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聯賽開始前,你回一趟家,見見未來的Omega。”
就像以前被扔到垃圾星不聞不問一樣, 又灰溜溜地被送出首都星。
季如筠恢復意識的時候,眼前已不再是首都星明媚無云的晴空,而是一片灰沉沉的濃云, 被顆粒感極重的刺鼻煙塵簇擁著。
他被拋棄在一片荒野中, 身下的土地崎嶇不平, 堅硬冰冷,膈得骨頭疼。
胸膛響起一陣悶笑,頓時如同拉動風箱般發出駭人的嘶啞聲音。渾身上下的骨頭像被人打碎了又強行拼接起來,強烈的痛楚如潮水不斷涌動,綿綿不絕。
原來的右手臂處空蕩蕩的, 只留下一截干凈的傷口面, 新鮮得還能看見淡粉深紅的血肉。
他的右耳也像失聰了一般,不斷回響盲音。
檢測設備察覺到目標的蘇醒,彈出一道訊息, 是季家人給他的留言。
【你得罪了姜玄,不能留在帝都,把你送出去才能保住你的命,不要再想逃走了。】
嗤笑一聲, 牽扯下巴和胸口處的傷口銳痛,季如筠忍住痛呼, 淡漠的眼里全是嘲諷之色。
他的好父親啊。
對他揮之則來、招之則去, 需要他Omega身份的時候,假惺惺把他從垃圾星接到首都,美其名曰培養父子情誼, 現在卻把他當成不可回收垃圾一樣迫不及待扔掉。
季如筠心緒毫無波瀾,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原地,靜靜望著密集的鉛云, 腦海里回想的卻是冷芳攜扣住他脖頸,面無表情擊打他時的模樣。
直到如今,他仍然遺憾當時沒能拿設備記錄下來。多么美的場景,無論是動態還是靜態,一定奪人心魄,和九年前他在閣樓窗前拍攝的照片一樣美麗。
狹長陰暗的街道,濃密冰冷的夜雨,垃圾星的霓虹燈閃爍不停,五顏六色的光掠過巷口,將一張素白的臉照得分明。
他當時趴在窗前凝望夜空,忽然瞥見一雙黑白分明、仿佛水洗過的干凈眼睛,下意識端起相機。
鏡頭中的小孩比他小幾歲,看起來瘦得驚人,頭發一茬長一茬短,在身材高大的成年人面前顯得異常弱小。
然而他卻有一雙清冽冰冷的眼睛,腰背微躬,銳利的眼神釘在對面人身上,像只蓄勢待發的小豹子。
季如筠下意識屏住呼吸。
夜雨蒙蒙,他聽不見兩人的對話,只看到小孩說了什么惹怒成年人,對方忽地出手想要抓住小孩的脖子。
砰的一聲悶響。
在噼啪雨聲中并不明顯。
隨之而來的是成年人倒下的身影,胸口處奔騰匯入雨水的血花——小孩手里捏著一柄袖珍手槍,剛才千鈞一發之際,他極為冷靜地將一枚子彈送入意圖施暴者的胸口處。
小孩收起手槍,擦掉近距離濺到臉頰上的鮮血,冷漠地轉身離去。
一切快如閃電,仿佛無聲默劇,只有他的背影在忽明忽暗的黑夜里格外鮮明。
季如筠怔怔凝視相機里連續數張照片,被靜態圖片中驚心動魄的張力徹底捕獲。所有照片洗出來釘在閣樓墻壁上,除了吃飯睡覺,他幾乎日夜凝視,為那個不知名的小孩著迷。
他想拍他。
冒出這個念頭的第一時間,他走出閣樓,要求季家人搜尋他的信息。
他發現冷芳攜就住在附近不遠處,經常會走過閣樓窗外的街道,因此他日夜守在窗前,只等他再次路過。
每一天,每一小時,相機里的數千張照片全是冷芳攜。
他心滿意足地住在閣樓里,再也不想其他的事情。
那些照片,他好好地保存著,是他一個人的珍品。
回憶過往,季如筠忍不住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但立刻,他意識到了什么,艱難地用僅存的左手支撐自己坐起來。
……終端被人損毀了。
一瞬間猶如當頭棒喝,季如筠頭暈目眩,一股惡氣堵在胸口。
“我的……”他的照片!
Omega目眥欲裂。
那些記錄冷芳攜成長的過程,寫滿了他與冷芳攜親密關系的照片全數被人拿走,什么也沒剩下。
該死……該死……
瞳仁神經質顫抖,仿佛被人割掉一半心臟的銳痛鐫刻在靈魂上,季如筠痛苦難當,揪住胸膛不住發出瀕死的喘息。
面前的屏幕忽然一變,訊息里多了幾分慌張的意味。
【快走!姜家人要來抓你!】
然而季如筠置若罔聞,還沉浸在失去一切的痛苦當中,愣愣地垂眸,半死不活的樣子。
那邊通風報信之人大概清楚他的性格,立即改變策略說。
【要是輕而易舉被姜家人抓住,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事態緊急,只允許那邊人發送幾條訊息,這一條過后屏幕的光乍然縮進機器之中。自毀程序啟動,拇指大小的設備立刻化為煙塵,什么痕跡也沒留下。
但那一句話徹底點醒了季如筠,他搖搖晃晃站起來:“照片……冷芳攜……”
曠野荒僻,要進入城市里躲避抓捕,他必須從現在開始,腳步不停。
之后的日子乏陳可善,無非是艱難地躲避追殺。姜家人把他當成老鼠一樣戲耍,數次帶給他死亡威脅,卻又數次在即將抓住他的時候給他機會讓他逃走。
右臂傷口沒有及時得到治療,現在已經爛了一層,散發出腥臭難聞的氣息。
行走在目無法度的星球里,Omega是最危險的身份,季如筠拿刀片劃爛了腺體,但沒有涂藥,現在結起了猙獰的疤痕。
失去了腺體,他的身體不斷發出警報,從徹夜高燒到失去靈敏的五官,一切都在警告他盡快就醫。
但有姜家人緊追不舍,怎么可能有求醫的空間。
上一次,腿被打斷了;再上一次,眼睛瞎了一只。
然而這些給季如筠帶來的痛楚遠不及失去終端一半強烈,那些傷口也并非他不能治,純粹是季如筠根本沒花心思在上面。
瘋瘋癲癲,割掉腺體的Omega已經成為城市里遠近聞名的瘋子,逢人就雙目通紅地問:“有沒有終端?!”
終端?那可是老爺們住的星球里才會有的東西。
“瘋子!都到這兒了還當自己是公子哥?”被他揪住領子的土著臉漲紅,一邊蹬踹他一邊辱罵,“神經病!”
很快扼住季如筠的脖子把他摜地上,這瘋子癲癲的也不反抗,嘴里一直念叨著終端,土著正打算把他打一頓,然后割走器官拿去賣錢,忽然聽到身后傳來頓挫有力的腳步聲。
還沒回頭,他就被一陣大力掀開,狼狽地滾落后發現面前是兩個一看就不好惹的Alpha。
土著消息靈通,知道那瘋子似乎得罪了權貴,一直被人追殺,當即屁滾尿流地跑了。
季如筠還躺在地上,愣愣地發呆。
“已經是廢人了。”當中一位紅發Alpha走到他面前,伸腿不屑地踢了踢,“離死不遠。”
另一個則好奇地打量他:“就是他惹到了公主?”
“嗯。”亞格淡淡道,“少爺之前從不讓家里人出手,可見這回真的被惹怒了。家主下了死命令,要讓他生不如死。”
27號失落地嘆氣:“我還以為出來能看到公主呢。”
他和亞格是近年來最出色的養子,日后會被培養成姜家少主的左膀右臂,現在被提前放出來為冷芳攜做事。
“沒關系。”27號給自己打氣,“等以后公主知道我為他做的事,肯定會對我另眼相看。”
看向腳邊半死不活的Omega。
“姜家的刑房里,正好很久沒來客人了。”
Alpha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
*
嘖嘖水聲作響,混雜掙動時的衣物摩擦聲。
視頻里是姜玄從未見過的冷芳攜,就算是從前在垃圾星上也沒有過的柔弱姿態,被人禁錮、被人掌控,無力反抗、任人擺布。
YF賬號和季如筠終端上殘留的一切他都親自銷毀,一點痕跡也沒留下,獨獨留下了一份在自己終端上。
照片放大,停留在被野狗叼住的腺體上,柔軟的一處在光線下泛著淡淡的光澤,被濕漉漉的狗涎打濕,垂散的發絲一如無力被人緊攥的雙手。
十指緊扣,好像他們是天生一對的伴侶一樣。
姜玄臉上掛著的笑容多了幾分僵硬——下屬后續發給他的報告中顯示,唐靈與他孩子的匹配度確實達到了天生一對的程度。
仿佛基因里就刻印下彼此的姓名。
看到報告的時候,姜玄的第一個反應是——他跟冷芳攜的匹配度有多高?
緊接著狼狽地意識到,他是Alpha,與冷芳攜根本沒有匹配度可言。
在他一手養大的孩子面前,他甚至需要用大量抑制劑遮掩信息素的味道,避免招致對方的厭煩。
冷芳攜有多討厭自己的同類,他最清楚不過。偏偏自己也在他厭惡的同類范疇當中。
Alpha和Omega之間病態且詭異的信息素吸引他見過太多,但從來沒想過冷芳攜身邊會突然冒出一個命定之番,更沒想過在他不知情的時候,兩人就已耳鬢廝磨。
唐靈。
想到這個名字,姜玄一陣反胃。
如果不是因為他和冷芳攜極高的匹配度,以及冷芳攜不打算追究的態度,唐靈會和季如筠一起被放逐到邊遠星上,也會一同被抓進刑房中。
昨日姜玄抽空去刑房里看了一眼,季如筠已經不成人形,神思模糊,即便如此,仍然將“照片”掛在嘴邊,念念不忘。
癡心妄想。
姜玄冷笑。
連帶那個所謂的命定之人,都在奢求他們不該觸碰的東西。
他決不允許唐靈成為冷芳攜的Omega。
他的孩子向來目標明確、志向遠大,不能被一個Omega拖累。即便冷芳攜厭惡AO的匹配,可一旦他和匹配度太高的人結合,信息素會立刻改變他的想法,90%的匹配度足以令他為了Omega反抗家人,遑論100%。
但他也不能放縱冷芳攜孤身一人,僅靠抑制劑度日。
以帝國現在的技術,Alpha只要受得住寂寞,定時注射抑制劑就能度過易感期。姜玄便是如此。
可是冷芳攜太過極端,為了不泄露自己的信息素頻繁注射,醫生之前私下里提醒他,說長此以往他的腺體很可能受損,進而引發信息素紊亂,出現種種異常癥狀。
他已經著手為冷芳攜挑選Omega,要性情溫和的,長相、家世一類,姜玄并不看重,最重要的一點卻是兩人的匹配度,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65%是姜玄能夠接受的極限。
經過篩選呈現到面前的Omega列了數頁,姜玄一個一個看過去,越看心里越憋悶,于是打通冷芳攜的通訊。
現在已是深夜,對方大概剛剛洗漱完畢,寂靜之中,嗓音顯得尤為溫和。
“先生?”
姜玄先問了他最近的生活,在最后拋出打算。
“聯賽開始前,你回一趟家,見見未來的Omega。”
那邊安靜了幾秒鐘:“……什么?”
姜玄笑了下:“醫生說你常年濫用抑制劑,信息素遲早出問題,是時候找個Omega了。我已經看過很多,也不清楚你更喜歡哪一個,你先選一選,選好了回來見見他,順便做個臨時標記。”
名單表和對應的資料發送過去。
冷芳攜沒有接收,只說:“先生,我現在只想好好準備聯賽,沒有找人的打算。”
姜玄:“為了聯賽,更該提前做個臨時標記。不然在聯賽中出現問題,你會后悔的。”
又是一陣寂靜。
姜玄斂目,雖然沒有開視頻,但他完全能想象屏幕的另一邊,他的孩子該是緊抿著嘴唇,表情倔強而抗拒。
冷芳攜很少忤逆他的決定,但在學校和未來伴侶的選擇上面,他罕見地表現出堅定的反抗。
“不用了先生。我會注意抑制劑的分量,Omega的事情,您不用再提了。”冷芳攜悶聲道,“就算您找好了人,我也不會和他結合。”
姜玄剛要開口說話,通訊就被單方面掛斷。
這是……
Alpha搖頭失笑,他第一次被冷芳攜掛通訊,看來是真惹他生氣了。
不過……
他干脆利落的拒絕反而讓姜玄心情好了不少。
再等等吧。
他想。
他的孩子不喜歡束縛,那么多給他留一些時間又如何?
……
不同于季如筠退學后的歲月靜好,暗網上可謂波瀾涌動。
《YF銷號了!!!》
主題:啊啊啊啊啊我瘋了,上暗網就是為了打個膠結果發現老婆沒啦!YF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1樓:不是自己銷號,背后有人出手
2樓:我服啦,你網什么時候出下載功能,誰懂上一秒看著封面想老婆還在醞釀,下一秒老婆水靈靈404的感受,這和現場被綠有什么區別!![捶地]
3樓:大佬萌肯定通過其他手段留有備份吧,求求了,可憐可憐我[大哭][大哭]我愿意用未開發的邊遠星坐標跟大佬交換,沒有老婆我真的要死了
5樓:嚇人,這一波銷號炸出好多大佬,原來只有我一個是單純來上網順便欣賞欣賞老婆的嗎,們一個個有星球坐標有網絡密匙有軍火有部下,只有我是真·無能老實丈夫
6樓:不如說居然有那么多人愿意拿這些東西來交換視頻備份,真的恐怖,我就說A寶是再世魅魔吧
7樓:想遠點,要是官方有人掌握了視頻拿來交換,豈不不廢一兵一卒拿下數位暗網大佬——帝國光榮!
8樓:沒辦法啊老婆在人手里[大哭]夢一個帝國為了穩定暗網勢力把A寶嫁過來當共妻
19樓:沒有備份,動手的人刪除了源代碼,進而導致所有備份全部損毀,出手的人很厲害
20樓:x的,老子剛想看看老婆然后美美欣賞你們破防的蠢樣子,結果他娘的全沒了?誰干的!
21樓:哇靠,看起來不簡單啊,難道是A寶自己發現了?
22樓:很像,所有流出的全部被刪掉了,不是A寶自己就是他家里人
24樓:也就是說沒有A寶了,以后只能拿回憶打膠了,我做錯了什么要這么對我[大哭][大哭]A寶,我會記住你身體每一個細節
25樓:一登上暗網就美美去鼠了呵呵
26樓:還會再見嗎?A寶,再見的時候你要幸福,好不好,A寶,你要開心,你要幸福,好不好,開心啊,幸福。你的世界沒有我了,沒關系,你要自己幸福。老婆、老婆、老婆,沒有你我怎么活呀……老婆,你帶我走吧老婆。
27樓:猜你想問:老婆走了一般多久回來。回答:親親,老婆走了一般不會再回來,他下定決心走,是因為對您已經沒有信心了,不想再和您一起去生活,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打算的,不要再白日做夢癡心妄想了呵呵
29樓:你回來吧Y狗,我再也不說你是狗了,只要你把我老婆帶回來,我什么都會做的[大哭][大哭]
32樓:不管怎么樣總該在首都星上,又是學生,就幾所學校而已
33樓:呃呃呃好痛苦好無助,其實早看出是本校也猜到是誰了,一直沒說默默視奸A寶,為什么連這點安慰都要刪掉啊
34樓:校友……我心痛痛的,積積陽陽德,這都不給看是不是逼我沖上去強堿才甘心啊!
36樓:抓耳撓腮狼狽刷新中,他x的你們倒是說是哪個學校啊
40樓:嗯……背后有軍部的影子呢,是幾大艦列家族的小孩嗎?
41樓:大佬們這是要??嚇人,A寶快跑!
第92章 瞬殺!
軍校聯賽賽程長達一月, 帝國全民皆兵,這項起初只是幾所學校私下交流所用誕生的賽事,到現在已經逐漸演變成不亞于新年的狂歡月。
一整個月里, 無數帝國子民的目光都會集中過來, 包括對軍校生來說遙不可及的七大軍隊艦列的大佬們。
參與聯賽不僅可以與其他學校的學生進行交流, 更重要的是還能向外界推銷自己,即便不能獲得最終前往七大艦列見習的資格,也能在大佬們心中留一道影子,為以后的職業生涯做鋪墊。
更不用說軍校學生普遍好戰,就算沒有那些附加品, 光是壓制同齡人、獨霸機甲領域的誘惑就足以吸引他們源源不斷地奔赴賽場。
聯賽由兩場賽事組成, 一個星耀賽,一個全名為“高等學院交流賽”的團隊賽。
團隊賽在星耀賽結束之后舉行,帝國范圍內一共十六所軍校有資格參加, 比賽結果不僅影響母校在帝國內的聲譽,更影響隨后一年的資源分配,是每所學校競賽校歷上最重要的一場,參賽選手往往是高年級學生, 以及從星耀賽脫穎而出的三年級學生。
而星耀賽沒那么多限制,帝國范圍內所有軍校三年級及以上的學生都可報名參加, 有單人和團隊兩種報名通道, 卻并不區分賽道,也就是說,在初賽和決賽之中很有可能發生單人選手與團隊對上的古怪情況, 這聽起來或許很不公平, 也的確并不公平。
然而單人參賽的積分系數高,只要能一直贏下去, 所有的光環都會集中到自己身上,便于吸睛出彩。星耀賽的舉辦初衷本來就是為了便于軍校生提前向民眾、軍部展示自己,誰也不想淪為別人的陪襯,對實力抱有信心的人都會選擇單人參加。
縱觀往年的數據,進入決賽的選手往往也是單人參賽,可見非但沒有影響公平,反而更容易突出單人選手的實力。
沒有人提出過異議,這種奇怪的傳統就這么保持了下來。
冷芳攜從沒想過與人組成團隊互相配合,報名時一點猶豫都沒有,果斷鎖定了單人賽道。
初賽賽程很緊張,報名成功后的第二天就有賽程安排。
不同于實地競賽的決賽,初賽的比賽平臺是軍部研發的虛擬平臺,在各大學校都有接入端口,因而可以實現在不到一周的短暫時間里淘汰60%以上選手的超高效率。
第二天一早,冷芳攜抵達一軍的接入場地,工作人員識別身份碼后帶他前往更衣室換衣服,調整四肢的傳感器后,冷芳攜睡入虛擬倉中。
登入途中沒有不適,近乎于閉了次眼,再睜開時已經是極富科技感的準備界面。軍部別出心裁地將平臺的主題設計成“雇傭兵”,極大提高了沉浸感。
【歡迎回來,士兵。你的下一個任務是擊敗敵方精英,在此之前,你需要選擇一個最趁手的伙伴。】
數十款機甲陳列于眼前,都是最經典也最簡潔的基礎款式,每個機甲頭頂標有使用所需積分。
初賽為積分制,賽程結束后積分達標的人才有參加決賽的資格。積分只能從勝利中獲取。
每個人的初始積分為10,基本選完機甲后就剩不了多少。
冷芳攜掠過一排機甲,視線最終停留在最末尾的一個。這個機甲只需要花費5積分,能夠添加的積分系數也最高。
最重要的是,這是唯一一臺綜合機甲,肩膀處附帶有簡陋的一代飛儀。
【很好,士兵。你已經學會在伙伴的選取上精打細算,然而節儉不一定能帶來勝利。對于你的結局,我們拭目以待。】
【現在整裝待發,迎接你的第一個對手!】
眼前一黑,爾后浮現出一行小字——曼登林場。
聯賽使用多年的基礎賽場,沒有花里胡哨的掩體,除卻周圍的密林,中間一塊比賽場地近似于角斗場,能帶來最簡單、最直接的斗爭。
數秒加載后,冷芳攜看到了自己的對手。
勝利將軍號涂色深沉冷靜,駕馭的師士卻不是安靜的性格,進來看到他后的第一個反應是在頻道里嚷嚷:
“這什么年代了還有人選綜合機,兄弟,你是來搞抽象的嗎?”
