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轉乾坤
“我靠, 你快起來?看微博，潘佳琪發聲明了。”
舍友急切的搖著剛躺下睡一會的李響。
李響睡眼朦朧，聞言一骨碌爬起來?, 抖著手激活電腦登錄微博, 立刻看到潘佳琪在剛剛上傳的三分鐘視頻, 竟有些不敢打開。
但是舍友可等不了，她直接就著李響的手按了播放鍵。
其他幾人也圍了過來?, 四個毛茸茸的腦袋擠在筆電屏幕前, 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聚精會神?的看。
“大家好, 我是潘佳琪。”
視頻里的潘佳琪揚著抹淺笑，眉目沒有一絲化妝的痕跡, 但看起來?比平時在媒體?上帶全妝的樣子更?顯青春，滿滿的膠原蛋白。
很難相信半個月前叱咤紅毯和熱搜的“紅裙女王”和眼前素顏淡雅的女孩是同一個人。
李響自從上次金梅花獎的紅毯被潘佳琪驚艷到后, 像著了魔似的瘋狂搜索她以前的作品，甚至連古早的采訪也沒有放過。
第一次學會了加入超話，按時打卡，跟著粉頭隨時反黑，樂此不疲, 室友都笑話她瘋癲入魔了。
事件一爆發，起初她非常震驚和不敢置信，但后援會當晚就在粉絲群里隱晦解釋佳琪有不得已的苦衷，加上這段時間?考古潘佳琪視頻和各種?各樣的采訪, 她選擇相信對方的人品，迅速投入了反黑的大軍中?, 活躍在各個營銷號的評論里。
所以從昨天到現在，她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下午她剛結束一波戰斗, 準備養精蓄銳接著再戰，就被舍友緊急搖醒。
舍友們只是以旁觀者的視角湊熱鬧，李響卻?從中?看到了很多細節——視頻是剛剛錄制的，因?為窗外天光已暗沉下來?；姐姐應該在橫店的酒店里，房間?擺設的玩偶都是她喜歡的風格，還有床邊那套護膚品，也是她一用就是十來?年的品牌
雖然她在視頻里狀態很好，不見頹唐，但像李響這樣的鐵粉立刻就看出來?潘佳琪應該是狠狠哭過，眼皮都要比平常的時候腫。
“我要向所有人說一聲抱歉。因?為我個人的私事占用了公共資源，有更?多有意義的事情遠比我這些破事值得關注。”
潘佳琪站起來?，鄭重其事深深鞠了一躬，過了好一會才直起身。
“這個視頻，是我想對網上所有質疑的聲音的一個回應。首先，我是有一個孩子，他今年五歲了。”
她直視著鏡頭，絲毫沒有隱藏和退避，斬釘截鐵的說出這句話。
舍友們哇的一聲，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看向李響。
李響面?無表情，因?為她早已從后援會那兒知道了這個實情。
“他小名是小老虎，愛蹦愛跳，最?喜歡吃比巴卜泡泡糖。他是我和孩子父親愛的結晶，是在真誠的愛意下迎來?的我的天使寶寶。”
潘佳琪說起兒子時一臉溫柔，如同天底下許許多多母親一樣，向旁人分享著自家小崽子的可愛。
“所以，說我為了不恥的目的或是愛慕虛榮生下孩子，是假的。做人小三，是假的。故意騙大眾和粉絲們立單身人設，是假的。”
她逐一辟謠著，神?情決然且堅定，每一句“假的”都鏗鏘有力，斬釘截鐵。
“我和孩子的父親相識于美國，在內達華州的拉斯維加斯領結婚證明。孩子出生后我才得知他實際的婚姻狀況，知道以后我就堅決切斷聯系，再也沒有情感上的糾葛。”
“依照我國法律，我在國外的婚姻需要在領事館認證。當時我們從未到領事館辦相關手續，分手后自然也沒有確認，所以我單方面?認為這段荒唐的婚姻在國內是不生效。而我早已在美國提交離婚申請，因?對方消極躲避行為，目前仍在訴訟解決中?。”
“我在這件事情里也存在錯誤和失誤，對法律缺少基本的認知。咨詢律師后才知道，國外這段婚姻事實在國內是有效的，只是未經過認證是得不到法律保護。所以在這里，我也要向牽扯進來?的另一位無辜的女士道歉，不求獲得你的諒解，但我必須把這句遲到的對不起表達出來?。”
“接下來?，我會采取法律手段或者其他辦法，盡快解決這樁荒唐的婚姻。目前我的確是單身，沒有欺騙大家。”
潘佳琪有條不紊的說明，態度從容，表達歉意時滿臉真摯。
李響不由放下心來?，揚眉吐氣?。她就知道潘佳琪不是那種?無恥小三！雖然她也有錯，那也是遇人不淑，潘佳琪也付出了代價！
“原來?是這樣。該不會是騙人吧？熱搜撤得好快”
舍友收到李響一記眼刀，聲音越來?越底氣?不足。
另一個舍友推了她一下，給個臺階：“你傻啊，她敢這么說肯定是又證據呀，不然把把柄送到全國人民手上？”
“也是也是”
李響把注意力放回視頻，結尾的三十秒里潘佳琪再次起身道歉。
“最?后，想對所有關心我的粉絲和朋友們說，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不能總縮在你們的羽翼下做無知的女孩，用逃避的心態解決困難。”
“我是一位母親，更?是一名演員，如果?大眾總是關注演員的家事而不是業務能力，那證明我做得還不夠好，需要更?努力提升實力。所有的批評和指正我都接著，每字每句都會成為鞭策我的荊棘，提醒我腳下每一步都要踏實和無愧于心。”
李響反復看了好幾遍視頻，尤其是最?后表決心那兒更?是心潮澎拜。
她以為潘佳琪會在鏡頭前哭訴，但是視頻里的她完全是一個成熟有擔當的大女人，更?覺得自己沒喜歡錯人。
她退出視頻，發現這條微博轉發已破十萬，熱搜竄上到了第一。
大家的評論和關注重點?都五花八門，李響從熱門的實時一條一條看下來?，大部分人都是表達了正面?積極的支持態度：
@甜甜的小草莓：哇潘佳琪是女明星里第一個敢發視頻道歉的欸，牛批。態度很真摯也沒有模糊重點?，比那些道歉只會復制公關軟文的廢柴們好多了。
@我笑拉了：語文課代表來?了。潘家琪的意思是1她有個五歲的兒子2她不是主動要做小三，是被渣男騙了3知道被騙了之后沒有跟渣男在一起，在積極的打官司要離婚4以后要搞好演員這條路。
@大頭大頭下雨不愁：已閱。沒有看稿的痕跡好評。沒人覺得她這篇公關文寫得很好嗎？邏輯清楚而且最?后還有個大立意——老娘是演員，你們關注我演技就OJBK。絕了，請的是哪家的公關？知道內情的說一下。
@佳琪的小暖壺：嗚嗚嗚我哭了半小時。姐姐好慘！渣男BISS！
@新傳娛樂今天倒閉了嗎？：哪里有什么公司來?接手公關！新傳最?廢物?的就是公關部門！看我ID！
@起司配蜂蜜：只有我的重點?是在她床頭柜的水乳嗎？沒化妝皮膚還那么好，我去下單了
當然也少不了陰陽怪氣?杠精們的“高談闊論”：
@盧大錘：呵呵，怎么辯解洗白還不是個小三？雖然說自己不知道對方已婚，但是本質就是插足別人的家庭了。
@女德大隊長：今天熱搜降得這么快，男方家里勢力真牛掰。還不是看上了權力，不然會老老實實息影去生孩子？
@北京老鋼炮：成名作還是十多年前的狗血仙俠劇，這段時間?靠營銷博眼球出位又翻紅了，可見現在的女明星啊演技不行就只會操作。哪像我們那時候
李響強忍憤慨跳過故意人身攻擊的評論，只選正常的發言點?贊。看了好一會，才心滿意足站起來?說道：“走！食堂開小灶去，我請客！”——
甘仁和氣?急敗壞扔出煙灰缸。玻璃材質撞上大理石，立時粉身碎骨。
屬下默然，低著頭不敢主動吱聲。
甘仁和在落地窗前反復踱步，越發覺得事情已超出他的控制。
一個小時前，李斯達如約的發布了第二次的爆料，引爆了激烈討論。
他正爽快著，卻?突然發現對方刪除了微博并迅速銷號，像是從來?沒存在過一般。
甘仁和親自聯系上李斯達，對方搶先暴跳如雷：“你他娘害慘我了，潘佳琪的野男人是閻老的孫子！你不想混這行了還他媽的拉我下水！別再打電話過來?了！”
他哪受過這種?氣?？一個小小的營銷號打工仔居然都敢他頭上拉屎，當下就把手機摔得粉碎。
待他冷靜下來?琢磨這件事，不詳的預感爬上了后脊梁。
甘仁和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他一直在討好的幕后政界人士的電話：
“嚴局，是我小甘。不好意思工作日?打擾您了。是這樣的，我有件事心里沒個底，您看能不能幫我參謀參謀？”
“是小甘啊。你說，什么事啊？”接通電話的人聲音懶洋洋的，帶點?漫不經心的怠慢。
“我這不旗下有個藝人受欺負嘛，就您上次也在飯桌上見過的那位，高蕙。我就幫她出了個頭，但是現在有個叫閻揚的插手了，說是家里有從政的，略有些實力，就想向您打聽打聽。”
“閻揚閻家，北京本地的？”
“是是是，本地老北京。”
“你說說是怎么回事。”嚴局的聲音逐漸嚴肅起來?。
甘仁和就撿著重要的點?，把來?龍去脈都描述了一遍。
嚴局那頭卻?沒了聲音，良久才突兀的來?一句：“你的意思是，你把閻揚的兒子、閻老的孫子給暴露到公眾眼前了？”
甘仁和這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敢滾著喉嚨輕輕嗯一聲。
“小甘，以后別打電話過來?了。以前的情分我該幫的也都幫了，你就當不認識我這個人。好自為之。”
嚴局說完當機立斷的掛了電話，再打過去已經是忙音。
甘仁和這下才真的慌亂起來?，他趕忙給平常都供著的政界大佬們都去了電話，結果?和嚴局如出一轍。
聽到甘仁和居然得罪了閻老，各個唯恐避之不及，紛紛切斷聯系。
只有個別出于惻隱之心的提醒他：“你去打聽打聽閻老的地位，而且閻老到現在只有一個孫子，你相當于把人家的祖傳寶貝拿起來?往地上cei啊！小甘，如果?我是你，我現在趕緊留點?錢給家里人，然后跑嘍！”
甘仁和在大夏天如置冷窟，冷汗愣是沒停過。
想站起來?，發現雙腿如爛泥，根本無法控制，一下子滾落在辦公桌前。
屬下趕忙過來?扶他，驚訝的發現老板的眼球布滿血絲，極為恐怖。
甘仁和想張口?說些什么，卻?感覺自己口?角歪斜，眼前發黑，只能嗚嗚嗚的發出聲音，全身抖得像篩子。
下屬忙按住他，見情況不好馬上撥打了120。
甘仁和昏死前最?后一個意識就是要是能重來?，他再也不會招惹潘佳琪！——
張咪刷著各個社交平臺，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
大多數人對潘佳琪用視頻公開的做法表示肯定，認為她有勇氣?和擔當。
至于孩子和父親的情況也是以好奇為主，畢竟潘佳琪相當于對渣男宣戰，博得了女性們的一致贊同。
潘佳琪不敢置信的看著評論。她以為孩子一曝光，自己的人生和事業都要跌到谷底萬劫不復，根本不敢想有成千上萬的人通過網絡傳達著善意和祝福。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向蕾和張咪。尤其是向蕾，臨危不懼的制定和指揮了所有的步驟，如定海神?針般震住了混亂的局勢，自己何德何能有她們兩?個大福星？！
向蕾感受到潘佳琪熱情的注視，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現在的情況，比我預想中?的好上許多了。”
說完，她狡黠一笑：“我設的最?后一炮，已經拉響了。”
報應不爽
首都機場到達大廳, 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小陳卡在航班出口的中心?位置，朝里面探頭探腦。
她無數次確認手表的時間，肉眼?可見的焦急起?來。
忽地, 小陳眼?前?一亮, 要?等的人終于出現在視野里。
來人步履矯捷, 踩著九厘米的高跟手，推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也健步如飛, 似乎把腳下的機場大理石地板當成秀場Runway；深棕色的Prada風衣隨著移動折出好看的波浪幅度, 隱約可見身材的傲人之處。
路過的外?國人不由得吹了聲口哨, 只可惜美?人兒戴了一副遮住大半張臉的墨鏡, 紅唇向下抿著，明顯看上去心?情不是很美?妙的樣子。
