,還是芳寶的好看[色][色]又白又粉,在訓練室里蹲蹲還能看到芳寶激/tu
63樓:……好擔心冷芳攜貞操。
64樓:放心,域友說著玩的。大概。
66樓:請域友們監督,從今天起我要戒色了。百善孝為先,萬惡淫為首!我以前是個龍精虎猛的Alpha,自從遇到芳某某精神垮了肌肉也沒了,腦漿變成黃色,趁現在身體年輕還能恢復正常,我要早點戒掉,心無雜念拿捏欲望[熱血][熱血]
68樓:第一集,我要戒色;第二集,求芳寶高清美照;第三集,夜半失眠起來打膠;第四集,戒色即是戒心!;第五集,芳寶居然脫光了誘惑我,破戒一次無傷大雅,顛/luan/倒鳳頓時不知天地為何物,太爽啦我不戒了;第六集,夢醒,沉淀。
87樓:我記得芳寶不是回家了嗎?怎么提前回來了?
88樓:戰斗系著名卷王,你說呢
89樓:沒人看見之前接走老婆的車嗎?最新發售的暗影系列,全帝國也才五輛吧,老婆家世好強,看來只能含淚入贅吃老婆軟飯了
90樓:難怪能提前入學,有人濤過他背景嗎?
91樓:之前濤過好幾輪,都沒線索,畢竟你芳入學后完全像個普通人,看不到一點貴族痕跡
92樓:要是我家能開那樣的車,全帝國都得知道我的姓名[墨鏡]
97樓:想遠點,有沒有可能那不是芳寶家人,是芳寶找的糖爹。我看過那視頻,芳寶一開始明顯想去搭列車,看到那車的時候表情都不好了,估計是老登太想我寶,迫不及待讓司機開到校門口忘記了我寶的要求。可惜看不到車里的情況,我寶一定給那老登扇爽了[白眼]
98樓:求你了,冷芳攜是個正常Alpha好嗎,不會找糖爹不會圓角,打人只會用拳頭不會扇巴掌,你區到底來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好崩潰
99樓:重鑄你區榮光,芳寶男義不容辭!
101樓:誰說的?那我臉上的巴掌誰扇的?不是冷芳攜是誰?
102樓:他真扇你巴掌了???老哥你干了啥?
103樓:也就在夢里干過他一次而已[無辜]
110樓:笑死,而且前段時間不是有線索帝濤出他的家世嗎,是姜家的人,怎么還在給人造黃謠啊我都憐愛他了
111樓:村通網,他居然是姜家的人?那為什么姓冷?據我所知姜家除了姜玄沒別人了,難道他是姜玄的私生子?
112樓:啊這,我家跟姜家算是有點關系吧,姜玄不是只有一個女兒嗎?總聽到姜家的人說公主公主的。
113樓:樓上,你說的“那些人”不會是從養子里選拔出的護衛軍吧,那群人是這樣的,天天泥塑芳寶,自詡守護公主的騎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樣,配嗎你就騎士了[白眼][無語]
114樓:補藥泥塑我寶啊[大哭]冷芳攜只是一位魁梧Alpha,身形高大強壯,雙臂有力,步履穩健,身軀壯碩的好像一堵墻似的,身軀凜凜,相貌堂堂,肩膀好似雙開門冰箱。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好一個能讓域友依偎的寬大肩膀[色]
115樓:們整肅好嚇人,感覺你芳能一拳干翻深域里的性/騷/擾犯
116樓:不能泥塑芳寶!!芳寶還是個小孩子,小寶寶,飯要我喂,衣服要我穿,晚上睡不著會眼汪汪跑來要我講睡前故事,補藥泥塑他啊!
117樓:滾也別寶塑謝謝
120樓:跟完整棟樓只覺得冷芳攜已經面目全非了,不得不感慨他到底吸引來一群什么神經病啊
……
回味在訓練儀內持劍的手感,回寢室的路上心情頗為愉快。
冷芳攜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去使用真劍了。心頭的興奮與他到首都星后第一次接觸機甲時沒什么兩樣,甚至比那還要高興一些。
觸碰機甲時,他想到了權力、強大,仿佛在風雨飄搖的未來里握住了最璀璨光明的那一條路。但此刻,忽略掉復雜的想法,冷芳攜唯余最純粹的快樂。
漫長求學生涯,他終于找到最能牽動心神的玩具。
但是很快,這抹難得的高興化為烏有,因為一個本不該出現的人——寢室樓下,外披白色風衣的Omega靜靜站在那里。
大病初愈,唐靈的臉色是沒血色的蒼白,周身縈繞一股陰郁的氣息,垂著眼,臉上沒什么表情,顯得極為不可親近。
但當聽到冷芳攜放緩的腳步聲,唐靈抬頭看見他,黑沉的瞳仁一瞬間蒙上光彩,眼珠亮得滲人。
“你回來了。”他似乎等了很久。
心口陡然生出一捧惡氣,冷芳攜皺眉,毫不留情地戳他傷口:“現在就敢出門,看來你的手好得差不多了。真可惜。”
“你在關心我嗎?”
唐靈面色不變,很平靜地解開外袍,里面是一件無袖的黑色緊身衣,敞露的手臂上附著隆起的肌肉線條,臂膀處各有兩處疤痕。
Omega垂頭看了看,爾后微笑地看著他:“這些傷痕,正好和你肩上的小痣相對應。”
很古怪。
完全不像以前的唐靈。
在冷芳攜的預想中,再一次見面時,唐靈要么毫不掩飾他的憤怒與報復想法,要么佯裝若無其事,實則如毒蛇一般伺機而動。
他不是溫和的Omega,崇尚以牙還牙,對得罪過他的人向來不留手。
冷芳攜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狀態。
好似花墻之下、酒店之中的事未曾發生過,好似他們二人以前的針鋒相對都是幻覺,表現得倒真像個正常Omega。
可正常Omega不會孤身一人來到全是Alpha的寢室樓底下。
酒店里狂熱癡迷的一張臉霎時閃過冷芳攜腦海,胃里翻騰,好似無意間吞入了陰冷物質,在他體內攪動,嘔吐的欲望在喉管蔓延。
應該不會……
不愿再去思索唐靈的來意,冷芳攜轉身打算離開,不與唐靈糾纏浪費時間。
卻忽然聞到一股烈火熊熊燃燒般的信息素,不似尋常Omega那樣溫和,躁動著,混亂著,像火堆里翻騰的陰冷的蛇類,難耐發/情/期的痛苦,不斷發出求偶的訊號。
一個Omega,對一個Alpha這樣。
冷芳攜驟然轉頭,扔過去一份O用抑制劑,罵道:“你瘋了嗎?!”
宿舍樓里全是Alpha,但凡泄露一絲Omega的信息素都極有可能引起混亂,更不用說還是這樣曖昧的信息素。
只用下半身思考的Alpha可不會考慮Omega的真實意圖,情/欲只會奪走他們的腦內物,驅使他們完全淪為野獸。
“用完趕快滾。”
唐靈卻一動不動,捏著抑制劑端詳,最后露出懷疑的神色質問:“你給誰準備的?”
語氣仿佛是丈夫在盤問疑似出軌的妻子。
荒謬!
冷芳攜還在忍耐辱罵他的沖動,唐靈卻又很快恢復平靜,直勾勾看他。
語氣古怪而深沉,混雜一股詭異的情緒。
“100%,你和我的匹配度是100%。”他扔下一個驚天大雷。
終端上顯示出匹配報告原貌,底下鮮紅的匹配度極為刺眼。
縱觀帝國歷史,百分百匹配度的AO屈指可數,他和唐靈竟然也是??
可他們之間根本不像高匹配AO會有的狀態,反而相看兩相厭……不過,他們信息素上的契合度確實很高。
盡管非常驚詫,但冷芳攜更想離開了。
換成任何一個另外的Alpha,聽到百分百匹配的Omega主動找過來,一定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標記。他卻深深感到被密林野獸盯上的威脅感,基因不斷發出警報,讓他立刻逃離。
不要被Omega捕獲!
不知不覺間,唐靈已經勾出了他的信息素,盡管只有極淡的一抹,熾烈信息素卻如獲至寶,迫不及待地撲上去裹緊了。
窒息感,怪異感。
連帶突然抓住他的手,和唐靈急迫的挽留。
“我們應該結合的!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伴侶!”
莫大的荒謬將他籠罩,Alpha微頓,回以冷冷的一瞥:“唐靈,你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什么嗎!”
他厭惡唐靈,卻也對他反對AO固定配對的言論表示欣賞。
按理來說,身為Omega,唐靈更能體會Omega面對Alpha的弱勢地位,應該更加厭惡用信息素將人湊對的做法。
現在,他居然以高匹配度名義,來說服冷芳攜與他結合?
從Omega執著的眼神里,冷芳攜看不出半點偽裝,他不得不去承認一個事實——唐靈也許是認真的。
為了什么?
只有可能為了他的信息素。
“曾經說過的,我記得很清楚。”唐靈喃喃,“只是你不一樣……”
“……怎么有Omega的味道?”