……
“你是平臺主播嗎?那我們是同行啊!”
“兄弟你太有才華了,感覺你一定能火。”
“兄弟?姐妹?”
對面無人應答。
彈幕里紛紛嘲笑他。
【笑死,人家根本不想理你】
【主播太吵了】
【看了下,對面應該不是主播,那為什么選綜合機啊我不懂】
初賽各個賽場全程向星網直播,這個點比賽剛開始沒多久,平臺上聯賽版塊的人氣已經升到最高,可見其熱度。
但觀眾一般只關注上屆小有名氣的參賽選手和已經闖出一定名聲的新選手,因此每個直播間的熱度可謂天差地別。
不少兼職平臺主播的軍校生報名參賽就打著分一杯羹的主意,既有學分還有流量,不過跟同齡人打打架,輸了也沒關系,何樂而不為?
此人就是個粉絲數十幾萬的小主播,聯賽開始前就各種預熱,現在直播間里已經有幾萬人掛著看。
和對手搭話后,肉眼可見地人數在增加。
【主播快去問問】
【好好奇,不得到一個答案渾身像有螞蟻在爬】
【可能是一些軍校生的行為藝術?】
【搞藝術也不至于拿星耀賽開玩笑吧,他是一點都不想贏嗎?】
彈幕頓時密密麻麻,全在好奇對方的動機。主播心頭一震,意識到這是個增加流量的好機會,眼看準備時間還有三十秒,繼續跟對手搭話。
“兄弟兄弟,我是真好奇,不嘲笑你,你偷偷告訴我吧。”
“你跟我說說你的想法,開始后我讓你兩招怎么樣?”
然而絞盡腦汁搭話題,對面一言不發,只是孤零零站在準備區域里,也不調試機甲參數。
主播一愣。
明明機甲外殼灰撲撲的,附帶的武器也不亮眼,世早已經被淘汰的飛儀款式,包裹的師士不清面容,更沒聽他說過一句話。主播卻硬生生從那機甲里看出幾分人的挺拔,就跟舊時代的竹子一樣。
莫名感覺機甲內的師士并非為了博熱度搞抽象,而是事出有因。
難道是在挑選時選錯了?
彈幕沒他那么微妙的感受,紛紛吐槽。
【這人好高冷】
【呃……太傲了吧】
【人家把你當猴子了主播,還擱那問問問,直接打爆他!】
【主播雖菜但還有手法,匹配了幾局的對手都不咋地,平推就完了】
【打完再問吧,輸了就不好意思裝b了】
準備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
主播咧嘴一笑,沒搭理拱火的彈幕,只說:“別去騷擾人家,應該有原因的。”
他之前嘴花花地說會手下留情,讓幾招,現在卻有了認真的心思,總不能放水侮辱對方,結束之后他打算去加好友,跟對方好好聊聊。
【3,2,1——】
比賽正式開始!
主播關掉彈幕顯示,全身心投入到駕駛機甲之中,對于綜合機甲,他曾經為了一次課程作業專程了解過,因此格外警惕對手的來向。
隨機刷新讓他們對彼此的位置失去掌控,主播猜測他應該躲藏在樹冠當中,那是狙擊手最愛的位置。
主播勾了勾唇角,開始逐個排查狙擊點位,勝利將軍號大咧咧站在圓形場地上,看似不設防備,其實每個角度都處在嚴密的觀察中。
攻即是守,如果綜合機只是潛藏在陰影中企圖一擊斃命,那他也太天真了。
正思索不如直接攻擊,忽然胸前一痛,屏幕霎時間陷入黑暗。
【失敗】
鮮紅的兩個大字浮現。
瞬殺!
直到被送回準備大廳,主播仍然處于怔愣當中,腦海不斷浮現剛才指向自己的一道銳藍光線——那是飛儀的軌跡,精準地命中了核心引擎。
【主播估計不了解綜合機甲,可惡啊,被出其不意的手段打敗了】
【怎么說,雖然在規則范圍里,但對面用這種手段還真是有點勝之不武……】
【懂哥來了,明明是主播沒對面強還嘴硬挽尊】
【靠飛儀偷襲我請問強在哪里?】
【不會對面選綜合機就為了前幾場的勝利吧,得不償失啊這是】
【感覺彈幕人均沒開過機甲的小學生】
【笑了,你多強啊?我開機甲的時候你還在尿和泥巴呢,來,有本事來比比,誰不敢誰孫子】
彈幕里吵得熱火朝天,主播卻心知那么果斷干脆的一擊遠不是偷襲所能解釋的。
對手明顯提前預料到他的行動軌跡,因而在最佳角度發出致命一擊,殺意和攻擊欲望收斂到極致,以至于他完全察覺不了。
是個高手。
能讓他毫無反手之力,實力必定強橫。
主播沒心思去應付彈幕,對素未謀面的對手生出更大的好奇心,按照編號尋找對方所在的直播間,觀戰了后面四把。
幾乎把把瞬殺,用時最長的對局也不過一分鐘。無論是面對單人選手,還是分工精確、配合默契的團隊,此人都游刃有余,輕松斃命,可見實力并不簡單。
除了少數人還在嘴硬,彈幕消停下來,一改口風,紛紛表示驚嘆。
【……我靠】
【好牛!】
【這哪位大神的馬甲?】
【出手好干凈利落,看濕了】
“嘶……”主播皺著眉,苦惱地思索對方身份,“看風格像一軍的人,但我沒聽說過一軍里有哪位天才用綜合機啊?”
【可能人就是選綜合機玩玩?】
【哪個敢這么玩啊!一旦選定機甲就要用到初賽結束,敢這么搞的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一邊分析著,一邊繼續找到對方的直播間,這是第六場,應該是對方今天最后一場比賽。
主播嘿嘿笑了:“朋友們,等結束之后,我一定過去加他好友,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他是誰了。”
【主播你笑得好傻】
【出去不要說我們是你的粉絲】
邊笑邊點進直播間,看到對手后,主播瞳孔一縮,驚覺居然是個單方面認識的熟人。
【???阿比斯?】
【哭了,綜合機哥們的運氣也太差了吧,第一天就匹配到他】
【是阿比斯啊,那沒事了,主播可以等綜合機輸了去安慰人家,說說好話,這不就交上朋友了嗎】
“不一定……”主播神情嚴肅地凝視賽場上的兩人,卻沒說為什么。
【綜合機確實有點東西,但阿比斯可是晨曦今年的首席,不可能贏的】
【主播別嘴硬了,提前想好待會兒怎么安慰他吧】
主播搖搖頭,或許是綜合機那一瞬的鋒芒太過驚艷,冥冥中他居然覺得對方有贏的概率。
可是……
心頭又搖擺不定起來。
那可是打遍晨曦所有年級,從無敗績的阿比斯。
……
前面幾場的對手毫無挑戰性,冷芳攜麻木地開始比賽,擊敗,然后回到準備大廳等待下一場開始,幾乎當成任務一樣完成。
索然無味的戰斗令人沒精打采,他分神想著霞光號的圖紙,打算快速結束戰斗回寢室里再仔細看看。
然而這一回他的對手實力顯然不低,光是照面間一個試探,就讓厭倦的甚至有點昏昏欲睡的冷芳攜打起了精神,雙眼放光亮起。
他喜歡與強大的對手交手,從他們身上汲取養分然后碾壓過他們的感覺非常美妙。
眼前的師士雖然駕駛偏向敏捷靈巧的銀騎士號,動作卻大開大合,氣勢勇猛,對機甲的操控精準到毫秒。
幾次凌厲的劈砍被冷芳攜擋住后,銀騎士遠遠扔開粒子劍,蹬腿在半空中驟然一轉,掀起無數碎石泥沙,磁能炮的火光在他胸膛間醞釀,仿佛一個可怖的即將爆炸的恒星。
分明只是最低等級的能量,旁觀的主播卻驟然屏住呼吸。
好強的壓迫感!
……快逃!
他在心中默念。
然而綜合機甲停駐在原地,與半空旋轉的石流幾乎一體,他一動也不動,靜默地盯視銀騎士,像是被突如其來的炮火嚇傻了。
——是嗎?
這一秒鐘,冷芳攜微微瞇起雙眼,目光穿過躁動的磁炮釘在銀騎士身后微微閃爍的幾道銀芒之上。
從容冷靜地按下紅色按鈕。
無聲道:“動靜很大,可你沒機會發出來了。”
悄無聲息來到銀騎士背后的飛儀立時化作數十道冷光,如天羅地網般精準地扎穿騎士的肩胛、雙腿和脖子,神經動線失靈,磁能炮瞬間熄火,只來得及吐出一抹淡藍色的火焰。
銀騎士高懸在半空,上一秒還如同遠古魔神屹立,下一秒倏然墜落,轟然壓碎了比賽場地,而綜合機甲揮舞光劍,直直釘穿落敗者的核心引擎。
結束了。
冷芳攜淡然地收回光劍。
他的對手似乎不習慣使用人形機甲,動作間帶著些微的滯澀,并不起眼,但在師士的對決之中,哪怕是毫秒的差距也足以致命。
沒有發揮自身全部實力的對手,贏也沒什么滋味。
激起的興奮如同綜合機甲的引擎般冷凝下來。
即將登出前,他罕見地提醒對方:“你該換一臺機甲。”
從戰斗風格來看,對方大概率精通獸型機甲。
那邊安靜了一瞬,隨后接連提出好幾個問題。
“你是誰?哪個學校的人?通訊號多少?”
聲音帶有磁性,十分悅耳,語氣咄咄逼人。
這幾個問題讓冷芳攜想起第一場的對手,對方吵吵嚷嚷個不停,話多得不行。
這也是個話癆。
冷芳攜頭疼,氣惱地說:“別吵。”
極冷極淡的一句,落在人耳里仿佛風雪呼嘯,其中隱隱斥責的意味更讓人下意識挺直了腰背,不敢造次。
【別吵???】
【我靠……聲音好好聽,聲控淪陷了……】
【阿比斯居然輸了,我在做什么夢】
【笑死,少爺被嫌棄話太多】
【聲音好冷淡,哪位拽哥讓我親親】
【立了。】
【他完了,居然敢罵阿比斯,此人超絕超雄,上一個敢惹他的墳頭草都幾米高了,綜合機快跑!阿比斯馬上就咬過來】
【阿比斯這下算栽跟頭了,綜合機打他明顯沒用全力】
【阿比斯:對不起綜合機大人,沒能讓你使出全力】
第93章 “還好吧。”
開玩笑似的調侃阿比斯和綜合機后, 彈幕的話題轉向學校層面。
阿比斯出身的晨曦軍校與第一軍校并稱帝國雙雄,一個位于首都星,一個則位于邊境星上。不同于一軍海納百川, 晨曦軍校雖有“晨曦”之名, 卻只接收帝國貴族的后代入學, 等級森嚴,級別差異明顯,Omega學生的占比常年在0到0.001%之間徘徊。
從前有過Omega打破學校傳統成功入學,在校內卻飽受歧視,過得并不好, 因而晨曦被譽為沙文主義的搖籃, 即便為軍隊輸送大量人才,在帝國的風評遠不及一軍良好。
團隊賽常年由這兩個學校你來我往拿獎杯,其他軍校淪為背景板, 只能看見兩校學生的鋒芒。
總體上來看,一軍學生贏的次數多一些。
【我做夢夢見今年一軍敗北,晨曦拔旗,快來給晨曦下注, 支持我們尊貴的沙文軍校和驕傲的邊境大公之子!】
【好抽象,一時分不清你認真的還是反諷】
【星耀賽才剛開始呢, 暗網都已經開好幾個盤了, 大部分都押注的一軍,大家這么看好嗎?】
【廢話,本來一軍贏得就多, 蕭風他們還沒畢業, 寧霜指揮,再抓幾個三年級的崽子, 這隊伍誰打得過?】
【聽說三年級里有個叫于一的,戰斗天賦很強,還沒參賽就收到不少大佬的橄欖枝】
【陰暗爬行找工作的人慕了……】
【晨曦不也有阿比斯呢,前代廢物歸廢物,至少基礎好,少爺上位后大刀闊斧改革一番,我看今年說不定要翻盤】
【確實,晨曦幾個三年級生都還不錯,而且按照規律,今年該輪到晨曦贏了】
【我請人算了一下,今年光照邊境,邊境星龍氣大盛,合該晨曦奪冠!】
【我嘞個龍氣啊,你真不怕有關部門找上門是吧】
【求求晨曦今年贏吧,晨曦贏了我全網發一萬個隨機紅包】
【我嘞個富哥,你直接轉給我吧,我現場發一萬個“晨曦必勝”】
【晨曦這玩意兒還有粉?別把娛樂圈那一套帶進來,之前追一個歌星被粉圈惡心壞了】
【天真,現在哪個圈子不飯圈化,上屆更抽象,一堆人給選手應援,給我樂死】
主播沒出聲,彈幕自顧自地聊起來。好歹還有幾個主播的真愛粉在關注他的情況,發覺主播一直向綜合機的師士發送好友申請,持續不斷,毫不氣餒。
對面大概率不是Omega,怎么這么上頭?
粉絲看得哭笑不得,意識到自家主播實在很想和對面做朋友,連忙找來各種語錄指導。
【朱波別光發申請,備注里簡單寫一下你的情況,有些人不加陌生人】
【你就說覺得對方操作很厲害,想要個大佬列表,一般人被夸了都不好意思拒絕的】
主播很快學以致用,結果一連數個申請發送過去,杳無音信。
【笑鼠】
【感覺主播要碎了,誰來抱抱他。】
又一個好友申請發過去,這回有動靜了,卻顯示“發送失敗”。
看到提示詞,主播愣了一下:“啊……怎么拉黑我?”
【啊啊啊笑死我了,主播被人嫌棄的一生】
【你太吵了,綜合機明顯喜歡安靜的人】
【都說了“別吵”!】
主播苦笑了一下,本來想通過好友申請之后和綜合機聯絡一下,提醒他小心阿比斯,哪知道出師未捷身先死。
但凡經常使用星網的人都知道阿比斯的大名——邊境公獨子,在二代之中處于最頂級的位置,也就帝國皇太子比他高貴一點。
然而這么多年毫無皇太子的消息,只知道對方在讀書,是個成年Alpha,別的信息量為零,大眾能接觸到的也就阿比斯這個名副其實的少爺了。
出身高貴,天賦又很高,阿比斯養成桀驁不馴的性格并不奇怪。但他實在是過于張揚,過于放肆,看起來打娘胎里就帶著躁動不安的基因,實打實的危險分子。
晨曦的位置雖然偏僻,校內的新聞卻遠比一軍更流通,每天光在星網上刷刷各大平臺就能知道里面又發生了什么事。
阿比斯當年入學時可謂萬眾矚目,入學后的行事更令許多人大呼“我靠不愧是邊境公公子”。
一堂課沒上,就從二年級綜合排名前十的人開始挨個挑戰,一個一個打過去,日夜不休,除了吃飯睡覺全泡在訓練場里,一直打到畢業年級,未嘗敗績。
由此奠定晨曦校內唯一首席的地位。
隨后獨攬學生會大權,唯我獨尊,不允許任何人忤逆自己。
又很記仇,報復心極強,曾經有個被打敗的學生一時轉不過腦子,背地里在論壇上蛐蛐他是個靠出生的公子哥,被阿比斯打進醫院重癥監護室,傷勢未愈就收到晨曦的開除通知,據說現在過得不好。
滔天的權勢,狹隘的心性,這樣的配置結合在一起一聽就是個大反派。
橫行霸道、驕傲蠻橫的阿比斯卻在初賽上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師士,完全能想象比賽結束后他該會多么憤怒。有的人輸了會自我反省,有的人卻會歸因于對手,從而像條輸不起的瘋狗追著人咬。所有人都覺得阿比斯是后一種人。
【主播是想提醒綜合機大哥吧,唉,也是】
【感覺阿比斯是會惱羞成怒雇兇殺人的類型】
【想啥呢,少爺要殺也是自己親自動手】
【……親自動手殺人不是更可怕嗎】
【總之,綜合機,危!】
……
邊境星,晨曦軍校。
“……綜合機甲。”
Alpha一邊念著這個學術名詞,一邊抓住兩側把手從虛擬倉站起,緊身服勾勒出猿背蜂腰,和腹部緊實的肌肉線條。
雙足赤/裸立于地面,阿比斯自然地舒展雙臂,早已等候在一邊的跟班上前小心翼翼解下傳感器。
一邊解,一邊窺看阿比斯現在的臉色。
星網的訊息傳播速度極快,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比賽場館乃至所有能接觸到網絡的晨曦學生都知道他輸給了別人,迎來阿比斯入學以來的首敗。
和星網上的人一樣,他們也認為阿比斯一定氣急敗壞,估計出了場館就派人去找對方的麻煩……
和他們預想的截然相反,阿比斯現在的心情并不算差。
Alpha隨手抓了把頭發,露出濃密鋒利的長眉,他有一頭燦金的短發,瞳仁卻是一團濃墨,烏沉沉帶著冷光,左眼處還有一道貫穿的傷疤,光從長相上看就知道不好惹。
身量極高,看誰都居高臨下,眼神輕蔑,說話時永遠帶一股嗆人的意味,渾身是貴族生活養出來的傲慢氣息。
“有意思。”回想賽場上短暫的交鋒,阿比斯笑了下。
他本來只把聯賽當成拿學分的工具,不怎么上心,選擇機甲時隨手一指,沒想到第一天就碰見了令他熱血沸騰的對手。
綜合機甲灰撲撲的不起眼,揮動光劍時卻極為凌厲。
阿比斯不禁想象,要是自己操縱黑狼王與他對戰,會是什么結果?