小陳趕忙跑到她身邊, 迅速接過兩個大箱子：“冷總，車子備好了, 就在18號出口外?面。”
冷儷微微點?了點?頭，繼續大步疾行。小陳子齜牙咧嘴推著大箱子，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氣。
看來今天?老板心?情還不算很差，不然自?己這會已經是被罵得狗血淋頭。
這三天?對公司來說?可謂是波大震蕩。在毫無預警的前?提下，潘佳琪的風波像過山車一樣上下起?伏, 在涼了和還有救之間反復橫跳。
而冷儷特地讓公關部門不做任何處理，只袖手旁觀；全公司都以為潘佳琪失去了公司的支持，多半是翻身無望。
誰知道昨晚峰回路轉，居然逆風翻盤, 口碑大轉！甚至連她之前?出演的《人民?檢察官》重播收視率有了質的提升，百度熱度直接超過偶像流量！
坐上車, 冷儷迫不及待的把外?套和墨鏡都脫下來，扔在一旁。她從包里翻出細長的女士煙, 不經意露出手上的尼古丁戒斷貼。猶豫半晌，還是熄滅了香煙。
冷儷不耐地按著太陽穴，極度缺少睡眠的她本想在飛機上補眠，卻被鄰座的小孩子止不住的哭聲魔音貫腦，搞得她額頭青筋都暴了起?來。
“潘佳琪現在還在熱搜上嗎？”
她干脆閉上眼?養神。車會直接開到公司，這幾天?堆積了一大疊亟需處理的文件。
“截止到中午十二點?，#潘佳琪澄清視頻#的排名降到十三位，沒有其?他的話題上熱搜榜了。今天?早上，《檢察日報》和人民?觀察網等官媒對這件事進行了評論，基本都是圍繞婚姻普法和女性生育權展開討論，沒有對潘佳琪發表不利的觀點?。”
小陳遞過pad，是公司輿情部門做的每日簡報。冷儷快速閱過一遍，確實暫無新的風險和危機，臉色才?好看一些。
小陳觀察到BOSS心?情有所好轉，略帶興奮的說?道：“倒是高蕙和她公司仁和影業出事了。”
“哦？”冷儷提起?了點?興趣。
新傳和仁和影業一向不對付。后者就是活脫脫的復印精在世——新傳推出養成系偶像，仁和馬上就出道young boys組合，甚至用陰招挖新傳的墻角，剽竊公司的發展亮點?。
這次潘佳琪事件，張咪猜測也是仁和影業在幕后搞鬼。新仇加舊恨，冷儷恨之入骨，巴不得甘仁和倒大霉。
小陳見調起?了BOSS的興致，更?是眉飛色舞：“兩件事，業內有傳說?甘仁和昨晚被救護車抬走，好像是腦干微量出血中風了！今天?仁和的股東們都去開會了。”
冷儷驚訝的咦了一句，隨即沒忍住噗嗤的笑聲。她迅速調整表情，不好在手下面前?太得意忘形，但眼?里仍是滿滿的笑意：“那你去打聽打聽，屬實了再告訴我。”
甘仁和這個老色批，有這一遭還真不冤枉。他私底下男女不忌，還特別喜歡用旗下藝人收買高官富豪，在業內是出了名的二流子。
“還有一件事是什么？”
“高蕙丟臉丟到奶奶家了。Elie saab運營總監在Face Book、推特、油管和微博上發了個公告，大意說?高蕙在金梅花獎穿的高定是通過不正當渠道獲得的，以后也不會跟她合作！哈哈哈哈，高蕙開創了國內首個被高奢品牌封殺的先河，現在已經是微博熱搜第一了。”
小陳幸災樂禍的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在BOSS面前?落井下石的損樣兒，訕訕的縮回副駕。
冷儷沒有注意到她的失態，打開微博。第一名果然是#高蕙 Elie saab#，熱度直逼一千萬。
第一條微博就是@Elie saab藍V賬號，簡明扼要?發表了一段文字：
“高蕙女士于第36屆金梅花獎所穿的禮服系通過不正常的渠道從我司獲取，我司認為高蕙女士與品牌所堅持風格和形象不符，強烈譴責并抵制這類惡劣行徑，今后也不會與高蕙女士及其?經理公司展開合作和商業來往，以上。”
Elie saab上一條微博還停留在2018年的新春祝福，可想而知這次品牌方是有多憤怒，不僅發了中文版抵制宣言，同時還附上在國外?社交平臺各種語言版本公告的截圖。
冷儷嘴角泛起?一絲嘲諷的笑意。
她知道效果應該會很不錯，但沒想到居然能把高蕙和仁和踩跌到時尚界的底心?，可謂一本萬利賺大發了。
經此?一事，慣會見風使舵時尚圈誰還敢用高蕙或者仁和影業的藝人？不僅再一次刺破對方血淋淋的傷口，更?要?在傷口上撒上最烈的鹽巴。
這招仍是向蕾出的主?意。
雖然明面上是由張咪向她匯報的——“希望冷總監能用人脈關系向Elie saab發公關信，說?明裙子租借的來龍去脈，最好是能在時尚圈給高蕙與仁和影業一些懲治，來分散公眾的注意力”，但以張咪的業務能力和作風行事來看，誰在背后出謀劃策顯而易見。
對手的把柄都送到自?己手上了，豈不是得好好利用？
冷儷的確托朋友找到了ES的執行公關，但她沒有以新傳的名義控訴高蕙；反而是以仁和的名義寫?了一封措辭激烈傲慢的通知信，要?求Elie Saab在全球社交媒體認領高蕙的紅毯，還故意準備了許多高蕙在金梅花上矯情做作的硬照，一并打包發了過去。
自?詡世界時尚焦點?的巴黎時裝，又豈能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反應有多激烈和憤怒，從這則公開聲明已充分說?明態度。
到此?，潘佳琪的公關危機應是能落下帷幕了。
冷儷按下車玻璃，任由冷颼颼的風鉆進來。一落地連續聽到幾個好消息，她感覺頭也沒有那么脹疼了，便?在腦內復盤整個事件的過程。
思來想去，冷儷發現無論是哪一步，背后都有向蕾的影子，她才?是潘佳琪和張咪的制勝法寶和中央頭腦。
這倆是從哪里找來這么個人才?？之前?根本沒有在業內聽說?過有這么一號人物，頗有自?己年輕時候的氣魄。
“你現在問問人事，當初是誰招向蕾進來的？”
想到這，冷儷囑咐小陳查向蕾的底細。
不一會，人事經理立即回復過來：
“是湯曼娜向公司要?了個人情，特招向蕾進來做藝人助理，沒有經過正規的面試。”
哦？又跟湯曼娜扯上聯系了？這個人還真是挺有意思啊。
湯曼娜正躺沙發上悠哉游哉的舔著冰淇淋。
剛殺青完，她放開肚皮好好吃上幾天?，完全沒有管理身材。
手機鈴聲尖銳的響起?，湯曼娜伸長去拿起?，看到來電名字嚇得冰淇淋整個打翻——是女魔頭冷儷。
蒼天?啊她該不是在我家安了監控吧？湯曼娜汗顏的環顧了四周。
“喂，冷總好”她顫顫悠悠接起?，心?里一陣打鼓。
“嗯，曼娜是剛殺完青吧？姐問你個事，你跟向蕾是怎么認識的”——
這頭的潘佳琪同樣也接到不速之客的電話。
事態已逐漸平息，三人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要?應對一大堆的訪問請求和商務邀請，其?中還夾雜著不少育兒產品的推廣、各大視頻網站爭相邀約潘佳琪上各種戀愛觀察綜藝和演員battle演技的競賽節目。
“是誰？怎么了？”
張咪注意到潘佳琪剛掛完電話，神情相當震驚。向蕾也投過去個疑惑的眼?神。
“閻揚的爸爸請我吃飯。”潘佳琪傻愣愣的揮了揮手機，似乎也還沒從驚訝中晃過神來：“不是這，他讓我飛回北京見面。”
“啊？這他媽不是鴻門宴吧？！”張咪詫異的說?。聯想到閻家的勢力，很難不去想這趟飯會不會有去無回。
“應該不是吧對話里他挺和善的，說?是就小老虎的問題跟我談談。”潘佳琪猶豫著。
雖然她有些膽怯，但是涉及到兒子的，她不得不去。
向蕾關掉電腦，原地活動活動久坐的腰，一臉輕松的說?：“去唄，我陪著你去。”
見向蕾主?動應承，張咪也放下心?來。她十分相信向蕾的聰明才?智和隨機應變，有她陪著潘佳琪，應該不會出什么問題。
“恩，那我也一起?跟著回北京，繼續處理后邊的收尾工作，順便?剛才?冷總交代讓我和你這兩天?到公司一趟，她有事要?跟我們說?。”
最好的決定
京城內環某僻靜胡同。
向蕾與潘佳琪立在一巨大的紅漆門前, 略微游移，躊躇不前。
大門緊閉著，石臺階還挺高, 一旁甚至有經過修繕的古物?上?馬石。正門之?上?有一匾, 大書著“閻府”兩個大字；要不是門口旁邊配著高檔的可視電話門鈴, 二人還真有些像穿越后來到明清的豪門貴胄之?地。
向蕾見潘佳琪沒有主動上前的意思，干脆就直接按下了門鈴。
“小蕾,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 我有些緊張。”潘佳琪局促不安的整理?了一下衣服。
這一路走到門口, 著實有點把她震住了——她們在外面下車的地方就是游人眾多的雍和宮, 但越往里走越是安靜，隱約還見有身材板正的保安在巡邏, 瞧那范兒明顯是退伍軍人。
向蕾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陣仗：“沒事，我也?有點不適應。”
“您好, 請問您有什么事？”可視門鈴傳來?和善的聲音，向蕾在這頭看?不見門鈴后之?人的樣貌，但聽起來?應該有些年紀。
向蕾讓潘佳琪站到她身邊，回道：“我們是受閻老?爺子的邀請，到貴府上?做客。”
那頭的聲音瞬間熱情了起來?, 想是早已接到吩咐：
“稍等片刻，大門會自動打開。您二位進門后往左拐，穿過走廊就能?見著大廳了。”
“嗒拉”一聲響，紅漆大門緩緩露出?個縫。向蕾使勁推開, 映入二人眼簾的就是座影壁，刻著精致的松竹梅, 中間油好了二尺見方的大紅福字。
她們順著指示往左，走過一道頗有江南風韻的抄手游廊, 才見到正面廂房的一角。
拐過彎，赫然是開闊的露天小院。天井院中栽了三四?株老?槐樹，在這初夏時節，槐花香氣滿園，游廊邊的紫藤花輕輕搖著花瓣，映照著灰瓦白墻，獨立于世?俗煙火之?外。
再往前，有孩子的笑鬧聲從近處傳來?。
潘佳琪馬上?就認出?聲音的主人，腳下快步朝中央走去，三五下就把向蕾拋在身后。
院中一小男孩似乎在跟誰放風箏，跑來?跑去弄得滿頭大汗，仍樂此不疲。
潘佳琪一見是他，眼睛放出?了精光，大聲的喊道：“小老?虎！”
小男孩被突如其來?的喊叫聲所吸引，回頭去望，就看?到了潘佳琪。
他歡呼一聲就一頭沖了過來?，潘佳琪忙蹲下打開懷抱穩妥的接住兒子，緊緊摟著不肯撒手。
小男孩也?乖乖的任由她抱，小腦袋枕在她的頸窩里。
良久，她才松開小老?虎，捧著他的小臉蛋擦掉他腦門的細汗，滿眼都是心疼：“怎么玩得一頭的汗，得趕緊把衣服換了，可不能?感?冒。怎么見瘦了點？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飯呀？”
閻立虎眼睛亮亮的看?著她，響亮的喊了一聲：“媽媽！”
潘佳琪下意識哎的應了聲，馬上?回過神來?，不敢置信的抓著兒子的小胳膊：
“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媽媽！”難道不對嗎？但是是爺爺讓他今天見到漂亮姐姐要叫媽媽的。
男孩小小的腦瓜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他會有兩個媽媽，但是漂亮姐姐比另一個媽媽對他好多了！會每天晚上?給他打電話講故事，哄他睡覺，還會送好多好多玩具給他！
不像另外一個媽媽，爺爺在家的時候才會對他笑，永遠都是下午才起床，晚上?不見人，有時候惹她不高興了還會偷偷掐他，可疼了。
全家人都要聽爺爺的，爺爺讓他管漂亮姐姐叫媽媽那肯定沒錯！
潘佳琪頓時淚如泉涌。她又怕嚇到孩子，只胡亂的抹去淚花，滿嘴哎哎哎的應著，恨不得讓兒子把從出?生長?到現在的份都叫回來?。
小老?虎見漂亮姐姐流眼淚，小心地從隨身的小兜兜里掏出?紙巾，幫她擦去淚水，口中還念念有詞：“不哭不哭，眼淚是珍珠。”
弄得潘佳琪又好笑又心酸，往小老?虎肉肉的臉頰上?狠狠的親上?好幾口。
向蕾倚在游廊的柱子上?，欣慰的笑看?這一幕，眼角也?有些濕潤。
“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辰。”
她忽聽見身后傳來?一句詩吟，扭頭看?去，是位老?人家。
他蓄著一縷山羊胡須，滿頭銀絲，頭發梳得極為整齊；濃眉下有一雙深邃的眼睛，明亮有神，年輕時想必也?是副好相貌，女孩夢里的星辰。