回寢室的Alpha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糾纏中的兩人,暗暗停下腳步投以注目。
冷芳攜不想讓他和唐靈變成日后一軍人人議論的AO,更不想學生會因此介入。
“可你對我做的事,我全記得。”冷芳攜緊抿薄唇,面無表情道,“唐靈,你我之間只有仇怨,除此以外是受信息素控制而產生的劣等情緒。”
“你卻因此失去理智。蠢貨。”高高在上的嘲諷語氣。
“我不會與任何一個Omega結合,尤其是你。”
試圖用最冰冷,最無情的語氣將Omega趕走。
唐靈仍然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不為所動。
“你以為我在欺騙你?不,我是真心的。等登記之后,我們可以一起申請宿舍,你的易感期快到了吧?只靠抑制劑度過太痛苦了,我會幫你的……我可以做你的狗。”
最后一句話令冷芳攜頓覺仿佛被人用舌頭舔過,花墻之下無力反抗的窘迫再度浮現,冷芳攜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冷若冰霜的眼神刮過唐靈,罵道:“滾!”
“你不相信嗎?”
唐靈笑了笑,膝蓋彎曲,當場跪下了。
第87章 他的世界陷入永不停歇的發/情/期。
Omega跪在腳邊, 仰頭注視他,明明是勢弱的姿態,偏偏濃黑的眼睛里醞釀偏執和驚人的侵占欲, 極具侵略感。
冷芳攜居高臨下, 被他眼神刺得忍不住后退半步。
“你……”
唐靈的變化實在令人困惑和驚訝, 更令他對信息素的忌憚加深幾分——連對他從來沒有好臉色的唐靈都變成這樣,要是他被信息素捕獲……
一想到那種可能性,警鈴不斷作響。
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指節扣住Omega的下巴,強硬地將他托起,Alpha鋒利清冽的面龐逼近, 氣息霜寒如冰, 透著森寒。
“既然你做我的狗,那么該聽主人的命令吧?”冷芳攜道,“我說, 滾。聽不懂嗎?”
野狗終于得到了主人的承認,縱然還蠢蠢欲動,想要用涎水在主人身上留下氣息,標記主人, 卻也不得不暫時離開。
他是條好狗,所以, 他會聽話。
唐靈帶著一腔興奮和激動離開了, 冷芳攜原本的好心情卻一掃而空,冰冷的眼神掃過明里暗里看熱鬧的人。
Alpha們瞬間收回視線,有的低頭擺弄終端, 大概是跟朋友吐槽他。
冷芳攜很清楚一軍背地里有無數人罵他, 除了麥從理,他沒有朋友, 又因桀驁的行事作風得不到喜愛,堪稱全校公敵。
那沒什么。
冷芳攜不在意,甚至樂在其中。
這樣就不會像以前一樣,總有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跳到他面前來,阻亂他的腳步。
……只是,卻忽然跑出來一個唐靈。
他的話和行為讓冷芳攜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回到宿舍后第一件事就是清洗身上的信息素,然而無論是用水沖洗,還是注射抑制劑,那股淡淡的烈火氣息始終縈繞不散,仍然停留在腺體附近,像一只陰魂不散的惡鬼。
冷芳攜閉了閉眼,走出臥室,于一正巧開門而入。
Alpha大概是剛從哪家機械零件店回來,一身工裝染著鋼鐵的味道,上衣的紐扣解了大半,露出壯碩的胸膛,起伏的肌肉上掛著汗珠。
身上卻沒有信息素的味道。應該是回寢室前提前注射過抑制劑。
于一將手里一袋煎餅遞給冷芳攜,說:“附近生意最好的店打包的,據說味道很不錯。”
不管去哪里,他習慣了帶一堆東西回來給冷芳攜吃,冷芳攜起先有些無所適從,漸漸地也適應了室友這種古怪的習慣。
于一定睛瞧了瞧冷芳攜,他的室友肉眼可見的臉色差,想到回來路上聽到別人討論他和唐靈,懷著一種莫名的心態,于一開口詢問:
“你跟唐靈……”
他稍稍斟酌字句,剛要問及兩人的關系,就看見Alpha厭煩地斂眉:“一個不知所謂的人而已。”
煎餅的味道很不錯,冷芳攜卻沒心情享受。終端不斷彈出消息提示,短短時間里,唐靈連續發了數條信息過來。
冷芳攜一個也沒看,直接把他拉黑。
……
【您已不在通訊權限范圍內。】
屏幕上鮮紅的一行小字提醒唐靈,他被冷芳攜拉黑了。
Omega向后靠在椅背上,并不驚訝,合上雙眼,回憶剛才與冷芳攜短暫接觸的每一個畫面。
這一段時間里,他就靠這樣狼狽的方式渡過一陣又一陣洶涌澎湃的饑餓。
雙手被冰冷的寒氣浸透,就像泡在寒潭之中,每一個細胞、每一寸肌肉在麻木中漸漸溶解。
痛苦,恐懼。
在等待機器人醫生上門的那一段時間里,唐靈以為兩只手再也保不住,一顆心臟不斷發出劇烈的呻吟,受傷帶來的痛苦還在其次,更多是為未來陡然陷入一片黑暗而迷茫。
唐靈只知道研究、制藥,他出生在實驗室里,長大在實驗室里,畢生的志愿也落到實驗室上。如果失去靈敏穩健的雙手,他不敢想象之后該走向何方,更不敢面對老師失望的面孔。
Omega的人生簡短而無聊,蒼白得像一張薄薄的紙,除了實驗室的白沒有別的顏色。
當然,現在多了一個冷芳攜。
霜雪的氣息始終縈繞,與令手臂麻痹痛苦的氣息不同,這一股泛著淡淡的甜意,使得唐靈周身愉悅。
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止痛藥劑。
腺體貪婪地捕捉,一絲一縷也不愿放過。
漸漸地,唐靈恢復平靜,甚至有心思打量機器人用手術刀切開的創口。
粉嫩的血肉暴露,接觸到空氣后帶來銳痛,躥入肌肉埋入血管。
旁觀儀器伸入手臂之內,雖然感官已經被麻痹,卻讓他有種整個被剖開的怪異。
落點偏移了0.3mm。
唐靈評估著。
機器人果然只能遵循設定好的程序,很難靈活變通,現在的技術條件仍然無法取代人力。
手術完成后,機器人頂著祝福的表情,十分貼心地將術后恢復注意事項發到終端上。
離開酒店的時候,因為衣服上殘留有血跡,加上有醫療機器人上門,酒店的真人員工特意詢問唐靈是否需要幫助,看起來很怕攤上事情。
“幫助……”麻醉劑還未代謝干凈,唐靈的腦子木木的,輕飄飄地說,“你幫我把他抓回來吧。”
“抱歉,這位先生,酒店不提供此項服務。”真人員工笑容僵硬,看他的眼神里飽含對精神病人的鄙夷。
鄙夷。
對,他也看不起他自己。
恢復期間的生活很無聊,沒辦法繼續推進實驗,也沒辦法參與課程,只能一個人待在寢室里,像陰溝里的老鼠。
終端空空如也,照片全被刪除,唐靈的心臟也空落落的,像被人開了一個大口,不斷有冷風灌入。
欲念不受控制地回旋,他只能通過不斷回想過往的畫面度日。
隨之而來的還有深切的遺憾。
如果照片沒有被刪除,得到滿足的他會離開酒店。但是,要不了多久腺體和信息素會重新陷入饑餓之中,他會再一次違背諾言找到冷芳攜。
到那時他會提出怎樣過分的要求?
比如,要求他脫下制服,換上輕/佻/下/流的服裝?用甜蜜的唇紅涂抹嘴唇?撕咬他的腺體?
自從那次花墻之下荒誕而失控的侵/犯開始,心中蟄伏的野獸蘇醒,窺伺著認定的獵物,饑腸轆轆,不知滿足。
不知不覺,唐靈點開了購物網站,瀏覽界面上全是暴露的服飾、甜美的女裝以及設計大膽的Omega頸環。
他物欲很低,購物車常年空蕩,此時卻滿滿當當地塞了一堆。
一聲深深的嘆息。
唐靈很清楚自己對冷芳攜的渴望是病態的,不正常的,是他必須去除的。
身為研究人員,應當保持冷靜,應當去除雜念。
唐靈企圖控制自己馳逸的心神,企圖從藥物實驗中找回冷靜。
然而……
當時從Alpha柔軟的口腔內不斷撬出蜜汁時,仿佛也吮吸了毒液,沿著喉嚨蔓延到五臟六腑,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深入骨髓。
即便在恢復期,唐靈也不受控制地想接近冷芳攜,就算只能遠遠觀察他也感到滿足。
他打開最不屑于瀏覽的深域,翻閱無數個與冷芳攜有關的貼子,為別人匿名狀態下下流狎昵的言論,非健康的幻想而憤怒,卻也悲哀地不得不靠瘋傳的照片和那些言論飲鴆止渴。
冷芳攜罕見地離開學校那一天,他失眠了。
夜半急雨,低沉的云層間隱約有雷暴醞釀。
他暈乎乎地陷在床里,感到腺體抽痛,信息素焦躁不安地尋找撫慰劑,世界顛倒,唯有窗外的雷光格外清晰。
轟隆一聲,響徹耳畔。
醞釀已久的暴雨傾盆而落,他的世界陷入永不停歇的發/情/期。
如果無法得到冷芳攜,他將永不安寧。
懷著極度興奮、過度激動的心情,唐靈去數據庫做了匹配,結果出現的那一瞬間,他就接到了數據中心的通訊。
工作人員激動地滿臉通紅:“您和那位Alpha的匹配度是百分之百!罕見!帝國已經三百年沒出現過百分百配對的AO,你們簡直是天生一對!”
