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審判
“跟班學習？”男人?哈欠連天, 上?下打量眼前這位面容姣好打扮入時的女生：“你腦子沒問題吧，居然來全公司最累、最沒存在感的部門受苦，得?罪人?了？”
“”向蕾的笑容尬了一秒, 但她看得?出對方不是出于惡意而?是真的覺得迷惑：“酒香不怕巷子深, 越寧靜祥和的地方越是藏龍臥虎, 貴部所負責的工作是我?非常想學習的部分，所以第一時間申請過來了。”
男人?本以為自己這不著四六的態度會嚇跑這位職場菜鳥, 想不到?她還有些韌勁；他活動著筋骨站起?身來, 拿起?張桌面的濕巾胡亂擦了擦右手, 伸過來：“雖然不知道你想學的是什么, 看在你修了門的份上，歡迎。”
向蕾啊了一聲, 略微吃驚的問道：“您怎么知道是我?把門牌釘了？”
男人?指指她的牛仔褲荷包：“你的白手套都?露出來了。對了，我?叫喻唐。”
向蕾回想起?丹姐昨晚曾經說?過影制部的部長姓喻名唐, 剛三十歲出頭的男人?：“喻部長你好，我?是經紀三組的向蕾。”她回握住對方過的手，兩人?簡短有力?的互相打過招呼。
“向蕾？”喻唐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仰天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就?是那個和藝人?上?真人?秀結果比明星還要出風頭的經紀人?吧？！”
“”這位大哥是過于直率了還是情商為負？向蕾尷尬的扯起?嘴角：“非我?本意，見笑?了。”
喻唐哈哈大笑?, 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不好意思，職業病發作。干我?這行的，吐槽和挑毛病是刻在骨子里DNA，很難控制, 以后你就?知?道了。”
向蕾看著玻璃杯隨礦泉水飄起?來的灰塵和不明漂浮物，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
“來來, 我?給你介紹一下影視制作部。”喻唐沒在意對方喝沒喝，在快速接受新塞進來一個員工的事實?后, 他終于像一個正常的部門管理人?般開始CUE流程：“整間?辦公室如你所見這么點?地方，領導的單間?我?讓公司拆了。”
向蕾環顧四?周，第一次在明亮的燈光下觀察未來十天要呆的辦公地點?——辦公室顯然是兩個中型會議室拼起?來的大小，縱深的拉長房房間?的形狀；左右兩邊不規則的散落著隔間?工位，每一張桌子上?幾乎都?堆滿了厚厚的白紙文件，遠遠望去像是造型別致的城墻。
“最后靠文件柜旁邊那個位置還空著，這十天你就?坐那兒吧。”喻唐向她身后指明位置，并不打算領她過去：“最前的白門看到?了嗎？門后是小型放映廳，拿來審片用，也是我?們待的時間?最多的地方。對了，影制部是公司唯一不用按時打卡的部門，你隨意，如果需要什么合格評價之類的，現在我?就?可以給你簽個優秀。”
即使是不怎么關心公司內部動態的喻唐也大約聽財務室的討論過這位“大名鼎鼎”的向蕾——三個月不到?就?鬧出兩件大事、冷儷看重的人?才之一；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何選擇來部里學習，但如果這位大小姐只是為了刷履歷的話，他很樂意直接成全她。
向蕾瞇了瞇眼，仍平靜的回答道：“喻部長，您對我?有些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容我?自行辯解幾句。我?選擇貴部，并非是獵奇或者心血來潮，而?是經過對藝人?統籌部所轄的各部門進行了解后，認為貴部雖低調、不過多展現在臺前，但在公司藝人?作品的大局版圖里，影制部是當之無愧的軍師和頭腦之一，所以才成為我?首要見習的目標。請您把我?當作一名普通的員工，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的，我?將全力?以赴。”
喻唐點?煙的動作微微一停，已燃的煙頭上?升騰起?裊裊的霧。下一秒，他動作粗暴的揉滅了香煙：“影制部現有三男二女，昨天剛趕完一部審片，其他人?會晚點?才到?。”
這個傲慢的喻部長是在向我?解釋么？！還沒等向蕾細細品味，對方接著說?：“我?現在想打會盹，解析來要看的劇本都?堆在空桌上?了，你要是想看就?看吧。”
言畢，他似乎是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頭發，戴上?降噪的藍牙耳機，徑直又躺回沙發上?。
向蕾抿起?嘴，深感今天的開局不太順利——
不僅是向蕾感到?不順，這頭的苗露更為焦躁。
就?在冷儷冷冰冰的宣布開始了之后，下一句話就?令她難以招架：“這個會你沒有通知?簡飛語參加么？”
“呃，已經提前跟他說?了，但是劇組這邊暫時拉不開假，準備殺青了時間?很趕。”哪里是沒有通知?，而?是簡飛語一聽說?冷總主持會議，說?什么都?不肯來。
冷儷未置可否，用鋼筆堅硬的底部點?了點?桌面，意思是可以進入正題。
小陳已事先將苗露準備的PPT和投影布置好，可以用電腦直接展示：“冷總，各位同事，上?午好。今天由我?代表團隊向公司匯報簡飛語2020年度數據情況。”
“全年工作日為298天，其中在劇組209天，出席商務活動和出演綜藝占89天，休息時間?為67天。”
戴如心聽著有些乍舌，飛快在筆記本里記錄流程——原來藝人?在崗和休息時間?也會成為匯報內容之一。