向蕾忙躬身問好，這等氣質，應該是這座院子的主人：“您好，閻老?先生。”
閻老?微笑的點點頭，轉而朝院子加了一聲：“虎子！”聲如洪鐘，與青年人無異。
“爺爺！”閻立虎又奔了過來?，抱住老?人的大腿，好奇的望著陌生人向蕾。
潘佳琪也?跟著，見到對方后局促不安的問好：“閻老?，您好。我是潘佳琪。”
“小潘啊，我知道是你。這兩天家里播放著你演的檢察官呢，小丫頭瞧著比電視上?顯年輕。”
閻老?看?出?她的緊張，故意提了幾句題外話。
他拍拍小虎子：“虎子去找四?嬸玩去好不好？爺爺有話要跟你媽媽說。”
小男孩應聲而去。潘佳琪這才明白，讓兒子認她居然是閻老?親自決定的！
她又是感?激又是困惑，想著自己?今天是來?談判的，氣勢不應該再弱上?一截；但閻老?看?上?去慈祥友善，似乎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
“咱們也?別站在這了，跟我到正廳喝口茶吧。”閻老?在前面領頭，步履矯建。
三人一同跨入正廳里，只見滿屋古香古色的擺件，但也?在里屋專門辟了一塊地方，玩具堆得滿滿當當。
向蕾見白墻上?還有涂鴉畫畫的痕跡，心下了然。
閻老?引著她倆在茶座前坐下，不慌不忙地倒茶：“也?不知道你們年輕人喜歡喝些什么，我就泡了些武夷的烏龍茶。”
二人接過，茶香四?溢，入口甘甜。潘佳琪灌下一大杯熱茶，人也?有些放輕松，講話不再磕盼：“閻老?，您讓小老?虎叫我媽媽是什么意思呢？”
閻老?拿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沒有正面回答：
“小潘，你先告訴我怎么跟閻揚那個敗家子認識的？”
潘佳琪也?不好直接回絕，直接原模原樣的把之?前對向蕾說過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閻老?起初仍是好整以暇的傾聽著，越聽到后面臉色愈是陰沉，最后重重的放下茶杯，神色不虞。
向蕾冷眼旁觀著，見老?人不像作偽的樣子，心里對他又高看?幾分。
想不到上?梁正下梁卻歪，到底怎么養出?個廢物?兒子呢？
“小潘，這事是我閻家對不住你。”閻老?沉吟許久才緩緩開口：“當初閻揚把孩子帶回來?，只說是在美國讀書時通過試管技術生的，旁的沒有再提。他們夫妻結婚多年一直未有生育，卻不聲不響的領了個孩子回來?，但看?到虎子和小時候的閻揚是一模一樣，倒也?不曾懷疑。”
“要不是這幾天鬧得沸沸揚揚，我還真不知道這個混蛋干出?這等荒唐事！”
閻老?疾言厲色，手重重捶了茶盤一下：“這件事是我閻家對你不住，你放心，我必會有一個交代。”
“閻揚那邊，我會讓他好好配合你辦好法律程序，他要是不聽，你只管告訴我，老?子打斷他的腿。”
閻老?雖在政壇上?地位頗高，但年輕時也?是在部隊磨煉出?來?的，說到狠處仍可見軍人的殺伐之?氣。
“閻老?，恕我打斷您。其實我們最想知道的，就是孩子今后撫養問題。”向蕾見縫插針的，這也?是今日二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潘佳琪點點頭，期待又惴惴不安的追問：“小老?虎都快上?學了，我不想讓他對這個世?界產生不信任和疑惑，畢竟同時存在兩個媽媽，被別人知道只會覺得荒唐。”
閻老?這次的邀請也?正想解決問題：“我跟閻揚也?說清楚了，他正在辦理?離婚。當然，無論這王八蛋以后是不是再娶，都和虎子沒關系，他只有你一個親媽。”
潘佳琪聞言舒了一口氣。閻老?接著說：“至于虎子跟誰的問題”，她的心又提了起來?。
“小潘，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什么對孩子是最好的。我這幾天也?看?了你的作品和在金梅花獎上?的感?言，感?受到你是真心熱愛演藝事業，很自豪自己?能?繼續作一名演員。”
閻老?語重心長?的說道，眼神穿過門簾放到開懷大笑的閻立虎身上?，滿是慈愛：
“也?許你現在能?脫口而出?要兒子不要事業，或者兩者都要捏在手里，但你真的能?做到兼顧嗎？放棄事業真的不會后悔嗎？”
潘佳琪低著頭沉默，心里也?在天人交戰。
演員這個職業注定了要顧此失彼，一拍戲就是三五個月，小老?虎不可能?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他需要像正常的小孩一般長?大；自己?當然可以終止事業，一心一意的陪兒子，但她真的不能?問心無愧的說出?“以后我不會后悔。”
“如果你同意，我會讓虎子單獨跟我的戶口，也?跟著我一起住在這里，教?育和做人的道理?由我來?教?，不會讓閻揚再靠近他；你要來?看?望他、帶他去哪里玩，我不會阻攔，而且非常支持。”
“我現在呢，也?是半把黃土埋到脖子時間不多了，你就當同情同情我這個老?人家，讓虎子再多陪我幾年吧！”
閻老?曉之?以情，說到激動處話語中透出?一絲哽咽。
向蕾看?向潘佳琪，見她滿臉糾結，手緊緊抓著茶杯不放。
潘佳琪左思右想，腦子一團混亂。忽地，窗外閻立虎開心的哈哈大笑聲傳了進來?，她出?神聽著，面上?也?不自覺地泛起了一絲愉悅的笑。
良久，她終于下定決心，對閻老?說道——
新的征程
“所以就這樣？沒有狗血的豪門權謀大戲和哀切的苦苦求情, 閻老就讓你把孩子帶出來了？”
潘佳琪和張咪坐在游樂園的長椅上?，各拿著一支草莓味的甜筒，齊齊晃蕩著腿, 悠閑的享受休息時光。
“是呀, 閻老是一個很明事理的老人家, 我們聊了很多。”
潘佳琪舔了一口冰激凌，讓甜蜜在味蕾里爆炸開來。
甜食果然能?讓人身心愉悅, 剛才?還在?苦大仇深的張咪不由地也增添了些笑容：
“既然你已經作出決定, 我們肯定會一心一意支持。”
潘佳琪望著遠處向蕾和小老虎的身影, 不自覺地綻放出溫柔的笑意：
“嗯, 我想清楚了。這樣做對小老虎最好。”
與潘、張二人安逸不同，向蕾要被繞暈了。
她活到現在?后悔的事情極少, 但答應閻立虎陪著他坐旋轉木馬絕對算得上?是其中一件。
而且還連續坐了三?次！向蕾緊緊把住旋轉木馬的頭，怕下一秒要一頭栽倒在?轉盤中央。
偏偏小男孩還一直在?發問：“向姐姐, 為?什么旋轉木馬會動啊？”、“向姐姐，你跟著我媽媽是做什么的呢？”、“向姐姐，你看?過小豬佩奇嗎？會講故事嗎？”
向蕾原本覺得閻立虎挺可?愛的，但是眼下沒力氣喜歡對方了。
“媽媽媽媽！向姐姐好弱，才?轉了幾圈就不行啦！”
閻立虎興高采烈的朝潘佳琪奔過來, 手上?還強牽著暈頭轉向的向蕾。
向蕾為?了防止他摔倒，只好也跟著小跑過來。一路上?踉踉蹌蹌的，像個被放了氣的熱氣球。
撲哧，潘家琪和張咪觀賞完整的這一幕都笑出聲。
尤其是張咪, 這還是認識向蕾以來第一次見?到對方這么狼狽，簡直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得東倒西歪的。
向蕾也沒功夫和她們計較, 連忙拿起礦泉水一頓狂灌，才?感覺惡心消退了一些：
“太?可?怕了, 我寧愿考十次法考都不會再坐一次旋轉木馬。”
潘佳琪聞言，抱著小老虎更是樂不可?支，笑出眼淚水。
小老虎偷偷朝向蕾做了個鬼臉，向蕾吐舌回敬。
笑過之后，張咪抱著肚子哎哎的緩不過勁：“我和向蕾要回公司一趟，車和吳師傅就留下來，你按時把小老虎送回去吧。”
閻立虎聽?到媽媽要送他回爺爺那兒，立馬把頭埋進她的懷抱里，但什么都沒說?，隱隱聽?到些許細微的抽泣。
潘佳琪心疼的摸著他的頭，悄聲說?：“媽媽答應你，再過一個禮拜就回來了。”
她最終和閻老達成了一致的意見?。
潘佳琪舍不得孩子，想把小老虎時刻帶在?身邊，但是工作的關系，注定不會讓小孩子得到個幸福的童年；但她也不能?冒然的辭掉工作退出娛樂圈，因為?潘佳琪不僅是一個人，更是一個商品、一個團隊在?幕后運營，她要是決然的放棄，身后無數人會因她產生巨大的不利影響。
在?再三?的權衡下，她決定讓閻老繼續撫養小老虎。同時，閻老也同意全部的撫養權限，只要潘佳琪回北京，就可?以自由的陪伴孩子或接孩子一起住。等閻立虎長大了，由他自己決定跟誰一起。
今天潘佳琪是傍晚的飛機，得回到橫店把《錦繡繪良緣》最后幾天的戲補拍好，才?能?趕回來看?孩子。
閻立虎悶悶的嗯了一聲，抬起頭來依戀的看?向潘佳琪，自己用小手抹去眼淚。
張咪和向蕾不忍打?擾這一幕天倫，默默的往出口離去——
“冷總監找我們有什么事？”二人坐在?網約車的后排，向蕾見?張咪不自覺的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少見?的有絲緊張。
張咪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打?亂了思考，她也正想著這個問題：
“她在?電話里沒細說?。你說?該不會是秋后算賬吧？！”
張咪想到從入職到現在?冷儷的行事、管理風格，瞬間感覺背上?涼颼颼。
“到時候冷總監要是真?怪罪起來，你就都往我頭上?推。”她強打?起精神，反而安慰起向蕾。
這次的風波本來也是她和潘佳琪隱瞞育兒事實為?最大的導火索，和向蕾沒什么關系，可?不能?讓冷儷看?低了向蕾。
向蕾聳聳肩。她并沒有什么擔憂，只單純好奇新傳娛樂的大佬召見?她是所謂何事。
“高蕙被ES發全球公告那件事你是原原本本按我的建議跟冷總匯報的嗎？”
其實還有一件事困擾著向蕾，就是ES公關極其少見?又憤怒的專門制裁國內藝人。她計劃這招的出發點，只是想讓仁和影視在?時尚領域受到教訓，如果能?轉移些注意力就更好，而不像現在?發生的效應，活生生把事情弄大了。
張咪有些疑惑：“是呀。你的意思是后面有這效果是冷總她弄出來的？”
話畢，她自己也有了答案：“應該是了這也挺符合冷總的風格。”
她在?公司快五年了，冷儷的作風一向是以結果論，不管中途有多么坎坷，只要能?達到預期結果，用什么手段也在?所不惜。
向蕾沉默了下來。在?ES發出通告后，她特地去找國外媒體?和時尚雜志對此事件的評論，毫不意外的都被上?升到對整個中國時尚圈的嘲笑和不恥。
畢竟近十年也沒有哪個國家的藝人被高奢品牌指名道姓的封殺，高蕙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在?全球都“出圈”了。
尤其是油管上?的評論更是侮辱不堪，笑話華夏自稱數千年的禮儀之邦，卻偷摸行茍且之事，又扯出經紀發展初期，國人用國外品牌造型打?版，制作大量山寨侵權衣服。
國內一向尖牙利嘴的時尚大V們也齊齊噤聲，不好反駁。在?外人眼里看?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他們可?不會客觀評價看?待個人的錯誤是非，只會跟整個國家劃上?等號。
張咪也瞧出了向蕾的不贊同，但她深知手中無權，即便有再強的主見?和看?法對工作都毫無益處，故而轉移了話題：
“這次如果要論功行賞，你有很大的可?能?要升職，不會再跟著琪姐。”
向蕾知道張咪的心思，也順著往下說?：“應該是吧，只是不知道接下來會是怎么個光景”——
“冷總”助理小陳敲了敲總監辦公室的門，得到回應后打?開：“張咪和向蕾到了，您看?？”
“讓她們進來吧。”冷儷啪的一聲合上?文件夾，按了按太?陽穴。
這是一間寬闊的獨立辦公室，在?CBD寸土寸金的租賃價格里，稱得上?是極為?奢侈的配置；正中央靠墻只擺設一張長長的后現代風格輕奢風格皮藝辦公書桌，配著張大氣的老板椅，她整個人明明是陷在?椅子里，但完全不會覺得壓不住場，反而油然升起一股霸氣。
張咪率先打?開門，鞠了個躬。冷儷點頭，視線隨即落到跟在?她身后進來的向蕾身上?。
只活在?對話里的向蕾，終是見?到了廬山真?面目。她身材高挑，個頭比張咪還略高一頭，細致烏黑的長發披于雙肩之上?；剪裁適宜的白T加闊腿褲，簡單粗暴的把她傲人的長腿展示出來。