“唐先生,您什么時候和您的Alpha來登記呢?這么高的匹配度,無論你們置辦房產,還是準備生育,政策上的優惠力度很大……”
掛斷通訊后,唐靈躺倒,手掌遮住嘴唇,卻掩不住喜極而泣的雙眼。
渾身的陰郁一掃而空,只留下喜悅。
他終于可以擁有他了!
Omega的瞳仁神經質地顫動,像終于抓住獵物弱點的獸類,微笑時獠牙若隱若現。
歷史上相同匹配度的AO無論關系如何,最終都走向標記結合的結局,因而即便冷芳攜并不知曉這個事實,唐靈卻已經自顧自地代入伴侶視角,提前開始了戀愛生活。
用全新的視角看冷芳攜身邊的人,尤其是麥從理,感到不順眼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麥從理那賤貨早該死了^_^】
——面無表情地發送回貼內容,完全像個正常地為麥從理特殊地位破防的深域人。
唇角卻傲慢地勾起。
被人當成夢男諷刺嘲笑,唐靈不可置否一笑而過,只有他知道再過不久他就會成為冷芳攜真正的戀人,屆時無論是自以為地位穩固的麥從理,還是那些深域使用者,都會陷入痛苦和不可置信當中。
手握匹配度檢測報告,唐靈不再只是遠觀,選擇主動出擊。
使用從深域里學習的手段試圖令冷芳攜轉變對他的印象,結果適得其反,對方似乎更煩他了。
唐靈冷靜地思索對策。
沒關系的。他忍住發瘋的欲望想。是他之前做錯了事情,只要好好表現,他的Alpha總會回心轉意。
……
《主題:醫藥系某人什么情況?他和芳寶不是一直相看兩相厭嗎?》
樓主:那這幾天死皮賴臉跟在芳寶身后的人是誰?鬼嗎?他爹的,芳寶都讓他滾了還跟著,一點臉都不要了是吧??
1樓:只要能舔到老婆,這點臉皮不要也罷!
2樓:第一次看到他跟冷芳攜走到一起,還那么和諧,我差點跪下了,還以為吃錯菌子產生幻覺了,嚇得我趕緊看看芳寶照片壓壓驚。
3樓:什么和諧啊,明明是芳寶嫌棄他,想趕他走,那姓唐的臉皮厚裝沒聽見
4樓:奶奶,原來你說時間久了什么都會發生是真的!默默磕的cp成真了這種爽感誰懂[墨鏡][墨鏡]
5樓:c什么p?cp什么?p什么?你放屁呢!他爹的,你不會唐靈本人吧,深域里要有磕cp的也只可能磕他跟麥從理,你什么檔次什么水平敢來碰瓷麥皇后?
6樓:樓上點了,媽粉會磕一嘴麥芳,穩穩地很幸福,而且再怎么磕麥狗也不可能上位,就很安心
7樓:……男媽媽不是媽媽,說倦了我都
9樓:這就破防了?急了?真可憐^_^
10樓:給我看笑了,你要真是唐靈,哪天把麥狗踩下去再來說破防的事,芳寶根本不鳥你擱那單方面高潮,你要笑死誰?不被愛的人才最破防吶(幽幽),你猜唐靈和麥狗里不被愛的是哪一個?
12樓:點了,麥狗雖狗,卻不是爾等凡人能碰瓷的
21樓:冷芳攜不會真談戀愛吧?提前聲明我不是媽粉爹粉老公粉夢男黑粉深柜,啥也不是,純路人,還挺好奇以他的性格會跟誰談,畢竟他看起來誰都不放在眼里
22樓:真要分析,可能性最大的還是麥狗吧,畢竟唯一朋友的含金量[大哭]
23樓:想點好的,萬一芳寶最后跟我談了呢[墨鏡][墨鏡]到時候我一定不會忘記諸位可愛的域友們
24樓:然后找人給深域里芳寶相關的全刪咯是吧[刀][刀]
25樓:還是域友懂我
26樓:畢竟誰沒做過路人上位的美夢呢[點煙]
33樓:有沒有人懂,芳寶應付唐狗時候的樣子好可愛,尤其是唐狗下跪的時候,眼睛都瞪大了,驚慌失措好像一只炸毛小毛咪,嘿嘿,媽媽親親
34樓:早知道待遇這么好,我也去當狗下跪了。當狗誰不會啊?也就唐狗在那顯擺[白眼]
35樓:這……待遇好?
36樓:還不好嗎?那可是冷芳攜!
37樓:點了,以芳寶的性格,扇你一巴掌就算很看重你了,其他人直接無視
45樓:算是和唐狗同系的人吧,說點內幕,我早看出他不對勁了。比較優秀的Omega都遭人妒忌,被人為難都是家常便飯了,這點懂得都懂,像芳寶那樣最多嘴上罵罵的在唐狗遇到的人里根本不算什么,其他手段更惡劣的不在少數,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偏偏唐狗鬧得好像他跟芳寶是針鋒相對的宿敵一樣(明明芳寶只是禮節性看不起他),他什么可怕的心思我不說。
46樓:原來我不是一個人!之前跟唐靈和他跟班合作過一段時間,當時就發覺唐靈對冷芳攜有點過于關注了,我們在那兒討論課題,明明冷芳攜只是路過,都沒看我們一眼,唐靈就皺眉冷笑,還說Alpha如何如何,一套戲演的,給我看得一愣一愣,他是冷芳攜深柜吧
47樓:想要博取老婆關注的下頭男是這樣的,不擇手段,走宿敵路線發現老婆不感冒,馬不停蹄就來當狗
48樓:……嚇人,詭計多端的Omega能不能別貼我寶[皺眉]
49樓:唐狗真的嚇人,看冷芳攜的眼神跟恨不得把他吃了一樣,不像是O,比A還A
50樓:確實,那種眼神……但凡是個正常Alpha都懂
60樓:笑嘻了,樓里好多人暗暗破防還要佯裝理智分析,看了覺得真可憐(搖頭),麥狗唐狗,雖然是狗,至少有主人了。別裝了,說到底你們恨的是狗牌上寫的不是你們,要是冷芳攜跟前的是X狗(請自行帶入自己姓氏),不得給你們爽死
61樓:大師你多說點,這夢做的我好爽,代入感太強了,已經被老婆扯狗鏈訓了[色][色]
207樓:唐狗真是塊牛皮糖,陰魂不散,好煩!!
208樓:又送早餐,又接送下課,還尾隨我老婆,這是在干嘛?當冷夫人正牌老公是死人嗎!
209樓:樓上你死沒死我不知道,但唐狗亖了是真的
211樓:一Omega總貼Alpha干嘛啊,學生會能不能管管
212樓:額……會長其實管了的,找唐狗談過話,但貌似沒什么效果
213樓:什么時候我有這么厚的臉皮做什么都會成功的
222樓:烈A怕O纏,家人們我有點怕[點煙]
223樓:芳寶補藥妥協啊!那不是個好O!現在看起來低聲下氣的,得手了絕對會把你鎖在床上灌成奶油泡芙[大哭]
224樓:放心,冷芳攜真的蠻冷酷的,唐靈送了這么久早點一點效果都沒有,轉頭就被送給其他人了,畢竟他只吃麥從理帶的。有幸吃過一次唐靈精心準備的愛心早餐,有一說一味道還不錯。
225樓:居然沒扔垃圾桶,芳寶……你還是留情了
226樓:芳寶只素個不浪費糧食的好寶寶,寶寶好,唐靈壞!
230樓:我要鬧了,為什么芳寶不這樣對我啊!唐狗吃這么好天理難容!!