“簡飛語去年居然休息了67天？”冷儷打斷苗露的下一句話，直勾勾的盯著對方：“休假去哪了？他現在主要的人?脈交際圈是什么人?？”
苗露突然被奇襲，但她中級經紀也是實?打實?練出來的，所以很鎮定的應對道：“拍攝綜藝節目時右腳扭傷了，所以中間?暫停了一個月用于修養；簡飛語平時除了在家打游戲外，幾乎都?是和大學同學來往；圈內則是與少部分出演過同部作品的藝人?出門吃飯、玩個密室之類的，沒有出國和到?外地旅游。”
“其中有風險藝人?么？”所謂風險藝人?，就?是近三五年有無負面新聞或者雖未爆出、但業內評價不佳的明星：“經觀察，是沒有的。”
“嗯，繼續說?。”冷儷在本子上?記了些什么，讓一直瞄著她動作的苗露心里一緊。
“在影視部分，20年全年共接到?79部作品的邀約，男主角一番的3部，共同男主或者男女主平番的2部，后通過影制部審批，選擇《大明1643》史劇一番為重頭作品，現簡飛語在橫店拍攝的也是這部劇；其余的分別是網劇68部、電影6部、舞臺劇2部，其中只拍攝了愛情輕喜劇《甜度滿分的你》和戰爭群像電影《決戰之巔》。”
“《甜度滿分的你》什么時候上?映？你們的宣傳計劃重點?是什么？”
“暫時定檔今年的暑期檔；因為是校園風的輕喜劇，宣傳計劃是在京城、上?海和南京等地的高校路演和宣傳，配合制作方主宣傳點?，強調以初戀為重點?的CP感，以羞澀、純真和雙向明戀為主打方向。”
苗露一路沒有卡殼，流利順暢的說?完，等待上?司的發問。
“電影的女主角，我?記得?是李一依吧？”冷儷翻了翻資料，確定了是這個名字：“她上?個月不是剛被狗仔拍到?與素人?男友約會？這個宣傳計劃可行么？”
苗露趕忙遞上?資料：“冷總，這是李一依的經紀公司向制片方提交的承諾背書，如果宣傳期因女方的問題導致負面輿情和票房下降，女方會在做出預期賠償；我?也考慮過了，如果電影上?映的時候這事兒又被拿出來車轱轆，那么我?方就?可以打被害者牌，從中囊獲路人?好感度。”
冷儷思索了一下，場上?只有她敲動鋼筆時發出“篤篤”聲：“這個問題散會后到?我?辦公室詳談，下一個。”
苗露團隊的商務經紀助理站到?電腦旁接棒：“全年拍攝的商務廣告為6支，品牌季推5個，Title分別是友好大使和推薦官；只有雅萊彩妝續約了中國區全線代言人?，地面廣告集中在設有離境免稅消費區的大型機場；種?類分布是女性彩妝、家居品牌和日常洗護。”
丹尼爾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現在的奮筆疾書，可以記錄的信息量也太足了些。
冷儷瞥了商務經助一眼，對方忐忑的挽了挽頭發：“地廣只有一家品牌給做了？其他5個廣告商都?是拍了CF然后做微博購買單鏈算銷量？”
“是”果然欲蓋彌彰還是被BOSS發現了。其實?相較于去年，簡飛語的商務表現是在倒退的——雖然仍舊有不少廣告商找上?門來，但排除掉那些與人?設不符的客戶外，剩下能選擇的并不多；品牌方各個都?是人?精，找人?要看明星們是否近期有作品要上?映或者有話題熱度的因素，再來決定簽約的時間?。
行業內的慣例，簽一個季度的基本是合作不深，得?看銷量和帶貨能力?等后續，經常可見的名頭就?是“品牌摯友”、“品牌推廣”等等稱呼；尤其是飯圈，對名號Title特別看重，經常引起?些熱議和撕逼，導致品牌方開發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稱號如品牌繆斯、品牌靈感等好聽但不中用的名號來攪稀泥。
這是每年新生代們露臉的唯一機會，也是粉絲掏錢戰斗的主戰場；你不買我?不買，哥哥/姐姐何時能高奢？品牌方也樂得?大割韭菜，如果某位藝人?表現得?好，有望突出重圍升成系列或者單品大使。
簡飛語作為一個出道已經三年的藝人?，今年卻仍然在跟新演員、偶像們沉浮，可謂是退步甚至于失敗的表現。
“冷總，20年是吃了沒有作品的虧，全在吃老本，所以商務表現方面確實?不好。”苗露眼看冷儷臉色漸陰沉下來，趕忙插嘴找補道。
“繼續往下說?，所有的問題我?們最后再好好清算。”
窗外突然響起?一陣驚雷，半小時前還明媚的陽光此刻卻無影無蹤，伴至而?來的是陣陣亮如白晝的閃電。戴如心機靈的起?身打開會議室的頂燈，苗露這下徹底把冷總的臉色看得?一清二楚。
完蛋。今日諸事不宜，尤其不宜向上?司匯報。苗露在心里默默喃了聲阿彌陀佛，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明星等于數據
“個人品牌形象方面, 已向成熟穩重風格轉型完畢，除私服外，出席公眾場所以及盛典、晚會形象不再著裝潮服和新奇設計；在?一年與奢方接觸下來?看, 在?時尚圈業內也受到了一定的關注。”
簡飛語出道三年后正謀求戲路和形象的改變, 尤其是要拋掉之?前奶油小?生、專演偶像劇的固定?印象, 轉而投向市場更廣闊的都市、年代和古裝劇；圈內偶像系男明星轉型大致有三種路線——有野心的，拒掉來?錢快的甜蜜蜜愛情喜劇, 轉投軍旅、戰爭片, 用渾然的男性荷爾蒙氛圍塑造硬漢人設, 打開格局；能沉得下心的, 會選擇磨煉演技出演舞臺劇，待游刃有余、闖出一定名號后, 自然有作品絡繹不絕找上門。
最后一種，自然是“下海”搞耽美, 萬一撞好彩，碰到出色的制作班底和懂得書迷磕點的導演，出圈大爆也?不會遙不可及，畢竟有許多成功例子在前——電視劇播出之?前小?有名氣，播出后是夏天奇跡。
苗露為簡飛語選擇的路線就是第一種, 選擇悲壯史詩《大明1643》的崇禎皇帝一角，豐富演員身上的多面性和復雜性，尤其是徹底拋棄時髦帥氣的打扮，真正留了幾個月的胡子, 每天戴著十幾斤沉的道具翼善冠來?回，屬實下了不少苦功夫。