她只是站在?那里，筆直而優雅，渾然有種生人勿近的氣質。
向蕾注意到一股灼熱的視線，才?抬頭起來，視線和冷儷對上?。她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勾起職業的微笑。
冷儷和她想象中的幾乎一樣。氣場十足，鋒芒銳利如劍出鞘，是上?位者的姿態；她似乎特別中意Prada，一身黑白灰職業套裙，襯出成熟風韻的好身材，尤其是領口的扣子解開了一兩顆，形成V領的線條，豐盈處隨著她的肢體?若隱若現。
當?向蕾抬眸，冷儷有些出乎意料，她對向蕾的第一印象瞬時有些改變。
原本以為?這個足智多謀的女孩，自然有股天之驕子的傲氣；但兩人眼神一相逢，向蕾坦率又真?摯的看?著她，眼珠黑亮深黝，像是被水浸潤過會發亮的黑寶石，沒有一絲諂媚和討好的庸俗雜質。
“你們坐。”冷儷迅速回過神，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
三?人就坐，張咪局促不安的先開口：“冷總，這件事是我決策的失誤，沒有把重大因素向公司披露”
“張咪，你待在?新傳也滿五年了，但是我怎么覺得你還是沒什么長進呢？”冷儷毫無笑容，眼神像抓捕獵物一般盯著她。
“呃，我”張咪支支吾吾起來，在?向蕾面前被批，她更是難堪。
冷儷見?狀也沒有再追問，輕敲著桌子：
“你知道我也是獎罰分明的人。這次公關處理得還算到位，勉強能?將功補過。年底晉升中級我也不會壓著你，但是否能?拿到我的贊成票，要看?你在?剩下時間里的努力。”
張咪大喜過望，本來抱著做縮頭烏龜被罵得狗血臨頭的決心來的，但沒想到女魔頭居然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了：“謝謝冷總！接下來的工作我會更努力的！”
向蕾也露出笑容，真?心為?張咪開心。辦公室內沉悶的氛圍一掃而空，頓時緩和下來。
“至于你向蕾。”冷儷轉向她，神色玩味起來：“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啊。”
向蕾被點名道姓，不免有些不知所措，一時不知該回些什么才?得體?。
“冷總，向蕾非常有才?，在?這次事件中基本上?都是她拿的主意，并且商務溝通能?力很強。阿琪，哦不潘佳琪在?視頻中特地擺放在?床頭的那套品牌水乳，是向蕾的主意。視頻上?線后，果然產生巨大的廣告效益，昨天品牌商有接洽，希望能?合作一個季度的品牌大使，也是向蕾去談判，還拿到超出原報酬50%的推廣費。”
張咪說?向蕾的“功績”起來口齒伶俐，滔滔不絕，頗有些推銷自己家的小孩那種自豪感。向蕾在?旁邊越聽?越不自在?，偷偷踩張咪了一腳暗示她趕快住嘴。
張咪正說?到興上?，突然一陣疼痛，直接喊出聲：“向蕾你踩我干什么？！”
向蕾扶額尷尬，更說?不出話。
冷儷笑容逐漸擴大，眼神閃過一絲精光：“向蕾，你可?越來越有意思了。”
兩個新手的相遇
要不是辦公桌上擺放著冷儷和一名男性甜蜜親吻的合照, 向蕾真的要以為她是對自己一見鐘情?了。
冷儷含笑盯著眼前十分沉得住氣的向蕾，滿意度直線上升。
不卑不亢，也不像旁人急著阿諛奉承。雖然略顯稚嫩, 但應對突發事件能臨危不亂, 而且悟性很高。
雖不是學公關營銷類專業出身, 仍然能夠用邏輯思維能力破開一道道關卡，遠比新傳目前絕大多數初級經紀人們要好上許多。
只是性子還軟了些, 做事喜歡留余地。罷了, 這也是高材生?的通病, 抹不開面, 非要做個?體面人。
冷儷想到自己剛入行時?也和?向蕾一樣，逢人留三分情?；但她在這上面翻過太多跟頭吃了許多虧, 漸漸養成了心狠手辣的性子。
她不由?得有些愛屋及烏，表情?一舒, 笑著說道：“留你下來，是有好事要跟你分享。”
向蕾支起耳朵。沉穩如她，但面對前程發展，不免也有些好奇緊張。
“你雖然?沒在臺前邀功，但我知道以張咪的本事不可能在兩三天里做到翻盤。”冷儷毫不留情?的點評著張咪：“湯曼娜那里我也了解過來龍去脈了, 她對你的評價非常高。”
“但是對曲一鳴你能反手送他入獄，為什么對仁和?與高蕙還想著留一手？”
冷儷意味深長的問道。要不是她親自問過湯曼娜，還真以為向蕾只是只聰明的小白兔；其實不然?，這小妮子切開也是個?黑的, 只是有選擇性的做與不做。
向蕾有些愣住，她沒想到對方做背調居然?挖得這么深。她斟酌著回答：
“曲一鳴的確存在不法行為, 法不阿貴；同時?，他干的勾當和?為人品性, 不僅嚴重?影響劇組和?演員，長期以往，會有更多的業內人士有樣學樣，把違法當做行業潛規，讓整個?產業鏈的生?態往惡性循環發展，中國電視劇會日漸式微的。”
向蕾語氣斬釘截鐵，這也是她當初為什么下死手的最大?原因。
人類最大?的劣根性之一是容易被潛移默化。尤其是娛樂圈這類灰色邊緣很多的產業，必須時?刻得刀刃向內、刮骨療毒，不能讓像曲一鳴這樣的人渣吸附在電視劇行業的參天大?樹上，逐漸侵蝕內里，日積月累必將爛至骨髓。
她不是圣人，也抱有一點私心——不忍看到卓宜生?前心心念念的烏托邦變得如此難堪和?污穢。
這個?回答出乎冷儷的意料。她若有所思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
“所以你覺得高蕙與仁和?沒有觸碰到你的底線，就可以小懲大?戒的放過？”
未等向蕾回答，冷儷正?顏厲色叱道：
“你是慷他人之慨，虧自己的情?！你有沒有想過，這一系列的事如果?沒有成功解決，會是個?什么下場？你無非是離職再就業，但是潘佳琪和?張咪會斷送職業生?涯，就算冷藏幾年讓公眾慢慢淡忘，但是污點會一直烙在腦門子上。”
她說到興起，語速更是飛快：
“而對公司造成聲譽、名譽上的損害是不可逆的！尤其是時?尚這塊，公司很努力才在幾年時?間?里搭上一點人脈，要是被仁和?得逞了，全公司藝人就等著兩三年內接不到任何?封面以及要支付巨額租借時?尚資源的費用！”
見向蕾沉默不語，冷儷情?緒漸也緩和?下來。她起身繞到向蕾身后，雙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安撫似的拍了拍：
“我說這段話，不是在追責，而是想告訴你，身處什么位置就得牢記自己的立場。別人陷害你的時?候，可沒想過給你留個?后門。經紀人這個?行當，可容不下婦人之仁。”
向蕾聽懂了冷儷想傳達的意思。新傳奉行錙銖必較有仇必報，所以當冷儷抓住了能讓對方萬劫不復的把柄時?，就會加倍的利用，以牙還牙。
但她眼前接連閃過一條條油管視頻下和?雜志里尖酸刻薄的評論，還是沒憋住這口?氣，心下一橫：
“但我覺得您的做法無疑是殺雞取卵。高蕙一事從公司的角度上看，的確是大?獲全勝；但是從國際形勢上看，中國卻丟失了重?要的陣地。現在國外對ES公告的態度，幾乎都是批評和?看笑話，我們的做法讓近十年來堅持原創、勤勤懇懇，努力在國際上改變“抄襲”、“行為不端”刻板印象的中國時?尚工作者們的成果?，一夜之間?付之東流。”
向蕾一口?氣說完，心里異常暢快。她當然?知道順著冷儷的觀點，再隨意奉承幾句認個?錯，場面不會像現在這般寂靜和?尷尬。
見冷儷面無表情?坐回椅子里，久久不吭聲，向蕾已經做好被辭退滾蛋的準備。
而冷儷確實有些被向蕾的觀點詫異到。
在行業沉浮久了，大?家都會產生?一個?盲區——只做好眼前的事，謀最大?的利，極少有人會橫向對比整個?行業的發展格局。
所以向蕾說的因ES高定禮服一事在國際上產生?不良的影響，她并不知情?，乍然?知曉，突然?有些被鯁住。
但同時?有些感慨，這也是她職業生?涯里遇到的第一個?如此獨特?的新手，不禁更多了些愛才之心。
良久，冷儷才開口?說道：
“向蕾，你是一個?會思考、有大?格局的人。但我希望你把智慧用在經紀工作上。你我只是一盤大?棋局上的棋子，移動和?后退都由?不得隨心所欲。”
這已經是在給她臺階下了。向蕾即使和?她觀點不同，但明白冷儷的善意，遂乖巧的點了點頭。
冷儷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夾，示意向蕾接住，邊說道：“你不用再跟著潘家琪，我對你另有安排。你先打開看看。”
向蕾疑惑的打開，首頁是一份十分簡單的簡歷。
簡歷上的人叫連霄，男，25歲。獨立音樂人，伯克利大?學休學中。
旁邊還貼有張大?頭照——照片里的男人戴著毛線帽，劉海長長的幾乎遮住雙眼。
他雖注視著鏡頭，但眼睛失焦毫無光彩，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剪斷尾巴的爬山虎，愁眉鎖眼郁郁寡歡。
再往后翻，就是他曾經發行過的單曲和?演出的一些照片，零零散散的。
“這是？”向蕾快速瀏覽完全部?信息后問道。
冷儷笑瞇瞇撐著腮：“連霄是公司重?要股東之一連世凱的兒子。他想做音樂，所以連總把他托付給了公司。但是你也知道，新傳的藝人主?要是以演員為主?，在音樂方面沒有太多經驗和?資源，加上這小子性格相當難搞，把我手上的初級經紀換了個?遍都搞不定，所以——”
她故意沒接著往下說，端起咖啡嘬了一小口?，賣個?關子。
向蕾識相的接過：“所以您打算安排我做連霄的經紀人。”
“沒錯。”冷儷一拍掌，又拿出一張紙：“因為你優異的表現，公司破格提拔你為初級經紀，歸屬經紀四組，這是你的任命。”
向蕾起身想接過，但冷儷又往回一抽，夾在指縫間?：
“新傳是一個?以實力說話的地方。你干藝人助理不到一個?月，就無視需要兩年的資歷直接提拔到經紀人的身份。而跟你同在一組的，都是辛辛苦苦熬了幾年才出頭，你要當得起我對你的厚望。”
向蕾微微一笑，直接奪過任命書：“還從沒有人對我失望過。”
冷儷莞爾，伸出手指搖了搖：
“小姑娘，不要太過自信。小心連霄就是你的滑鐵盧。對了，你之前看過真人秀嗎？”
“很少。”
“那你接下來的日子將會非常忙。第一，你要盡快拿到《文化經紀人證》，才算合法上崗；第二，多研究研究各類真人秀吧，因為你的第一份工作”
冷儷想到未來會出現雞飛狗跳的場面，笑意更盛：“就是跟著連霄一起上綜藝真人秀。”——
“什么！我沒聽錯吧？蕾蕾你要上電視啦？噗哈哈哈哈！”
電話那頭，程小瑜滿口?西蘭花都噴了出來，笑到打鳴。她完全可以想象到向蕾的冰山臉在鏡頭前強顏歡笑的樣子。
向蕾皺著眉，把手機拿遠了點：“你好吵，小聲一點。”
京城的四月天仍有些冷冽。她剛從演出行業協會遞交完報名材料出來，一陣涼風吹過，向蕾裹緊了大?衣，邊和?程小瑜通話。
“哈哈哈哈，好嘛我不笑啦。是什么節目？你快跟我說說！”
向蕾苦苦回憶那個?拗口?的真人秀名字：“好像叫什么《登場了！明星和?經紀人》，獼猴桃臺自制的網綜。選了國內六個?知名的經紀公司，全方位記錄不同風格藝人和?經紀人搭檔工作的幕后狀態，目的是為了讓大?眾了解這個?行業吧。”
程小瑜哇的一聲，開心的說道：
“也很不錯啊，目前市場上沒有這類的真人秀節目，要是做得好，關注度肯定很大?！”
向蕾嘆了一口?氣。與其拋頭露面，她更想隱在幕后穩坐釣魚臺。但是她當時?被冷儷用激將法吊起來，又不好意思收回夸下的海口?，只好被迫趕鴨子上架。
今天還是她第一次去見連霄。她昨天連續打了對方十八個?電話，仍然?未接，向蕾決定去他的公寓里看看。
“你是要帶哪個?有藝人？我知道嗎？長得帥不帥啊！”
“還沒出道，看照片還可以，不知道真人怎么樣。先不說了，我這邊有些事。你明天進?組是吧？到時?候我抽空去看看你。”
“好，一言為定！那我掛啦。”
向蕾到達連霄的住處，是三環一高檔居民樓；面對緊閉著的公寓大?門，先是輕敲了好幾下，又改成重?重?的拍門，屋內始終沒有反應。
冷儷交代?過，如果?連霄不接電話也不應門，可以直接按門口?的電子鎖進?去，密碼是54321——
連霄是被開門聲吵醒的。昨晚喝了點悶酒，都沒能堅持回到床上，就直接在沙發睡死過去。