第88章 他仿佛穩操勝券,像冷芳攜的正牌男友一樣。
這回, 唐靈全校聞名。
之前他被冷芳攜針對,雖然引起一些人的關注,也只在小范圍里傳播, 這一次醫藥系唐靈的名字就連快要畢業的高年級也聽說了。
剛從戰場上退下的高年級們拿一軍里的八卦當作消遣, 聽到最近有個Omega狂熱地追求Alpha, 不由露出驚訝的表情。
“如果Alpha不喜歡他,再怎么追求也沒用吧。畢竟這說明他們的匹配度并不高。”
“而且一軍的Omega……”
能進入第一軍校的Omega,每一個都志向遠大,并且不怎么喜歡傳統的AO配對,對Alpha說不上討厭, 卻絕對不能稱喜歡。高年級們還在學校里時習慣了Omega同學的冷言冷語, 聽到有個學弟居然被Omega狂熱追求,不由得心情復雜。
“那學弟是誰?”有人忍不住問。
“冷芳攜。”
“原來是他。那個小學弟。”語氣里帶著了然,“是他就不奇怪了。”
“誰?”背對他們的Alpha站起身, 嘴里叼一根草莓味棒棒糖,不解地皺眉,“我怎么沒聽過。”
“老大,你之前一直在外面見習, 根本不回學校上課,當然沒見過了。冷學弟入學的時候很轟動, 一是作為未成年入學, 在一軍里很罕見,大家都猜測他家世不凡;二就是學弟長得很好看,額……我形容不出來, 反正確實好看, 不少Alpha追求過他。”
“就是性格怪了點,不拿正眼看人, 他們開玩笑說是平等地看不起比他弱的所有人,無論性別。”
Alpha咬碎棒棒糖,若有所思:“聽起來蠻有意思。”
第二次休息,他在終端上找到后輩,作為已經卸任的上任學生會會長,因為即將到來的軍校聯賽,需要跟新會長溝通。
“嗯,已經安排好了。我會提前指導他們。”
寧霜是個能力很強的Omega,從前覺得麻煩的事情在他手里顯得輕而易舉,聽完匯報,Alpha不由感慨:他早點甩掉會長之位是對的!那位置太麻煩了。
“學弟,聽說學校里有個姓冷的Alpha現在很出名?”
“是,很厲害的學弟。不過,最近跟一名Omega有一些糾葛。”
Alpha對內情并不了解,很隨意地問:“我聽說他不喜歡那Omega,你該介入一下,免得發生什么事。”
無論是Alpha不耐煩下出手,還是Omega因愛生恨,都不是一軍愿意看到的,學生會需要提前管控,這是他們固有的職責。
寧霜聞言,卻露出一個古怪的笑。
“有什么困難嗎?”Alpha不解,“要是那O不樂意,就強迫他們分開吧。”
“我已經跟雙方都談過了,沒效果。而且,他們的匹配度是100%,學生會無法強制干涉。”
他說的異常委婉。
這么高的匹配度,以帝國慣來的作風,沒有把兩個人綁進不標記結合就不能出去的房間都算非常開明。
要不是有學校擋著,登記中心的工作人員早就介入。
“百分百?”Alpha瞪大眼睛,又皺眉,“那按道理說不該啊……這么高,那學弟怎么會拒絕呢?”
寧霜搖頭:“我也不清楚。可能……確實不喜歡吧。”
嘴上這樣說,他卻想到冷芳攜面對唐靈時堪稱冷靜的姿態。
顯然是唐靈一頭熱,他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匹配度影響,真不像個會因為信息素沉淪的Alpha。
準確來說,冷芳攜是直接無視了唐靈。
臨近聯賽開幕,除卻花在課程上的時間,其他時候他沉浸在與麥從理討論機甲設計當中。
無論Omega怎樣糾纏不休,都進不了他的眼。
冷漠而又無情。
唐靈只能咬牙忍耐急切的渴望,靠著過往的回憶度日。
花墻之下壓制Alpha的快感,不斷從腺體處榨取出的馥郁氣息,潛藏在雪白皮肉下的腥甜香氣,一切的一切令唐靈神魂顛倒,光是回憶就叫人心搖神馳。
他是忠誠的狗,絕不能在冷芳攜眼前露出獠牙。
和冷芳攜待在一起甜蜜卻又痛苦,因為還有該死的麥從理的插足。
唐靈嫉恨麥從理看他時那種高高在上的眼神,沒有警惕,平淡無波,仿佛他根本構不成威脅,不值得他花費心神投以注目。
多么傲慢。
他們貼近竊竊私語,近乎耳鬢廝磨。
他卻只能僵硬地站在一邊,心情如同丈夫為偷情的妻子買套一樣難堪。
等冷芳攜忽然有事,中途離開,奸夫還要從容地告誡他:“我在他身邊這么久,看過無數Omega靠近他,試圖融化他。他們認為自己會是那一個命中注定,很遺憾,他們都失敗了。”
好言好語的,就像從前在唐靈和冷芳攜之間斡旋一樣,滿懷真心:“你大概被信息素迷惑了,產生了一些不理智的情感。好在他不會乘人之危。唐靈,你先離開學校一段時間,等冷靜過后再回來吧。”
多好,多真心實意的勸誡!
聽起來就像個無私奉獻的朋友一樣。
可他看冷芳攜時眼里含著的情感,唐靈不會錯認!
Omega一改在冷芳攜面前的老實柔順,冷冷笑道:“因為他們確實不是命中注定的那一個,不自量力。可我不一樣。”
笑容轉柔,含了幾分得意:“麥從理,你大概還不知道,我跟芳攜的匹配度有多高。”
麥從理面色未改,心沉了幾分。
他的沉默說明了一切,唐靈道:“原來你不知道?我以為你是他的朋友,他會告訴你的……原來沒有說。既然如此,我也不提前泄露了,畢竟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他仿佛穩操勝券,像冷芳攜的正牌男友一樣說:“他現在討厭我沒關系,鬧別扭而已,遲早有一天會發現我的好。匹配度會說明一切。”
畢竟再怎么特殊,麥從理也只是個Alpha而已。唐靈知道,ABO三種性別里冷芳攜最討厭的就是同類。
而且Alpha無法標記Alpha,存在嚴重的互斥機制,只看麥從理常年注射抑制劑就知道冷芳攜不喜歡他的味道。
多么可悲的人。
因為信息素上的契合,唐靈滿是優越感,看向麥從理的眼神里頓時少了幾分嫉恨,卻多出幾抹憐憫。
勝者對敗者,居高臨下的憐憫。
這下換成麥從理破防了。
他占據了唯一朋友的位置,卻并不滿足,還要奢求更多。
但在Omega面前,身為Alpha的他太過弱勢。
如唐靈所想,冷芳攜的確不怎么喜歡麥從理的信息素。
盡管他一直壓抑攻擊性,偽裝得溫和而無害,然而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厭惡感無法輕易抹去。
冷芳攜不會像對待其他亂發情的Alpha一樣毆打、辱罵、無視他,卻會暗暗皺眉。
曾經有一段時間,麥從理想過割掉腺體。
成為一個沒有信息素的殘疾Alpha不會影響他的生活,卻能讓冷芳攜待他更加親近。
只是不了了之——帝國范圍內,家里的視線一直在,他的父親不會允許他如此“荒唐”。
如果……芳攜被唐靈迷惑——
麥從理眼底閃過殺意。
他一定會殺了他。
推開宿舍大門的一剎那,Alpha的表情陰沉下來。因為背著光線,紫色眼瞳恍如沉墨,醞釀風暴。
Alpha的氣息壓抑,信息素有些不穩。
衛希景在廚房里做晚飯,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吃癟了,嘴里哼起愉快的小曲。
“一個兩個都不是好東西,膽敢覬覦我寶?全殺咯。”
菜刀哐當砸到案板上。
……
唐靈、冷芳攜和麥從理三人同行(準確來說,兩人同行,一人跟在其后)的三角已經成為一軍奇景,眾人議論紛紛,揣測三人之間的關系。風暴中心的冷芳攜巋然不動,完全看不出偏向。
圖書館里查閱資料,Alpha眼睫低垂,翻閱紙質書頁,手指比紙還白,沉靜而淡然。
面對Beta學弟期期艾艾的告白,平靜地聽完后,果斷拒絕,冷漠無情。
自習室里設計機甲圖紙,長時間閱讀古劍資料讓冷芳攜神思困倦。Alpha撐著臉,薄薄的眼皮飛上紅意,含著些微水光,半睡未睡。
以及清醒后看向窗外發呆,發頂翹起一縷碎發。
一幕,一幕,又一幕。
全被人不動聲色地記錄下來。
鏡頭定格在青年遠眺的側臉,烏黑瞳仁蒙上柔和的暖光,皮膚雪白,如一尊觸手生溫的羊脂玉。
忽然,青年轉頭,直直盯視鏡頭所處的方位,目光如刀似劍,像在說:抓到你了。
墻角邊,季如筠愣在原地,遲疑地關掉終端。
抵靠灰墻,心臟怦怦直跳,速率快得病態,像下一秒要從嗓子眼蹦出來,帶動四肢百骸的血液快速奔流,季如筠因此發出急促的喘息,不過幾秒鐘,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來。
果然,被發現了。
季如筠從前通過遍布一軍的攝像頭和網絡觀察冷芳攜的生活,比陰溝里的老鼠還不如。但他非常滿足,他只需要遠遠看著就好。
然而,唐靈打破了這種“滿足感”,他恬不知恥地黏在冷芳攜身邊當狗,仗著冷芳攜不能光明正大毆打一位Omega而洋洋得意。
鏡頭里,除了冷芳攜和麥從理,唐靈的身影時常出現。
令季如筠倒盡胃口。
更讓他心中生出極大的不平衡感。
強烈的沖動促使他走出臥室,偷偷跟到冷芳攜身邊,這樣近距離的隱秘接觸令季如筠著迷——他悄無聲息地入侵了冷芳攜的生活,對方卻完全不知道。
懵懂無知的,純潔的羔羊。
他一邊癡迷地用鏡頭描摹Alpha的容顏,一邊懷著陰暗的激動期待有一天鏡頭會被發現。
這一天來得并不遲。對于五感敏銳的Alpha來說,周圍的風吹草動瞞不過他們的眼睛和耳朵。
腳步聲頓挫有力,自空曠的樓梯間傳來,心跳漸漸和腳步保持同一頻率,一起一伏。
冷芳攜自樓下走上來。
季如筠定定地看著他,沐浴晨光,深檀烏發隨動作緩緩掃動,更襯得面容清凌凌。
“原來是你。”Alpha在他面前站定,面無表情道。
“我,我是為了賺錢……”Omega像被他輕蔑的目光刺中,倉促地垂下頭,聲音又細又弱,含著顫抖,“有人出錢買你的照片。”
四下無人,他大概很怕Alpha的拳頭,為了證明所說的話,狼狽地點開終端對冷芳攜展示,通訊界面上顯示買家與他的交談。
買家使用的是加密過的賬號,十分豪橫,已經提前打來一半的款項,數額極大。
第一軍校里精英如云,這類生意并不罕見,但冷芳攜從沒想過自己也會遇到。
甚至價錢如此高。
他猜測買家或許是他的反對者,出錢買照片并非出于喜愛,而是試圖尋找他的弱點和丑聞。
“打開照片。”他淡聲說。
逃走的路線被Alpha阻擋,季如筠別無選擇,只能打開文件夾,里面陳列數十張照片,都是最近一段時間拍攝的成果。
看得出季如筠拍攝技術不錯,鏡頭里的Alpha無論低眉抬眼,頗具一番傲慢凌冽的氣度。
大概是打算拿去宣傳他目下無塵吧。
冷芳攜想。
“刪掉所有照片。對方的聯系方式發給我。”不容置疑地發出命令。
終端里留存的照片霎時一空。
“全部刪掉了。”季如筠聲如蚊吶,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臉色,“請,請問我能走嗎……”
冷芳攜一時不說話,端詳著他。
額前劉海遮蓋住額頭,Omega身材清瘦,面無血色,眼底泛著青黑,顯得極為陰沉。
在Alpha的命令面前,他怕極了,蒼白的嘴唇不斷顫抖,瑟縮地躬著身體,看起來比冷芳攜要矮一個個頭。
膽小,怯懦。
他是這樣的嗎?