所以整個團隊的人都把最大的KPI放在?這部劇的播出上, 期盼簡飛語能一舉成功轉型，所以即使不是主番男一也?愿意作出退步。
“六藍八大有主動溝通合作的么？”冷儷就著手頭上的資料簿一頁頁往下翻, 圖上是簡飛語出席大小?活動的精修照。他的身材不算是老天賞飯吃的大長腿，所以每次都需要造型師略縮上身部分?的長度；但如果是向品牌方借的話就不能隨意改動，無形中?就增加了許多桎梏。
戴如心在?筆記本上記下“六藍八大”這個關鍵詞，還圈起來?以示提醒。丹尼爾在?旁看到她的操作，碰了碰對方的肩膀，低聲?道：“六藍八大是什么？”
見場上沒有人關注二人的小?角落，她才壓低音量快速答道：“是時尚奢侈品牌的歸類，六藍是香奈兒、Calvin Klein Collection、路易斯威登、普拉達、古馳、迪奧，八大紅血品牌分?別是國際知名度很高的紀梵希、阿瑪尼、YSL(圣羅蘭)、華倫天奴、Versace(范思哲)、Hermes(愛馬仕)、Lanvin(朗雯)、Burberry(巴寶莉)。”
至于?為什么稱呼為“藍血”、“紅血”，也?是從國外傳過來?的概念。據說[血統貴族]這一名號源自于?西?班牙王室古老的西?班牙卡斯蒂利亞貴族們稱自己身上流著的是藍色血液，血統最純正和高貴，后來?逐漸被西?方文化用來?形容高貴、智慧的精英階層們，傳到時尚圈子里，被延伸理解成奢侈品品牌中?高貴的菁英們，屬金字塔最尖端的那一小?部分?。
不是戴如心對時尚特別關心所以能脫口而出，而因為這是經紀人入門的基本知識，畢竟藝人的時尚資源是極其重要的指標之?一，所以她有些奇怪的反問?道：“你居然不知道？”
丹尼爾一時有些啞然。他本碩雖都在?商科，但研究的方向都是公司營銷和運營類，極少涉及時尚方面；而且他課余時間不是轟趴就是全世界各地玩，女人的衣服在?他眼里只是會變顏色、款式的一塊布罷了。
“沒有，西?裝分?別從華倫天奴和普拉達借過幾次，團隊的宣傳也?一直在?跟品牌方公關友好接觸中?。”
冷儷挑眉望向在?場的宣傳經紀：“CICI，友好接觸是個什么程度？”
“呃回冷總，可以直接聯系對方借當季的高定?然后不用付保費，但珠寶仍需要第三方財保。”CiCi忙騰的一下站起來?，下意識答道。
“意思是超季借不到？微博官號認領過么？”
“對官號認領過一次。”
“去年上了多少本雜志？封面還是內頁？”
CiCi去翻做好的筆記，額頭急得出了密密的細汗：“上了準一線《時裝男士》的內頁，九月刊；登過封面的是四月刊《時尚健康》和五月刊《風度》。”
國內男性雜志的勢頭不如女性雜志，對比來?看女刊有五大二小?（VOGUE、ELLE、時尚芭莎、COSMO、嘉人），而男刊只有2+3，分?別是一線智族GQ加上時尚先生，以及準一線的芭莎男士、時裝男士和睿士；當然二線也?在?往上掙名頭，其中?異軍突起的要數《時尚健康》和《紅秀Grazia》。
再細分?的話，實體刊＞電子刊，正刊＞副刊＞增刊＞別冊，并且內頁并不能算實績。
“開年的一月，三月開季，金九銀十和周年刊都沒受邀？”
“是。”Cici頭更低了。
一年十二月份，并非每個月封面的含金量都一樣。按商業價值和受重視程度排列，創刊周年月為最首，因為封面藝人一般都是群像，而且每一個人都與雜志是深度合作關系。
其次是9月的秋冬時裝級和3月的春夏時裝季，此時不僅是換季、刺激購買欲的季節，也?是國內外各大時裝周發布超季新作的時候，未來?的流行趨勢盡在?這兩個月的大秀中?；再推后，就是1月開年和12月閉年，雜志方會優先考慮長期合作伙伴，以此向大眾發布“我社和她/他關系匪淺”的信號。
雜志登封不像影視項目可以集中?公關解決，因為時尚圈是日新月異最顯著的地方，雜志方必須愛惜羽毛才能保持逼格，在?不重要月份登封的藝人必須有充分?的理由，否則難以服眾，很容易惹來?眾嘲。
冷儷又?在?某個指標上畫了紅圈，臉色還是陰陰沉沉的：“坐下吧，繼續。”
“在?綜藝表現方面，飛行了兩檔節目，常駐一檔戶外親子類真人秀；《實習爸爸日記》在?番茄衛視臺播出，在?周五全網黃金時段收視排第二名，因節目表現上的熱搜有7個，最高位是第三位#簡飛語手忙腳亂太好笑了#，為期兩個月的拍攝粉絲量漲幅七十八萬，接到日常洗護類產品廣告兩個。做飛行嘉賓的節目分?別是戶外運動競技類、棚內觀察素人戀愛點評類，目前兩個節目都有意向在?新一季繼續邀請參加飛行。”
綜藝節目對于?演員來?說是雙面刃，一方面可以通過出演增加曝光，如果人設得當還能提高記憶點和出圈可能；但在?節目中?人設太鮮明也?會造成觀眾的標簽固化，一旦出演正劇類就容易讓人出戲，譬如喜劇演員一出場就會使人發笑，如果讓對方演英雄或偉人，是極不適格的。
冷儷沒有對綜藝多發表意見，畢竟它?作為輔助手段，點到為止即可：“你們內部評估繼續參演的可能性后自行決定?要不要簽約。待播劇方面呢，電視劇和電影分?別預估在?第幾季度？”
“《甜度滿分?的你》是本月底，院線期預估為三周，排片率約為60%，下檔后會上十六家平臺的網絡點播；《大明1643》拍完之?后進?入后期制作，制片方想在?春節前后在?央視播出，后續要配合劇組安排時間補拍或進?棚錄音。至于?《決戰之?巔》，因為導演在?拍攝中?用了真實的老鷹，被舉報到撤了第一回的檔，聽?說最近在?跑關系”
說到這個苗露都氣不打一處來?——《決戰之?癲》的導演是拍廣告和MV轉行，可能是扒上哪位影業集團的大佬，欽點他來?導戲；沒想到這損出，為了省點特效前加制造真實效果，和副導演私下從黑市上買了只圈養的真老鷹，在?最后一場戲的時候當場炸死了。