阿比斯漫不經心道:“資料。”
早在他比賽之時,家族以及他的跟班就將對手的資料整理好,以供阿比斯有興趣時取閱,大部分時候都淪為一段沒用的數據,只有少數情況下會被阿比斯打開——就比如現在。
然而這回,跟班神色為難道:“少爺,對方來頭不小,我們只在一軍的論壇里抓取到一些資料,其他地方完全沒有痕跡。”
阿比斯瞥他一眼就淡漠地收回視線。
終端上的資料零零碎碎,阿比斯看了幾眼后意味不明地說:“原來是我們親愛的皇太子殿下的同學,難怪這么厲害。”
視線停駐在附帶的照片上,明顯偷拍的角度,阿比斯定定地瞧了快半分鐘。
“長相不錯。”
冷面長靴,眼神睥睨,就是臉有點白嫩,看著手癢癢,想揪一下臉。
瘦瘦弱弱,感覺一陣風就能刮跑,這樣的身材,居然還是個Alpha。
邊境星人個個人高馬大,皮膚粗糙,沒這么細嫩。肉眼來看,隨便來個Omega都和他差不多高。
這種類型的人一般會淪為各個圈子的欺凌對象,因為弱小無法反抗,只能承受高位者殘酷的興趣。然而對方顯然不是出氣包,資料上一樁樁、一件件事,說明他不好惹。
阿比斯挑眉:“這家伙什么來頭?比我還囂張。”
看著像核心區養出來的貴族小孩,只是阿比斯從未聽說過對方的名字。
跟班喏喏說不出話,阿比斯本來也沒想得到一個答案,繼續翻看附帶的照片。
各種角度都有,一軍的學生整天不干正事,居然花大把時間偷拍別人。不過……拍得確實好看,只是每張照片上的衣著大同小異,都是一軍的制服。
阿比斯看著,竟然有種把冷芳攜叼回窩里換上一身毛絨絨的沖動。
“……”
忽然浮現的想法令阿比斯神色古怪,雖然邊境公家族以狼為圖騰,他的機甲也以狼為原型,許多首都的嬌嫩貴族罵他們是虎視眈眈的野狼,可沒人比阿比斯更清楚自己的人類身份。
他居然下意識用“叼回”來描述內心想法。
阿比斯頓了頓,忽然看向跟班:“他是不是很適合住在阿芙宮里?”
阿芙宮是歷代公爵夫人的居所。
跟班一個激靈,倒不奇怪向來不通男女情事的少爺怎么忽然起了想法。
他在論壇上搜尋資料時無意間進入隱藏版塊,由此獲得更多關于冷芳攜的信息,并發現大量追捧者,迅速地成為其中一員,這部分信息被他小心地抹去,沒有呈現在資料當中。
聽到阿比斯的問話,跟班心頭生出憂慮,斟酌字句:“冷芳攜來歷不簡單,要是被老爺發現……”
話說的含糊,意思卻很明確,委婉地勸諫阿比斯不要行巧取豪奪的事。
冷芳攜身為前途光明的軍校生,驕傲的Alpha,想也知道不可能屈居人下。阿比斯對他起興趣,就只能用強迫的手段。然而這種手段是邊境公無法允許的。
阿比斯無語:“收起你那些齷齪想法。”
看起來那句話只是隨口而出,跟班緊提的心安穩落地,他繼續觀察阿比斯,高大的Alpha正低頭查看終端,面上浮現出些微的興奮。
他的終端沒開啟對外隱藏功能,大大咧咧地展露人前,因此跟班只是稍稍側頭,就輕而易舉地看到上面的內容。
阿比斯剛才找到通訊號,隨手發送好友申請。界面停頓幾秒鐘,很快有了反應。
卻是一個觸目的“拒絕”。
“……”
跟班看到阿比斯一瞬間愕然的表情,悄悄埋下頭。
半晌后,阿比斯一陣哼笑:“還真是傲。”
……
冷芳攜完全不知道好友申請背后是多少復雜的心路歷程,發覺終端不斷發出惱人的提示音,他果斷靜音,拒絕紛至沓來的好友申請。拉黑發送申請最頻繁的人后,冷芳攜關掉界面,很是頭疼地蹙著眉。
只是打了幾場比賽,為什么一直加他?
尤其是第一個人,每隔幾秒鐘一個申請,發一個人出了鋪天蓋地的氣勢。后一個相較之下更安靜,備注的口吻卻很傲慢。
或許是因為比賽結束前他那一句勸告。
畢竟只是萍水相逢,他隨口提出自己的看法,賽場之外沒有繼續聯系的必要,于是果斷拒加。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惹得兩人心情多么復雜,換好衣服出門碰見寧霜。
寧霜胸口別著志愿者的徽章,笑瞇瞇朝他招手:“很厲害哦,居然打敗了阿比斯。”
冷芳攜困惑:“他是?”
寧霜笑吟吟地說:“你最后一場的對手,是邊境公家的少爺,晨曦軍校今年的首席,精通獸型機甲,不少人認為他會是聯賽最后的優勝者。”
聞言,冷芳攜“哦”了一聲,說:“還好吧。”
就算阿比斯換上獸型機甲,他也有自信打敗他。
不過,他已經算個不錯的對手了,至少能讓他提起一點興趣。
更多參賽者涌入場館,寧霜見狀準備離開,轉身前對冷芳攜說:“期待接下來與你合作。”
他指的是團隊賽,要是冷芳攜能保持第一天的態勢繼續贏下去,哪怕輸一兩場也沒關系,入選大名單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冷芳攜沒有辜負寧霜的期待。
第二天,全勝;第三天,全勝……
無論碰到誰,皆以摧枯拉朽的態勢終結比賽,場次花費時間牢牢占據“最速戰斗”榜首的位置。
阿比斯不是唯一一個被擊敗的明星選手,無數星網看好的選手紛紛敗在他手下,讓不少人都發出疑問——這人是誰?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
《們一軍好狡猾,藏得好深》
主題:有這么厲害的選手硬憋著不說是吧,至于嗎?聯賽開始前星網上真的一點痕跡都沒有啊,咋這么小家子氣呢?要藏怎么不把于一一起藏了
1樓:樓主,不是一軍的刻意藏,冷的家族估計不簡單,所以大平臺上有關的消息要么被限流要么被刪掉了
2樓:這么夸張??阿比斯都沒這個待遇,難道他是皇太子?
3樓:人水靈靈的黑眼睛你瞎說什么
4樓:不過還真是強啊,而且不是那種你來我往的強,這幾天的比賽全程看下來,無論對手是誰,冷解決得毫不費力,我都怕他在機甲里睡著了
5樓:志愿者默默說一句,他出來的時候確實有點困……一直眨眼睛
10樓:看了照片,不得不驚嘆一句好漂亮的Alpha,會懷疑是O裝A的程度,但是看長相完全看不出是這種性格[笑哭]
12樓:還好吧,感覺挺符合的,冷冷的很傲慢,不屑于搭理人,是那種會踩人的類型
13樓:只有我覺得他萌萌的嗎?
14樓:前面的你不是一個人,他媽粉可多了!
20樓:租號逛一軍論壇順便逛了下隱藏區域的我心情很復雜……們一軍學子讓我大開眼界,真的,鄉下人長見識了
21樓:細嗦
22樓:感覺隱藏區域里的人都好變態,90%的貼都跟冷有關,要么是偷拍,要么是一些很呃很那啥的發言,看得人心惶惶,雖然吧,確實說的很有道理……
23樓:所以究竟是什么內容啊??樓上說的我好好奇
24樓:好奇你去組一個或者買一個號吧,也不貴,絕對值這個價錢,令你大開眼界
25樓:窮鬼不配了
30樓:其實也沒啥,就是些老公粉老婆粉泥塑粉媽媽粉天天擱那兒做白日夢,偷偷意/淫人家,挺吸引人的,不說了我要去給芳寶洗澡了
31樓:……現身說法
89樓:前面兩種粉我還能理解,有兩種是???不是,冷芳攜這大魔王你們泥塑,還寶塑??網友的xp還是超乎預想
90樓:魔王塑又是哪兒跑出來的
91樓:指路《超新星爆冷,魔王劍指王座》,貼主是挺權威的分析人,之前發的貼子都很正經嚴肅,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不僅名字夸張內容也很夸張,通篇在吹冷芳攜拉踩其他選手,里面吵得好兇
92樓:我就納悶了,拉踩誰了我請問呢,都是我寶的手下敗將有臉說這個。如果認為“A30秒敗給我寶,B只花了10秒,好厲害”是種拉踩,那我沒什么好說的,粉上廢物素這樣。
93樓:這個形容很對味。冷芳攜的名字高高掛在積分榜首,仿佛漫不經心等待后來者挑戰的魔王,俯瞰蕓蕓眾生。
100樓:你說得對,但是魔王有小翅膀小尾巴嗎?可以摸嗎?什么種族的?魅魔?快給我看看yin/紋[流口水]
101樓:嘿嘿,要能打敗他,是不是還給透
102樓:聽說他超絕慕強批,你試試,說不定有希望呢?
103樓:不給透我給他嗦牛子也好哇,保證嗦得干干凈凈,一滴不剩
108樓:前面幾樓畫風不對,滾回你域,別在這里發癲
109樓:什么?你們一軍別騙人啊!真有這種好事,那我從現在開始苦練機甲,老婆等我[奮斗][奮斗]
111樓:……109你……等老了記得藏好保險金……
第94章 他明亮耀眼如同舊日恒星。
從他的名字掛上積分榜首以后, 無論冷芳攜走到哪里,總會收到熱切的目光,許多打過交道的老師、教官以及同學紛紛發來祝賀的短信, 恭喜他率先拔得頭籌。
“嗯。霞光號的制造已經到最后一步了, 謝謝先生。”
姜玄很關心他決賽時使用的機甲, 得知是由冷芳攜的同學設計后,他略有微詞,但也沒多說什么,只說:“要是你對最終成果不滿意,家里還有專門為你準備的備用機甲, 隨時可以使用。”
或許擔憂于在機甲制造商, 一個三年級學生太過稚嫩,這段時間他頻繁與冷芳攜通訊,詢問霞光號的進度。
“還沒說一句恭喜, 祝賀你順利進入決賽。”
盡管還沒到積分固定的時間,可以冷芳攜目前的成績,拿到決賽資格已是板上釘釘。
這類話冷芳攜已經聽了不下十遍,但每次聽到都會心情復雜, 與他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都為此而高興,他試圖從“提前的勝利”中尋找被表揚、被認可的快樂, 最終卻一無所獲。
這類微小的勝利無法激起他情緒上的波瀾, 他太貪婪了,深夜里冷芳攜自我剖析,發現或許唯有站到最頂層的位置上, 眾人仰望而無可奈何, 他可能才會感到由衷的喜悅,獲得一絲安寧。
幾天時間里, 他匹配到不少頗有挑戰性的選手,不僅名氣大,實力也很強悍,麥從理跟他分享過星網上預測的最終排名,除了第一軍校的人,名單上剩下的已經全部交手過。
也許因為現在只是初賽,很多人在養精蓄銳,只打算拿到進入決賽的入場券,沒有完全認真,于是交手過程中,冷芳攜感到的壓力不大,最終略勝一籌,不僅吃掉了他們的積分,還偷學到很多實用技巧。
遺憾的是,初賽時的保護政策令同一所學校的選手不會匹配到一起對戰。冷芳攜本想試試自己如今和于一的差距,卻以失敗告終,只能等到決賽的時候。
“保護政策太保守了。”冷芳攜對此很不滿,“完全可以把匹配的隨機性放得更大一點。”
“軍部有它的考量。”于一放下切好的飯后水果,餐桌上擺了滿滿的菜,全是他做的,美其名曰提前慶祝兩人進入決賽,“聯賽的規則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他開了個玩笑:“要是你提議取消保護政策軍部就答應的話,那99%的選手提議取消綜合機甲的預選項,更換成更有競爭力的機甲,也應該答應。”
冷芳攜瞥他一眼,不吭聲。
于一前段時間新學了幾道菜,見冷芳攜的筷子只在面前的幾盤菜上打轉,夾了一筷子送過去:“嘗嘗。”
冷芳攜持筷的手微微一頓,無視碗里鮮紅油亮的雞絲,泰然自若地重新夾了一筷送到嘴里,就是不動于一夾的東西。
“……”
這是嫌棄他?
于一哭笑不得,按下繼續夾菜的心思,觀察冷芳攜的神色。新菜是成功的,冷芳攜吃下后眉頭肉眼可見地舒展,但很快面色一僵,捂住了嘴巴。
他這才意識到冷芳攜吃不了辣,連忙倒一杯冷水推過去:“喝水,再吃點水果。”
Alpha的薄唇被辣得紅彤彤,微微腫起顯出豐盈的唇珠,面頰飛紅,侵染到眼尾上,眼里也被辣出眼淚,好一會兒才消下去。
郁悶地咬一片水果:“舌頭麻了。”
“哈哈……”于一笑起來,“現在你知道了,不能吃太辣的東西。”
這種幸災樂禍的態度很令冷芳攜不喜,他抬頭直勾勾盯著于一,冷不丁說:“之前那次我輸了,不代表我會一直輸下去。”
“原計劃是初賽就和你交手,但既然政策要保護你,那等決賽的時候再一分高下。于一,珍惜最后的時光,你沒有贏的機會了。”
無論是這段時間飛速長進的戰斗技巧,還是即將問世的霞光號,都令冷芳攜對接下來的賽程充滿信心,他已經迫不及待與于一交手,將他拉下勝利的寶座。
語氣很誠懇,內容卻桀驁,滿滿的挑釁意味。
于一無奈。
冷芳攜耿耿于懷的比賽發生于他們剛入學沒多久時,他確實勝了,不過那時候兩人都使用專類機甲,對于一沒什么,對冷芳攜卻是一個極為不利的因素,而且那時候冷芳攜還沒成年,精神力正處于成長期,于一自認為勝之不武。
在那樣劣勢的條件下,他的對手尚且與他有來有回,最終他憑借強健的體魄和更健全的精神力略勝一籌,其實已經輸了。
三年過去,冷芳攜的精神和體魄都成長到巔峰時期,加上利器在身,于一不認為結果還像之前一樣。
偏偏冷芳攜不這么覺得,堅持要用一場比賽證明自己。
第七天早上八點整,虛擬平臺關閉,積分排名固定,從始至終冷芳攜的位置無人動搖過,但星網上的議論并未隨著決賽資格鎖定而消弭,反而愈演愈烈。
【某人也就憑綜合機的高積分系數了】
【這就新王登基?冷吹真嚇人】
【前面的笑死我,你推沒登頂難道是因為不想嗎?】
【某人開賽10秒被綜合機打得毫無反手之力,傻站如嘍啰,那年杏花微雨,你說你會登頂,原來只是騙我[大笑]】
【嚴謹一點,是9.78秒】
【這才哪兒到哪兒,還有決賽,提前貸款小心最后被打臉】
【打不打臉我不知道,氮素9.78含金量一定會再創新高】
【某人什么水平什么檔次,也敢碰瓷阿比斯少爺的一生の敵,小心阿比斯加不到芳寶好友拿你泄憤】
【笑鼠我了,阿比斯各大平臺喊話,結果芳寶根本不搭理,一些單相思】
【舔狗是Alpha最好的整容】
【今年前十里居然有個Omega】
【?一軍的寧霜沒報名吧】
【不是,但也是一軍的人,和冷芳攜同一屆,醫藥系的學生】
【醫藥系??這能打進前十】
【刻板印象真的夠了,醫藥系也有機甲課程,之前叫囂禁止他系學生參賽的臉痛不?】
【呃,,運氣太好了,祝成功,別決賽一開始就被淘汰惹】
【這人跟冷芳攜還有緋聞,嚇鼠,去一軍論壇逛了一圈,兩人是宿敵變情人的類型】
【這我可就有興趣了,感覺很好磕[星星眼]】
【吃點好的,你唐純純舔狗,你冷根本不搭理他,要磕請認準麥芳,竹馬竹馬,唯一正宮,保證含糖不刀】
【于芳值得品鑒,雙A雙TOP入股不虧!!】
【那還不如阿芳嘞,狗貓配對誰與爭鋒?!】
【請不要再造謠冷芳攜和別人的關系了[嚴肅]你們這樣做給我帶來很大的困擾,芳攜也很不高興,你們三言兩語,說得輕松,他卻得在床上使出渾身解數哄我,又努力又辛苦,雖然很爽,但誰不心疼老婆?請不要再拿別人的感情生活開玩笑了[皺眉]】
【謝謝,但冷芳攜全網唯一男友在此[墨鏡]你是哪兒來的小三?】
今年入圍決賽的一共有367人,占報名總人數的9%,比例相比去年更低一些。決賽將在三天后開始,中標比賽星的政府早就緊鑼密鼓地籌備,這期間選手需要調試機甲,提前將機甲參數和空間鈕上交軍部,等待開賽后發放。
冷芳攜全身心投入到霞光號的調試中,他的精神力與霞光號高度融洽,仍然需要將操作誤差降到最低,在星耀賽的賽場上,哪怕0.01%的偏差也足以致命。
初賽榜首的名號不僅沒讓冷芳攜驕傲自滿,反而使他更加謹慎。人們只會關注最后的勝利者,至于初賽排名第幾?等決賽結果出爐后,誰又會去關注呢。
最多嘲笑他決賽滑鐵盧。
冷芳攜不會讓自己成為別人嘴里的笑話。
倉庫內,熒藍的電子纜如蛛網密布,纏繞在正中央的機甲身上,它如舊時代的騎士一般覆蓋澄澈的甲胄,單膝跪地,左手端持長劍,光影之中塵埃浮動,不敢靠近巨人分毫。
“最后的調試完成了。”麥從理仰望巨人,輕聲說道。
霞光號仿佛一柄亟待出鞘的長劍,又仿佛等待人喚醒的神明。
冷芳攜走到它面前,手掌落在暗淡的核心引擎上,觸感冰冷堅硬,閉目凝神,仿佛有空靈之聲在耳畔響起。他知道那是神經動線里冷凝液奔流的聲音。
精神力如水波蔓延,睜開眼的剎那間,引擎亮起,一個呼吸的時間,所有神經動線驀然大亮,猩紅的信號燈明滅三轉,隨后轉為同機身涂裝相近的琥珀色。霞光四肢震顫,電子纜如粉塵零碎。
在昏暗倉庫中,它明亮耀眼如同舊日恒星。
冷芳攜呼吸減緩,感到霞光號似乎也用同樣的頻率發出類人的“呼吸”,雖然還沒進入駕駛艙,入主操控臺,他覺得自己已經同霞光渾然一體了。
這種百分百相融的滋味太美妙了,讓冷芳攜想起第一次駕駛機甲時純粹的快樂。
我們會贏。
他在心頭默念。
機甲數據陸陸續續上傳到比賽官網,除了少數嶄新的機型外,大多都是選手過去就駕駛的機甲,譬如阿比斯的黑狼王。
師士遇到一臺如臂指使的機甲并不容易,除了初始的契合度之外,一場場訓練、一次次調試、一個個比賽,都會讓師士與機甲的默契度不斷增高。很多時候,更高配置的機甲不一定比低配置的優秀,適合才是一切的關鍵。
所以很少有人會因一場比賽而更換陪伴數年的伙伴,更沒人專門為了星耀賽揮霍千金堆出一臺豪華配置的機械怪物。
冷芳攜在初賽中領跑,如今上傳了一臺全新機甲的數據,這臺機甲還是綜合機。
三個因素疊加在一起,瞬間引爆星網,隨便幾個關鍵詞組合在一起就頗為奪人眼球,相關頁面的訪問度遙遙領先,呈現前所未有的火熱場面。