冷芳攜并不了解唐靈的這位室友,但似乎他對外的一貫表現就是這樣。
過于陰森,像泥潭里攀爬的藤蔓,因此即便是Omega,也不得人喜歡。
但是,冷芳攜沒有忘記,花墻那一次,就是他用鏡頭對準了他。
那期間發生的事盡管忘了大半,如影隨形的鏡頭感卻很難忘懷,黏糊糊像一條毒蛇。
但,大概率是唐靈威脅他從事拍攝的工作。
在他冷銳如刀的目光下,Omega的頭不斷低垂,到后面甚至要埋進胸膛里。
冷芳攜最終后退一步。
“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別的。”他深深地說,抬步離去。
嗒嗒嗒——
直到腳步聲消失不見,季如筠仍然低埋著頭。
很久之后,他緩緩起身,躬起的腰背瞬間挺直。
露出的面龐不再蒼白,滿臉潮紅,瞳孔在興奮之下緊縮。
“哈——”熾熱的氣息隨著他的吐息噴灑而出。
季如筠捧著雙頰,忍住不斷分泌的涎水:“差一點……差一點就……”
……
這一個小插曲,在冷芳攜被唐靈糾纏得厭煩時忽然掠過他的腦海。
季如筠到底是被逼無奈,還是另有一張面孔,他不得而知,也不耐煩去查清楚。
唐靈怎么趕都趕不走,比狗還像狗。他需要將他支開,留下喘息的余地。
“你不是要做我的狗嗎?”冷芳攜盯住他。
唐靈:“是的,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興奮得狗尾巴都快甩出來,以為終于得到冷芳攜的認可。
卻聽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指令。
“既然如此,管好你的室友。”Alpha如此說。
什么?季如筠?
唐靈停在原地,困惑地歪了下頭。
……
Omega縮在寢室里,癡迷地看著終端上的人像。
門外忽然響起不輕不重的敲擊,唐靈破天荒提前回來,模糊的聲音隔著一扇門傳入。
“開門。我有事要說。”
掃興。
季如筠關掉終端,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擰開把手。
當頭一個重拳狠狠砸到他臉上。
猝不及防間,Omega直接被打翻在地。
第89章 一個Alpha的后脖頸,竟然和Omega一樣漂亮。
“呃……”
季如筠側著身體, 捂住鼻腔的指縫滲出血液,嗓子不斷發出咳嗆。
他看起來異常狼狽,也異常不解, 困惑地問:“為什么……?”
季如筠冷靜地思考, 大概是他做的事被唐靈知道了。
Omega擋在門框下, 達到Alpha平均身高的頎長身材擋住大半光線,使本就昏暗的臥室更加暗沉。
陰冷的信息素遍布房間每一寸角落。
唐靈那張臉,笑起來時有少年的桀驁,沒什么表情的時候極具冷感,居高臨下, 眼神壓迫而來, 仿佛一頭無情的怪物。
“賤貨。”侮辱性詞匯脫口而出,得到指令后,唐靈很快查清楚發生什么事——他居然敢接冷芳攜的生意, 拍下那么多照片。
盡管,他猜測那些照片已經被冷芳攜刪光。
然而得不到安撫的野狗總是疑心重重,唐靈不禁回想過往,季如筠是否在其他時候拍下了更多, 甚至于當時花墻發生的一切——季如筠是不是偷偷留下了沒有刪掉?!
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唐靈本就看誰都像奸夫, 季如筠的動作更是踩在他的底線上橫跳, 警笛長鳴,回寢室的路上怒氣不斷暴漲,積蓄到開門的一剎那。
化為又重又狠的一個拳頭。
“我真沒想到你敢對他動那種心思。”
做室友這么多年, 盡管交集平淡, 唐靈知道季如筠不缺錢,什么為了賺錢才拍照片全都是謊言!
唐靈沒告訴冷芳攜真相, 卻為此幾乎咬碎牙。
一個麥從理已經使他神經高度緊繃,在殺人和做條好狗之間反復徘徊,如今再加一個季如筠呢?
只會讓唐靈洶涌澎湃的怒火找到一個發泄的端口。
“哈……”他的室友一改怯懦,撐地站起來,口吻嘲諷,“因為得不到主人寵愛,就只能到我面前發瘋嗎?”
完全戳中唐靈的痛楚。
兩位Omega罕見地拳腳相向,在狹窄陰暗的臥室里斗毆。
唐靈起先還收著力道,不想鬧出人命,卻發現季如筠不似外表那樣弱小,雖然力氣不大,動作卻很陰毒,像從下九流惡棍里學來的格斗技巧,專沖要害處來。
毫不顧忌人命。
一邊打,一邊還要嘲諷他目前的處境。
全都是……胡言亂語不知所謂!
他的那些招式在唐靈面前完全不夠看,這位異常的Omega不僅體型近似Alpha,力道和體魄更比一般Alpha還強悍,輕而易舉地避開季如筠的反擊,把他揍得鼻青臉腫。
代價只是手臂上的一點淤青而已。
季如筠急促地喘息,喉嚨里含著血沫,劇烈疼痛下,他已經分不清楚身體哪個部位受傷更嚴重。
抵靠墻壁,腹部被砸中反出干嘔的欲望,他聲嘶力竭,卻只吐出幾口淡紅的血。
唐靈警告他:“收起你的小心思。再讓我看到你出現在他附近的話,就不止這么簡單了。”
季如筠笑了下:“你是誰啊?”
困惑地皺了下眉:“明明一個無關的路人,怎么臉大到說這種話?”