結果預告片一出，真正養鷹的人能分?辨出炸的是活生生的動物，直接被愛護動物相?關協會舉報到國家層面的行政機關，掀起陣軒然大波。
雖然此事與參演的明星沒有多大關系，但也?被連累得辛苦拍幾個月的戲也?上不了，還經常被牽扯連帶著被八卦。
冷儷對此事也?略有耳聞，但這不是人力能控制的意外，她并不打算責怪苗露選片的問?題：“Q3和Q4季度和年末制定?計劃了么？”
苗露切換到最后一張PPT，將計劃清單一行行的列得十分?清晰：
“這禮拜殺青后，暫定?給他放五天假；收工回來?，有3場廣告品牌的見面會，接下來?就是都市劇《證道之?陽》的圍讀、定?妝，中?途穿插著電影的宣傳期；Q3Q4季度都在?上海拍攝電視劇，年末現已定?下番茄臺與李依一的情侶合唱，另外有兩個電視臺的跨年正在?商榷中?。”
呼，終于?到尾聲?了。苗露心中?長出一口氣，除了開頭有些不順之?外，后頭她也?快速找回狀態應答如流。
冷儷示意她坐下：“辛苦了。小?陳，將數據部的報告念給苗露姐姐聽?聽?。”
她瞬間背繃直，怎么這一環節之?前沒有啊？！
小?陳應聲?，脆生生的念出內容：“根據數據部收集的反饋，在?媒體印象方面，共收集紙媒、自媒體、合作方79家意見，60%評價為好、較好，配合度高，40%認為對接不順利、經常晚回復以及不合理要求多；而最高記憶點則是溫柔、穩重、荷爾蒙，缺點則是油膩、刻意和對固定?造型有執著。”
“粉絲畫像方面，最高的是20至30歲的女性占43%，其次是10歲至20歲女性占15%、30歲至40歲女性占11%，男女性別比例是72%VS28%。”
“個人品牌形象方面，關鍵詞是偶像劇、大方得體、外貌，反之?負面印象是演技普通、個性不鮮明、社會形象不佳。”
小?陳宛如AI機器人般一字不漏的念完坐下，冷儷喝完杯中?最后一點溫水，背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開始清算：“苗露，今天聽?你說完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去年把你提上來?是不是我太高估你了？”
戀愛了！？
此言一出, 全場寂靜，只有空調機偶發出嗡嗡聲提醒眾人現在并沒有被魔法定格成JPG模式。
苗露瞳孔微張，背立刻挺直了；她感覺到整個會議室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 是看戲也好幸災樂禍也罷, 她下意識的想替自己辯解一番, 話卻卡在喉嚨里梗著出不來聲。
小陳原本在電腦上快速敲字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作為會議記錄人?她本?應該將會上所有人?的發言都一字不差的記錄下來, 但冷儷突如其來的重話讓她遲遲沒有完整錄入。
苗露小組的兩位助理經?紀面面相覷, 也低下了頭——大經紀被批了也說明自己的工作不到位, 回頭說不準也要吃露姐的掛落。
戴如心沒想到冷儷居然會當?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給?中級經?紀留面兒, 也太修羅場了吧？！丹尼爾與眾人?都不同，他饒有興致的圍觀著場上的局勢。
見苗露面紅耳赤的, 冷儷慢條斯理的繼續：“你是我和董事會一致通過選出來的人?，但去年辦的事兒實在差了那么一點意思。做我們這行, 最重要的一個意識是大局中抓細節和時機。簡飛語的性子?想必你也深入了解到了，說好聽是佛系，說難聽的大實話就?是懶散不上進，目前他的合約還剩三年，但以?目前的表現來說是達不到續約的水平。”
簡飛語是自薦入新傳的, 所以?簽的演藝約比較低端，拋開練習時長外只跟公司定了五年的大簽（即商務、演繹和唱片約不拆分），分成是三比七；藝人?也不都是全力?以?赴、野心勃勃的，像簡飛語這般家境殷實, 進娛樂圈只為了滿足愛好和虛榮心的男藝人?，向上的動力?自然大大少于同期競爭對手。
冷儷本?意就?是想讓雷厲風行的苗露帶著能督促對方, 沒想到她居然對簡采取的是放羊政策：
“簡飛語第一年約的時候休息了八天，還是在春節！常年連軸轉不僅是讓藝人?主動適應繁忙的日程和安排, 更快的從中找到屬于自己的平衡以?外，也是為保持新鮮面孔和曝光力?最有效的方法。你讓他休息六十來天，正合對方的意！跑不了不能安排幾場直播么？哪怕是拍幾支家居生活Vlog拉點親民度也算持續曝光量，你倒是直接讓簡飛語在兩個月內查無?此人?了，我當?時是這么教你的么？！”
苗露握緊了鋼筆，根本?抬不起頭來。她不是沒想過讓簡飛語放假的時候跟粉絲互互動，但對方一副“我都是病人?了你還要折磨我”的模樣，反而?讓她開不了這個口，畢竟團隊和藝人?幾乎日夜都待在一塊兒，人?心也是肉長的，很?難不被對方所影響。
“商務這方面，適配度與曝光度是能匹配上的，但是也暴露出了個短板——整個團隊的目光都極其狹隘。我記得?年初碰頭的時候，你自信滿滿向我承諾，要把簡飛語打?造成國民度高、實力?派的青年男演員，但為什么要接沒有地面和實體店廣告的代言單鏈？公司是看重這點小錢還是看重他今后潛在的商業信譽？賺快錢那是小公司的做法，你也不是剛入行的新手了，這種低級錯誤不要給?我再犯。”
冷儷疾言厲色的訓著話，對面一排的三個腦袋瓜越來越低。小陳埋頭苦打?著字，晃眼中似乎看到了宣傳經?紀Cici眼眶都紅了。
戴如心在原地坐立難安，筆記本?上也胡亂的畫著不成形狀的圓圈。之前在聽苗露的匯報時她還覺得?對方在藝人?在劇組拍戲無?大量曝光的前提下，能獲得?如此多的實績屬實了不起了，但冷儷明顯要的更多。