他斯的一聲發出痛呼，頭疼得幾乎要裂開，感覺空氣都扭曲了起來，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連霄隱約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咿呀呀呀的說話，但是痛感讓他完全不能正?常分辨來者何?人；突然?想到家里人都不知道這個?房子的密碼，自己也沒請過保潔，那眼下這個?人肯定是小偷沒跑了。
他強打著精神，勉強分辨出個?人影。宿醉壯人膽，連霄憋著股力氣，一頭撞了過去，想把壞人制服。
來人卻輕輕松松的毫無反應，待他快沖到跟前，利落地伸出腳來直接把他絆倒。
連霄臉朝下摔了個?狗吃屎，順帶眼前都是小星星。
他翻過身捂住鼻子，想爬起來發現力氣全用光了。
連霄悲憤的問道：“你他媽誰啊？”
只見絆倒他的人摘下口?罩，露出個?忍俊不禁的微笑，伸出手來：
“你好，我是你的新經紀人，向蕾。”
君子賭約
連霄胡亂擦了一把臉, 略有些局促的坐在向蕾的對面，鼻子上有道被撞擊的紅痕。
他?思緒亂七八糟的，還沒從剛才的烏龍中緩過神來——眼前這個自稱是他?新經?紀人?的女孩子, 正?笑吟吟的看著他?, 也不主動說話。
連霄是個大近視眼, 向蕾在?他眼里只是一個模糊人影輪廓。
但他?又不好意思顧自返回睡房找眼鏡，畢竟要在?亂七八糟的臥室找到, 估計得花半個小?時。
向蕾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連霄。
唔, 頭發自然卷, 上翹的弧度有些小?可愛；沒有劉海的遮擋, 臉型比照片上要硬朗許多。濃眉單眼皮的，初瞧著不扎眼, 但越看久了會覺得整個人?很舒服，像一道飯后冰檸檬, 可解膩。
連霄見對方?不說話，總是盯著他?看，耳朵騰地紅了起來。
他?下意識摸摸頭發，喏喏開口：“那?個對不起啊，我以為你是小?偷呢。”
人?畜無害的小?白?兔一只?。向蕾觀察完畢, 調侃地回道：“沒事，摔疼了嗎？”
連霄鼻子火辣辣的。連他?都驚訝于?自己蟑螂體制，摔這么狠都不見流血。
“你是不是高度近視啊？”
向蕾看簡歷照片還以為連霄走的是憂郁高冷風格，但見他?朦朧迷茫的眼神, 就明白?真的只?是個美麗的誤會。
連霄實在?無法忍受半瞎的世界了，顧不上被向蕾踏入隱私的羞恥感, 他?請求道。
“嗯。那?個你能幫我到房間找找眼鏡嗎？開關在?進門的右墻上。”
“好。”
向蕾打開他?的臥室。好家伙，這是垃圾場吧？！
地上沒有一塊能站人?的地。床邊堆著一大摞未洗的衣物?, 甚至有條灰色內褲大剌剌的掛在?床頭架上；各種類型的飲料、礦泉水瓶呈天女撒花狀的散落房間各處，向蕾發誓她真的看到地上有個面包長滿了綠斑，整個房間有一股說不清的難聞氣味。
她捏著鼻子，靠近床邊，極力忽視那?條好像在?招著手的內褲，取到了眼鏡。
“喏，是這副吧？”向蕾從生化危機逃出來，還有一點?恍惚。
連霄迫不及待的戴上，世界又重現光明。他?這才瞧清向蕾的長相——年紀很輕，束著高馬尾，長相嘛光說好看有些膚淺刻薄？不，這是貶義?的連霄苦思冥想找出最適合的那?個詞：
“凌厲，對，你長得很凌厲。”糟糕，自己怎么脫口而?出了！
向蕾莫名：“哈？”這位大哥，第一次見面就這么實誠不好吧。
連霄連忙一陣道歉。
哎，和人?打交道真是太麻煩了，有這功夫還不如?多寫寫歌。昨天明明是想喝點?找靈感，他?按照網上人?說的二鍋頭兌點?漓泉，不到二兩就暈厥過去了不行，待會一定要去舉報不實消息。
向蕾見他?眼神渙散神游天外，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都不見回神，頗感到好笑。
原來這就是冷儷口中說的“難搞”——連霄分明是個內心戲很卻張不了嘴的鋸嘴悶葫蘆+悶騷男合體。
“那?個”向蕾環顧了一下四周，環境不比他?的臥室好上多少，茶幾上都是撕開過的零食袋子和酒瓶：“我看你履歷，伯克利的作曲專業，休學狀態，你在?Gap Year？”
“對，跟學校申請休一整年回國。”
國外大學生經?常會選擇Gap Year（間隔年）暫停學業，外出旅行或者實習充電再返回校園，學校也會保留學籍，不扣學分。
“你是在?哪里做音樂？家里還是工作室？”
向蕾見他?公寓除了最簡單的家具外顯得空空蕩蕩，要不是事先知道他?富二代的身?份，不然還真會以為是個窮光蛋。
“在?那?個房間。”連霄指著臥室的對面，那?里放著他?全部寶貝家當?。
“介不介意我去看看？”
我想說不介意都不行吧你老人?家不是已經?在?往房間走了嗎都快靠近門把手了好不好！連霄在?心里馬景濤式咆哮語氣吐槽，而?且還不帶標點?符號。
但他?面上仍是懵懵的：“呃，你看吧。”
好恨，可憐無助但是說不出口的自己。連景濤先生捶胸頓足。
向蕾毫不客氣的打開房間。嚯，像是走進了一個新次元——整個房間從地板到墻都貼滿了隔音材質，完全把門外的聲?響都隔絕開來；主人?頗為細心的打造了滿屋的氛圍感應燈，藍白?紫紅交叉閃爍，很有爵士音樂酒吧那?種愜意的氛圍。
連霄應該是把最大的房間打造成了制作室加錄音室，小?提琴、吉他?、貝斯整齊的放成一排，干凈整潔，不見一絲灰塵；主鍵盤和電子琴連外行的向蕾看著都覺得是高級貨，他?居然還奢侈的搭出一個轉門錄人?聲?的隔斷。
這個音樂之房跟門外格格不入，完全打破向蕾剛對他?下的“邋遢”的Tag。
“這兒的衛生是你打掃的？”她驚訝的問道。
“對。”連霄很不喜歡旁人?輕易進入他?的舒適圈，尤其是他?的音樂器具，每一樣都是自己親手打理的。
“那?外面怎么”反差也太大了吧。
連霄難為情的低下頭：“能住就行。”
他?對住宿條件沒有要求，只?要有個地兒安安穩穩做音樂就成。
向蕾輕嘆口氣，道阻且長啊。她重振旗鼓，打算從最簡單的互相了解開始做起。
“咱們來聊聊唄。”二人?坐回餐桌上。
“再重新介紹一次，我叫向蕾，以后負責你的全部。既然咱們要合作，我也不兜圈子了——你回國出道，到底是想要什么？”
連霄被她的直球發問愣在?原地。
之前來過的經?紀人?們似乎都知道他?是連世凱的兒子，發問起來都畢恭畢敬的，更像是下屬對待上司；同時也分別提供了各種各樣的能讓他?“爆紅”或者成為“頂流”的策劃，供他?隨意選擇。
但從沒有人?問過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連霄想起回國的緣由，只?因為她笑著對自己說，想全世界都聽到他?的歌聲?，就不管不顧的回到故土。
回來后才發現只?有一腔熱忱是沒用的。新川看在?爸爸的面子上，發表了他?的自作曲，三周了在?音樂平臺的點?擊量只?有1000，在?社交媒體上更是查無此人?；第一個經?紀人?帶他?跑電臺通告，他?站在?碩大的麥克風前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害得主持人?慌忙救場，險些造成直播事故。
經?紀人?雖然沒說什么，但從對方?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兩個字——“廢物?”。
從此連霄更害怕面對觀眾和他?人?探究的目光，只?有躲在?制作房里才最自在?，好像全世界都捏在?手里，他?就是萬物?的King。但是一離開那?間房，又變回不善言辭畏畏縮縮的廢柴。
向蕾仔細觀察他?的面部表情，沒錯過那?抹不甘：
“也許你現在?還沒找到答案，沒關系，我們有的是時間。我是第一次當?經?紀人?，你也是第一次當?明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咱們誰也別罵誰，都沒經?驗。”
連霄被她的玩笑話逗得有一些放松下來。
這個女孩子和他?預料得不一樣，沒有很市儈的向他?打聽家里的情況或者諂媚的態度，只?把他?普通人?般相處，舒坦隨意。
“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坦誠。不高興了，要說原因；沮喪了，要說為什么；不想干這件事，OK，給我個理由。”
向蕾忽又真摯起來：“能做到嗎？”
“我盡量。”連霄點?頭。這個要求不過分，他?應該能做到。
“那?現在?來談正?事。還有兩個禮拜，你就要參加一個真人?秀。名字是《登場了！明星和經?紀人?》，拍攝時間一個月左右，主要是拍攝你和我的工作日常之類”
“我不同意。”連霄像個小?學生一樣舉起手，表示反對。
向蕾沒想到這么快就收到第一個拒絕：“理由？”
“我很無趣，而?且人?多我結巴還緊張。”他?好像不是在?說自己的缺點?一樣，光明正?大的條條列舉著：“我也沒工作可拍啊，上次唯一的通告還被我搞砸了。”
向蕾手癢癢的，面對男孩子她的溫柔和耐心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你要怎么樣才肯參加綜藝？”
“唔，除非除非你能在?我們約定的事情上贏過我！”
連霄靈機一動，想到了個向蕾不可能贏的方?法。
向蕾斗志欲被他?挑了起來：“比如?說？”
“這樣吧，我各個平臺全部加起來都沒有1000個粉絲，你能在?三天里增加到十萬，就算你通過。但不能用買粉的作弊手段！”
到時候自己不配合她拍物?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肯定辦不到！連霄美滋滋的，覺得自己真是個小?機靈。
向蕾嗤笑，看穿了連霄要玩的把戲。
她計上心來，坦然答應：“可以。我贏了，從此以后你要聽我的。”
“沒問題。但是你輸了，就不能強迫我做一切我不喜歡的事情。”
“好。口說無憑，我們立字據為證。”
向蕾翻出紙筆，略加思考后寫下：
“X年X月X日，向蕾與連霄立約——向蕾于?三日內完成連霄的賬號在?社交媒體上粉絲數突破十萬的目標；達成，連霄在?今后演藝事業中聽從向蕾的安排指揮，任勞任怨；未達成，向蕾不能勉強連霄做任何他?不情愿的事。”
連霄確認過一遍后滿意的點?點?頭。
向蕾掏出口紅，在?各自的大拇指涂紅，煞有介事的摁了下去。
二人?互盯著對方?，眼神交織戰火欲旺，仿佛下一秒就劈里啪啦的閃出電光來。
向蕾目光灼灼，伸出手：“君子一言。”
連霄不甘示弱，大力的回握住：“駟馬難追！”
其實她是老狐貍
連霄第一百零一次拿起手機, 從微博開始巡邏到某手某音，很滿意的發現一個粉絲都沒漲。
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離賭約結束不到30個小時。
回想那?天向蕾離去時壯志豪言的樣?兒?, 連霄巴不得馬上能看到對方吃癟。他哼著不成調的旋律, 轉身又投入到創作中——
這頭的向蕾可沒閑著。
她?很忙, 忙著打電話跟陸小棠嘮嗑。
“你明天飛機什么時候到？要不要幫你報銷機票？”向蕾在公司的茶水間，搗鼓著不靈光的咖啡機, 好像有粒咖啡豆卡在內壁身處。
“害, 報什么報, 提這種事我?可跟你急哈。”陸小棠邊收拾著工具, 打算明天把?最好的家伙什帶到北京。
金梅花紅毯那?回，潘佳琪工作室發宣傳圖微博, 特地在妝造那?欄寫上陸小棠的大名，還艾特了她?的賬號。
這下可不得了, 后臺找她?詢問合作的雜志和劇組簡直是井噴式爆發，大量的微博私信里還夾雜著幾個十八線藝人，開大價錢要陸小棠專職做造型，頗有些“默默無名磨利刃，一舉成名天下知”的味兒?了。
還在敵營的小姐妹樂顛顛的來報, 安東尼看?到那?條微博氣得當場砸碎了最貴的鏡子。但陸小棠并沒有得到太多報復的快感——經過那?次紅毯，她?深深覺得自己也只剛邁入這個圈子，要學的太多太多，相?比之下, 從安東尼身上獲得的成就感簡直不值一提。
她?陸小棠是懂得知恩圖報的，尤其是幫了自己又給機會的貴人向蕾。
所以昨天向蕾突然?問她?有沒有時間來北京一趟, 陸小棠沒有問原因，馬上定?好明天飛京城的機票。