“好,好。”唐靈氣笑了,“不知死活。”
結果毫不意外,季如筠被揍得半死不活,像灘爛泥倒在地上,渾身青紫,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面容。
施暴者慢條斯理地擦干手指,收斂一身戾氣,冷漠的眼神一閃而過,消失在門背后。
季如筠擋住臉笑出聲來。
“哈哈……”
“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攤開手掌,指縫間是干涸的血跡,季如筠慢悠悠道,“不過一條不被承認的野狗。”
在冷芳攜面前搖尾乞憐愛,卻連一個注視都得不到。
他手里有太多,太多唐靈沒有的東西了。這讓他優越感十足。
哭著的冷芳攜,倔強昂頭的冷芳攜,狼狽地躲雨的冷芳攜……不止是花墻下的照片,還有太多唐靈沒見過、也不可能見到的時刻。
他完全不需要像唐靈那樣卑微低賤。
“嘶……”起身時牽扯到傷口,原本快要消弭的痛楚再度席卷。
但受傷確實嚴重,這段時間都不能出門了。
*
臨近學期末,除了各項課程的結課考試惹人議論紛紛外,還有另一件事引人注目——帝國軍校聯賽。
每年舉辦,最為盛大、隆重的軍校生競賽,屆時全帝國的注意力都會集中在上面。
還未開始報名,終端上已經貼出數個巨幅廣告奪人眼球,各大交流平臺熱火朝天地討論往期選手、展望這一屆可能橫空出世的新星。
學生會為此舉辦了多場宣講會,旨在向許多不了解的學生宣傳聯賽的賽制、重要性和好處,同時吸引更多學生參與競賽。
往年冷芳攜只作為旁觀者,看前輩在賽場大放光彩,今年的聯賽卻與他,以及整個三年級息息相關——這一屆聯賽,他們終于有資格報名了。
他和麥從理日夜研究的霞光號就是為此而準備。
甚至可以說,還沒正式入學一軍時,冷芳攜就已經在為三年后的聯賽做準備。
這是他最能向外界展現能力,吸引軍部大佬關注的平臺。
因此學生會舉辦的會議,盡管內容大部分是他知曉的事實,他還是場場不落地參加。
作為學生會的會長,也是往期幾屆優秀參賽選手,寧霜在近期也舉辦了一場內部指導會議,邀請了三年級各個院系的綜合排名前三參加。
冷芳攜不想錯過,偏偏那一天他在星網上搜尋已久的鑄劍材料終于有了線索,賣家要求當面交付,錯過這回可能在聯賽之前都蹲不到類似材料。
好在賣家還算好說話,把交付時間放在上午,寧霜的會議下午一點鐘才開始,完全來得及趕過去。
只是……
沒想到在回學校的路中遇到交通事故,一輛懸浮車出現故障,連續追尾六輛車,最后停落在城軌的軌道上。這對素來平靜的首都星已經算得上一個特大交通事故。
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很快形成管制,冷芳攜既不能繞路而行,也不能提前離開,只能等他們處理車禍遺跡,再一輛一輛檢查后放行。
抵達學校時,指導會已經到了尾聲。
【于一:你怎么還沒來?出事了嗎?】
【于一:不能錄音,我這里有文字版的總結,沒有刪改過內容,發給你了。】
【于一:[指導會文檔]】
還好于一有記錄會議的習慣,冷芳攜掃了一眼,發現大部分是他提前通過各種渠道了解的內容,以及姜玄告訴過他的事,只有少部分寧霜在聯賽中的親身經歷有一定價值。
——但是再怎么說,他的行為也辜負了寧霜的好心。
腳步停在門邊,冷芳攜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門而入。
會議結束,很多人陸陸續續離席,寧霜坐在上首還未離開,散漫的視線在會場逡巡,似乎在找人。
冷芳攜的動靜不大,卻幾乎立刻吸引會場剩余人員的關注,有的人已經走到門邊,見狀立即停下腳步,悄無聲息地在附近位置上坐下。
寧霜也隨之看向冷芳攜,琥珀色的眼睛閃過一絲訝然。
大步走到他面前,因為是要道歉,冷芳攜的聲音沒平日里冰冷,語氣和緩地說:“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他沒有解釋遲到的原因,盡管的確存在不可抗力的因素,但遲到了就是遲到了,狡辯只會顯得虛偽。
“嗯……”寧霜有些驚訝地眨眼,片刻后笑道,“這不是什么大事,畢竟不是強制參加的會議。”
沒入席的不止冷芳攜一個。
那些Alpha們傲慢而自大,認為區區一個Omega,能有什么真知灼見的指導。哪怕寧霜在幾次聯賽中大出風采,他們也認為這是性別帶來的好處——很多Alpha并不比寧霜弱,卻沒得到什么關注,原因不就在于Omega占比小,得到的追捧更多嗎?
他們的那些念頭寧霜一清二楚,不屑于解釋,也不屑于向他們證明自己。一群本事不大口氣卻不小的垃圾而已。
偏偏冷芳攜對此如此認真,倒讓他確實驚訝了。
他甚至還會道歉。
見青年面容沉肅,卻不甚自在地抿起唇,寧霜平靜無波的心緒泛起點點漣漪。
Omega垂下眼眸,輕柔地說:“不過,確實有點失落呢。為了這次會議我準備了很久,結果學弟卻沒有來——”
緩緩抬眼,對上冷芳攜稍顯無措的眼神,眼眶里仿佛蕩漾水意:“畢竟這么多后輩里,我最期待的就是你。”
“學弟,你是這一屆聯賽中最有希望勝出的那一個。”
冷芳攜薄唇緊抿,再次說:“抱歉。”
寧霜歪頭:“所以學弟能接受我一個小小的請求么?”
可能讓他幫學生會做些事。冷芳攜點點頭。
Omega笑意漸深,從包里拿出一個深紫色的盒子,冷芳攜莫名,請求難道是給他送禮物?還是想讓他幫忙轉交給哪位Alpha?
在場眾人里有Omega,一眼就認出盒子的來歷,頓時發出一聲驚呼。
“這是……”
盒子打開,敞露出內里柔軟的綢緞,其上靜靜躺著一個深黑色的……頸環。
“學弟能戴一下這個嗎?”寧霜拂開頸環周圍的萱草,明亮燈光下,深色頸環低調內斂,偏偏正中束著一個小巧的金色鈴鐺。
手指撥弄,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那是緋色家的新款……”有Omega壓低聲音道,“很貴的一條,看起來設計簡單,沒想到成品這么漂亮。”
一個Omega的用品。
如果戴在Alpha的脖頸上……還是素來高傲的冷芳攜脖子上。
光是想到那個畫面,周圍人的呼吸瞬間粗重起來。
看青年的嘴唇有越抿越緊的態勢,寧霜說:“不過確實,對你們來說,戴上Omega的東西是一種侮辱,為難的話還是算、”
“我戴。”冷芳攜低聲道。
頸環周圍散發淡淡的香氣,并不濃郁刺鼻,近似于黃昏花叢的香味,正好與內斂的配色相稱。
寧霜解開頸環,示意冷芳攜低頭。
Alpha雪白的脖頸隨著動作暴露在空氣中,柔韌秀頎,腺體往下的位置還有一個小小的凸起。
會議室響起吞咽口水的聲音,有人的視線情不自禁地落到腺體位置上,或許是光線帶來的錯覺,那里的皮膚明顯比周圍粉一點,令人浮想聯翩。
一個Alpha的后脖頸,竟然和Omega一樣漂亮,腺體還那么柔軟,要是能一口咬上去……
漸漸地有人面紅耳赤,忍不住低頭。
于一坐在木桌上看著這一幕,兩腿隨意敞開,雖然不像周圍人那么失態,卻也品出幾分微妙的感覺。
頸環溫度較低,涼涼地套在脖頸之上,Omega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鎖骨和肩膀的位置,冷熱交錯,令冷芳攜忍不住微顫。
頸環的尺寸剛剛好,寧霜佩戴時又十分小心,因此除卻一開始的涼意外并不難受。
然而冷芳攜有些難堪。
——黑色皮革制品包裹住腺體的一剎那,他竟然產生了一種腺體受到保護,不會輕易淪為野獸撕咬之地的安全感。
自己居然產生了如此軟弱的想法!
“好了。”最后調整好尺寸,搭扣在脖頸后扣緊,寧霜端詳冷芳攜此刻的姿態,十分滿意地收手。
眼尾紅了,果然還是不喜歡么?
心中不無遺憾地嘆息。
“很漂亮哦。”寧霜夸贊他。
周圍人也稀稀落落地發出稱贊,很多用語仿佛經過加密,冷芳攜完全聽不懂。
可能是嘲笑吧。他想。
那些人里不乏被他打敗過無數次的手下敗將,一定對他懷恨在心,剛好撞見他為了賠罪戴上頸環。
雖然他不覺得這有什么,但在一些Alpha眼里,但凡跟Omega扯上關系的制品都是禁忌物。
“這是我早就想送給你的禮物,戴回去再摘下來好不好?”寧霜仰頭望他,用祈求的語氣說。
于是Alpha戴著頸環跟于一一路目不斜視地回到寢室里。
纖細修長的脖頸被黑色頸環禁錮,黑白分明的強烈對比令人頭暈目眩,于一看了幾眼就倉促地收回視線,更遑論一路上碰到的人。
論壇瞬間高樓起,但內容與冷芳攜設想嘲諷的截然相反。
《我當場一聲嗨,老婆!》
主題:誰懂啊!本來想裝矜持,結果真的脫口而出一句老婆,樓主的臉面啊!!
1樓:有幸在現場,誰不是呢……不止你區,外面都被照片刷屏了
2樓:真的好合適好漂亮,我早說老婆適合頸環,寧霜好會挑,還有鈴鐺啊啊啊!我尾隨在后面,老婆真的走幾步就會發出鈴鐺聲,走到一半停下來大概很郁悶,室友還在旁邊添油加醋說“別玩了”,笑死我了,小毛咪我要親死你!