所有人震驚了。
網友們也不分析誰的機甲設計太古老,誰的機甲用料豪橫,紛紛將目光對準被命名為“霞光號”的新座駕,那是流量的交匯點。
【不是,大魔王居然還用綜合機???】
【我以為他就在初賽里玩玩,沒想到他對綜合機愛這么深沉,什么麥芳狗貓通通靠邊站,這才是真愛!!】
【這小孩真倔強,難道是看到我們說綜合機哪里不好,賭氣發誓要讓我們后悔?】
【前面的形容好詭異,但新機甲肯定提前就在準備了,冷芳攜也沒這么情緒化,他很理智】
【沒實戰的新機甲,又是綜合機,debuff疊得我都不忍心看決賽了……】
【芳寶你糊涂啊,我出錢在一軍設立個獎學金,就叫“我看誰不喜歡綜合機”,你換臺機子好不好?】
【資料上傳的那一刻就鎖定了,不能更換,現在估計空間鈕都交上去了】
【要是有一天芳寶能像愛綜合機一樣愛我,不敢想我會是多么幸福的一個小女孩】
【笑死,貸款冠軍的冷解臉痛嗎?被蒸煮親手扇耳光的滋味肯定很不錯吧】
【……你怎么知道……我爽了……】
【你說得對,但這就是僅憑綜合機9.78秒殺某人,54.32斗敗阿比斯的實力】
【遙遙領先[拇指]】
【鬼哭狼嚎些什么?冷芳攜明顯專精綜合機,讓他換機型無異于自斷一臂,等著看吧,新機加持,他接下來的表現絕對會出乎所有人預料】
【看到冷解的嘴還是這么硬我就放心了,天塌了還有冷解的嘴頂著】
萬眾矚目,冷芳攜卻異常平靜,提交空間鈕的第二天,首都星的選手集中到登艦港,他們將統一搭乘光輝系列的輕艦列前往比賽星。
冷芳攜沒與麥從理同行,獨自一人過安檢,登入艦列中。
門口的軍官核驗完身份信息,卻沒立刻放行,極具壓迫感的視線在他身上打了幾轉,扯出痞里痞氣的笑:“你就是那小子,星網現在全是你的消息。”
“他們怎么說的……讓綜合機甲再次偉大?”戲謔的語氣,明顯不看好的表情。
大概是軍部里痛恨綜合機甲,極力鼓吹專類機甲泛用性的那一派。
冷芳攜沒關注過星網的動向,但從別人看到他時的反應也能推出自己的火爆程度。至于與之而來的爭議,不用看也知道,無非就那幾個。
他沒與軍官爭辯,只是露出一個淡然從容的微笑:“先生,這不是一個問題,而是即將發生的事實。”
青年精氣飽滿,眼神明亮銳利,如日出之光不可逼視,顯然成竹在握。
軍官下意識讓出通道,冷芳攜微微頷首,平靜地與他擦肩而過。
背影挺拔,步伐有力而堅定。
“還真是不同凡響。”
第95章 狙擊。
決賽場地經過數輪評估招標, 最終被KW09星收入囊中,它處于帝國中央,不前不后的位置, 但旅游業極為發達, 整顆星球被分區域改造成不同氣象、地貌, 比賽就在其中一塊區域內舉行。
輕艦列接駁后駛入星球,冷芳攜坐在靠窗的位置,透過綿密的云層依稀能看到地面的景象——一個被密林包裹的舊時代城市,荒廢的建筑群落說明城市大概率已經停止正常運轉,按軍部一貫的尿性, 那極有可能是某種災難襲擊后的結果。
而他們這些參賽選手的身份便是營救人員、探索人員等等之類。
其他選手同冷芳攜一樣密切關注地表的情況, 隨著輕艦列不斷降低高度,更多細節映入眼簾。這將是他們接下來一周為之戰斗的地方,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都有可能將結果導向未知的方向。
輕艦列抵達預定高度后, 制服筆挺的軍官開始講述規則,隨后選手一個個上交終端,戴上軍部發放的手環。
黑色設備圈住手腕的位置,冷芳攜低頭調試, 再抬起時捕捉到微型攝像頭的方位,他猜測全程直播已經開始了, 淡淡瞥去一眼就收回視線, 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呈現在攝像頭里是否會發生變化。
【好漂亮!】
【懟臉過來感覺呼吸都暫停了】
【有這張臉干嘛累死累活從軍啊,進娛樂圈不比這個賺錢?】
“裝載機甲的空間鈕散落在密林各個角落,進入場地后, 你們需要親自尋找, 這其中或許會面臨許多危險,絕對會有人就此止步不前。”
“士兵們, 你們孤身作戰,任務艱巨,但精英從不會被困難打倒,我相信你們會有出色的表現。”說到最后,訓話的軍官一改嚴肅表情,勾唇露出一抹微笑,語氣里帶著幾分鼓舞,“所有人都注視著你們,千萬不要讓支持你們的人失望。”
并無華麗的辭藻,但寥寥數語已經讓選手們熱血沸騰,臉上浮現動容之色。冷芳攜的表情卻沒什么波動。
在軍官的安排下,他自登艦臺一躍而下,狂風灌入,吹亂發絲,冷芳攜捏住降落器,快速尋找最安全的落點。
避開樹冠,一個輕巧的滾落。
這時手環正式開放使用,冷芳攜將身形隱蔽在樹干后,低頭查看信息內容。
一則通知是對比賽場地的簡單介紹。密林掩蔽物極多,看似更安全,更適合淘汰對手,但軍部釋放的特殊氣體會讓長期處于密林中的選手肌肉乏力,而且手環綁定有簡陋的血條,只要處在密林范圍,每秒鐘的血量將會勻速下降,一旦歸零就會立刻宣告決賽的結束。
簡單逼迫選手盡快進入城市的設計。
二則通知要求身為營救人員的選手盡可能多地從城市里解救出受困的平民,同時要求他們在七天時間內找到“核心”并摧毀,至于核心是什么,沒有解釋。
關掉信息,手環上除了顯示血條,還有一個醒目的數字。雖然只是剛剛開始,相信要不了多久數字就會以劇烈的速度下降。
尋找空間鈕是前期淘汰對手的最佳時機,正如軍官所說,其中面臨的風險太大了。幸運的人空間鈕可能近在咫尺,落地后便建立優勢;不幸者與空間鈕相隔大半個密林,徒步前行,是最佳的獵物。
甚至有可能發生空間鈕被他人先一步找到的情況。
在沒拿到機甲前,選手們的遭遇戰局限于肉/體接觸,唯一能使用的東西是軍部隨機投放在寶箱內的兵器。這對體格處于Alpha平均水準以下的冷芳攜非常不利。
但冷芳攜很冷靜,簡短的思索后,他果斷放棄貿然尋找空間鈕的打算,準備拿到兵器后再考慮之后的行蹤。
不過,他的運氣顯然沒那么好。
寶箱開啟,一把古代弓和一根箭靜靜躺在其中,箭簇上閃爍的銀光像是一種嘲諷。
【……運氣絕了】
【不是,這什么?老登你塞個弓有屁用啊!一支箭能干什么?自殺嗎?】
【隔壁拿到一把手槍還嫌棄太廢了,不想要可以跟我們芳寶換換[淚目]】
【冷芳攜居然沒有當場破防,心態還是太好了,換我直接擺爛,愛咋地咋地】
【不會第一天就被淘汰吧?補藥啊[大哭]】
【非戰之罪!非戰之罪!】
從鏡頭前青年的神色暫時看不出內心的想法,但彈幕情緒普遍悲觀。冷芳攜不知道已經有人為他去平臺破口大罵軍部吝嗇,看到兵器時雖然有一瞬的詫異,很快也就平靜下來。
弓身質感很好,很輕巧,他握住提起來,若有所思地低頭端詳。
跟他接觸劍的時候一樣,莫名的熟悉感促使冷芳攜搭弓作射箭狀,明明從沒有接觸過,動作卻熟稔而利落。
真是古怪。
第一個夜晚他躲藏在樹冠之中,根據目前掉落的血量計算,最多只能在密林中停留兩天,以密林到城市的距離,他必須明天就出發。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或許是壞運氣堆積到了極點,這個夜晚還算平和,冷芳攜安靜注視手環上不斷下降的數字,雪崩般的速度令人觸目驚心,不難想象其他地方發生的遭遇戰是何等殘酷。
這個時間點直播間的熱度仍然高漲,掛在冷芳攜機位的人時不時出去看看別的選手,很快又回來。
【嘖嘖嘖,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阿比斯連殺五人,那幾個是腦癱吧明知道他的實力還去送,輸了不冤】
【能理解,現在合作把強敵解決,對之后百利無一害,但是他們高估了合作的力量,事實證明再多陰謀詭計在絕對實力面前都不堪一擊】
【還是人太少了,換十個人二十個人來試試,少爺不死也要脫層皮】
【唐狗還挺聰明,就地制藥,雖然正面遭遇打不過,也能把你藥倒啊】
【這種小聰明也就現在有用了,之后個個機甲在身,那什么打?總不可能給機甲下毒吧?】
【你還真別說,之前確實有人提出使用特殊信息素破壞機甲神經的項目,不過現在舉步維艱】
【別尬黑,唐狗雖菜,好歹也是初賽前十,實打實打出來的名次】
冷芳攜縮在樹蔭間閉目小憩,不知道直播間里有近萬人陪他度過這個夜晚,彈幕始終活躍,讓不少人直呼“你們都不睡覺嗎?”。
【對著這張臉一點都不困】
【我能一直看到決賽結束!】
【年輕就是好啊】
【寶寶都不能好好睡一覺,好心疼,芳寶你安心睡吧,有媽媽幫你看著!】
【敵人來襲了你是能穿過去把他叫醒還是咋地?】
快日出的時候,忽然有彈幕焦急道。
【白蔻來了!】
【她剛解決掉一個Alpha,再過五分鐘就會靠近冷芳攜,要是換成其他人可能就這么過去了,但白蔻極擅林地作戰,身手靈活,五感敏銳,她忽然襲擊的話,冷芳攜可能措手不及了!好在她還沒拿到密厄號,不然如虎添翼】
【我靠我靠我現在好緊張,心臟直接干到嗓子眼了】
【這個時間點最容易懈怠,芳寶不會真給人偷襲了吧?】
【現在還沒睜眼,可能完全沒察覺到有人靠近】
攝像頭停落在冷芳攜眼前,如同眼睛沉默地注視睡眠中的青年,隨后轉移角度,不遠處的林葉隨風沙沙作響,要完全集中注意力才能發現其中一閃而過的身影。
一名Beta逐漸靠近,步伐輕巧,仿佛密林里靈活的小鹿。
消耗在遭遇戰中的體能漸漸恢復,白蔻停下腳步,警惕地觀察四周,隨后,敏銳的五感令她的視線最終停在左前方的樹上。
感覺和經驗告訴她,那上面極有可能有人在休息。
決賽里沒人會放過淘汰對手的時機。
她立刻靠近樹干,五指穩穩扣在樹皮上,悄無聲息地爬上去。越是靠近樹冠,她的動作越慢,呼吸越緩,到最后幾乎與風的拂動融為一體。
左手松開,緩慢地移動到腿側,握住了匕首。
她已經看到了作戰靴。靴子的主人對逐漸逼近的危險毫無所覺,大概正沉浸在半睡未睡的休息當中。
白蔻很清楚這種狀態,知道一旦她有所動作,對手會立刻醒來。她不清楚那里睡的是一個Alpha,Beta,還是Omega,如果是Alpha,縱然她占據先機也有可能被反殺。
所以一旦動手必須一擊即中!
肘側發力,將她推到樹冠下,即將分開枝葉的時候,白蔻立即拔出匕首——
眼前的景象令她瞳孔緊縮,攻擊動作僵硬地停頓半空。
“早上好。”微啞的嗓音淡淡問候。
青年纖長手指搭在弓箭上,穩穩地瞄準白蔻的眼珠,雖然是蜷縮的姿態,只看有力的手指與堅定的眼神,便知他蓄勢待發,只待出鞘。
什么時候被發覺了?
白蔻驚異卻不慌亂,電光火石間側身躲過當面疾馳的箭矢,靈巧地轉身。剛才短暫的照面里,已經讓她認出了對手是誰,如果兩人以機甲相見,她恐怕撐不到十秒鐘就會落敗,然而情況還沒有糟到那種地步。
壞消息,是一個Alpha。
好消息,Alpha是冷芳攜。
白蔻深知冷芳攜的體魄絕沒有旁人評價的那么孱弱,但比起其他五大三粗的Alpha,這個近似于Beta的青年帶來的壓迫感并不強烈,更何況他的武器是弓箭。
軍部甚至貼心地只配了一支箭矢。
當它還被冷芳攜搭在弓身上時,威懾力遠遠高于射出之后,如果冷芳攜不那么草率地發動攻擊,白蔻或許會投鼠忌器,選擇立刻逃走。
但箭已離弦,那么攻守易勢。
正因為Beta的體格不占優勢,白蔻花費大量時間雕琢格斗技巧,她的身材既是劣勢也是優勢,能讓她在狹窄空間里同鳥一樣靈活,靈活高效的攻擊配上鋒利的匕首,就算是冷芳攜也要吃癟。
然而出乎白蔻的意料,青年穩穩地接住她的攻擊,以非同一般的靈巧姿態與她在枝干上纏斗,已離弦的箭矢則命中最近的樹干,一個跳躍就能觸及的距離。
晨光既明,正是許多人準備活動的時刻,盡管沒有任何交流,兩人都默契地把動靜放到最低。
最終,冷芳攜卷動腰腹,柔韌的身體在半空中一折,弓身扣住白蔻持刀的手臂,幾近透明的弓弦與她喉嚨僅毫秒的距離,白蔻只是稍稍吐氣,便覺得要害處貼近危險。
身體本能毛骨悚然,但看冷芳攜沒有立刻下手的意思,出于對最終勝利的追求,白蔻果斷示弱,做最后的努力:“我們都還沒找到自己的機甲,已經落后其他人很多,如果你打算淘汰我,我勢必會拼盡一切反抗,最終兩敗俱傷。不如放我一馬,我之后絕不會對你出手。”
對于游說的效果,白蔻不抱太大期望,她是聯賽的忠實觀眾,很清楚一些Alpha面對獵物的惡劣習性,冷芳攜的停頓很有可能出于戲謔,她的祈求也許只會得到不屑的嘲諷。
白蔻已經習慣了,但為了來之不易的決賽資格,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會放過。
腦海內思緒萬千,現實里只經過幾秒鐘,白蔻握住匕首,思索能否趁對方松懈的間隙有其他作為。
“放下匕首。”身后傳來冷淡的指令。
忍住緊張和疑慮,白蔻慢慢放下兵器,身后忽然被輕輕一推,身體的本能讓她輕巧地落到地面上,這時,白蔻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么。
“走吧。”
等白蔻老老實實離開后,冷芳攜下樹拿回箭矢,一場沖突就此消弭,原本緊張憂慮的彈幕轉為放松的閑談。
【我靠,好軟的身體……我表哥舞蹈系的,都不能那樣卷】
【又軟又韌,露出的一截白腰誰懂[色]】
【什么?發生了什么?我的舌頭為什么擅自舔了上去?】
【又會爬樹又會在樹上打架柔韌性還這么高,我悟了,冷芳攜是貓妖成精】
【這么軟,一定能做很多姿勢】
【……能不能來個管理把這些污言穢語都封了】
趁著還沒完全日出,光線暗淡,冷芳攜出發尋找空間鈕,手環上顯示的位置并不遠,最終順利地在一塊巖石底下找到了它。
沒有任何猶豫和休息的打算,冷芳攜立刻向城市的方向進發,不必再束手束腳,對于還停留在密林中的人來說,他胸前的空間鈕是最好的威懾,如果有人不長腦子試圖淘汰他,就當提前解決了一個對手。
密林和城市兩種截然不同的區塊組合在一起,注定會有人選擇繼續蟄伏下去,讓先進入城市的人互相消耗,直到血線告危時再步入其中,這種頗為猥瑣的打發觀賞性極低,帶來的積分肯定不會多,但至少能存活到最后。
冷芳攜從沒考慮過躲藏,他無懼任何挑戰。
密林與城市的過渡地帶是一片草坪,連接數條寬闊卻崎嶇的公路,冷芳攜快速進入其中,那一瞬間,他偏頭側望,察覺有人藏匿在建筑群中打量自己,不過對方顯然只是觀察,沒有出手的打算,他也就忽略了這個小插曲,快速進入離他方位最近的一棟百貨大樓中。
在空中觀察時,這棟大樓的高度和破敗的外觀就頗為矚目,現在步入其中,更發覺荒廢凄涼,內里空無人煙,一時間只聽到靴跟點地的輕響。
空中彌漫灰塵的氣息,冷芳攜微微蹙眉,視線從直達頂樓的電梯來到近前的貨柜。
災難沒有讓這里變成一片廢墟,玻璃柜中,手機、首飾,以及商店里掛著的夏季衣物仍然保留最初的狀態。
全都是舊時代的用品。
冷芳攜一邊分析這些東西背后可能蘊藏的信息,一邊詫異地品味對它們的熟稔和心隙間彌漫的陌生惆悵。
不說其他,光說手機這類移動通訊設備。在壟斷企業莫達宣布推出劃時代虛擬終端后,這類產物就淡出人們的視野,幾百年過去,只能在歷史專業巨著和私人博物館中尋找到它們的蹤影。
冷芳攜沒有深入接觸過歷史,也無參觀博物館的愛好,按理說,看到它們,他下意識的稱呼應當是“通訊設備”或者“舊時代設備”,偏偏那一剎那間,他竟然準確地叫出了其通用的俗名。
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冷芳攜第一次嚴厲地審慎過往,確定沒有記憶漏洞。
聯賽結束以后,他或許需要仔細查驗此事。
但現在,仍然以賽事為主。
手環上實時顯示受困平民的坐標,百貨大樓里紅點閃爍,不管是為了積分,還是為了獲取信息,進而摸清“核心”的位置,都需要他積極地與平民接觸。
提高警惕,跟隨手環指引,冷芳攜來到二樓衛生間處。
門上了鎖,平民因而受困,但對帝國當代青年,這類鎖不堪一擊。冷芳攜輕易地摧毀門鎖,推門而入,發覺受困平民坐在馬桶上,正低頭翻閱書籍。
看到他的到來也不驚慌,從容地合上書頁:“政府的救援終于來了。”
這位平民相貌平庸毫無特點,長相屬于見過即忘的那一掛,沒等冷芳攜發問,他就通過抱怨快速將背景交代了一遍:
“你們效率也太低了,我被困在這里將近三天才來!等出去以后,一定狠狠投訴你們!還有那個萊茵制藥,他們背地里肯定進行了非法實驗才搞出這么大的事情,當時整個天都黑了,我還以為地震了,慌得不行。同志,你出去以后一定替我轉達意見,決不能放過那些始作俑者!”
這位平民臉憤怒地漲紅,頗為入戲,只是語言組織實在笨拙。
軍部粗糙且漏洞百出的背景設定呈現在冷芳攜面前,讓他難得生出幾分調侃的心思。
“哦。”他聽完情報,意味不明地問,“那這三天你怎么度過的?”
“還能怎么度過?”平民詫異地瞪大眼,卻沒有接冷芳攜的話,“當然是非常艱難地度過!”