“這次又是哪個明星需要救場了？”陸小棠摩拳擦掌, 躍躍欲試。
向蕾有些啞言：“的確是救場，明星嘛暫時還談不上。”她?把?從冷儷手上接過連霄以及賭約的事大致說了一遍，毫不意外的聽到電話那?頭陸小棠的哈哈大笑：
“笑死我?了，怎么感覺你變得跟這個連霄一樣?幼稚了啊？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立賭約。”
“當你發現跟別人談不到一塊，可以把?自己的智商拉到和對方同一水平，然?后就發現交流能夠暢通無阻。”向蕾意味深長的說道?。
陸小棠覺得她?這話可太損了，拐著彎數落人：“意思是讓我?給他弄造型？就這么肯定?你會贏？”
向蕾輕笑了一聲，終于把?那?頑固的咖啡豆撬出來，拿在手里把?玩：“大數據時代，三天十萬粉也不是不可能。”
陸小棠聽對方的語氣，明了向蕾肯定?成竹在胸，甚至極有可能都快收網了，就不再替她?擔心：
“要說別人口氣那?么大，我?反手就要塞個綠箭；但要是你說的嘛，肯定?不在話下！能不能透露你的計劃來聽聽？”
“沒什么特別，我?只是利用了一下人類不能控制的好奇心和掌控欲。”向蕾簡潔的打住，無論陸小棠怎么磨都沒再松口：
“你就好好研究我?發的照片，想法子把?他捯飭得有個明星樣?兒?。我?們明天見。”——
“冷總，您要的冰美式。”小陳推門而入遞過飲品，眼尖的瞟見冷儷在看?向蕾的簡歷。
她?像想到什么似的，欲言又止。冷儷注意到，蓋上文件夾：
“怎么了？”
“有件事關于連霄和向蕾的，不知道?該不該說”小陳有些不安，冷儷一向不喜歡員工在工作的時間討論八卦。
“說。”
小陳意外的聽出Boss藏著的一絲好奇：“就是向蕾讓外宣組通知音樂平臺下架了連霄的單曲還要去他所有社?交媒體的賬號密碼。”
管理賬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下架歌曲是為?了什么？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冷儷摸不清向蕾的路數，但無傷大雅，也就沒過多放在心上：“后續有什么發展記得告訴我?。”
落地窗外，京城的夜景依舊流光溢彩。但就是在這周五夜晚，新傳仍燈火通明。
冷儷輕嘆了口氣，又把?自己埋進滿滿的文件里——
朝九晚五的打工人胡曉舒坦的把?雙腳放進熱騰騰的熱水里，耳機里嘰嘰喳喳傳來閨蜜們的嬉笑聲。
大學畢業后，她?一宿舍的四個人都留在北京發展。只是平時各自上班，極少有聚會的時間，所以自創了個“周五茶話會”，專門抽出一兩小時聊聊天，問問近況，當然?也少不了戀愛和八卦。
“噗，哈哈哈哈這個太有意思了吧！”閨蜜之一突然?發出嘎嘎大笑，迅速引來其他兩人的興趣：“咋的了咋的了？”
“看?這條微博！我?發到群里了。”
胡曉也好奇的點開來看?。是一個紅V號娛樂博主發的博文：
@吃葡萄吐瓜子皮：SOS！家人們！大爆笑事件！我?一朋友剛轉行經紀人，沒和對家你死我?活，倒是和自己管的藝人較上勁了！你可見過明星和自家經紀用打賭來決定?上不上通告的？！可惡，我?們不能讓任何一個打工人逃避工作，請大家關注@是連霄不是連翹，讓他領教打工社?會的險惡！我?朋友說了，拿5支TF口紅做彩頭，要是成了，從轉發評論里抽一百個人參加神秘活動！
附的圖赫然?是向蕾和連霄的馬賽克版手寫賭約！
評論早已經是哈哈哈一片，當然?也有人在質疑真實性，冷嘲熱諷著博主在花式打廣告。
胡曉順著博文，點進了@是連霄不是連翹的賬號，粉絲量已經接近三萬了。
掛在置頂的微博，明晃晃的提示著吃瓜路人——“一個關注，你買不了吃虧你買不了上當，但你可以獲得主宰一個打工人的機會！請不要猶豫，點下關注吧！來自一位瑟瑟發抖的菜鳥經紀人留（對了，如?果微博來源是蘋果機的，是他本人，大家請忽視，Peace&Love）”
她?原本只是有些新奇，但想到同為?打工人的心酸，笑著也點了個關注。
連霄？一點印象都沒有，是演員還是歌手？胡曉往下劃著，試圖從其他博文里找到答案。
最新的一條停留在兩個月之前，是段一分十五秒的短視頻。視頻里有個男人面對著鏡頭，戴著鴨舌帽低低的蓋住雙眼，整個人隱在黑暗角落里看?不清臉，只見手指在黑白?琴鍵左右翻飛，自彈自唱著。
他聲音出乎意料是個低音炮，磁性低沉但穿透力十足。明明只是隨意地的低吟淺唱著不知名的曲子，但莫名的像是在聽者耳邊纏繞，揮散不去。
作為?音樂教育專業的畢業生，胡曉已經顧不上去評價對方的發音和聲線處理這些無關緊要邊邊角角，只貪婪的把?這七十五秒來回重復了好幾遍，連姐妹們嘈雜的聲音都自動屏蔽，忽略在外。
她?仿佛置身于塞維利亞的小酒館，兩手空空但有一杯足以買醉的紅酒。對面桌的紳士微笑的朝她?舉起酒杯，空氣中蔓延的著濃郁的煙草味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胡曉的思緒又被閨蜜的笑鬧聲打斷。她?有些惱怒，但也不能怪到朋友頭上；只推說自己有事得先掛了，又把?視頻片段聽了十來遍。
太短了，她?意猶未盡的砸吧嘴。點開評論，大家基本都和她?是同樣?的感覺——
“@Alice甜辣醬：我?直接嗨老公，聲音太性感了！”
“@今天有貓了嗎：大提琴成精啦！必須要讓這位小哥哥多營業！姐妹們沖鴨！”
“@月亮是培根味的：在線蹲一個完整版，有好心人能科普下連霄是誰還有什么作品嗎，全網音樂app查無此人。”
“+1+1，想聽其他的單曲！”、“發現寶藏系列，必須點波關注。”
胡曉迫不及待翻完所有的微博，意外發掘出連霄的另一面——喜歡寫詩和隨筆。
但，也不是很有哲學能讓人發自內心領悟的那?種。她?捂著嘴看?完，當場笑出了豬叫：
“@是連霄不是連翹：北京的秋天/梧桐葉鋪滿馬路十里/金燦燦的很是美麗/大爺卻罵罵咧咧掃了一地/讓我?想起了胡同口熟食店烤得金黃的雞。”
這都什么和什么啊！類似的打油詩還不止一篇，這個叫連霄的男孩總是天馬行空發散很多奇怪的思維，估計把?微博當備忘錄用，隨手記錄。
胡曉隱隱期待著連霄的廬山真面目，自發的把?他微博頁面分享到各個聊天群里，安利她?們關注這個有趣的靈魂——
還不知道?自己被架在火上烤的連霄，伸著大大的懶腰，打著呵欠從制作室走出來，撲通倒在沙發上。
不知怎的，今天晚上自己有些心緒不寧，老是走神，光一句歌詞的試錄都卡了好多遍，這在以前還從來沒發生過。
拿起手機想檢查下粉絲數，卻發現已經自動關機了。他不以為?意，回到臥室充上電放在一旁。熬了一夜到清晨實在累得緊，沾著枕頭就沉沉睡過去。
連霄感覺自己剛睡沒多久，就被電話聲音吵醒。
他從被窩里探出一只手去摸，不看?來電顯示就接通：“喂？”
“連霄，我?是儷姐。看?來你真是想通了，連總知道?了也會為?你開心的。”
哈？為?我?開心什么？連霄摸不著頭腦：“想通什么？”
對方有些驚訝：“營業啊，你微博一夜之間漲了八萬粉，不是公司給買的哦。雖然?不知道?你和向蕾想了什么辦法，但是有積極性才會成功嘛！”
什！么！
連霄像是被雷劈到般，當場傻住。沒睡夠的腦袋拒絕著主人重啟的要求，遲遲不下達冷靜思考的指令。
他懷疑這一切是在夢里，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下手之狠還帶到了上次撲街的鼻子傷口，兩項相?加他吃痛的發出□□。
連霄無視冷儷在電話那?頭喂喂喂個不停的疑問，顫顫巍巍的打開微博。剛登上，手機直接卡頓，宕了好一陣。
消息999+、我?999+，私信都是長長一版面的飄紅。定?睛一看?粉絲數，89534！而且每刷新一下，仍在當+10的往上漲。照這個趨勢，達到10萬也就一兩個小時的事情。
他絕望之下想出昏招，開始從新增的粉絲一個個拉黑，意圖能減少一個是一個。
但馬上有網友發現他的“叛逆行為?”，迅速廣而告之——地主家的傻兒?子終于上線了！居然?還在負隅頑抗的拉黑粉絲！兄弟姐妹們！上呀沖了他！
連霄人工拉黑了快兩個小時，大拇指酸得不行，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刷新后又是幾百個漲幅。他認命的把?手機扔過一邊，作鴕鳥樣?把?頭埋進枕頭里，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
突然?，房門被打開。他猛地回頭看?見來人后，哀怨的大喊：
“向蕾你到底做了什么！”
趕鴨子上架
向蕾似笑非笑, 提起右手的外賣打包盒：
“連少爺，敲門?不見你開，手機又在通話中, 我就自己進來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睡成雞窩頭的連霄, 嘖的一聲。肩倒是挺寬, 就是太瘦了些，幾乎沒有什么肌肉；白白嫩嫩的, 很符合現在對偶像身材的審美要求。
唔, 陸小棠選的那兩套露胸膛的外套可以免了, 也沒啥可以秀的
連霄注意?到向蕾赤/裸/裸的掃蕩眼神, 下意?識裹緊了被?子。
“起?來吃點東西，我們要好好談談賭約履行的問題。”向蕾心情愉悅, 見皺著臉喪氣樣?的連霄都覺得比平常順眼幾分。
他愁眉苦臉支起?身?，下半身?還躲在被?窩里：“大姐, 我只穿了條四角內褲。”
向蕾聳聳肩，背過身?去：“我不看，你自便。”
窗外陽光明?媚，他只覺得有一朵烏云懸在頭上，不停的下著淅瀝瀝的小雨。慢騰騰的在床邊抓起?牛仔褲, 又一動三嘆氣的往腿上套。
“哎呀，一個?大男人起?個?床怎么磨磨蹭蹭的”
陸小棠在客廳實在等得不耐煩。待會還有一大堆事等著做呢，沒時?間給?這位少爺浪費。
房門?沒關，她急沖沖的闖了進去。速度之快, 連向蕾都沒反應過來攔住她。
“哎你別進去，他換褲子！”
“啊————！”三環高檔居民樓302室, 響起?一慘絕人寰的男性叫聲，把窗外電線桿上的麻雀驚得東倒西歪飛走一片——
向蕾看著坐在對面假裝若無其事吹口哨的陸小棠, 好笑的搖了搖頭。
陸小棠自覺理虧，但是嘴上還是強撐著倔強，嘟嘟囔囔的：“不就看到兩條腿嘛。我之前工作?的時?候，男演員穿三角褲套盔甲我也見過”
“他臉皮薄，你待會好好道個?歉，不許逗他。”
“知道啦。他怎么在里面呆那么久，還在不好意?思啊？”
向蕾正想起?身?去催，只見連霄扭扭捏捏從廁所走出來，坐在間隔她倆一個?空位的椅子上，耳朵紅得像是要滴出血，紅暈也一直延到鎖骨上。
“那個?，對不起?啊，不該擅自進你房間，看到了你的□□？”陸小棠接收到向蕾的眼神：“哦不，身?體。總之就是非常不好意?思。”
連霄微低著頭，感?覺他這輩子最嚴重?的社會尷尬死亡現場就發生在了半小時?前，被?一個?陌生的女性看到他的身?體！除了他媽和小時?候的保姆，這還是頭一遭！
從小到大，連家對他教育嚴格。尤其是感?情方面，連世凱深刻覺得后代必須在擇偶方面選優選賢；因連父連母感?情非常好，所以在婚姻方面理所當然的給?連霄樹了個?好榜樣?，要確定和伴侶走入婚姻殿堂才能坦誠相見。
他在國外讀書的時?候，見老?外們在轟趴上舌吻濫交，簡直震碎三觀，再也沒有參加過；好多華裔ABC在背后指指點點說他假清高，加上他不擅社交，不笑的時?候看上去冷冰冰的，更是連來搭訕的都極少。
殊不知他真是個?連戀愛都沒談過的處/男！
完蛋了，這個?姑娘是不是要對我負責？！呸呸呸，我是不是得對這個?姑娘負責？！他腦內閃過無數狗血電視劇里，女人因被?瞧見更衣或洗澡，壞了清白，哭著喊著要男主負責的抓馬片段。
二人并不知道這短短時?間內連霄經歷著如此復雜刺激的心理活動。
向蕾笑著介紹道：
“這是我朋友，專職做造型的，叫陸小棠。”
陸小棠大咧咧的伸出手：“你好，以后你的妝造由我負責。”
連霄胡思亂想之下自動忽略掉“妝造”的字眼，只聽到“以后你由我負責”。
他面上騰的一紅，連連擺手說：“不好吧，這太快了陸小姐，我們才認識第一天?”