3樓:感覺現場的家人們都呆住了,某些天天叫囂打敗冷芳攜的Alpha感覺口水快流出來[白眼]
4樓:其實Omega也,牙癢癢……
5樓:Beta也……冷芳攜這個罪惡的男人
7樓:芳寶路上被個一年級學弟一見鐘情,在隔壁發貼找人,問是哪個Omega,聽到真實性別后學弟當場夢碎,幾樓之后卻又表示“A也不是不可以”
8樓:關鍵這不是你可不可以的問題啊弟弟
10樓:我要審判!冷芳攜犯下色欲大罪,應該被狠狠教訓!罪狀如下:一是收斂信息素,致使無辜一軍學子誤以為其為漂亮小O,為其魂牽夢縈、日思夜想;二是冷酷無情拒絕多人深情告白,直言弱者不配談戀愛;三是目中無人,以一己之力孤立整個一軍;四是蓄意勾引,當場戴上頸環跟脫衣服有什么區別!這是赤/裸/裸引人犯罪,必須嚴肅處理!建議一軍把犯人交給我好好盤問!
11樓:附議!不過犯人太危險了,交給我,我是S級Alpha!
16樓:交給你們我怕犯人直接懷孕,借此逃脫法律制裁
17樓:哪個這么遜啊,這都控制不了?交給我吧,我懂分寸,最多蹭蹭不進去
18樓:在生zhiqiang里面蹭蹭是吧?
23樓:之前一直沒怎么get到,但這回是真淪陷了[色][色]又冷又傲,偏偏戴頸環,鈴鐺一響一響,感覺好像上半身制服裹得嚴嚴實實,兩腿卻完全露出來,腳踝還系了鈴鐺……撞一下響一次……
25樓:眼尾都紅了,芳寶好委屈的樣子,寶寶別哭,你這樣尊嘟很好看!
26樓:到我懷里哭[深情][叼花]
43樓:他不是很慕強嗎?要是比他厲害的S級命令他,豈不是說什么都會乖乖照辦?
44樓:樓上別想太美,以前就有人這樣想,讓芳寶做他男朋友,然后被芳寶無視了
45樓:人最多對你態度好點,想那么多也太美了吧,真以為冷芳攜弱智啊,要是能催眠說不定能實現,讓他沖你笑之類的
46樓:這個我想都不敢想
48樓:廢物!這都不敢?我不僅敢想,還敢讓芳寶扇我![驕傲]
77樓:[口水]嘿嘿,感覺老婆是只有粉p的小貓誰懂
78樓:別發騷啊,深域非法外之地!
80樓:如果有一天我能打敗他,一定替域友們看看p[奮斗][奮斗]
81樓:好兄弟,域友的xing福就靠你了[拇指][拇指]
第90章 “你是誰?”
寧霜撐臉看著屏幕里的青年。
鏡頭捕捉的時機剛剛好, 處于青年戴好頸環后抬首起身的狀態,柔軟的黑發貼著脖頸,簇擁后脖處的腺體和凸起的小小骨頭, 眼眸低垂, 纖長濃密的眼睫在光線下撲朔成一排陰影, 青年側臉的線條清瘦利落,卻又在雪腮處有微微的豐腴。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脖頸上的黑色頸環,正中央的金色鈴鐺半垂落,寧霜回想昨天冷芳攜抬頭時那清脆的一響,不由心神一動。
早在冷芳攜入學的時候, 寧霜就覺得他清瘦纖長的脖子很適合戴上頸環。那時Alpha冒犯地提及他性別, 他大半注意力卻都集中在對方下巴往下。
青年的儀態極好,腰背挺拔,下巴微微抬起, 露出一截漂亮的頸部線條。
那天回寢室后,寧霜情不自禁地在購物車內加入大量素色頸環。
他本就喜歡這種被Omega視之為恥辱的裝飾品,常年有收藏各種款式的習慣,遇到冷芳攜后更加癡迷, 買回來的頸環不僅將臥室的柜子抽屜占滿,他甚至學著親手制作。
有些成品會放在暗網的Omega版塊里分享, 久而久之, 他有了“頸環制作師”的名號,很多Omega不惜擲重金請求他制作頸環,全被他拒絕。
寧霜不缺錢, 這只是他的一個小愛好。
而且, 所有的頸環都是他想著冷芳攜的脖子做出來的。那個古怪的Alpha學弟是他的繆斯,頸環要是被別人戴上, 寧霜只會覺得作品被玷污了。
可很遺憾的是,頸環積累再多,卻從沒有機會送出去,更不可能當成生日禮物送給冷芳攜。
這對大部分Alpha是恥辱,是挑釁,雖然寧霜是真心實意地覺得很漂亮,不含任何貶低侮辱的意圖。
盡管寧霜并不在意其他Alpha的心情,對冷芳攜,他還是有些微柔軟的心境。
他這位學弟自尊心很高,應該不會輕易接受。
卻沒想到,在他沒有任何期待的時候,一個機會忽然送到面前。
他端詳冷芳攜當時的神情,觀察Alpha是否有明顯的反感,見對方只是有些羞恥,才從包里常年放的頸環里挑選出最不夸張的一個。
果然非常合適。
關掉照片,寧霜揉揉眉心,從放空的輕松狀態里抽身而出。
網頁經過數個跳板,輸入加密內容后,跳轉到星網里最混亂陰暗的板塊內。
寧霜使用暗網多是為了收集一些需要的材料,少部分時候會在Omega版塊里逛一逛,看看同類之中是否出現了新奇的東西。
前一陣忙于軍校聯賽的籌備,已經很久沒有去論壇看過。
正巧此前他得知有一款名為歐米茄的特殊藥劑在黑色渠道里流傳,據說能夠幫助Omega擺脫信息素影響——這類消息在各種小平臺里流傳,迄今為止他卻沒有見過真正的樣品。
寧霜既好奇,又渴望。
他倒不是厭惡自己的身份,想要完全擺脫Omega這個性別。只是因為日后的規劃是從政,信息素是Omega最大也最容易被利用的弱點,他打算提前解決未來的隱患而已。
Omega版塊常年活躍,首頁飄蕩著含義危險的標題。
寧霜一目十行,搜尋目標。
忽然,他眼神微頓,停留在一個意義不明的貼子標題上——回來吧我的A寶,我最驕傲的信仰。
末尾處附上一個大哭的表情。
眉梢微挑,寧霜點進貼子打算看看內容,發現里面全是哭墳。
【復活吧,我的愛人!】
【老婆老婆,你去哪里,你人在哪里[大哭]為何遍尋六界八荒,仍然找不到你的身影,你這是要我死啊!】
【為什么不更A寶了,好空虛……】
粗略一看,總結下來200棟高樓全是在懷念一個名叫“A寶”的人。而所謂的A寶,其實是一個博主視頻里出鏡的人物。
是一個Alpha。
Omega版塊里的用戶多是極端分子,對Alpha總體抱著仇視的看法,許多人隱藏的身份甚至是活躍在帝國暗面的反抗組織,致力于推翻Alpha集權暴政,可他們居然會為了一個沒露臉的Alpha如此著迷。
寧霜被他們奇怪的表現勾起了好奇心,離開論壇版塊后找到了視頻博主的賬號。
YF.
主頁很干凈,只發布了一個視頻和幾張照片,粉絲數量卻高達百萬。但看作品的發布時間,已經是快一個月以前。
視頻的封面很夢幻唯美,卻縈繞一股淡淡的色氣,大片雪白的皮膚撞入眼簾,極為吸引眼球。
寧霜大概明白這個視頻為什么如此受人追捧了——光這一個封面,就有千萬播放量的資本。
點開視頻,鏡頭搖晃了一下,爾后很快對焦,屏幕中央是一個被人死死壓在地上的青年。
水聲嘖嘖作響,上首之人親得動情狂熱,癲狂若野獸,帶著恨不得吞吃入腹的氣勢。
被他壓制的青年大概被藥物控制,即便伸手努力推拒,也只是螳臂當車,不堪一擊,對身上之人,恐怕只能算一個情趣小游戲。
視頻很短暫,播放到一半,寧霜點擊暫停。
幽幽藍光籠著面容,他長吟片刻,緩緩靠向椅背。
別人或許認不出來,但他很熟悉一軍校園的各處角落,對色彩也非常敏感,已經察覺視頻模糊過的背景大概率是一軍的小花園。
而那個被人壓制的Alpha……
寧霜閉了閉眼。
他躲避狂風驟雨般的親吻時,那曲起的脖頸線條——他日夜描摹,絕不會錯認。
是冷芳攜。
寧霜完全沒想到會在暗網的視頻里看到對方身影,更沒想到他曾陷在如此狼狽不堪、受人折辱的境地。
壓制他,親吻他,讓他喘息呻吟的人——體魄近乎于Alpha的Omega。
……難怪唐靈與冷芳攜的關系近日變得這么古怪。
視頻畫面暫停在青年被人強制側身,親吻撕咬腺體的時刻。
晦暗的眼神在極為鮮亮的那一處一掠而過,寧霜深吸幾口氣,仍然無法壓制那股悸動感。
口干舌燥,仿佛有一股熊熊燃燒的火焰從胃部順著食管一路攀升,最后在口腔處化為渴望的津液。
他之前只是單純欣賞冷芳攜,一個漂亮、好強卻又不那么討厭的Alpha,和他欣賞一尊玉像、一幅畫作沒什么兩樣,不帶任何狎昵的心思。
然而此刻,他不得不承認因為視頻心中居然冒出了欲念。
也或許那并非現在才產生,早在他將冷芳攜作為繆斯、日夜描摹時就已經悄無聲息地誕生。
關掉視頻,平復心情。
寧霜開始思索YF究竟是誰。
不像唐寧,那位Omega對冷芳攜的占有欲望澎湃高漲,不可能容忍外人看到冷芳攜軟弱可欺的漂亮姿態。
視頻是第三人拍攝的。
寧霜立刻想到了唐寧的室友,那位總是跟在他身后,沉默寡言的Omega。
季家的私生子。
在終端找出冷芳攜的聯系方式,想了想,約他明天下午在一軍的咖啡館里見面。寧霜覺得,冷芳攜不會樂意隱私被人暴露在網絡上。
*
咖啡的香氣縈繞四周,混合午后昏黃的光線,樹蔭輕輕的搖晃,構成一片令人舒緩的和諧圖景。
大批從教學樓奔出的學生破壞了這一幕。
課業繁重的學期末,一軍學子全靠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續命,只要有提神的咖啡因就好,至于咖啡的味道、情調什么的不在考慮范圍內。
第一個沖到咖啡館的人剛要推開門,叮鈴一聲,玻璃門后走出一位冷若冰霜的Alpha。
是一軍里大名鼎鼎的冷芳攜。
那人怔愣一瞬,下意識看向冷芳攜的脖頸處,發覺那里空空蕩蕩,沒有額外的裝飾品。
遺憾地收回視線,小心翼翼讓開位置。
Alpha連個眼風都不給他,冷漠地走了出去。
那人摸摸鼻子,嘟囔一句:“心情這么差?”