彈幕幽幽。
【這三天里你吃了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小插曲后,冷芳攜仔細盤問平民,不過他的信息有限,只知道災難發生前政府大力扶持的萊茵企業出了事,沒有其他情報。
“我知道了。”冷芳攜干巴巴地說,“我會好好保護你,不辜負人民的信任。”
據說這類恰到好處的演繹會提高最終評價,冷芳攜聽說的時候頗不以為意,現在卻忍不住嘗試一番。
他讓平民走在前面,打算跟他把百貨大樓里調查一遍。這時,他聽到外面一陣細微的動靜,有人進來了。
“你在這里等著。”冷芳攜很平靜地說。
平民乖順地跟從指令,不到五分鐘,冷芳攜折返。
【笑鼠,劉羅恩好呆,剛走沒兩步就被一箭中心了】
【躊躇滿志,今日勢必拳打冷芳攜,腳踢于一,嘴叱阿比斯,莫欺少年窮!糟了,有埋伏……遺憾退場!】
【就把這里當成根據地吧,以守代攻更安全】
【大樓太顯眼了,是個人都想進來看看,等調查完還是趕快離開】
【平民演技好浮夸,軍部特意培訓過嗎?】
【據說扮演的人是隱秘部隊休假的軍官,不過看完有點難以想象……】
【真的假的?】
【哈哈哈哈哈冷芳攜也好呆哦,他剛剛在那兒演繹,感覺平民快憋不住笑出聲了】
【掙分嘛,不寒磣,老登就喜歡這樣的調調】
正如彈幕所說,百貨大樓頗為顯眼,后面陸陸續續來了幾波人,都被冷芳攜解決,但是到達一個時間點后忽然沒了動靜。
百貨樓對面的低矮商鋪中,幾個人互相警惕,保持距離。
其中一人提議道:“你們也看到了,單打獨斗行不通,只會淪為他的墊腳石,不如我們合作,先讓他出局再說其他。”
“我想走到這里的人,應該都有問鼎第一的心志吧。”
在場眾人有自己的驕傲,但面對冷芳攜,為了勝利,他們不得不做出改變。
“不過。”提議者話鋒一轉,看向自己剛才救出的平民,卷發女子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夜晚非常危險,明天早上我們在這里集合,再做打算。”
城市平靜地迎來夕陽,輕輕拂過寬闊道路的風帶來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
冷芳攜停下腳步,平民也自然而然地停下來,回頭看著他:“要入夜了,我們得盡快藏起來,晚上會有怪獸出沒。”
冷芳攜不動聲色:“剛才你沒提過。”
平民無辜道:“我才想起來。”
他滔滔不絕地介紹背景設定。
災難發生后,每當這座城市陷入夜晚,便會有怪獸出沒,它們龐大可怖,猩紅雙眼捕捉活人的蹤影。平民說的言之鑿鑿,還頗為憂慮:“要是不找個好地方藏起來,我可能活不到清算萊茵那狗娘樣的時刻了。”
“你之前躲在衛生間里,它們沒發現你?”
平民咳嗽了一聲:“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有預感,那里已經不安全了。”
總之,就是不能繼續待下去,但要他對接下來的去向說個所以然來,平民又支支吾吾,一言不發。
顯然,怪獸是軍部即將投放入場的第三方生物,根據背景設定,擊殺怪獸肯定有積分掉落,但就是不清楚所謂的怪獸到底是什么東西。
眼看夜晚即將來臨,平民憂愁地來回踱步,不時嘆氣,仿佛危在旦夕。
“我們還不走嗎?”
“走,又能去哪里。”冷芳攜瞥他一眼,最后拍板,“去天臺。”
“啊?”
然而在青年冷酷的目光下,平民還是屈服了。
天臺風聲很大,站在這里遠眺能將整座城市納入眼底,冷芳攜一眼掃去,甚至捕捉到幾個對手的蹤影,他很快收回視線,當務之急不是淘汰對手,而是應對夜晚的怪獸襲擊。
冷芳攜放出霞光號,心神相連,巨人般的機甲低下頭顱,左臂處裂開一道口子,配備的狙擊槍靜靜躺在里面。
對于這忽然出現,遠超想象的科技,平民倒很鎮定,但當冷芳攜收回機甲,卻端著狙擊槍尋找狙擊角度時,他瞠目結舌。
磕磕絆絆地問:“你,你在這里打怪獸?!”
冷芳攜快速評估不同狙擊角度的收益,抽空回復他:“躲藏是最愚蠢的事。”
又想起來按照設定,平民非常脆弱,便停下調試狙擊槍,冷酷地吩咐道:“你找個地方躲起來。”
夜幕幾乎眨眼間遮蔽了天空,遠處密林黑暗的線條陷在背景中,風越來越大了。
冷芳攜默默計算風速,手也不停地填充彈藥。
只是一個眨眼的時間,天邊傳來數道低嘯,似龍非龍的怪獸盤旋天際,雙翼震顫,眼睛猩紅如血,是最不詳的色彩。
它們極快地朝建筑群飛來,遠處,有只怪獸不過一揮翅膀,半棟高樓隨之崩塌,破壞力可見一斑。
不能讓它們靠近百貨大樓!
冷芳攜雙手平穩地端住狙擊槍,面無表情地將瞄準鏡對準距離最近的一頭,呼吸起伏間,果斷扣下扳機。
一道白光劃過黑夜,仿佛閃電,落點擊中怪獸心臟部位,猙獰巨獸踉蹌地發出低沉悲鳴,轉瞬就被彈藥的余威摧毀兩翼,轟然墜落。
冷芳攜能聽到身后平民緊張的碎碎念,從始至終,他的心都異常平靜。
一槍,兩槍,三槍!
沒有絲毫停頓。
無需任何累贅的計算與瞄準,他只是憑借身體的本能射擊,愜意地揮灑彈藥,仿佛是持筆在夜幕中作畫。
怪獸一頭接一頭隕落,始終無法越過冷芳攜劃定的界限。到后來,它們似乎生出了恐懼,徘徊在附近,猙獰的眼眸虎視眈眈,卻不敢越過一步。
即便是怪獸也知道,一步之遙的是死亡。
冷芳攜與為首的那一頭對視,見它還蠢蠢欲動,鏡頭瞄準,作攻擊狀。
手指輕輕一搭,盤旋的怪獸霎時如鳥獸散,倉皇地掠向四方。
最醒目的地標建筑,這一晚卻成了它們最不敢靠近的地方。
所憑借的,一人一槍而已。
冷風送來平民的驚嘆:“你的射擊天賦太厲害了!”
“嗯。”冷芳攜平靜地應下。
他不怯于承認天賦的存在,沒有天賦,他也無法走到現在。
只是,在這個世界里不能只有天賦。
第96章 刺下,穿透,碾碎
高樓狙擊, 僅憑一槍阻遏怪獸襲擊,這一幕通過微型攝像頭被無數人看到。
夜風拂亂發絲,冷芳攜的側臉在暗淡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沉靜, 纖長睫羽顫動, 仿佛一只蹁躚的蝴蝶。攝像頭調整角度來到他背后, 拔高的視野將他持槍的背影納入其中,槍身挺拔、銳直、冷硬,直指目標,一如冷芳攜堅定的決心。
無論是否了解這個在當今時代不算出眾的熱武器,彈幕都不得不承認當青年扣響扳機時, 那說不出的瀟灑自如, 實在令人心折。
聯賽研究室里,有人起身鼓掌,贊嘆道:“真是漂亮!”
比賽場地內所有選手的鏡頭切分成無數塊懸浮在眾人面前, 說話間有幾塊驟然陷入黑暗,所有屏幕中,冷芳攜占據的那一塊位于正中央的位置,可見軍部大佬對他的關注。
比起除了機甲以外不怎么接觸其他武器的普通民眾, 軍部的人更清楚冷芳攜這幾槍里展現出的絕對實力與對距離的精準把握。
“要是在舊時代,他會是千米外收割生命的死神, 一個如影隨形、不斷讓恐懼升級的利器。”話里的意思褒過于貶。
另有軍官跟沒有到場, 通過通訊聯系的姜玄開玩笑:“姜指揮,這么好的孩子,之前怎么藏著掖著不給人看呢?你要是早點讓這小孩露面, 說不準高中畢業就能來我們這兒見習了。”
姜玄因艦列的事務耽擱無法親臨現場, 只能在閑暇之余掛在直播間里旁觀冷芳攜的表現,他笑道:“現在也不遲啊, 不如等比賽結束后我給你他的聯系方式?”
那軍官并非嘴上吹捧,而是真心實意看重了冷芳攜的才華,聞言熱切真誠地說:“我可記住了,還得仰仗姜指揮介紹我們認識認識。”
姜玄笑而不語,那軍官見狀暗罵一句“專制狂!”,沒好氣地說:“知道你家小孩兒肯定去飛鳥,但也得給人選擇的機會嘛!說不準看到我的誠意,冷芳攜就改變心意了。”
“哈哈。”有人笑著插話,“你也不用遺憾,他確實有天賦,可惜精神力只有A級……”
話沒說完,只是輕輕搖頭,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姜玄溫文爾雅地反擊:“這確實限制了他,他又年輕氣盛,總想著與別人爭個高下,不比貴公子在一軍不驕不餒,藏鋒守拙。”
那人一世英名,偏偏生的兒子是個扶不起的廢物,空有S的等級,卻在一軍內被冷芳攜死死壓制,姜玄寥寥數語,專戳著那人的痛楚。
頓時,那人的面色不怎么好看。
姜玄不以為意,目光重新回到直播間里。
……
百貨大樓上發生的動靜不小,白天剛剛成立的圍攻同盟里有一人遠遠看到空中火光,不到一秒就逃入密林之中。
“點子扎手,風緊扯呼!”
城市競爭太激烈,還是先在林里茍一會兒徐徐圖之。
回望夜空,僅存的良心讓他對缺少一人的同盟發出衷心祝愿:“少我一個也沒什么,祝你們成功。”
卻不知道其他的方位里,他的“伙伴”陸陸續續做出相似的決定。
就連最先提出合作抗敵的人,此刻也帶著救出的平民朝城市更深處遁逃。
平民問:“你們明天的行動呢?”
他狼狽地躲避墜落的野獸,泰然自若地回答:“少了我也沒什么,我只是個牽頭的,發揮不了什么作用。”
彈幕紛紛感慨。
【你們幾個能走到一起不是沒有道理。】
一夜過去,場內剩余的選手數量跌破三位數,可見前兩天沖突之激烈。
城市邊緣位置,轟隆一聲巨響,怪獸兩翼斷折,被毫不留情地踩踏拉扯擦出百米的距離,所到之處地表分開一道深深的凹陷,火光沖天,與將明的天色交相輝映。
夜色將起盤旋高空、仿佛諸神黃昏時帶來毀滅的巨獸,如今狼狽地倒在地上,渾身都是兇厲深刻的抓痕,怪獸的鼻腔噗嗤噗嗤冒白起,過度流失的鮮血令它瀕臨死亡。
在它身體上方,黑色巨狼仰頭咆哮,發出機械碰撞的冷硬聲音。
阿比斯操縱狼王收割掉獵物,順手將身后暗中窺伺的人碾碎,這才意猶未盡地將引擎調回最低檔。
如果說這場比賽里有人謹慎小心,步步為營,那么阿比斯就是與之截然相反、大開大合的代表——不管是什么東西,直接殺就完事!
能這樣做的人,通常具有絕對壓倒性的實力。
狼王環顧四周,似在尋找下一個對手,最終他將目光放到矗立的大樓上。入夜時的白光與接連墜落的野獸,即便是位處邊緣,阿比斯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那里有他渴望與之交手的人。
此前他惜敗于冷芳攜之手,而今狼王歸位,不知結果會否有所改變?
黑色野獸一躍而起,朝城內奔去。
【嗯……狗聞到肉骨頭是這樣的。】
【今天我阿比斯就在這里問你:冷芳攜,你還不給通訊號嗎?!你可知你拒絕的是誰的申請?[憤怒]】
【前一秒英明神武,后一秒狗子尋主】
【真想采訪邊境公,看到自家兒子這樣子是什么心情】
【送上門的狗太廉價了,少爺你……你開心就好】
【阿比斯在狂笑!】
【好久沒看到少爺笑得這么開心了】
【網友對阿比斯究竟是愛是恨,上一個全網高強度整活的還是某頂流吧】
因為怪獸襲擊,城市的公路和建筑群損毀大半,一片殘垣斷壁,唯獨最醒目的百貨樓安寧得如同什么都沒發生過。黑狼王體型龐大卻并不笨重,靈巧地避開障礙物,直沖入大門口。
“冷芳攜!”阿比斯毫不遮遮掩掩,直接叫戰。
聲音響徹百貨大樓。
“你的朋友來了。”平民跟在冷芳攜身后,小聲嘀咕道,“這人怎么這么吵呢。”
感受竟與之前的冷芳攜相同。
阿比斯直接上門有些出乎意料,不過想到寧霜和麥從理提起他時的說辭,好像行事作風一貫如此。
冷芳攜神色淡然,走到六樓欄桿處,居高臨下地看著黑色巨狼。
“等著。”
手撐著欄桿,腰腹用力,輕巧地帶動身體躍起,看得平民目瞪口呆:“你,你干嘛??”
眼見青年身體如飛鳥墜落,他緊張伸頸探看,只見冷芳攜在半空中舒展四肢,召喚出色彩澄澈飛紅的龐然巨物,憑借肌肉蘊藏的爆發力,從容地跳入駕駛艙內。
千鈞的力度落地,卻只帶來一聲輕巧的響動,極致的控制力讓霞光號如一只無害的貓咪,四周貨柜絲毫未受到影響。
只看這一下,冷芳攜對機甲的操控力可見一斑。
阿比斯更加興奮,打量霞光號的涂裝和設計,不得不承認眼前機甲美得炫目,比起武器,更像是該被收藏到博物館里的藝術品。
然而無論是精密的神經動線,流暢的骨骼銜接,還是配備的外武器都充分說明它并不只有外表好看。
從阿比斯叫戰到冷芳攜穿甲,何其短暫的時間,兩人沒有過多試探,一語不發便短兵相接。
獸型機甲拋卻類人機甲設計思路上的桎梏,將目光放到與人類同生的兇悍野獸之上。比起人類,動物天生就知道該如何使用肌肉,如何利用利爪撕碎獵物。
黑狼王是獸型機甲集大成之作,阿比斯又是獸甲師士的佼佼者,忽略堅硬冰冷的外觀,狼王的一舉一動毫無人類痕跡,渾然一只原野奔襲咆哮的獨狼!
【什么時候技術再進步點,把涂裝也弄得毛絨絨】
【那毛有屁用啊,閑著無聊拔來玩嗎?】
【據說少爺從小就跟狼同吃同住,現在去邊境公家里還能看到狼群】
【之前有不良媒體報道邊境公身體里有狼的基因,意圖蠶食人類帝國,給我笑得】
【狼妖好啊!和貓妖正配,狗貓yyds】
這樣兇殘的野獸帶來的壓迫感是巨大的,但霞光號怡然不懼,手中長劍銳不可擋,自地面躍起后悍然劈落,仿佛巨人降世,毫無高大機械設備的笨拙。
操控臺上的手指快如火花閃電,在按鍵間靈動地跳躍,在冷芳攜的操控下,霞光號快速而猛烈地發起進攻。
黑狼亮爪,與劍身相接,阿比斯感到五指銳痛,意識到劍的材料比想象中鋒銳,立即反身跳走,布滿荊棘的尾部凌厲甩動,在空中劃過流暢至極的弧度。
轟——
霞光號避開這一擊,長劍直刺,使得黑狼王左臂受損。
兩人棋逢對手,拋卻顧忌放開了打,一樓的貨柜和商鋪承受不住天搖地動般的震顫,轟隆隆被機甲帶動的勁風碾碎。
“再來!”阿比斯興奮大叫。
冷芳攜被艙燈映出的面容貌似平靜,但只看他專注的眼神,薄唇微翹的弧度,就可知他也樂在其中。
顯然兩人都酣暢淋漓。
漂亮的機甲,漂亮的操控。
戰斗波及不到的地方,平民冷靜地評估,最后調侃式在后面附加一個“漂亮的師士”。
瀟灑從容,鋒利危險,將類人機甲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任何師士看到冷芳攜的操控都會忍不住心馳神往。
他想到對冷芳攜推崇備至的手下們,又想到在視頻里看到的青年。
和現在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
原來他衣衫齊整,意氣張揚的時候是這樣的。
襯得被人壓制,親吻欺辱時更加柔弱可憐。
平民兩手交疊撐在欄桿上,安閑地旁觀機甲交鋒,腦海里有了更多暢想。
比如,如果冷芳攜在駕駛艙內熱汗淋漓、衣衫凌亂,會是什么樣子。
再如,那雙持劍的手觸摸上去是柔軟還是剛硬,要在他雪一般的皮膚上留下痕跡又該如何。
這時,平民注意到大門外的影子,有第二個人摸到了這里。
他淡淡地撤開視線,沒有提醒沉醉在交手中的兩人,悠閑地猜測那人的來意。
偷襲做后來的黃雀?還是理智地離開?
第二人的選擇超出他的意料,余光中狙擊槍管的影子一閃而過,隨后是撲面而至的彈藥,綿綿不斷飛向黑狼王。
纏斗中的狼王和霞光默契地分開,阿比斯為突如其來的打斷暴怒。
巨狼回首悍然出擊,但是在“轟隆隆”幾聲巨響之后,煙塵中的黑狼仍然被密集的彈藥損壞了右臂。
大門處,一臺普通的RX二代肩抗Q78大口徑狙擊步槍,目標明確地瞄準黑狼王。從槍身不自然的斷裂來看,應該是RX二代從別的機甲上強行拆卸下來。
“哪兒來的雜種?”阿比斯咧嘴一笑,眼底閃過危險的冷芒。
六枚彈藥最終只有一枚擊中,還只打碎了他的右臂,RX二代的射擊能力堪憂。這樣的人卻居然敢于挑戰狼王,換作以往,阿比斯或許還有玩弄的興致,可此刻,他只想將來犯者狠狠碾碎!
正當他準備出手,身邊的霞光號卻快速靠近來者。
“閃開。”貼近之時,冷酷的嗓音傳來。
本該作壁上觀的霞光號果斷出劍,將RX二代右臂連接處一分為二,令人詫異的是,剛才還舉槍攻擊的來犯者這回竟然毫無反抗的意圖。
阿比斯皺起眉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你的來意。”伴隨右臂落地,長劍危險地抵住RX二代的引擎位置,冷芳攜的聲音冷漠,“唐靈。”
駕駛艙內,唐靈忍住斷臂的幻痛,很認真地回答:“他在對你造成威脅。”
黑狼王也靠近了,聽到這一句話立刻發出不屑的嘲笑,對著冷芳攜以戲謔的語氣說:“護花使者?”
冷芳攜蹙眉,懷疑唐靈的腦子進水了,嚴厲道:“別多管閑事。”
“……”唐靈沉默半晌,緩緩點頭。
緊接著的一句話卻徹底點燃了冷芳攜的怒氣。
——“這樣做,你會喜歡我一點嗎?”
砰!!