陸小棠最恨別人因為她的年紀而看輕她，以為連霄是瞧不起?她的技術：“有什么快不快的？你看不上我就直說！”
連霄這才仔細打量對方的相貌。眼睛因生氣瞪得圓溜澄亮，梳著兩條粗長的麻花辮戴著個?極可愛的貝雷帽，紅潤的櫻桃小嘴氣嘟嘟的鼓起?，遠遠的還傳來陣蜜桃香水味
他瞬間有些恍惚：“沒有看不上你超可愛的。”
就是太年輕了些，領回家怕是連爸得打斷他的腿，罵他禍害小姑娘。
陸小棠突然被?他一夸，看臉色也不是敷衍和作?偽，氣勢瞬間掛不住：“那就好了嘛，要不是向蕾拜托的，我才不來呢。”
這大少爺怎么回事，人格分裂嗎怎么態度一會一個?樣?，突然被?夸可愛還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連霄又傻愣愣的把目光轉到向蕾，現在經紀人還流行拉郎配了？
向蕾全程目睹這場烏龍，哭笑不得：“陸小棠是我專門?請來為你做造型的。別看她年紀小，但實戰經驗很豐富，你放心。”
啊？原來不是給?我介紹對象啊連霄終于聽明?白了，有些失望。
向蕾見他有些失落的樣?子，又轉頭看了看面上略有紅暈的陸小棠，勾起?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應該看到微博漲的粉絲了，提前宣告勝利方是我沒異議吧？服不服？”
向蕾打開微博首頁，看到粉絲已經突破十?萬大關，滿意?的在連霄面前晃晃：
“現在距離約定的時?間還剩了六個?小時?，除非你有辦法讓微博封了你賬號——”
連霄聞言眼神一亮，但隨即被?向蕾潑冷水：“不可那也不可能，公司擁有你社交媒體的管理權，我可以讓運營方30分鐘就內就解封。”
他徹底放棄了掙扎：“那你至少告訴我怎么做到的吧？在不能買粉的前提下！”
“這個?你以后會知道。現在，我們有很多事情要做。首先，”向蕾摸著下巴，端詳半晌，快把連霄盯炸毛了：“得讓你成為真正的藝人。走，咱們Shopping去！”——
連霄已經換了今天?第十?九套outfit，麻木的站在圓臺上，習慣性的張開雙臂，老?老?實實轉了一圈。
他從未想過穿衣服有一天?也會變成折磨的事情。在認賭服輸+抗議無效下，一行三人驅車來到京城工體某小眾設計品牌買手店，被?迫開始無情的人體模特人生。
這是一套連體工裝褲，做舊水洗色，一邊肩帶還俏皮做的不系扣的設計，搭著純白色圓領T恤，清爽的橙系男孩Style。
向蕾和陸小棠對視一眼，雙雙用手比出了X的評價——衣服效果很好，但與她倆事先分析過要塑造的形象和連霄的聲線不符，容易產生記憶點混淆的風險。
連霄認命的返回試衣間，準備嘗試下一套。忽然，電話聲響起?，來電顯示是潘佳琪。
“喂，琪姐。”
“小蕾，在忙什么呢？晚上有空一起?吃飯嗎？我、小老?虎還有你和小咪。”
向蕾跟陸小棠示意?到一旁接電話，邊走邊說：“今晚不行，連霄這邊有計劃。”
潘佳琪聞言有點失落，但也理解她正事要緊：“我推給?你的營銷號有用嗎？有沒有效果？”
“正想打電話給?你匯報呢。效果非常不錯，下次讓我來親自下廚做頓好吃的感?謝你。”
“吃葡萄吐瓜子皮”的紅V正是向蕾求助潘佳琪，請她幫忙找的自媒體號。
在營銷號和自媒體號的行業里，也存在價格鄙視鏈。粉絲量在一百萬以下、閱讀量一天?不超過10萬的黃V號，處在產業的最低端，發一條營銷博報價在當500元左右；即使?粉絲量未超過百萬，但是能有十?分之一以上的活粉，真實轉贊評能超過五千的，一條得收費3000至5000元。
以此類推，千萬紅V的收費可想而知。與新傳合作?的幾家自媒體公司，手里掌握著至少不下一百個?類似的黃V號，但是發廣告經常發同一個?文案，達不到安利或挑食離間的效果；會玩、手段高明?的，只需要掌握十?幾個?質量好的大紅V，出事了反手第一時?間引導觀點走向和混淆視聽。
所以網友發現，原本關注的微博每天?只是發好笑的梗或者明?星的一手物?料，等到粉絲數量達到一定程度，突然像換了個?人在操控，語氣完全不一樣?，還時?不時?的打個?廣告、為撕逼事件站隊，出現這樣?的情形，不是皮下售賣賬號就是公司辛苦養的號可以變現掙錢了。
而發送“支配打工人點關注”的紅V號，正是潘佳琪通過那無良營銷號主李斯達那兒?搞來。李斯達得知自己得罪閻家之后，公司到處托關系終于在閻老?面前遞上話，說可以付出一切代價進行補償。
閻老?想著對潘佳琪在娛樂圈的發展應該有幫助，大手一揮就讓李斯達到潘那兒?投誠。潘佳琪開口問李要賬號，他豈敢不給?？所以就把手頭最優質、路人緣最好、粉絲量有一千二百多萬的@吃葡萄吐瓜子皮的號，忍痛割肉貢獻了出去。
所以向蕾手上捏著紅V和連霄的賬號，在眾人面前唱了一出雙簧。不過這對她也有點難度，要模仿兩個?不同的人的口癖，屬實對滿腦子法律術語的向蕾很不友好。
“所以你們有什么活動呢？方便透露一下嗎？”
向蕾目光轉回試衣鏡前，連霄換上一身?長到膝蓋處的黑色羊絨大衣。從后邊看去，恰到好處的腰部收緊剪裁，襯得他的肩寬和腰身?成就完美的倒三角比例，陸小棠也朝向蕾比了個?同意?的大拇指：
“晚上，連霄會在晚上直播一場小型的音樂會。”
開直播！
連霄對著?鏡子?, 手上不時搔著脖頸。大衣的面料有些?扎皮膚，刺得他有些?癢癢。
不得不說陸小棠的審美很在線。看似大刀闊斧一口氣選了十?幾套成衣，但每一套連霄試出來的效果都有所不同。
她看連霄在試衣鏡前不自在的扭來扭去?, 慣性?上手把他擺正, 然后像小貓咪纏人似的圍著他轉了一圈。眼見大衣的衣領沒有服帖, 強迫癥發作，下意識環著?連霄的脖子?, 把它整理出完美的形狀。
連霄呼吸不由加重幾分, 心嘣嘣蹦地在叫囂；但沒有像對曾經試圖親密接觸他的女孩一般馬上推開, 只是緊緊握住了拳頭, 怕自己失態。
陸小棠滿意的看著?整理過的褶皺，拍了拍手上的灰。見連霄又像小媳婦一幫低著?頭才驚覺剛才上手的行為太過于親密。
她瞬間?也有點不好意思, 看向蕾推開玻璃門走進來，忙向前小跑拉住她, 強作鎮定的說道：“選來選去?，這套最合適了。”
向蕾也從頭到位仔細端量一番，朝陸小棠豎個大拇指：“不錯。”
中長款的純黑大衣，內襯米白色兜帽衛衣，再配著?深藍近黑的修身牛仔褲, 整個人?的氣質隨和?且溫柔，很像每個人?在街頭會遇到的衣品很好的男生，高級但是沒有高高在上的距離感。
這也是連霄第一次正式在大眾面前出現，初印象尤為重要。他的確有外貌資本可以打造成狷狂邪魅或者清爽甜系去?攻占市場, 但這樣的人?設距離他本人?風格和?行事相差太遠，萬一崩塌了屬實自作自受。
向蕾綜合衡量連霄日常行為活動后, 覺得他的音樂才華和?反差人?格魅力能夠在日漸飽和?的市場里獨樹一幟。
外貌固然重要，甚至業內許多經紀公司幾乎把它奉為第一首則和?圣旨, 覺得技能可以用?苦訓練出來，但一張好看的臉，不僅需要天姿上乘，還得后期加工。
市場可以盲目追捧花瓶，但能在影壇樂史留下濃墨重彩、經典永流傳的，永遠是才華。
況且向蕾真心覺得立再完美的人?設給連霄，這小子?不出一禮拜就?能毀得干干凈凈。
“好了吧？我站得腰疼。”連霄舉起小白旗，他再也不想線下買衣服了，穿大短褲人?字拖不香嗎！
身體素質還不行。向蕾默默在心里記上一筆：
“還沒完。”她抬腕看了看時間?，距離八點僅剩4小時：“小棠，場地我備好了，咱們直接出發。”
“還要干嘛啊？！”他好想回去?補覺，精神已經游蕩在崩潰邊緣。
向蕾狡猾一笑，比了個剪刀的手勢：“把你的雜毛好好修一修。”——
超市里，胡曉推著?戰果累累的購物車，有氣無力跟在媽媽身后。
胡媽媽回頭看見女兒?沒精打采的損樣兒?，氣不打一處來：“大周末睡到十?一二點不起床，陪我逛會超市還委屈上了？”
胡曉朝家里太后做了個鬼臉，胡媽媽見狀想教育教育不孝女，又撇到不遠處雞蛋買三送一大甩賣，腳下生風奔赴殺場。
局外人?胡曉干脆窩在一旁刷手機。昨晚她把連霄哼的歌翻來覆去?聽了近百遍，還嫌不夠的下載導出，拿來當手機鈴聲。眼看粉絲數早已過十?萬，甚至隱隱都?快破二十?萬了，卻不見賬號有其他動靜，搞得她心癢癢的，總忍不住登錄微博查看最新動態。
巧了，她剛一刷新，正好看到@連霄不是連翹在一分鐘前發的博文：
“約定達成，打工人?就?業上崗！今晚八點，DILIDILI直播間?當87889等你，有驚喜。”
胡曉唰地直起身，心花怒放的點了個贊。把手機塞回褲口袋，精神抖擻的推著?車前往雞蛋特價區：“親愛的母后，讓我來幫幫您！”——
“啊？線上直播？不行不行我不行。”連霄緊閉著?眼，只聽到陸小棠的特制剪發刀在頭上揮舞，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
“哎呀別動，小心眼睛。”陸小棠惱怒的點了點他的頭，連霄立馬老實下來。
向蕾看著?IPAD，十?五分鐘前發布的博文已經有一萬的點贊：“忘了嗎？你沒有說不的權利。”
連霄想到賭約，氣勢瞬間?弱了下來：“可是我從來沒有直播過，不知道怎么弄”之?前光是一個不露臉的電臺談話節目，都?能怯場到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向蕾早想到他的軟肋，安撫道：“是一場小型音樂會。不需要你說什么話，就?是安安靜靜唱歌就?好。”
邊說邊遞過來一張紙：“你看看，我列的歌單你會不會？”
連霄接過。只有六首歌，兩首經典的英文老歌，三首最近正當紅的流行POP SONG，最后一首是他的自作曲也是出道單曲《A Hymn Dedicated to U》（關于你的歌）。
這里的每一首他都?會彈唱。準確來說，不僅熟練，而且也很符合他的聲線。連霄驚訝的回望向蕾，后者挑眉一笑：“你到公司錄的DEMO我全聽過了。這里邊有你錄過，也有適合你的，如果不喜歡的話現在還來得及換。”
連霄之?前借用?公司錄音室唱得歌沒有一百也有好幾十?首。向蕾居然全部聽過了嗎他瞬間?覺得心里有股暖流，慢吞吞的回道：“都?挺好的”
“嗯，直播的地方就?在你家的錄音室，這樣你也可以放松些?。待會我們簡單吃點東西就?得趕回去?，試一下設備和?機器，你也提前練習練習。”
陸小棠放下剪刀，用?吹風筒順著?發絲方向吹造型，再抹上固定的發膠。她滿足的左右檢查過，拍拍手：“大功告成！”
連霄戴上眼鏡，不敢相信鏡子?里這位清爽短發的直男是自己！
他原本劉海長度都?快到鼻子?，鬢邊的雜碎毛發也蓋過了耳朵，整個人?沒精神又很邋遢的樣子?。
陸小棠三下五除二，直接剪掉吊兒?郎當的長發，根據他的頭型和?額頭長寬，精心設計了個清爽利落的短發，把他原來被遮蓋的臉部輪廓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
她徑直取下連霄的眼鏡，濃黑的眉目下是霧蒙蒙的雙眼，水潤得像溺在月光里。
“能不能不戴眼鏡呀？把好看的眼睛都?擋住了。”陸小棠直截了當的問他，毫不吝嗇對他五官的夸獎。
連霄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家里應該還有沒用?的日拋，可以用?。”
“那就?好。向蕾，我們可以回去?了，妝容在家弄。”——
時針轉到七點五十?八分，連霄的直播馬上要開始了。
胡曉早早切了半邊的西瓜蹲守在電腦屏幕前，時不時跟姐妹們在群里閑聊，但注意力一直在仍是黑屏的直播間?。
忽地，畫面一亮，直播在線的綠色提示點也在閃爍。她迅速放好手機，期待的盯著?屏幕。
畫面上的場景似乎是音樂工作室，大大小小的放著?許多常見的樂器。氛圍燈紅紫藍的來回交織，在表明主人?是一個有情調的家伙。