下堂課馬上要開始了,沒時間考慮其他,立即跑到柜臺處點單。等待咖啡的時候,那人下意識環伺四周,發覺最里面的位置竟然坐著學生會會長。
有些奇怪。
他不由得想,冷芳攜罕見地出現在咖啡館里,難道是為了會長?可他出門的時候臉色那么臭,兩個人談崩了?
正是下課的高峰期,冷芳攜幾乎逆著人群行走,極為矚目。
他壓抑著怒火,無暇顧及旁人眼光,直直朝向唐靈宿舍所在的園區而去。
季、如、筠——
他咬牙切齒地默念這個名字。
該死的Omega!
他居然敢——
抵達寢室門,唐靈不在里面,現在跟麥從理一塊兒等他,里面只有季如筠一個人。
他給季如筠發送信息。
幾秒種后,大門打開。
季如筠埋頭,囁嚅地問:“請問……有什么事嗎?”
門背后的客廳沒開燈,又拉上窗簾,顯得光線昏沉,間或還有不知名的香氣在鼻尖縈繞。
不過不是信息素。
冷芳攜默不作聲地關上門,門鎖合上的一剎那,他徑直揪住季如筠的領子把他提到跟前:“暗網上的東西是你發的。”
季如筠原本還作瑟瑟發抖狀,聞言立即安靜下來,柔聲說:“看來有人告訴你了。”
他毫不掩飾的模樣讓冷芳攜更加憤怒,拳頭緊握,強忍訴諸武力的沖動,冷冰冰地說:“現在立刻刪除。”
季如筠卻笑了下,歪頭看著他:“感覺到了嗎?”
揪住衣領的力道驀地一松,冷芳攜后退半步,捂住鼻腔,后知后覺那香味并非是香水抑或清新劑,而混入了迷藥一類的成分。
剛才他情緒激動,并未察覺到異狀,此刻已經吸入不少迷香,渾身發軟。
手段低劣而下流。
冷芳攜蹙眉,神態抗拒冰冷,顯然在內心斥罵。
不知何時,季如筠手里端起一個古董相機,鏡頭對準倚靠大門的青年。
咔嚓幾聲。
“對,就是這樣……”季如筠面上泛起潮紅,不斷按下快門,企圖留下所有細節,“……真漂亮。”
狂熱癡迷的語氣,仿佛看見了舉世罕見、耀眼奪目的藝術品。
冷芳攜寒眸冷凝,如果目光能夠化作刀劍,季如筠已經被千刀萬剮。
他沒有趁季如筠還沒動手時逃走,是因為這迷香雖然能起一定的效用,但對垃圾星出身、經過嚴格藥物訓練的他來說只是一時,很快迷藥代謝,短暫的軟弱期退散。
昏暗之中,冷芳攜如同獵豹一般扼住季如筠的脖頸,將他釘在地面,結實的拳頭毫不留情落到他臉上、脖頸和胸膛。
砰砰砰。
像在擊打沙包。
血液順著手掌流淌,自始至終冷芳攜都面無表情,只是下手的力度兇狠。
季如筠盯著他,雙眼亮得驚人,喉嚨里混雜著血沫:“就是這樣!”
一遍吐血一邊說:“就像你以前反擊那些幫派成員,雨水和血液混合在一起,漂亮得驚人……真遺憾現在沒辦法用相機記錄下來。”
他一點也不在意破破爛爛的身體,執著地看著冷芳攜,仿佛雙眼就是鏡頭,要把每個時刻都標記記錄。
落到身上的拳頭一頓。
扼住喉嚨的手下意識緊縮,令季如筠呼吸急促,冷芳攜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問:“你是誰?”
“哈……”季如筠一邊笑,一邊把血抹到冷芳攜臉上,他很愉快地回答,“我是一直看著你的人。”
“一直,一直注視著你。而且留下了很多漂亮的記錄。”
抓住喉嚨的五指細微地顫抖,昭示冷芳攜心緒并不平靜,季如筠感到對方深吸了幾口氣,隨后起身放開他。
取而代之的是冷硬的鞋底,狠狠地踩在他胸口。
冷芳攜的力道毫不留情,又重又兇狠。
“已經不屑于用手碰我了嗎……”季如筠說。
他沒有得到答復,只聽見急促的喘息聲。
因為他的坦白,青年陷入了一種情緒激動的狀態,眼眶通紅瞪視著他,瞳仁神經質顫抖。
“滾!!”
這樣的冷芳攜,不像是第一軍校里衣冠楚楚、居高臨下的強大Alpha,倒像回到了從前,倔強地為弟弟妹妹遮風擋雨的小可憐。
其實他一直沒有變。季如筠想。
只是用Alpha的外殼將自己包裹起來。
傷勢漸重,血液帶著溫度流逝,季如筠兩眼模糊,還想跟冷芳攜再說幾句話,卻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
他像個尸體一樣閉上眼睛,冷芳攜卻還在踐踏他。
幾分鐘后,冷芳攜才找回理智,發覺腳下的Omega已經陷入昏迷狀態。
垂頭,手背上全是淋漓的血液。
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和緩,冷芳攜慢慢坐下,思考接下來該如何做。
他沒修習過終端技術應用課程,無法破解季如筠的終端拿到照片和視頻,更無法把他在暗網上的賬號刪除。
閉了閉眼,只能忍住不甘,求助姜玄。
……
艦列上的會議正在進行,因為關系到聯賽優勝者的見習名額和未來幾個月的巡邏安排,飛鳥艦列大半管理層都出席了會議。
最上首的位置,姜玄安靜地傾聽副官報告,忽然聽到終端特殊鈴聲響起。
他只給一個人打過特殊記號。
首席指揮官驀地起身,露出一個歉疚的笑容:“不好意思,臨時有事,我接個通訊。”
留下諸人面面相覷,神色狐疑。
接通訊?
首席指揮官自進入飛鳥艦列以來的勤奮有目共睹,卷得不少摸魚軍官恨得牙癢癢。
這樣的卷王居然會在會議中途因為一個通訊離場,實在有些罕見。
有知曉內情的軍官摸摸下巴,了然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肯定是姜家的小公主找他有事。”
和姜玄共事多年,他們當然知道幾年前指揮官帶回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孩子,親手教養猶如親子,讓姜家原本的“養子們”地位很是尷尬。
不少人好奇那孩子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讓素來冷心冷情的指揮官如此上心,奈何姜玄把小孩當成珍寶一樣藏著,輕易不給別人看,久而久之,軍官們也調侃那小小孩是養在高塔上的公主。
如果是他,姜玄的反常就不奇怪了。
接通通訊時,姜玄的心情異常愉悅,因為冷芳攜很少主動聯系他,可等聽完青年的敘述后,Alpha的面色已經陰沉如水。
“別擔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他柔聲安撫屏幕外的青年,眼神卻似淬了毒的箭矢,鋒芒銳利,泛著不容錯認的殺意。
掛斷通訊后,姜玄叫來副官暫停會議,同時親自聯系一軍的校長。
很快處分下達,季如筠被即刻開除,季家人發覺他得罪了姜玄,立刻派人把他帶出一軍后送出首都星。
這幾乎是一個傍晚間發生的事情,速度堪稱雷厲風行。
后續的調查結果很快在終端上展開,姜玄一目十行掃完后,眉心已經壓出深深一道褶印,臉色陰沉乖戾:“狗雜種。”
交代下屬:“好好招待他。不能死得那么輕易,更不允許他活得輕松。”
“要生不如死。”他一字一句說。
下屬聞言心頭一凜。
家主動怒了。
上一個被他這樣交代的人,其死狀之凄慘,令做慣臟活的下屬都忍不住膽寒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