“時尚這塊，你們覺得?西裝成熟男的風格成型了嗎？”冷儷把造型圖拿起來，面對著三人?一頁一頁翻著造型圖讓她們自己也看看：“這里不是圖書?館，說話。”
苗露努力?平靜情緒，盡量顯得?從容些：“轉型是必然的，規劃的時候暫定是兩至三年內見到最佳效果，2020年作為起始，大眾印象還不深，所以?呈現出來的成效不好。”
宣傳經?紀Cici輕咳一聲，調整了下嗓音和姿勢，在旁補充道：“雖然在雜志和封面邀約上沒有亮點，但在出席晚宴和活動上得?到了客戶的好評，也拓展了不少人?脈。”
“乍然更換風格，且沒有同類向的作品加持，不僅沒有打?造出令人?耳目一新的驚艷印象，還讓受眾群體產生了混亂——我粉的偶像派，怎么脫戲之后看著爹味十足？或者，愛上的是欲系男人?，看著看著又找不到霸總和穩重氣質？你知道換風格后粉絲流失度是多少么？百分之9！100個人?里面就?有9人?脫粉，這個概率居然比戀愛翻車的偶像還要高。”
冷儷語調不帶一絲起伏，平靜的講述苗露團隊從一開始就?做的錯誤抉擇。屋內只有她的聲音不大不小的持續輸出攻擊，縱使是在冷儷手下多年的苗露面上都有些兜不住的崩潰：
“數據部的梁部長有發過風險通知給?我”數據部有專人?監控新傳旗下藝人?粉絲、輿論?發展的走向，一旦發現異常行為會同時匯報管理層和相關?的經?紀人?。
“而?你當?成了耳邊風，沒有提起重視。后援會的管理在微博上發文質問造型團隊，你們沒有回應，從到導致簡飛語飯圈的話題上了熱搜，造成路人?觀感?不佳；時尚周刊年底的大雜燴內頁也沒受邀，時尚表現如何心里真的沒數嗎？”
被批得?多了苗露也有些麻木起來，再壞還能怎樣呢？來之前就?已?經?預計到冷總是什么反應，團隊雖然把匯報盡量寫得?高大上了，但仍逃不過冷儷的法眼，只好認錯挨打?。
此刻冷儷卻突然感?覺腹部隱隱作疼，想是情緒的起伏多少影響到身體的狀態。苗露見上司久久沒有接下句，抬頭看去見對方面有異色，語氣忽然緩和下來：“但我也知道你們這一年的確辛苦了，Cici婚期推后了兩次對吧？小露上個禮拜還在商務車里吊水，這些我都知道。”
Cici眼淚都含在眶里，聞言立刻掉了大滴大滴淚珠，卻強忍著不發出一點聲音；苗露神情也有些恍惚，左手背上的好幾個針孔扣也像是有呼吸似的作疼起來。
怎么可能不辛苦呢？苗露帶著兩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不知道熬著夜看了多少回京城的日升日落；凌晨三四點去機場的路都比回家道兒更熟悉，更別提微信里隨時都有幾百條未讀需要第一時間處理的短信，無?時無?刻不在焦慮狀態。
三人?也都明白冷總指出來的都是實打?實的失誤；有時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事趕事的一直被推著向前走，硬著頭皮也得?把苦嚼碎了咽下去。
“苗露，今年僅剩的兩個季度我也不對你作出過多的要求，你安穩的把手上安排好的工作完成好，不許出一絲差錯。至于明年”
來了，冷總肯定要給?她第一年的中級經?紀履歷打?不稱職，隨之而?來的懲罰肯定是降級和扣獎金！苗露已?經?打?算好了最壞的結果，視死如歸的聽著上司的處分：
“明年簡飛語的企劃，你得?準備三份規劃完全不同的內容和路線的，交由我親自審。”
苗露猛驚起抬頭看向冷儷，只見對方含笑看著她，眼神里有鼓勵和期許：
“到今天，我沒有后悔向董事會推薦了你，因為我能看到你的潛質和天分。經?驗不足，就?用實戰積累出來，但同時你要聽得?進他人?的提醒和勸告，勇敢面對錯誤，及時止損。”
“是，我一定會記得?冷總的教導！”苗露激動得?眼淚汪汪，她都做好如果被降級就?辭職離開不想被同僚嘲笑的準備，想不到最后居然峰回路轉，冷儷仍保留住她大經?紀的位置，愿意再給?一次機會！
兩位助理經?紀也爭先?恐后的道謝起來，冷儷微笑著點點頭，沒有再多言語。
丹尼爾忍不住在心里為這女人?鼓起掌來——好一出駕馭下屬的大戲，先?是把人?貶得?一無?是處，最后再用感?性的一面調動積極性和共情心，使得?對方更會鞍前馬后。這冷儷能得?到精明老爹的重視看來也是有兩把刷子?。
看身旁的戴如心也一副很?受觸動的樣子?，女人?就?是女人?，容易被這些淚水和溫情給?混淆。就?拿投資來說，藝人?本?身就?是一個商品或者項目，經?紀人?是操盤手，沒有給?公司賺到錢就?是失職，失職就?要承擔被替換和淘汰的風險，以?純利益為上的公司反而?才能存活得?更久。
冷儷瞥了一樣坐在角落的戴如心和丹尼爾，二人?神情各異的模樣盡收入眼中。她起身說道：“今天的會就?到這兒，年末總結的時候讓簡飛語也出席，如果他推拒的話，直接告訴我。”——
“老大，我們來了！”男生的大嗓門遠遠地從三樓入口傳到辦公室來。財務室的工作人?員沒好氣的吐槽道：“又是杜小胖！天天吼那么大聲干嘛啦！”
“嘿嘿，美女們！三環李阿婆的招牌泡椒鳳爪，特地買了一份孝敬給?你們。”她言語中提到的大嗓門杜小胖笑嘻嘻的敲了敲門，殷勤的送上小吃：“見諒見諒。”
美女這才轉怒為喜，笑著接過：“算你識相。你們待會去辦公室啊，會發現有個驚喜呢。”
“驚喜？別是個驚嚇吧，我們鳥不拉屎的部門能有啥好事。”跟在杜小胖后邊的花襯衫黑褲子?短發女生吊兒郎當?接過話茬，手里還拿著鑰匙轉啊轉，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
財務室的美女示意他們上前，在耳邊嘰里呱啦一通八卦后，二人?一副“我沒搞懂，但大受震撼”的吃驚樣成功取悅到八卦人?：“自己去看看就?知道我是不是說的實話。”