但是全場只有孤零零的樂器們，不見人?影。
胡曉正納悶著?，三分鐘過去?了依然沒有任何聲音。她檢查了一遍音量鍵，沒壞呀。
她想刷新一下頁面重新進入，耳機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小聲說話聲。正當胡曉想調大聲音聽她們在說什么，突然有一男生像是猝不及防被推到鏡頭前。
噗，帥哥茫然無措的呆愣蠢萌成功取悅到胡曉。笑過她才看到對方的長相——黑衣大長腿，有棱有角的臉異常俊美。
哇，這個連霄長得那么帥的嗎？又會唱歌又一副好相貌，自己之?前怎么都?沒聽說過呢？
彈幕也瘋狂了起來——
“這不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公嗎？！讓我們一家團圓吧！”
“今天也是被帥哥治愈的一天！周六不去?浪是正確的決定！”
“我堅決不取關了！全人?類都?不應該錯過這位小哥哥！”——
直播倒計時了，連霄還在咬著?指甲糾結來糾結去?。
向蕾小聲的問道：“流程也對過了，上去?就?鞠躬后就?唱歌，全部唱完再說話，到時候我拿題詞板，你照著?念就?好。”
他知道向蕾都?安排妥當了，但很擔心自己待會上場拉跨忘詞忘旋律。
陸小棠最見不得人?猶猶豫豫的，直接一腳把他踹到鏡頭前。
連霄被迫蹦到畫面中，只好硬著?頭皮假笑了一下，舉了個躬，趕忙溜到架子?鼓后邊。
“噗嗤，等等，剛才那個笑容是我今年看過最職業的假笑。”
“被迫營業現場有，看來真是一位苦逼的打工人?。”
連霄坐在日夜都?陪伴著?他的樂器前，舒了一口大氣，瞬間?自在不少。
他竭力忽視著?正對著?的鏡頭，心里默念著?向蕾之?前告訴他不怯場的方法——把每一個正在收看直播的人?都?想象成白白的大蘿卜，蘿卜是單純無害的農作物！能熬著?吃煎著?吃水煮冬天吃還能補身體！
再一睜眼，連霄已完全換上截然不同?的神情，熱忱又真摯，分明源自對音樂的熱愛。
他把鼓棒交叉，心里默數著?節拍，重重打出第一個激昂的節奏——
首唱單曲
胡曉雖然?是音樂專業的學生?, 但也只在樂理課上了解架子鼓基本的入門知識，線下從?未親身?體驗過鼓樂LIVE；見連霄坐到架子鼓前，期待感?瞬間上升好幾個度。
連霄調整好演奏姿勢, 高高舉起鼓棒, 在空中花式轉了幾圈。
這種?在絕對領域能完全掌握局勢的感覺使得他莫名沸騰起來。
見連霄已進入狀態, 向蕾按下音樂播放鍵。
伴奏響起，是全世?界耳熟能詳的《貝多芬第五交響曲》的前奏。
圍觀的路人?紛紛在彈幕中打出問號——這不?是經典的鋼琴曲嗎？怎么?主播打起鼓了？
連霄閉著眼睛, 屏蔽掉外界所有的紛擾, 在首段音樂的八拍后果斷敲下第一個音符, 手?感?迅速裝載完畢。
胡曉本覺得傳世?名曲突然?插入現代打擊樂有些違和, 但漸漸被連霄的連擊踩點與強勁的節奏旋律所吸引，不?由的抖起腳來, 頭部也自?動地跟著節奏前后搖晃著。
他越打擊身?心越是放松，腳下的踩踏風馳電掣。高低、長短不?同的樂音在得心應手?的控制下和諧自?然?, 時不?時秀一波加花和墊音強化，完全把自?己放飛在演奏中。
玩到興上，他渾身?燥熱，干脆抓住個空擋快速脫掉外套，額頭的細汗都來不?及擦。
向蕾觀察到彈幕不?少人?說?離得太遠了, 看不?清連霄手?上的動作，隨即把鏡頭拿進，固定在他的側面。
沉醉在律動中連霄絲毫沒意識到鏡頭的靠近，顧自?的融在音樂里。
隨著鋼琴曲逼近激昂的高潮部分, 他手?上動作更快，觀看直播的粉絲幾乎只能看到殘影。
「太爽了吧！！！貝多芬聽到也要點個贊的程度！」
「會樂器的小哥哥太有魅力了, 我可以聽他打一整天的股。當然?，他愿意的話, 也可以打我的”」
「網警叔叔！這里有人?搞簧！」
臨近尾聲，繞是練習多年的連霄也感?覺到手?中有些吃力，他調整氣息和肌肉發力的力度，爆發出最后的能量，與曲子最后的音符一起，同時結束強勁的鼓點。
短短四?分多鐘，胡曉卻?覺得瞬間已囫圇過去。她意猶未盡舔了舔嘴唇，一陣口干舌燥。肆意的節奏似乎還在重重沖擊著她的耳膜，久久未散去。
鏡頭里的男生?也撐著鼓槌喘/息了許久，細細密密的汗從?他額頭一滴滴掉落在鼓面上，手?上因用力爆出的青筋仍然?是勃發的狀態。
彈幕一分鐘前還在夸獎著這段表演的精彩，下一秒各個已幻化成老/色/批——
「這個喘/息是我不?付費就能聽到的嗎？！給我再來十遍！」
「好家伙，我激動的淚水從?嘴巴刺溜刺溜流出來了。」
「哥哥把我懟在墻上的時候，青筋會不?會也這么?暴起？」
這也是連霄從?回國以來第一次演奏得如此暢快淋漓。
他回過頭，想看看向蕾和陸小棠的表情?，卻?猝不?及防的直面正對著的攝像頭。
然?后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有意料的事情?——
連霄居然?迅速戴起衛衣的兜帽，還用帽子邊緣緊緊扣住，把臉擋得那叫一個結結實實。
向蕾發誓，她真的看到彈幕幾乎空白了有十秒鐘。
「哈？小哥哥的動作讓我覺得他是黃花大閨女，而是我來那啥他的客人?？」
「對對對，莫名有些羞愧，感?覺自?己不?能對小可憐作垂涎美?色的壞事。」
「哈哈哈哈，這反差的萌感?是怎么?肥事！」
陸小棠在旁也樂得不?行，但她趕緊捂住嘴巴，無聲的大笑著。
向蕾無奈但又覺得很好笑，只好“咳咳”兩聲，提醒連霄身?處的場合。
「笑死，那兩聲咳咳是不?是經紀人?在旁邊提醒他打工人?的使命啊。」
「蕪湖，經紀人?是個小姐姐！」
連霄聽到向蕾咳嗽聲中的警告之意，也覺得自?己太幼稚了。他斯斯艾艾的掀開兜帽，摸了摸早沒有了型狀的頭發，仍然?不?知道要說?什么?。
向蕾示意他拿過手?機，作了個“讀評論”的口型。
之前對流程時，提到過架子鼓開場后她和陸小棠需要點時間，把麥克風和音響等?器材布置好，方?便進行獨唱表演；而過渡的空擋，向蕾決定讓連霄一個人?面對鏡頭。
“要成為一個合格的藝人?，不?能逃避攝像機和鏡頭，從?現在開始就得學會適應。如果你不?知道要和粉絲們說?什么?，就讀讀評論做個簡單的回答，或者感?謝一下給你刷禮物的粉絲們，念念ID。”
連霄緊張的接過，腦子回憶著向蕾的教?導。手?機因持續運作著有些發燙，他拿在手?里心里也直慌慌，根本不?敢直視閃著紅光的攝像頭，僵硬的微低著頭看一條條快速閃過的彈幕，長長的眼睫毛垂下來清晰可見。
實在刷得太快，他根本來不?及讀完就不?見了，而且很多都是無意義的啊啊啊啊啊。偶爾閃過一句完整的話，連霄如獲至寶的讀了出來：
「想在哥哥的眼睫毛上滑滑梯。」
是他在國外呆久了嗎？怎么?現在小姑娘說?的話都怪怪的，他聽不?懂。
“這位ID叮鈴咣鐺七個鈴鐺來回叮叮當的歌迷朋友，你的想法在現代科學來講，是不?可能成立的。”連霄認認真真的朝鏡頭解釋道。
彈幕又改成一連串整齊的哈哈哈哈哈。胡曉的ID正是連霄剛cue的那個叮叮當。
她本只是隨著大家伙一起說?些騷/話逗逗主播，沒想到對方?當真了不?說?，還極其誠懇解釋一通，心中對他好感?更甚。
連霄見大家都沒有刷什么?能讓他回答的問題，怕自?己不?說?話會讓氣氛Down掉，只好轉戰念起了ID——
“感?謝露露今天要吃肉，送我的冰闊落10瓶！”
“謝謝是連翹不?是連霄，送我的潛水艇。哇哦，你的名字和我微博名字很像呢！好巧。”
巧個屁，這個人?明顯是故意要和你弄情?侶名的好嗎！胡曉恨恨的咬著西瓜，早知道連霄會讀ID，她應該改一個有意思的網名。
“哇，這送的火箭，特效好棒！”連霄吃驚的看著火箭禮物從?他臉上升天然?后爆炸成滿天的焰火，現在直播軟件的特效也這么?牛了！
“我看看ID，噢噢是這位，連霄是我老婆寶貝親親”他越念聲音越低了下去。直播間幾萬人?同時見證了猴子屁股紅彤彤的誕生?。
「萌出血了，羞澀臉紅的情?節是永遠滴神！」
「是我眼花了還是他真的紅到臉上像打了腮紅？」
“我不?是老婆，我是連霄”
他訥訥的說?出蒼白的反抗之言，音量低低的，但仍被完整的收音傳了出去。
彈幕上瞬間瘋狂起來，老婆老婆的叫個不?停。
向蕾布置完畢，過來接手?了手?機。連霄落荒而逃，馬上躲屏幕遠遠的。
“接下來，送給大家第二首歌，《等?》。”連霄拿起話筒，像抓住救命稻草。
《等?》，是國內知名音樂制作人?王耀鋒的成名曲。歌里講述了他與愛人?分開的不?解和苦悶，蟬聯了多屆失戀必聽歌曲的TOP1。
但連霄卻?沒有拼著嗓子歇斯底里演繹這首苦情?歌。
粉絲們意外的發現他是在用完全不?一樣的歌曲類型重新詮釋、表達。絲般潤滑的嗓音，伴著男性獨有的性/感?低沉，融合了POP與R&B，仿佛在給你的聽覺注入上 /癮/藥/物；如果說?原作是請求Lover不?要離開自?己，而連霄的更像是“我們只能止步在這里，我放過自?己也放過你。”
結合之前連霄上傳到微博的翻唱歌曲，胡曉以為他應該是專長節奏布魯斯等?比較靈魂的唱法。但接下來，連霄用實力告訴所有人?，他的音樂風格是多變的且難以定義的。
你以為他只會R&B，他下個節目直接唱了首色/氣的Funk；集齊流行、布魯斯和放克，總沒有其他花樣了吧？但連霄不?，他面不?改色拿出快板，表演了段《報菜名》。
簡直就像個隱藏多年的寶藏，一直往里探索，總有新鮮的技能被挖掘出來。
直播間的人?數從?最開始的幾萬，持續飛漲到三十多萬，收到的禮物粗略統計也有兩三萬元。
向蕾看時間差不?多了，示意連霄演唱最后一首Ending曲；她拿著事先寫好的題詞版，在鏡頭外給他提示。
“嗨，在觀看直播的朋友，你好，我叫連霄。我能夠被大家認識，是通過一個有趣的賭約。除開打工人?的身?份外，我還是一名剛出道沒有任何名氣的歌手?。所以今天，大家能來聽我唱歌，我非常榮幸。當然?，我的經紀人?是人?美?心善的大好人?。”
「念稿的痕跡還能再明顯點嗎哥，后面這段該不?會是經紀人?自?己加的吧哈哈哈」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呀，收獲了一枚寶藏歌手?。」
「有才華的人?很快也會脫穎而出的！期待你以后的發展。」
“直播結束前，我想唱最后一首歌，也是我的出道曲。這首歌曲名字叫做《關于你的歌》，A Hymn Dedicated to U。”
連霄表情?真摯，抱著一把老舊的吉他，愛惜的撫摸琴身?上每一個歲月痕跡。
燈光突然?全暗了下來，只留他腳邊一盞臺燈，能隱約的看見歌者的臉。
吉他聲悠長，沒有其他的伴奏，只簡簡單單的撥動琴弦，認真在唱一個故事——
“細砂能緩緩倒流回沙漏
落葉會重新掛上綠枝頭
可樂又盛滿到最初的第一口
循著你的名字在字典只找到溫柔
這一次，告訴自?己不?會再把你弄丟
一生?中曾與你分享同個心跳
想重返21歲，百花都比不?過你的笑
歲月是絕情?的小偷，竊取思念與依靠
淚消失在水中，是無可救藥的訊號
愿用余生?換那碗苦湯
來世?你仍會是我生?命中的月光”——
歌聲輕柔的得像是在嘆息。
房間內靜悄悄的，向蕾能聽到身?后陸小棠的i細微地抽泣聲。她驚訝的發覺自?己的眼角也有些濕潤。
連霄不?只是在唱歌，而是把他的痛苦和真情?都真心赤/裸/裸的剖出來，共情?能力之強，讓聽者落淚，恍若曲中之人?。
向蕾之前聽過完整的EP，是抒情?歌類的編曲，與剛才簡單卻?入情?至深的吉他彈唱是完全兩種?不?同的風格。
詞作曲都是連霄本人?，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