一聲巨響,RX二代被擊飛數米,狼狽地陷在百貨樓外的商鋪中,手持長劍的巨人緊隨其后,劍尖直指引擎處。
隨后毫不留情、兇狠地刺下,穿透,碾碎。
“顯然你不清楚現在該做什么。”極度憤怒之下,冷芳攜面無表情,宣告唐靈的結局。
“你出局了。士兵。”
第97章 但他不想后悔。
【我嘞個超絕戀愛腦】
【戀愛?明明是單方面舔狗】
【差點給我干到戀綜了】
【唐狗不會以為自己做得很好吧?不會吧不會吧?明眼人都看得出冷芳攜和少爺打得很開心, 棋逢對手心心相惜,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癩蛤蟆[白眼]】
【感覺芳寶最后說話的時候火氣好重,唐狗也是做到了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非一軍學生, 之前聽說有過Omega在倒追他, 還有點小小地羨慕冷芳攜, 沒想到這追求這么恐怖……】
【唐靈真的跟個牛皮糖一樣糾纏不休,扯都扯不下來,芳寶已經無視他了,哪知道聯賽上還搞這一出】
【這很難評,唐靈是一點不在意聯賽結果啊】
【說不準人家報名就是為了來追人的】
【不是, 哥們, 追人也要講基本法啊?你一Omega怎么追起人來比Alpha還弱智?】
核心引擎損毀的沖擊令唐靈當場昏迷過去,再醒來時躺在醫療艙內,頭頂燈光刺目。
唐靈閉了閉眼, 身體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只余精神還陷在疲憊當中,他坐了起來,環顧四周。
背對他的醫療軍官頭也不回:“醒了就穿衣服。”
“現在可以在輕艦列里自由活動, 等比賽結束后統一返航表彰。可以使用終端查看比賽,但不允許在平臺上發表相關言論, 這些最基本的你應該清楚。”
綁定的手環已經被人拿走, 唐靈拿回終端重新激活,信息匣內堆滿了他人的通訊和運營商的廣告。
他注意到醫療軍官看他的眼神很輕蔑,很不屑。離開醫療室前往餐廳途中碰到其他被淘汰的選手, 那些人的眼光也異樣。
顯然他在賽場上的舉動讓大部分人對他的評價都降低了。
唐靈并不在意外人的看法, 填飽肚子回到臥室里,理智地分析自己的失敗。
是的, 失敗。
他試圖出手幫助冷芳攜獲得勝利,這樣的嘗試卻招致對方的憤怒,唐靈沒有忽略冷芳攜持劍時的語氣,比他拿槍抵著自己肩膀時更加冰冷。
唐靈以為冷芳攜崇尚勝利,以為那樣的做法會幫助他贏得小小的青睞。
結果……
他太過迫切地想要展現價值,以至于忽略了冷芳攜是個強大、驕傲的Alpha,自己的插手對他只會是羞辱,而不是助力。
他必須改變方向,尋找別的出路。
唐靈沉思長吟。
比如,展現自己的強大?就像于一一樣,對待這位室友,冷芳攜的態度頗為和緩,毫無對待外人時的冰冷。唐靈聽說他們甚至會一起共進晚餐。
只是有點困難,在醫藥科研領域,自己或許有一定話語權,可換到機甲領域,有太多人比自己出色。
唐靈對機甲的操控只能說達到優秀水準,遠不如其他人出彩。
還是仍然回到匹配度上,用信息素影響冷芳攜?
那是他相較旁人唯一具有優勢的領域。
猶豫間,天平上的砝碼漸漸向后者傾斜。
刪除冗雜的訊息后,唐靈徑直點進冷芳攜的直播間,錯愕地發現阿比斯竟然沒有被淘汰,還好好地跟在冷芳攜身邊。
漆黑的機甲晃蕩在霞光號身側,涂裝色彩對比強烈,頗為刺目。唐靈皺眉,難道沒人覺得這樣的構圖很不和諧,五大三粗的野狼應當被抹去嗎?
然而彈幕沉醉在調侃冷芳攜與阿比斯的關系上,間雜著對他的批評。
他點開彈幕記錄,了解到將他淘汰之后,冷芳攜沒再與阿比斯交手,如今兩人帶著一位平民正朝萊茵制藥的遺跡趕去。
而冷芳攜之所以放過阿比斯,彈幕分析完全是唐靈這攪屎棍導致的。
【雖然之前看起來打得有來有回,但少爺其實已經落后了,懂得都懂】
【冷芳攜原本的打算應該是打爽了再把人踹走的,可是唐靈突然冒出來】
【芳寶真的蠻有風度的,估計在到達萊茵舊址前都不會對阿比斯動手了】
【阿比斯:不造啊,怎么突然就活了?】
【不如說冷芳攜自尊心很強,唐靈的襲擊雖然沒對阿比斯造成太大影響,但涂裝受損也是受損,最后得到的勝利就有瑕疵了,冷芳攜寧可不要】
【進來逛逛被彈幕逗笑了,冷芳攜知道他這么強嗎?還放阿比斯一馬,吹牛也要講基本法啊】
【就是強啊咋地了】
一個目的不明的引戰,彈幕又吵起來,唐靈關掉記錄,不得不承認他當時的行動過于沖動魯莽,欠缺考慮。
可現在后悔也無濟于事,只能眼睜睜看著霞光號與黑狼王并行。
百貨大樓在城市東部,按照平民指路以及地圖顯示,萊茵制藥位于西部工業區,要去那里得橫跨整座城市。
目前還不清楚入夜后是否會有第二批怪獸釋放,以軍部的德性,說不定會在他們保持高度警惕時什么都不做,讓他們白白熬一整宿再在白天精神疲憊時搞出其他事情。
所以冷芳攜沒有猶豫,讓平民抱腿蜷縮睡入霞光號的副艙,然后同阿比斯出發。
他們現在既是競爭關系,又算處在合作當中,強強聯手,路上碰到別人就出手淘汰,耗費不了多少時間,完全是順手的事情。其他選手面對他們毫無反抗之力,而哪怕是能遠程襲擊的狙擊師士,在冷芳攜面前也不具備威脅力。
他們是無敵的組合。
不斷碾碎對手令阿比斯陷入極度興奮之中,在此之前,他只跟冷芳攜有過一次交手,兩人毫無更多接觸,配合起來卻極為默契,他向來不屑于與旁人成群結隊,現在卻品嘗到了融洽合作的快樂。
這種心神相連的快感能令人上癮,阿比斯興奮地低喘,同齡人癡迷的結合交/配或許都不如現在快樂。
但要說兩人真正的默契,其實沒有多少,阿比斯很清楚,更多還是冷芳攜在配合他,只要他愿意,能夠輕而易舉讓任何師士對他心悅誠服。
抵達萊茵制藥已經是黃昏時分,這座占地遼闊的工廠還保持完整,并未因災難發生和怪獸襲擊倒塌。
冷芳攜注意到入口處有機甲走過的痕跡。
“芳攜。”有人藏匿在距離最近的廠房之中,輕輕呼喚他的名字。
彈幕立刻激動起來。
【正宮來了!!】
【媽呀,麥狗這一聲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您之前把人機甲拆解時可不是這樣子啊!】
【麥從理,冷芳攜,阿比斯,嗯……】
【這場面怎么這么微妙呢】
“這里只有你一個?”冷芳攜試探道。
麥從理輕輕地笑:“你猜呢?”
廠房的高度容納不了機甲,冷芳攜正思索是否要出其不意掏出狙擊槍,提前將好友淘汰,阿比斯開口了。
“虛張聲勢。”比起在冷芳攜面前的熱情開朗,現在的語氣堪稱冷漠,還有點說不出道不明的陰陽怪氣。
冷芳攜敏銳地品味出一點熟稔,阿比斯似乎與麥從理相識,他若有所思,將淘汰計劃按捺住。
麥從理實力不低,三人在場,無論是哪兩方動手都容易讓第三人成為坐收漁翁之利的贏家。況且,對于阿比斯他始終抱有警惕。
他們的短暫合作或許會在天亮時即告終結。
“你們可以進來看看。”無視了阿比斯的嘲諷,麥從理淡然發出邀請,并提及,“軍部的把戲很無聊,我們可能需要合作拼湊出事件的真相。”
廠房內里空曠,殘留著搬運機械設備的痕跡,地上散落幾片紙張,冷芳攜撿起來查看,是萊茵制藥停止運行的通知,跟在他身后的平民湊過來看,瞧見萊茵高層頗為痛心的陳述,發出憤憤不平之音:
“大公司的臉皮真厚,說這話也不害臊。”
阿比斯雙手環抱,傲慢地瞥向陰影中的青年,冷哼一聲。
光影中,麥從理緩步踱出,作戰服筆挺干凈,看起來頗為從容閑適,他手里捏著一疊資料,偏頭看向冷芳攜,“合作?”
冷芳攜強調:“暫時合作。”
“好。”麥從理爽快地把資料交給他,“這些是我到達廠房后在附近收集來的,只有一部分,更多的我猜測零散在整個萊茵制藥工業區內,包括近千間廠房和一個地下實驗室。要想獲得全部真相,我們得分工合作,從現在開始尋找了。”
不然之后源源不斷的選手抵達工業區,這里很快就會陷入戰火,真相會因為多方入場零散。
冷芳攜評價道:“尋物游戲。”
聯賽只看重把選手湊在一起,讓他們遭遇、結盟、背叛或者彼此殘殺,以激烈的碰撞激發出選手們真正的實力和價值,但對待故事背景,或許是因為缺少筆桿子,總是顯得粗陋簡單。
三人默契地分成三路,平民停留在原地,躊躇地左搖右看,冷芳攜拍拍他的肩膀:“跟上我。”
大步邁入工業區深處。
【又是無聊的破解謎題時間】
【老登下一屆還是干脆點,直接弄成大逃殺吧!干嘛總跟解謎過不去,你這謎題很難破解嗎?】
【笑鼠,起到一個浪費時間的作用。】
如冷芳攜所料,這個夜晚軍部沒有釋放第二批怪獸,只是他也沒時間休息,爭分奪秒地在廠房間穿梭,最終三人在地下實驗室碰頭,搜尋的資料湊到一起一看。
萊茵制藥背地里進行禁忌實驗,利用特殊藥劑,將動物改造成攻擊性極強的怪獸。萊茵想以此為倚仗謀求更多政/治上的支持,誰知研發團隊的領頭人背刺萊茵,為了報復世界釋放出實驗品,造成城市毀滅,領頭人不知所蹤。
看完后,冷芳攜:“……。”
阿比斯對著攝像頭,真誠地建議:“下一屆聯賽,軍部或許可以考慮聘請外界人員完成設計工作。或者,干脆買點小說改編?別這么弱智了。”
總之,雖然真相槽點滿滿,他們現在至少對“核心”有了一個大致方向。
任務是毀滅核心,那么核心極有可能是不知所蹤的領頭人,或者引起一切的特殊藥劑。
冷芳攜放下資料時瞥見平民打了個哈欠,忽然思考這些存活下來的平民是什么身份。
真的只是平民嗎?
百貨大樓那樣的地標建筑,災難發生時應當客流很大,為什么只有一個人存活下來?
許多猜測在腦海中打轉,冷芳攜打算在淘汰阿比斯和麥從理之后,再回那棟大樓看看。
這時,一陣強烈的震顫自地表傳導到實驗室,整片空間劇烈地搖晃,平民慌不擇路躲到冷芳攜背后:“怪獸又來了!”
前一晚的狙擊槍帶給他極大的安全感,因此他貼住冷芳攜寸步不離。冷芳攜理解他的驚慌,然而摟住腰腹的手令他蹙起眉頭,不適地躲避開。
彈幕看到這一幕,簡直要噴火了。
【軍部哪兒找來的演員,太不要臉了!】
【你x的比他高,比他壯,還躲人后面,不覺得自己很猥瑣嗎】
【啊啊啊老登下屆能不能對外招演員啊,我也想揩油[大哭]】
【下屆就沒有芳寶了】
很快,震顫歸于平息,三人卻不約而同拿出機甲——剛才的動靜,明顯是有兩方交戰,不過其中一方實力不濟,很快敗于人手。
霞光號悄無聲息地順著通道攀出,就看到一片廢墟中,手持巨鐮的機甲矗立。冷芳攜雙眼微瞇,立刻認出那是于一駕駛的破壞者。
厚重的裝甲和長柄巨鐮,強大威猛的感覺撲面而來,破壞者剛剛解決團隊來犯者,溫感器敏銳捕捉到身后的變化。
“比我想象中要早。”霞光號躍起,對破壞者成對峙之態。
他本以為遭遇于一會是最后幾天的事情。但莫名的因素推動他們幾人過早地遇見彼此。
【這什么場面???初賽前五都在這兒?】
【修羅場啊修羅場】
【在一軍里冷芳攜的綜排比于一低,但是初賽壓過于一一頭,他肯定會在聯賽里證明自己】
【告訴我——誰才是戰斗系首席?!】
【媽呀,熱血沸騰起來了,打起來打起來】
【這不是好時機吧。現在就打嗎?】
【打起來好啊,前五全交代在這兒,后排爆冷逆襲,有人要賺翻了】
要打嗎?
冷芳攜也在問自己這一個問題。
提前消耗不利,旁人在場,當務之急是探查“核心”的問題……似乎有太多理由制止他對于一動手。
他應該像對待白蔻,對待阿比斯一樣冷靜地分析,理智地思考。
但,這一顆澎湃跳動、充滿斗爭欲望的心臟難以息止。
眼前的人是于一,他們關系良好,是默契的室友,但在戰斗系內,又是你追我趕的對手。實戰課上無數次交手,他都惜敗于于一,他太渴望打敗對方了,幾乎拼了命地訓練。
現在,他擁有最好的綜合機甲,站在了全帝國矚目、最好的賽場上。
難道要就此退縮?
冷芳攜抿了抿唇。
他現在是不理智的,他很清楚這一點。魯莽的舉動會讓他的評價降低,他猜測。姜玄此刻應該也在關注他,為他的猶豫皺眉不解。
但他不想后悔。
霞光號悍然拔劍!
第98章 蟲災。
天穹夜散, 淺藍的顏色向四周過度,此刻還沒迎來日出,卻已經能嗅到微涼的晨風。
空曠的工業園區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寬闊平臺上, 霞光號與破壞者成對立之勢, 面對冷芳攜攻擊意味極重的動作,于一默默握緊了長柄,月牙狀的刀刃反射冷光,逸散在四周的能量子極具威脅性。
作為著名的反機甲武器,能量子一旦破開涂裝, 入侵機甲的神經動線, 頃刻間便能瓦解師士與機甲的聯系,一旦出現不通暢,形如死神的鐮刀便會立刻揮下, 毫不留情地收割生命,不留任何喘息的余地。
冷芳攜研究于一三年之久,很清楚對方的作戰風格,以力破巧, 力攜萬鈞,因此機甲的設計也偏向厚重, 霞光號在破壞者面前足足小了一圈, 看起來能被對方一拳搗碎。
而盡管采取了最先進的萊希恩二代涂裝,以于一的力量和機甲全力沖鋒的慣性發起的進攻,一旦落到霞光號身上, 破甲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不能讓巨鐮輕易揮下!
冷芳攜深深吐出一口氣, 這一瞬間,于一的作戰習慣、機甲發力點、機甲參數刷刷閃過腦海, 圍繞這些數據制定的作戰計劃卻轉瞬被他拋在腦后。
精密的計劃固然能組織起漂亮且有效的進攻。
卻不能贏。
尤其是在面對于一這樣的戰斗天才時,他需要拋卻雜念,只以這十九年積累的經驗和本能出手。
于一不過比他多了三年而已。
他在駕駛艙內度過無數個日夜,市面上每一種機甲設計思路、每一款材料的優缺點他都了熟于心,如今終于走到了他日夜渴盼的賽場上。
“嗡,嗡!”
剎那間引擎啟用與運轉效率達到了極致,神經動線明明滅滅,仿佛有一尊遠古巨人棲息在機械臂內發出低沉的呼吸,但率先發動的是破壞者——
咚咚咚。
破壞者踏步掀裂水泥地,身影如巨大山巒,只是幾步便地動山搖,漆黑巨鐮隨之而至,揮舞時撕裂空氣,刺耳的音爆聲中,徑直朝霞光號劈砍而去。
速度,力量,角度全都無懈可擊!
千鈞重壓撲面而來,冷芳攜凝神靜氣,手指快如閃電,霞光號的身形一瞬間消失在原地。
溫感器無法鎖定!
轟隆!
鐮刃止于地表沒有落下,即便如此,余波仍然毫不留情地掀飛地泥,劈砍出數道深深壑溝,大地在無情的偉力之下敞露猙獰內里。
“好快的速度。”在冷芳攜的操控下,霞光號的機動性強得可怕,于一并未驚慌,很快聽到機械臂破空的聲音,眨眼間鎖定目標。
鐺!鐺!鐺!
佩劍與巨鐮數次撞擊,脆響帶動空氣震蕩的余波,以可怕的速度和威力向四周蔓延,脆弱的廠房像被一只無形巨手攥緊,頃刻間化為碎末!
“臥槽,這什么情況!”即將抵達工業區的選手驚愕地停下腳步,在高樓之間隱約可以窺看到工業區內的巨大動靜,“靠靠靠,先不去了!”
“過去要死人的!”
戰斗還在繼續。
霞光號的速度快到極致,滿引擎動力下揮劍的軌跡幾乎難以捕捉,只能憑借獵獵的風聲和本能阻擋,霞光號不斷劈砍,撞擊聲響連綿不斷,力道越疊越重,一時間令人難以招架。
于一敏銳地發覺縱然霞光號的動作又快又疾,劍尖落點卻始終保持在一處,前后兩下只有毫米的差距——冷芳攜想要專攻一處,破掉威脅性最大的巨鐮!
但就算清楚目的,在對方狂風驟雨的襲擊下也只能揮鐮格擋,眼看手中巨鐮有不穩的態勢,于一沒有絲毫慌張,沉靜地往后一躍,兩肩處彈出鐳射炮管。
轟隆隆——
數枚榴彈傾瀉而出,火力轟炸掀起遮天蔽日的煙塵,突如其來的視線阻隔令霞光號停下進攻動作,快如閃電地躲避榴彈落點,只是輕輕一轉,分毫不差地避開彈藥,可見冷芳攜對于機甲的掌控力、對于彈藥的計算力是多么可怖!
好在,于一對彈藥擊中霞光號并不抱期望,打的是擾亂對手進攻節奏的主意。
現在,是反過來掌控攻擊節奏的最佳時機!
趁霞光號的身影還在煙塵中騰挪,破壞者揚刀立馬,長刃鋒芒畢露,果斷而凌厲地割下,特殊的弧形攻擊軌道將攻擊范圍和威力放大到最大,能量子串聯成一片,功率加載到極致,霞光號避無可避!
嗬嗬——
這一刻仿佛一切都按下了暫停鍵,阿比斯凝重的神情,麥從理淡然的注視,不斷逸散的塵埃,以及煙塵之中直面巨鐮傾倒性鋒芒的機甲。
颯!
巨鐮落下,煙塵盡散,大地在這巨力之下發出恐怖的喘息,然而——
除了少量機甲碎片,原地空無一物。
冷芳攜竟然躲開了!
于一瞳孔驟然緊縮,明白冷芳攜一定會發動遠攻,以破壞者較為緩慢的行動、笨重的機械臂,一旦淪為靶子,后果將是災難性的。
然而,一切都晚了。
嘭。嘭。嘭。
三聲槍響。
第一顆子彈飛來,于一腰腹驟然發力擰轉破壞者龐大的身軀,因此得以避免右臂的骨骼銜接處被破壞,然而彈藥飛速而至,他躲過第一顆,卻沒能躲過第二顆、第三顆,兩枚彈藥避開堅硬厚重的甲胄,精準地嵌入脆弱的連接處,高大巨人轟然跪地。
破壞者的榴彈炮只不過是一種掀起煙塵的障眼法,冷芳攜的子彈才是真正收割勝利的鐮刀!