二人?默契對視一眼，立刻扔下雞爪小跑到辦公室門口，果然看到門牌整整齊齊的沒有一絲角度歪斜，強迫癥患者洛林已?然陶醉了：“雖然我們素未謀面，但我可以?肯定我愛上她了。”
杜小胖罵罵咧咧：“你這個死T到底要禍害多少漂亮小姐姐，好不容易來了個美女，就?不能幫我一回？！”
“滾滾滾，美女是全人?類的財富，自然是由她自己選擇喜歡中意的咯！杜小胖你還想爭得?過我？！”
“我跟你拼了，上回跟二組經?紀人?聯誼你還把我看中的勾走了%……&%*&&*（*（）））！”二人?在辦公室面前開玩笑似扭打?在一塊。
這時，門卻突然開了、未見著人?面，洛林和杜小胖都聞到了空氣中傳來淡淡的檸檬混著柑橘的海洋味——
“啊，你們都是影制部的嗎？”佳人?略帶粉嫩的柔唇輕啟，二人?不約而?同的點點頭后往上瞧，狹長的內雙丹鳳眼卻毫無?嫵媚做作之意，清冷淡色的瞳孔炯炯有神，小巧而?精致的瓜子?臉搭著高挺的鼻梁，禮貌但隱隱帶著克己的疏離感?，完全不像是普通的上班族。
杜小胖和洛林同時在顱內播放著戀愛BGM，甚至在眼里自動地把小美人?的一舉一動放慢成0.5倍。
向蕾疑惑的擺了擺手，怎么影制部的部員都和那喻唐部長一樣慢半拍？
“嗨，我叫向蕾，今天是第一天來貴部報道，請多指教。”
步入正軌
“呀, 你們都堵在門口干嘛呢不進?去？”
還沒?等三人正式打過招呼，后邊緊接著來了兩人，其?中一位戴著圓圓眼鏡的女生疑惑的扒開洛林, 這才見到陌生人向蕾：“啊, 這位是？”
洛林和杜小胖異口同聲：“是仙女叭！”
向蕾苦笑著搖頭, 忙向新來的小?姐姐伸出手：“你好，我叫向蕾, 因阿爾法項目的原因特地來影制部跟班學習的。”
眼鏡女生也禮貌的回握住：“你好你好, 我叫王雙, 他是吳耀究。”她指了指身邊的其?貌不揚、但個字很高?的男生, 后者微笑點頭：“這倆花癡分別叫杜飛和洛林，歡迎你來到影制部。”
呼, 這部門終于有能正常溝通的人類了。向蕾笑瞇瞇的，瞬間看上去和善不少。
五人終于結束在門外的談話, 齊齊進?到屋內。王雙一進?門就見到部長姿勢不雅觀的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喻部長想來沒?有給你介紹過部里的情況吧，你稍等，我來向你說明。”
“哇，這還是我們辦公室嗎？！”杜飛杜小?胖暫時從美色中清醒出來, 不敢置信的大呼小?叫。整間大辦公室的窗簾全被拉開并歸置得十分整齊，空氣中都是檸檬清新劑的香味；數張桌子上的泡面、自?熱盒飯殘渣全都消失了，連最廉價綠蘿今天也格外綠得好看；地上歪七八扭堆著的大量A4文件也被人搬到會議桌上，井井有條又高?低一致的放置著。
“趁著有空,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那沓文件我只是擺放好了，沒?有動排序。”向蕾在旁解釋道。
喻唐當甩手掌柜直接睡下后, 向蕾在原地想了一會就離開了辦公室，返回時帶著清潔手套和拖把?、掃帚等清掃物件。不是她故意想給對方?一個好印象, 而是輕微潔癖的向蕾實在忍受不了房間內昏暗氛圍和古怪的味道；看部里七八個垃圾桶都堆滿了東西還沒?有及時清理，向蕾猜測室內衛生應該都是由?部員承擔，一旦忙起來就顧不上基本?衛生了。
說干就干。她把?目之所?及能處理的不潔和污漬打掃了一遍，順帶把?綠植都澆了一遍水，最后噴上些清新劑就大功告成。干完活的向蕾也沒?閑著，把?空桌上堆著的待審劇本?翻看了許久，聽到門外有打鬧聲才好奇的去查看。
“我感覺整個人都得到凈化了！”杜飛向她比了個大拇指。高?個子男生吳耀究雖沒?說話，但他徑直坐回自?己?的工位上左瞧瞧右打量，似乎很滿意的樣子。
王雙從放映廳拿出一床薄毯，輕輕蓋在喻唐裸露的腿上，回頭對向蕾說道：“你有心了。這兩周我們都在忙著一部60集電視的內審，時間緊任務重，衛生就搞得差了一點。”
向蕾見她眼睛下的一片黑紫，深有共感的點點頭，她自?己?最忙的時候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床上，不到三分鐘就睡著了，澡還是醒來之后才洗。
“來，我仔細向你介紹一下。”王雙領著向蕾先朝放映室走?，后頭杜飛和洛林眼巴巴的跟著。她探出個頭：“你們倆皮癢了是吧，趕緊工作去！”
二人對視一眼，灰溜溜的攜手回到座位上，時不時朝這邊張望著。向蕾心中略有些驚訝，想不到個字嬌小?、戴著可愛圓眼鏡的王雙在部員中有如此聲威，一看平常也沒?少喝住活潑的杜、洛二人。
王雙苦笑著解釋說道：“你別見怪，這倆活寶是太?久沒?見生人了，平常除了同層樓的財務室、冷總和其?他監事外，我們也很少與公司其?他部門的人有接觸，更別提是經營部門出來的經紀人了。”
“不介意，他們很熱情。”向蕾忙擺手，她還要感謝二人緩解了自?己?部分緊張的情緒。
“那我先帶你去看看部里的放映室。”王雙推開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真切，不過迎面襲來的就是一股子泡面、麻辣零食和螺螄粉混雜的難以言喻的味道。向蕾首當其?沖，正面迎接一波恐怖的味道“生化攻擊”，頓時沒?忍住咳嗽聲。
王雙有些尷尬的揮了揮空氣，試圖驅散一小?部分區域的生化氣體：“呃，昨晚加班之后大家都太?累，沒?收拾過就走?了”聲音越來越小?，到后面幾乎不可聞。
向蕾摸到旁邊的電源開關，打開最亮的照明——放映廳不大不小?，隨意擺放著五六張懶人沙發，與外面一樣的是地上也堆著許多文件袋和紙張，100寸的超薄液晶電視掛在靠門口的墻上，電視柜上擺著幾臺還沒?來得及合上的筆記本?電腦。