【絕殺!!】
【我靠我靠,終于能呼吸了,差點沒給我憋死】
【綜合機一旦進入狙擊狀態是真強啊,根本躲不過子彈】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在那之前得從破壞者手上突圍,而且這么遠的距離,這么緊張的時刻,換成是你肯定給破壞者洗了個子彈澡】
【冷芳攜怎么能這么快???他跟我開的是一種機甲嗎?】
【感覺芳寶可以用機甲跳舞】
劇烈急促的喘息。
“……果然是這個結果。”于一并不沮喪,循著子彈的來向看去,只見霞光號矗立在承受不住機甲重量已經倒塌的廠房廢墟之中,狙擊槍的槍管逸散白煙,背后是逐漸升起的燦爛恒星,炫目耀眼。
狙擊槍瞄準了引擎部位。
高強度作戰下冷芳攜出了一身熱汗,沿著睫毛不斷淌落,他輕眨了下眼睛,被水潤得更黑的眼瞳堅定有力。
作戰服被汗水打濕,緊緊貼著他的皮膚,駕駛艙內熱度極高,或許是太過興奮的緣故,寒冷的信息素透過腺體,悄無聲息地彌漫。
這一刻,他已經等待太久。
冷芳攜笑著看向于一,猜測破壞者駕駛艙內,他的室友會是怎樣一種表情。
“我贏了。今天起,你第二,我第一。”
手指緩緩扣下,就在扳機即將扣響的那一剎那,霞光號忽然調轉方向,子彈呼嘯,卻擊中他背后襲來的生物。
是誰膽大包天意圖趁他疲憊時偷襲?
不,那不是偷襲的選手。
冷芳攜兩眼微睜,被子彈穿透的生物有著漆黑的甲殼、瑩綠的復眼,前肢如同鋒利的鐮刀,背生薄而堅硬的黑色翅膀,猩紅的液體飚射濺落,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
濺液蟲!
是蟲族!
本該被七大艦列阻擋在帝國邊境外的異族怎么會出現在比賽星上?
尚且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霞光號又是一發迅疾凌厲的子彈,悄無聲息靠近破壞者的濺液蟲炸成血沫。
猝然回首,四周空中密密麻麻的蟲類,警報聲響徹整個比賽場地,天空陰云密布,數艘輕艦列被不知從哪兒冒出的蟲族圍攻,兩側巨量炮管支開,連綿不斷的轟響,集中火力轟炸之下蟲族死了一片又一片,卻仍有新的源源不斷補充上去。
這些蟲族成群結隊,爪牙鋒利,卻遠不如冷芳攜在訓練室內遇到的尖銳結實,仿佛是剛出生沒多久——他偏頭觀察,發現地面凹陷處果然殘存有晶瑩的液體。
“是蟲卵。”靠過來的阿比斯也發現了這一點,沉聲道,“有人把蟲卵埋到地下,溫度升高,蟲卵自然孵化。”
關鍵是,是誰把它們放進去?
能夠插手聯賽場地布置的人職位一定不低,而敢于在全帝國矚目的聯賽鬧事的人膽子也一定不小,現在輕艦列內部說不定就有潛伏多日的襲擊人員。
“那個平民呢?”冷芳攜問。
麥從理:“我讓他躲進實驗室里了。”
“好。”冷芳攜點點頭,一邊揮劍斬斷撲來的蟲類,一邊偏頭問于一,“還能動嗎?”
問出口的時候他并不抱期望,那幾枚子彈是他專門找準角度送進去的,徑直切斷破壞者的行動能力鎖定勝局,卻沒想到會碰上蟲災。
于一嘗試著動了動,因為神經動線斷裂,雙腿一片麻木,幾乎感知不到下肢存在:“不行。”
冷芳攜果斷道:“你下來進我的副艙里。”
在他、阿比斯和麥從理三人火力掩護下,于一快速躍入副艙內。
在軍部救援隊到場前,他們需要保全自己,好在濺液蟲的攻擊力不算太高,腐蝕性血液根本無法破開機甲涂裝。
但是隨著濺液蟲越殺越多,遍地都是尸骸,冷芳攜發覺不對勁了——除了濺液蟲外,逐漸能看到能對機甲造成傷害的鐵鏈蟲出現,而蟲族的攻擊從一開始雜亂無章,到現在漸漸能看到組織的痕跡。
“……有王蟲!”冷芳攜道出心中的猜測。
王蟲在場,即便現在出場的只是濺液蟲和鐵鏈蟲也不容小覷,作為種族里等級最高的種類,王蟲不僅具有極高的智慧和強大的攻擊力,還對于所有蟲族有特殊的統御能力。而王蟲本身就強悍到可怖!
在機甲沒有進入高速迭代的年代,一只王蟲可以輕而易舉摧毀一個星球的防線,即便是現在,幾臺機甲要想殺死王蟲的可能性也極低。
冷芳攜正思索對策間,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隨之涌起強烈的被天敵盯上的不適感,他驀然回首,工業區除了蟲類翅膀的嗡鳴聲再無其他,然而直覺告訴他——
“它來了。”
颯颯。
作為先驅的是數十只前肢猙獰的鐵甲蟲,身軀龐大,甲殼泛著冷光,在它們身后還有一只更為龐大、更為可怖的蟲類。
它的顏色鮮艷瑰麗,泛著某種令人刺目的不詳光彩,背上的兩翼又小又瘦,纖薄得如同蝴蝶翅膀,此刻微微顫動,散發出奇異的古怪頻率。那雙猩紅的蟲眼緊盯冷芳攜的方向,復眼一層又一層嵌套,光是注視就令人頭暈目眩。
三人機甲組成的團隊無堅不摧,但在王蟲面前,任何精英師士都可能淪為肉泥,麥從理和阿比斯不約而同擋在冷芳攜身前。
于一說:“它還沒成年。”
未成年王蟲與成年體帶來的威脅是兩個極端,如果是成年體在場,他們四個就只能等死了。
冷芳攜忍住腺體細微的不適感說:“子彈還有五枚。”
黑狼王緩緩伸張利爪:“我和麥從理上前,你尋機狙殺它!”
話音未落,龐大機甲頂著濺液蟲的噴襲入場,毫不留情抓起一只鐵甲蟲狠辣地撕裂,王蟲高懸半空,眼瞳冷漠無情,它不斷驅使兵蟲為它犧牲,卻也沒忘記正在遠處持槍策應的冷芳攜。
……那個人類。
羽翼震顫,觸須抖動。它身上有特殊的氣味,很令蟲喜歡。
王蟲一睜開眼睛就是這座充滿人類氣息的城市,被剛剛孵化的部下簇擁,它不明白自己為何沒在蟲族巢穴內誕生,但本能驅使他去破壞,去殺戮。
只是這顆星球被人類占據,地面的人類雖然弱小,空中高懸的艦列、冰冷的武器,以及被特殊力場阻擋在外的龐大艦隊都令王蟲心生退意。它并非魯莽的兵蟲,雖然還在組織攻擊,其實已經在思索逃走的方案。
在那之前,它要殺掉另外幾個礙眼的人類,然后扯開機甲,把那個擁有特殊氣味的人類抓出來帶走。
它對兵蟲的進度并不滿意,然而剛誕生沒多久的它并不具備攻擊手段。
王蟲冷漠無情地使用精神力驅動兵蟲源源不斷撲向麥從理和阿比斯,冷芳攜握住長槍,觀察著兩人的動向,冷不丁用火力壓制爆發的蟲族。
一槍,兩槍。
還有三枚彈藥。
他與于一通過加密頻道交流。
“這個王蟲的弱點也許在兩翼上。”冷芳攜說出自己的觀察結果。
他沒有立刻狙擊,罕見地尋求于一的判斷。這不是虛擬訓練,更不是他的夢境,這一顆子彈必須一擊命中。
于一顯然同他一樣,他沉默了很久,才用慎重的語氣說:“我認同你的判斷。”
除了虛擬訓練之外,兩人在現實內沒有接觸過蟲族,更不用說王蟲,只能憑借肉眼和直覺做出推斷。現在沒辦法接入軍部的頻道,更不知道軍部的支援什么時候到達,讓王蟲多存活一分鐘,就是在給它成長的機會。
也許半個小時后,王蟲就會進化到他們無法奈何的地步。
冷芳攜深吸一口氣,悄無聲息地通過機甲的輔助瞄準看向那一對小而薄的翅膀。
這一刻的情景異常熟悉,恰如數月前他在訓練室內攻克王蟲的時候,更加巧合的是,他現在所用的狙擊槍正是當時槍械的迭代版。
槍管驟然偏移,王蟲察覺到隱晦的攻擊意圖,立刻命令兵蟲回防,然而即便是心神相連、瞬息而至的命令,兵蟲也需要撤退的時間,這一剎那劍,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冷芳攜的心跳更是快到極致。
砰——
王蟲痛苦的嚎叫響徹天地,失去雙翼,它狼狽地墜落,生命力瘋狂流逝。
精神連接斷裂,蟲族茫然地停駐在原地,隨后跟隨本能收縮至王蟲的方向,拱衛一個正在步入死亡的王族。
蟲族士氣大減,很快就在阿比斯和麥從理聯手廝殺下堆起累累的尸骸,天空中傳來一聲脆響,帝國支援艦隊終于當場。
冷芳攜放下槍管,劇烈的心跳非但沒有平緩下來,反而更加猛烈地跳動。
他皺起眉,發出不適的喘息。
“你怎么?”于一的問詢好似隔著一層厚厚的障壁,模糊不清,“……我聞到信息素的味道了。”
冷芳攜茫然地眨著眼睛,伸手摸向后脖頸,摸到一片濕/軟的鼓/起。
“唔——”
怎么會?
他應該是進入易感期了,可腺體怎么會……
狠狠咬牙保持清醒,他搜尋作戰服內的抑制劑,卻一無所獲,可能是在百貨大樓時不小心落下了。
“于一……你的抑制劑。”冷芳攜艱難地說。
“還有!”于一立刻道,“你打開副艙和駕駛艙。”
他在頻道內聯系殺得正爽的二人,讓他們回來擋住霞光號避免有殘存的蟲族偷襲,敏捷地躍出副艙,駕駛艙敞開,青年倚靠著操作臺,一身白膚被汗水浸潤得更加透亮,雙頰暈紅,好似連吐息都帶著熱度。
于一一怔……
Alpha易感期是這種表現嗎?
他拋開思緒,將抑制劑扔給冷芳攜,對方盡管雙手顫抖,還是穩穩接住,急切地擰開口子。
這是口服的藥劑,比起注射藥劑效果沒那么好,但在賽場上也夠用了。
然而,就在冷芳攜即將飲下藥劑的那一刻,于一面前忽然掠過一道幾近透明的影子。
“破空蟲!”于一駭然地瞪大雙眼。
他抓住霞光號的左腿想要跳上駕駛艙,但破空蟲的速度實在太快,在他剛采取行動時破空蟲就抵達駕駛艙,瘦弱的腹部裂開,呼吸間漲大將昏沉的青年籠罩。
破空蟲沒有攻擊力,通常作為蟲族的后勤部隊出現,它們身軀瘦弱,卻能裝下比自己數百倍大的物體破開空間跟隨隊伍遷徙,由此而得名。
狼王的狼爪撕開勁風奔入駕駛艙,卻捉了個空,阿比斯低吼道:“該死!!”
破空蟲已經帶著冷芳攜離開了!
它的行動實在太快,太快,幾乎是眨眼間就將冷芳攜裝入腹內,讓在場三人迅疾的補救顯得過于遲鈍。
蟲災消退了,幾乎一手狙殺王蟲的功臣卻沒了蹤影。
第99章 “你跟他的匹配度是100%,也許,他一直渴求的是你呢?”
霞光號狙擊破壞者提前鎖定勝利時, 整個星網都沸騰了,強強對峙、兇險果決的對決看得人熱血沸騰,在冷芳攜和于一的戰斗到達關鍵時刻時, 幾乎有所人都是同一種狀態——屏住呼吸, 雙目放大。
如果順利, 冷芳攜本該在聯賽落幕后返回首都星接受表彰,順理成章進入團隊賽與一軍的高年級協同作戰,為母校贏得下一年度的資源傾斜。
然而,當鏡頭內出現剛剛破卵而出的蟲族,一切都走向另一個發展。
【蟲族???】
【這是提前被人放好的吧, 不是, 什么鬼?聯賽現場居然有蟲族?】
彈幕還在驚詫之時,攝像頭受到濺液蟲的液體腐蝕,一個接一個陷入黑暗當中。憂心忡忡的觀眾們只能不斷尋找還亮著的直播間, 最終涌入冷芳攜所在的這一個。
因為冷芳攜果斷擊殺靠近的濺液蟲,攝像頭得以幸存,但失去了高層系統的指令,它只能憑借既存的邏輯和代碼運行, 因此鏡頭搖搖晃晃,還總是看不到關鍵點。
但哪怕是這樣混亂的畫面, 也足夠令所有觀眾提心吊膽, 蟲族鋪天蓋地,四臺機甲在其中顯得格外渺小,更別說破壞者已經無法使用。
后面王蟲出現, 更是讓很多人恨不得暈厥過去。
【我靠!誰這么缺德, 我x你全家,你個賤種!】
【又是地下蟲卵, 又是王蟲,又是屏蔽力場,發動襲擊的人準備很充分啊。但不用擔心,解決只是遲早的事情。】
【屏蔽力場?大佬,有內情?】
【……冷芳攜牛逼!】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理論上確實有狙殺王蟲的可能,但是,但是……不是都是說說而已嗎?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星耀賽的第一沒有第二種結果了】
【好好好,殺得好!】
【還是芳寶果斷,敢賭敢動手,要是等下去那王蟲直接進化了】
【好險,還好信息素是殺了王蟲之后再爆發的,不然受易感期影響下那一槍肯定中不了】
【支援也到了,太好了,先把人救走再嚴肅追查,這次襲擊背后肯定有帝國高層的影子,紀檢局需要嚴查軍部!里面肯定有混入的蛀蟲!】
但緊接著的發展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破空蟲閃電般的襲擊就像拳頭狠狠揍到所有人臉上。
聯賽以陰影落幕,冷芳攜的聲望隨之達到又一個高峰,但本該接受眾人贊美之人卻不見了蹤影,各方都在詢問:破空蟲為什么只帶走了他?以及,他現在在哪里?
……
“破空蟲有歸巢習性,或許是因為第一次激活是在這里,以至于它破開空間后選擇的落點是基地。”
“但還有一個問題,破空蟲為什么單獨選擇了他?是因為當時他的信息素活躍度最高?還是因為他的基因有問題?我分析了他的基因譜,里面有剪切過的變異片段,但沒有蟲族的組成。”
唐靈心情復雜。
透過單向玻璃,他能看見床上側躺著一個青年,破損的作戰服換成了柔軟潔白的實驗服,裸/露出的肌膚上肉眼可見地覆蓋一層細密的汗珠,淡淡的粉意在光線下令人炫目。
冷芳攜正處于半昏迷狀態,即便如此,他的睫羽仍然不安地顫動,五指攥緊了床單,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姿態,讓人完全想不到床上的是一位作風向來強勢冷漠的Alpha。
反抗軍的襲擊出乎唐靈的意料,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有這一次行動,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回到首都星后,帝國風聲鶴唳,據傳軍部正接受徹底調查,比賽星被封鎖,邊境處似乎也有大動靜。這都與唐靈無關,他拒絕了一軍團隊賽邀請,學期結束后立刻返回了基地。
既然襲擊由基地發起,那么唯一可能知道冷芳攜行蹤的就只有他的導師——反抗軍目前的首領了。
他沒想到破空蟲竟然將冷芳攜帶到基地里,當從導師口中得知有一位Alpha降落在時,他首先是驚喜的,但緊接著,唐靈內心閃過深深憂慮,還有劫后余生的復雜心情。
身為一個處在易感期中的Alpha,冷芳攜落到基地里要么被憤怒的Omega處決,要么被當成實驗耗材,可現在兩者都不是,他好好地睡在房間里,除了因為缺乏Omega撫慰而面露不適外,看起來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唐靈最清楚導師和基地Omega的心狠手辣,他們似乎沒有理由給予冷芳攜如此周到的待遇。
“我原本是想殺掉他。”似是看出他的疑慮,導師輕聲說,“只是,我們合作的雇傭兵對他另眼相看,他們說這位Alpha是他們老大看中的人。”
“不管怎么樣,合作方的意見我們需要注意。不過黑焰還在帝國的包圍圈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到基地,那群Alpha整日在基地外游蕩,因為冷芳攜的出現試圖進入基地里來,和我們的人發生了很多沖突。”
他微微地嘆息:“看來,我們的合作注定不能長久。”
唐靈一怔,想到那名行蹤詭異的平民,他忍不住問:“導師,為什么突然發動襲擊?”
“唔,一次示威?一次對帝國未來Alpha的消耗?你可以隨便找個理由。”
“但場地內還有很多Omega。”唐靈皺眉。
導師輕輕地笑了:“這是必要的犧牲。”
唐靈攥緊拳頭,嘴唇顫動,卻一語不發。
半晌,他聽到導師用古怪的語氣說:“這是個很特別的孩子。”
話題最終回到冷芳攜身上。
“他跟任何人的匹配度都很高,這幾天我用基地內所有Omega的信息與他配對,匹配度最低的也有70%,更多的處在80%到90%的區間。以目前的數據,可以好不夸張的說,他能夠跟任何一個Omega順遂結合,這是一個從未在別人身上看到的恐怖特質。”
“不過,他跟別人的匹配度最高只到99%,只有你和他百分百契合。”導師冷靜的描述性語氣里帶出了幾分笑意,他瞥向唐靈,調侃道,“你跟他是天命AO。”
盡管唐靈以此為傲,但這種特殊的聯系出現在導師口中,卻令他深感不快。
“他在易感期內的表征很特殊,Alpha常見的躁動、高攻擊性、高杏欲在他身上非常微弱,只要我們不打擾他,他甚至是溫和的。不過,信息素紊亂很嚴重,一開始在屏蔽室內還能保持平靜,漸漸地就失去作用。他脖子上的頸環是我特意給他戴上的,因為這似乎能讓他感受到安全感。”說到這里,導師微微一頓,“表征近似于Omega,但那群雇傭兵說,他們的信息素依然是互斥的。”
“他到底是Alpha還是Omega呢?我有些弄不明白了,或者他是超越性別的存在?”
導師:“他身上一定發生了非常奇異的變化,只是以我們目前的技術手段,沒辦法探測出現。或許,這與你服用藥劑后與他的接觸有關?”
導師的話云淡風輕,卻令唐靈心頭凜然,不知他是從哪里得知他與冷芳攜的私下接觸。
唐靈聲音干澀,轉移話題:“……他厭惡其他性別的人。”
“哦?”導師微微挑起眉梢,“但他現在必須要接受Omega的撫慰,不然身體會崩潰。”
“他有濫用抑制劑的痕跡,現在信息素爆發紊亂,一發不可收拾,那些藥劑起不了作用。唯有Omega能讓他平靜下來,我之前嘗試過讓基地里的Omega接觸他,他那時已經不太清醒,卻仍然極為抗拒地趕走他們。”
“而且……”老師微微歪頭,沉吟道,“反而是被我選中的Omega受到信息素影響變得非常瘋狂,表現出近似于Alpha的欲望。”
他輕描淡寫地將冷芳攜在基地里的事情帶過,然而落在唐靈耳里不啻于驚雷,指甲扎進了手心印出血痕,太陽穴突突地脹痛,好半會兒唐靈才找回理智,沒有在導師面前發瘋。
還好,還好冷芳攜沒有接受他們。
Omega的靠近即便只是語言描述出來,沒有真實呈現在面前,唐靈還是感到一種地盤被外人侵入的不適感。
就算冷芳攜拒絕了他們,但唐靈最清楚Omega被他信息素引誘后會呈現出什么樣的狀態……發了狂的Omega難道會輕而易舉離開嗎?
陰騭的眼神落到Alpha被頸環圈禁的脖頸上——他們會不會瘋狂地在上面親吻,用涎水潤濕每一寸肌膚,企圖令Alpha渾身都被自己的氣味包裹……就像他以前做的那樣。
唐靈神色的轉變太過明顯,落在老師眼中,那股對冷芳攜癲狂而陰暗的情愫一覽無余,他于是意味深長地說:“但你不一樣。”
“你跟他的匹配度是100%,也許,他一直渴求的是你呢?”
玻璃門分開,霜雪的味道撲面而來,信息素的濃度已經上漲到一個極為危險的程度。唐靈嗓子干癢,只是吸入了一點信息素都開始渾身發熱,烈火迫不及待想要沖出來,好在他還保有理智,克制地一點點釋放信息素。
側躺的青年迷蒙地睜開雙眼,鼻翼翕動,像小動物一樣嗅聞著突然涌入的陌生氣味,他伸長脖頸,露出被銀色頸環箍住的喉結,上面一片汗濕。
Alpha沉浸在紊亂的信息素中,茫然無措,柔弱而無力,他本能地渴求信息素的撫慰。
唐靈的信息素顯然緩解了他的痛苦,冷芳攜緊皺的眉頭微松,混沌的眼睛尋找唐靈的方向,他沒有像對待之前的Omega那樣露出抗拒的神態,只是警惕地抓著床單,似乎想要將自己藏起來。
他之前在賽場上是那樣耀眼奪目,令人不敢逼視,操控龐大的機甲連王蟲也敗于他手,形如浴血的修羅,此刻卻縮在床上,被兩名Omega窺看。
導師不得不承認這種顛倒反差感實在令人上癮,難怪那些孩子被冷芳攜狠狠拒絕后仍然念念不忘,數次徘徊在玻璃外。
只是他們不被冷芳攜接受,包括他自己,盡管匹配度高達99%,仍然無法突破Alpha的心理防線。只有唐靈,他這個桀驁冷酷的學生,得到了最為特殊的對待。
“他并不排斥你。”導師說。
釋放的信息素濃度逐漸加大,隨著兩股信息素交融在一起,細微的喘息自Alpha薄冷的紅唇間泄出,唐靈心跳加速,感到胸口的情緒鼓脹,亟待發泄——
砰。
玻璃杯摔到唐靈腳邊,裂成碎片,冷芳攜一改之前緩和的神態,展現出兇狠抗拒的一面,被烈火纏繞的信息素也爆發出凌厲氣息,鋪天蓋地,壓迫感迅速上升,充斥高攻擊性,哪怕是唐靈在其中也忍不住戰栗,生出退縮之意。
導師垂首贊嘆:“明明已經失去神智,卻本能抗拒信息素誘導下的標記,如果他是Omega……”
未盡的言語間滿是對冷芳攜的欣賞。
“走吧。”他拍拍唐靈的肩膀,“看來以你現在的信息素強度,并不能成功蠱惑他。”
走出屏蔽室,Alpha的信息素瞬間被關在門內,只余鼻尖一點點殘留,唐靈深吸一口氣,躁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他意識到寄希望于冷芳攜受蠱惑而主動標記他已經是條完全走不通的路,哪怕處在信息素紊亂的易感期內,冷芳攜也絕不會淪為從前最厭惡的廢物Alpha。
但現在時間緊迫,再多一秒猶豫冷芳攜身體崩潰的風險就有可能加大。
冷芳攜多以自己的實力為傲他最清楚,他不能眼睜睜坐視他廢掉!
“導師,最終藥劑已經配置好了吧。”
“目前有了兩支。”導師淡淡瞥他一眼,“但還沒接受適應性檢驗,草率服用極有可能引發多項并發癥,嚴重一點,基因會在烈性藥劑影響下連鎖崩潰。唐靈,你想清楚了,那只是個Alpha。”
“……就如您所說,他很特殊,在他身上我們也許能得到更多信息。這是為了我們以后的研究。”唐靈冷靜道,“而且我多次服用藥劑,基地之中,也唯有我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帝國步步緊逼,時不我待。”
按照實驗室的分析和判斷,服用最終藥劑后Omega的信息素強度不僅會極大增強,而且能夠完全免疫Alpha的信息素影響。
甚至有觀點激進的研究員提出,Omega會發生基因上的進化,產生反向狩獵Alpha的能力。
冷芳攜不可能標記他,那么就只能由他來標記固執倔強的Alpha了。
第100章 “我也不要,難道只有唐靈才可以嗎?”
鈦合金的實驗室門在信息識別下一扇又一扇分開, 越是走到里面溫度越低,到了最后,連呵出的氣都是一陣白煙。
最里面的房間并不是實驗室, 而是一個低溫存儲室, 存放了反抗軍多年來的成果, 密密麻麻。唐靈的視線落到最中央那一排藥劑上。
其中大半都是他的研究成果。
最終藥劑也是在他的思路下推進設計的,不過,因為一軍的條件限制,最終的配置由基地這邊完成。
淡黃色的液體在玻璃管中輕輕搖動,底部沉淀深黃色的固態物。
唐靈在系統上輸入取用人和取用時間, 果斷地將藥劑取出, 封存在手提的低溫箱內。
回去的路上他撞見基地里的人,目不斜視正要走過去,對方叫住他:“唉, 唐靈,你回來了。”
眼前的Omega算是和他一起在基地內長大的同伴,盡管因為一些原因,唐靈并不想和他多接觸, 還是禮貌地停下腳步:“剛從學校回來。”
“哦。”對方點點頭,眼神自他手里的低溫箱一掃而過, 肯定地說, “最終藥劑。”
“你清楚它的副作用和風險。唐靈,以你的性格,不該這么冒險。”他嘴里叼著根煙, 并未點燃, 發出一聲冷笑,“是他和你說了什么吧。”
直白的挑撥。
這就是為什么唐靈不想和他有過多接觸。
經過多年發展, 反抗軍逐漸壯大的同時不復之前純粹,底部組織里魚龍混雜,核心高層還有科研派和實權派的明爭暗斗。
對方正是實權派目前的首領,負責基地內新人培訓,以及籌劃武力行動。實權派與導師的關系微妙,雖然明面上還奉他為反抗軍首領,其實暗地里已經有各種動作。
導師這次主動籌劃聯賽襲擊,其中可能也存在對實權派示威的因素。
不過,唐靈不在意那些,只想安安心心進行研究,解開Omega基因里的束縛,推進歐米茄藥劑的研發。
他身為研究組里的核心成員,向來不過問派系之爭,也從不把對方的屢次挑撥放在心上。
對于導師,他有敬重,畢竟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他在醫學上的領路人。不過那份尊重始終有限。
“無論導師說了什么,一切都是我自愿做下的決定。還有別的事嗎?”
Omega瞥他一眼:“你不過問這些,在基地里的聲望卻越來越高,大家都因為你主持研發的藥劑而受益,你可能擁有的話語權比想象中大。這些你不在意,自然有別的人在意。他不就是因為察覺到了你的威脅,而想要以此控制你?”
“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
唐靈面無表情地表明態度:“無所謂。”
他本來就沒有野心。
“哈……”Omega摘下細長香煙,靠著走廊冷硬的墻壁,瞧著唐靈,冷不丁來了一句,“那Alpha……你看到他脖子上的東西了吧。那個頸環,是你導師以前用過的。”
唐靈猝然抬眼。
“裝什么淡然,這不就急了?”Omega大笑,“雖然這么多年沒用過,保不齊上面還殘留有那老東西的信息素呢。”
“他們兩個的匹配度是99%,咱們基地里第二高的一對。你沒回來前,他經常一個人去屏蔽室里,孤A寡O……你猜猜看,他打著什么樣的主意?”
他歪著頭,刻意地開玩笑:“難不成……多年鐵樹開花,動凡心了?”
眼見唐靈的面色越來越沉,Omega愉快地吹了個口哨:“你別在意,我就這么一說。”
離開前,Omega收斂嬉笑怒罵的張揚姿態,拍了拍唐靈的肩膀,罕見地露出嚴肅的表情:
“他只是把反抗軍當成達成實驗目的的工具,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Omega的處境,嘴上說得好聽,在他的領導下,反抗軍只會走向毀滅。唐靈,你要想清楚。”
回到基地房間時,唐靈腦海內仍然回蕩著Omega幾句意味深長的話。
那頸環……
手指扣緊了低溫箱。
等標記結束,要是冷芳攜還喜歡,就把自己的給他。
打開緊急按鈕,坐進寬大的椅子里,唐靈一下扭開玻璃管口,仰頭一飲而盡,沒有任何遲疑反復。
冰冷的液體入侵食管,沉入腹部,很快開始發生作用。起初只是隱隱約約的酸痛,仿佛有無數根細密的針戳弄臟器和皮膚,但很快,疼痛越來越劇烈,唐靈咬緊牙關,還是發出痛呼。
像有一只巨手抓住五臟六腑,狠辣地攥緊、撕扯,大汗淋漓、形容狼狽間,唐靈有種全身器官變成碎屑的瀕死感。體溫急速升高,大腦昏沉又痛苦,他懷疑已經被燒傻了。
若不是有椅子支撐,唐靈早就滾在了地上。
“嗬……”
疼痛連綿不斷,鐵銹味的液體濺落在手背上,起先只是一滴一滴,隨后越來越多,幾乎如注。
與此同時,唐靈感到體內有種奇異的變化正在發生。
不知過了多久,他艱難地抬起手臂,擦拭手上的血液,動作從一開始的僵硬漸漸地熟練起來。
他緩緩站起,挺拔腰背的一瞬間,唐靈聽到了一聲來源不明的“咔嚓”,伸出五指,慢慢收攏又放開。
肉/體還是原來那具,只是已經完全不同。
原來這就是類似于Alpha的強大感覺。
他洗了個澡,換上干凈的實驗服,對著鏡子將雜亂的頭發整理得整潔。一切就緒后,唐靈推開房門。
……
破空蟲的襲擊突如其來,那時冷芳攜已經沒有太多理智,能夠接住抑制劑完全憑借身體本能。
強行壓抑多年的信息素爆發出來,完全不是他憑借理智能夠硬抗過去的。
拼盡全力,也只保存最后一絲的清醒,被蒙昧的屏障隔絕,完全感應不到軀體的存在。就像透過一面鏡子,冷芳攜在混沌中窺看外界。
破空蟲撕裂空間的一剎那,四野陷入死寂的黑暗,但很快迎來光明。他被破空蟲吐在了一片柔軟的草地中,蟲族完成基因賦予的使命后很快迎來終結,化為一灘半透明液體,依戀地淌落在他腹部。
嘶……好冰……
冷芳攜掙扎著想,他大概被破空蟲帶到了別的星球,而且極有可能是蟲族的巢穴,不管怎樣,他現在必須站起來擺脫信息素的影響。
手上,似乎還有抑制劑……雖然不知道能否起效,抑制澎湃的紊亂癥狀,但聊勝于無。
艱難地在草坪上摸索,冷芳攜視野一片模糊,只能看到濃綠的色澤,完全辨認不出抑制劑的方位。
“嗯?Alpha。”
腳步聲。人的聲音。
還有……Omega的味道。
如此濃烈,如此不經遮掩,Omega明明認出了他的身份,卻還不知危險地靠近。
走!走!!
Omega和他的同伴蹲了下來,微涼的指尖挑起冷芳攜的下巴,隨后又有更多雙手去觸摸他的手指,他的手臂。冷芳攜這才發現自始至終他都沒能驅動沉重的雙手,所謂尋找抑制劑的行動,完全是他腦內的幻想。
紊亂癥狀切斷了大腦和肢體的聯系,致使他只能躺在地上,任由這些Omega像觸摸玩偶一樣撫摸他。那些在肌膚上滑動按壓的手指并不含狎昵的意味。
他聽見有Omega用新奇而又疑惑的語氣說:“這是……Alpha?和那群賤人完全不同。”
挑起下巴的人笑了笑,回答道:“當然不同,那群人是刀尖舔血的惡棍,皮膚糙到可以擋子彈,他么……首都星嬌養出來的,自然不一樣。”
他們又說了幾句話,只是在復雜信息素的影響下,最后的理智也搖搖欲墜,冷芳攜根本聽不真切。
在后面才忽然聽到一句笑言:“這個樣子,感覺可以標記他。”
Omega談標記,當然只是一句玩笑,在心思下流的人耳朵里,還會被解讀成曖昧的邀請。冷芳攜卻仿佛聽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應激性躲開Omega的手指,他狠狠地打開他們的手——
表現在外部,只是手指輕微而又抗拒地顫動。
“這么討厭?他在易感期里,不應該很渴望我們的信息素嗎?”
“他是新一屆的聯賽冠軍,似乎一直厭惡信息素,不僅拒絕Omega的接觸,對自己也是一樣,常年使用抑制劑,才導致現在這么狼狽。”
“……很可愛。”
“哈哈……你別看他現在這么乖,等醒過來對你不會有好臉色的。”
“好想把他抱回去當做玩偶……”
“別想了。”那人捏著他的下巴,視線灼熱,冷芳攜被他盯著蹙緊了眉心,“我們需要把他帶回去。”
他被Omega輕而易舉地抱起來,一路昏昏沉沉不知道了哪里,只依稀記得后來又接觸到了Alpha臭烘烘的味道,他們的聲音張揚吵鬧。
“他是我們老大看中的人!”說著些不知所謂的話,“我看誰敢動他?!”
還有些沒有味道的人,大概是Beta,在Alpha和Omega爭執時,其中有一個偷偷用手指撫過他緊皺的眉心,又留戀不舍地蹭過他的鼻尖。
然后是另一個人,他的信息素是海水的氣味,輕柔地將冷芳攜包裹,試圖讓他松懈。但冷芳攜反而更警惕了,雖然在那種狀態下,警惕也沒什么用。
“……奇怪的腺體。”粗糙的手指擦過濕潤處,令昏沉的Alpha輕顫,冰冷的器物貼近身體,他下意識躲避,那些東西卻嚴厲地箍緊了他的雙腿。
“發育正常。而且,很有力量。”
“我一直在關注你的比賽,沒想到你被帶到了基地里,還真是有緣分。”那人輕輕地笑,手指拂過發絲,擦掉冷芳攜額頭細密的汗珠,“可你現在的狀態很差。”
后來他被帶到一間屋子里,洶涌的信息素奇異地得到抑制,冷芳攜才終于恢復了清醒,獲得了對身體的掌控權。
房間里坐著另一個人,是一個Omega,他微笑地看著自己:“歡迎來到反抗軍基地。”
這下,什么都不用再問,從聯賽上忽然的動亂再到他現在的處境,一切都了然。
冷芳攜息下談判的心思,閉上眼睛養精蓄銳,雖然不清楚反抗軍為何留下了自己,但能夠存活下來至少是好的。
他就這么被關在房間里,反抗軍沒有苛待他,房間里設備一應俱全,還貼心地擺放有紙質書籍,一日三餐定時被那個人送來。
“你可以稱呼我‘導師’。”那個人看著他低頭吃飯,淡淡說。
導師頻繁地出現在房間里,卻常常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坐著用意味不明地眼神觀察他,冷芳攜忍著不適感,盡量無視他的存在,思索接下來的對策。
想要逃跑,很難。
他現在的信息素紊亂問題還沒得到解決,腺體一日比一日敏感,肉/體也在發生變化,是不好的導向。
“信息素爆發、紊亂,你現在無法使用抑制劑,如果不和Omega結合,就只能等待基因崩潰。”導師撐著下巴看他,態度很溫和,完全不像傳聞中仇視Alpha的組織成員。
冷芳攜心下一沉,但他絕不會和任何一個人締結信息素上的聯系。
導師看出了他的抗拒,沒有再說話。
次日,大門打開,陌生的Omega信息素傾瀉而出。
他那時已經再度陷入柔弱無力失神的境地,卻仍然堅決地把入侵者趕走,那個Omega抓住他的手,像完全被信息素影響失去神智,湊過來想要親吻他的臉頰。
“行了。他并不歡迎你。”導師開口,“走吧。”
Omega執著道:“導師——”
導師嚴厲地詢問:“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這樣的Omega不知來了多少,冷芳攜守護著腺體,沒有讓任何人接近他。
一聲長長的嘆息。
“要是那些孩子有你這樣堅定就好了。”
手掌落在他臉頰上,愛憐地撫摸,冷芳攜以為又是哪個被帶來試圖和他結合的Omega,狠辣地在他虎口留下血印。
那人動也沒動,平靜地接受了他的反擊。
“我也不要,難道只有唐靈才可以嗎?”
不,不是的。
他誰也不要。
在高熱中,時間的尺度扭曲失真。
再一次,大門打開了。
……
步入之人渾身信息素形如烈焰,爭先恐后地奔向床榻上沉睡的青年,即將靠近的時刻,疏忽變得柔和,像一捧溫熱的泉水,并不灼人。
然而冷芳攜還是被驚醒了,他半睡眼睫,懨懨地想:大概是哪個不死心的Omega。
一直以來冷芳攜都很困惑,那些Omega為什么這么青睞他?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只能歸咎于信息素的影響。
腳步不緊不慢地靠近,他背對著來人,從干癢的喉嚨里擠出一聲兇狠卻細弱的吼:“滾!”
他想要驅動信息素驅趕,讓Omega知難而退,卻忽然發現他的信息素不知何時被外來者包裹。熟悉的,火焰燃燒的味道。
手掌攏在肩膀上,輕輕使力,冷芳攜平攤過來,模糊的視線里出現了Omega高大的身影。
遠超普通水準的身高。
冷芳攜艱難道:“唐……”
“是我。”唐靈蹲了下來,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告訴他,“你的身體已經沒辦法等待了,如果可以,我也想等你愿意和我接觸的時候,可是……”
冷芳攜瞪大了雙眼,模糊的色塊里,唐靈的身影異常高大,像一塊濃重的陰影壓了過來。
仿佛再一次回到花墻之下,濕軟的舌頭一寸一寸吮吸肌膚,這一次唐靈不需要再伸手箍住他的雙手,冷芳攜在對方異常強大的信息素面前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當銳利的牙齒觸碰后脖頸時,Alpha身體痙攣顫抖,不可置信地攥緊床單,眼眶盈滿淚水。
……Omega怎么能?
利齒深陷,頭腦一片空白,只余酸楚痛苦卻又快樂的余韻。
……
唐靈抬起頭,親吻冷芳攜肚臍上的汗珠。
考慮到冷芳攜的身體,他只是進行了簡單標記,并為冷芳攜做了必要的紓解,而沒有深入結合。
即便如此,Alpha還是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擦掉唇角的痕跡,唐靈咽下了異味,為冷芳攜清理身體。
一切結束后,他坐在床沿,安靜地注視睡夢中的青年。
盡管對方心理上無比抗拒,秀眉卻已經舒展,徘徊不退的高熱驅散,體溫回到正常區間。
唐靈沉浸在莫大的快樂與安心感中,那股因為基因帶來的使命遲遲未得到履行的躁動感漸漸平靜下來。
深沉的目光將冷芳攜籠罩,像等待一位即將醒來的睡美人,唐靈在等待他的Alpha睜眼。
那一刻,他會因為信息素的結合而對他產生愛意嗎?
唐靈深切地期盼冷芳攜對他展露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