不出意外，隨處可見的也有各種吃剩零食的袋子和湯渣。
“額，這間是我們主要作業的地方?之一，一般用來審核公司藝人參演的電視劇。”與國家廣電等行政部門審片不同，新傳內部為了保證自?家演員們作品高?質量，與每一個制片方?、合作方?在合同中都有一條特?殊規定，那就是整部作品由?國家層面審核通過后，新傳也需要自?審，才能交給上映和出品方?；當然這個內審時間不會太?久，一般在3至5天內必須完成。
行業里也只有大公司們會有此要求，且頭也是新傳開的。制定這項政策的不是別人，正是冷儷。廣電審核的范圍只是硬性規定，譬如某些歷史題材和敏感政治、社會話題自?然是禁播范圍，其?實因為國內沒?有分級制度，電視劇畫面必須得老少皆宜，過于暴露或者性暗示的片段、畫面肯定不會過審的題材。
而冷儷認為，通過廣電審核不意味著能夠避免許多風險，公司得從源頭上為藝人全方?位的考慮播出后會被糾出來的隱患，畢竟現在的觀眾和粉絲關注細節和意識形態與日俱增，許多可以扼殺在搖籃里的錯點完全可以避免；所?以她向董事會力薦，成立一個特?殊的影視制作部，承擔兩個至關重要的職責；但因為其?中涉及到千萬不能提前?暴露的隱私和商業機密，所?以該部在新傳近乎是隱形的存在。洛林是最后一名被招進?來的部員，但也在影制部呆了有整整五年的時間。
“那我們主要審核什么?呢？”向蕾打開筆記本?，準備開始虛心求教。
“唔，送到我們手上的，都是經過廣電和平臺審核、并且已經加上字幕，近乎是成片了。我們觀看的時候一般1.25倍速或1.5倍速略過，但看得點非常細。”王雙隨便打開筆記本?電腦上某部古裝劇的片段，現場示范著：“這個三分鐘畫面里是男女主人公在說話，旁邊有大量的群演營造場景，背景設置是皇宮夜宴。如果是你來審，你會看什么?呢？”
向蕾只有一次機會把?三分鐘短片段過了一遍，她想了想答道：“我會先看臺詞，是不是有錯別字和明顯不屬于年代、場景的用詞，然后看場景和群演有沒?有穿幫的痕跡。”
王雙有些驚訝的夸道：“挺有悟性嘛！除了一些小?細節外，關鍵的你都提到了。不錯，選我們這兒還真對了。”
向蕾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求教還有什么?應該注意的地方?呢？”
“因為我們得不拘泥于形式審查，在內容方?面得全方?位的預設風險點。就拿這段來說，男女主的臺詞基本?符合古代用語，偶爾有幾句口水話，但考慮到是戀愛向的題材也不多苛責，但在正劇里是絕對不能出現；然后你看宮女們穿的是宋制的襦裙，而電視劇朝代定于唐朝，這就是會成為服化道不考究的抨擊點；然后你看這畫面，女演員的近景拉得太?多太?長，右邊臉的痘痘和浮粉都被瞧得一清二楚，假睫毛都耷拉了一半。”
王雙噼里啪啦說了一長串，末了才想起自?己?語速是不是太?快：“你能記得住嗎？”
“可以。”向蕾向她展示了自?己?的筆記本?內容，王雙湊過頭去看，沒?有長篇大論?，只有幾句“臺詞用于符合主題”、“服飾與穿幫的藝術”、“藝人近景顏值注意”的關鍵詞：“我能記住，用這里。”向蕾指了指頭。
王雙看她短時間內就能提煉要點，也順著節奏繼續說道：“每一集的風險點都會列出來，交給片方?。可能你要問，拍都拍了還怎么?改？事在人為嘛，宮女服飾不對，盡量少切全景或者閹割到只剩頭飾和上半身部分；因為女演員是公司的藝人，所?以必須要求對方?進?行彌補，加個濾鏡啊少給近景鏡頭啊之類的，要自?然且流暢的規避掉被競爭對手挖來當黑料的可能性。”
尤其?是女演員，作品里但凡被截了一張黑圖那只有永流傳的份，特?別是強調美貌的電視劇。
“現代劇更得看的仔細了。劇情邏輯嚴重不通順的地方?、演員穿的衣服牌子不能是辱華、辱國和抄襲的，不然會陷入爭議和糾紛；激情戲得看尺度，臺詞不能帶顏色的擦邊，而且有些編劇還特?別喜歡夾帶私貨，上次一部現代職場劇的情節都觸碰公序良俗和道德底線了，要不是喻部長經驗老道，否則藝人和公司都得跟著劇方?遭殃。”
王雙口中的這部現代劇，是一部你愛我我愛他的都市苦情劇。其?中有一女配角是小?三上位，但這位編劇硬是把?她寫得楚楚可憐、似乎做的一切都有苦衷，自?己?只是愛情中的奴隸；因為拍得有些感人加上戲份不多，上頭審片居然原封未動一刀未剪，后來到新傳這兒審查時喻唐直接以一句“破壞家庭是原罪，引導的三觀是不正常的”極其?強硬的向公司反饋影制部的意見；冷儷也十分贊同這一點，壓著制片方?最終刪掉了這一段情節，還引起了一點小?風波——就是編劇本?人反應激烈，揚言新傳和發行侵犯了她的著作權。
后來制片方?故意放出未刪減片段，引起網友們的口誅筆伐后灰溜溜的不敢冒泡；后來還沒?人扒出該編劇現在的家庭就是介入他人婚姻生活所?獲得的，更是在業內業外抬不起頭來。
向蕾興致十足聽著王雙的八卦，感覺完全是來到一個新的領域里，與她之前?所?有面對面打交道的形式不同，影制部是在幕后起硝煙的戰士們。
“看來有很多是需要我學的。你剛才說影制部有兩個主要職責，一是審片，另外一個呢？”
“二審”？
“另一個嘛, ”王雙眼尖著聽到外邊起了說話的動靜，她領著向蕾走出去放映室，果然?看到喻唐醒了過來正伸著懶腰打呵欠：“我?們?開玩笑當說是二審, 具體的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二審？法學生向蕾疑惑的歪了歪頭, 是審判庭審中的上訴程序那個意思么？她暫時存下疑惑, 跟著王雙的步伐又回到了大辦公室。
喻唐昨晚熬到凌晨五點，回到家匆匆洗了個澡躺了會又趕來公?司, 因為下午與三部?門總監們?有個會議需要他本人匯報；不曾想今天遇到向蕾來報道這突發意外?, 但他真的太困了所以顧不上禮不禮貌, 抓緊時間休息會。
等他完全清醒過來, 也差點被眼前鳥槍換大炮的環境嚇一跳：“你們?讓后勤的阿姨過來打掃了？”
“是向蕾清理的，”王雙笑吟吟的聲?音從他身后傳過來, 喻唐回頭正好看到微笑著的向蕾：“我?剛才帶她參觀了一下辦公?室和放映室，順便代你簡單說明了一下咱們?審片的標準和規范, 現在二審就由你說明咯。”
喻唐輕咳一聲?：“小向，辛苦了。以后這些?清掃、打理的活兒?不用干，部?里是讓后勤的保潔阿姨五天來一趟大掃除。”
喂喂喂，你們?的泡面都起綠毛了好嗎？！向蕾忍不住在內心咆哮，潔癖、強迫癥雙重患者的向蕾真的不能忍受這樣的辦公?環境；但她面上只掛著禮貌的笑應了聲?好的后不再吱聲?。
但是洛林就要為美人兒?打抱不平了：“老大你真是的, 人家向蕾又是修好門牌又是讓咱們?的豬圈看起來賞心悅目的，你咋這么干巴巴的！夸獎的話摩多摩多！”杜飛也在一旁符合著：“就是就是。”
“咳，我?這不是、謝過了嘛。”喻唐有些?掛不住面，干巴巴的解釋道：“好了, 說些?正經事。第一、二季結束了，部?里審了7部?電視劇、2部?電影和12部?網劇, 同時劇本方面通過初審的有6本，比去年同期增長約150%, 戰績斐然?！尤其?是這兩個禮拜來，大家都辛苦了！”
喻唐一一掃過眾人的臉，發現大家明顯比過年復工那會兒?都瘦上許多，有些?心疼的說道：“待會我?匯報會結束后，請大家下館子?去！”
“嗚呼——老大萬歲！我?要吃涮羊肉！”這是一蹦三尺高的杜飛，隱隱露出的小肚子?在空中劃過道油膩的弧線。
“你格局打開，涮羊肉啥時候吃不行？！老大，我?要吃新開那家七星級酒店的自助！”洛林敲了敲杜飛的腦袋瓜，忙殷勤的上前捏捏喻唐的肩。
“我?都可以。”吳耀究推了推眼鏡，寡言少語。
“你們?啊一個個的盡想著薅羊毛，難道部?長沒?有跟我?們?一起熬夜嗎？”王雙笑罵著調笑了兩句：“我?提議，去吃雷家私房菜吧，美味又實惠。”
“也不是不行”
“好久沒?去了，我?要點佛跳墻！”
向蕾看著眾人說說笑笑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自從她進入職場以來，似乎都是在單打獨斗，即使是跟著潘佳琪那段短暫的時間里，和張咪配合的機會只有那么一兩次，談不上所謂的職場融入感；而加入阿爾法項目后，戴如心和丹尼爾明顯把她當做敵人來看待，向蕾早就習慣爾虞我?詐、弱肉強食的競爭氛圍了，她發自內心的有些?羨慕影制部?這老友般的相處。
見喻唐轉頭過來看向她，向蕾忙說道：“那個，我?今晚有安排了，不好意思。”這相當于是慶功宴，她作為空降可沒?有資格參與，所以向蕾識趣的先行找個臺階。
這讓喻唐話堵在喉頭了。他本來覺得?今天對待向蕾不夠禮貌，借著請客也緩和下關系，沒?想到對方倒是知?情達理的怕大伙尷尬，推脫不去；但自己又是在人情世故上嘴笨的人，愣是張著嘴說不出邀請的話。
多虧清楚他性子?的王雙解了圍：“向蕾，這是部?里的團建，必須參加哈。”說罷還俏皮的朝她眨眨眼。
洛林也湊過來用肩膀推推她：“是的，你放心，我?們?都是好人，不會欺負你的。”
“而且雷家私房菜特別好吃！我?每次都能就著湯汁吃三大海碗的米飯！”杜飛也不甘示弱的湊過來，試圖用美食誘惑她。
“一起去吧。”居然?連高冷的吳耀究也破天荒的開口，可見大家對向蕾的印象都還不錯。
向蕾有些?意外?和驚喜，見眾人不像是客套、寒暄的樣子?，便也笑著同意了：“好，謝謝大家的盛情邀請。”
喻唐見題外?話扯清楚了，佯裝嚴肅的召回眾人的注意力：“好啦說點正事。因為第三季度剛開始，很多出品方、工作室和發行方都給公?司投了新本子?，為了跟上年初冷總布置的任務數量和質量，剩下的六個月必須得?快馬加鞭。第一批要審的本子?已經被?運過來了，大家照常審查，如果有把握不準的，及時來跟我?匯報。”
喻唐指了指被?向蕾安置好的那一大堆文件，補充道：“雙雙，你作為前輩帶帶向蕾。其?他人可以開始了。”
“沒?問題。”王雙點點頭，讓向蕾一起跟著她走到那堆文件面前：“這就是我?說的二審，意思是審查劇本。公?司從五年前開始轉型也做自制劇和出品方后，就需要有獨立挑本的能力，所以影制部?另一項重要職能就應運而生了。”
別看市面上每年好像叫得?出來的電視劇不多，而能大爆的就更少，但實際上是電視劇的發行量超乎一般觀眾的相像。拿播出平臺舉例就分了好幾個階級——最高的自然?是在國家級電視臺播出、導演和制作班底都是吃皇糧或者御用的，選演員一般都會從國家劇院或者各省劇院中優秀的話劇演員優先考慮，不以絕對盈利為制作的先決條件，而是以時代需求、觀點表明出發，引導社會大眾樹立正確的價值觀，營造良好社會氛圍，所以都是自己玩，不參合市場蛋糕分塊。
但出演央視劇是每一個想走得?更遠的演員必須要經歷的過程。有接觸和合作，才有深入合作與友好來往。經紀人們?都清楚，這就如同推自家藝人上春晚的過程，得?先參加國家電視臺大大小小節日的錄播晚會和下鄉送文藝的各位慈善活動，那么你的名字才有資格擺在備選的名單里頭。
再下來就是地方電視臺的衛視劇。現下都是采取臺網聯播的形式，得?是S+或者S級的評分才能擁有的待遇；當然?，評分除了由播出平臺和地方臺評估外?，還得?算上招商的情況；哪怕男女主?角是兩大頂流或者當紅的小生、小花，如果劇情垃圾、廣告商拉跨，也有可能變成只能網播的份。
對于藝人和經紀公?司來說，肯定是臺網雙播更占優勢。兩者的受眾群體很不一樣，別看年輕人們?幾乎都是用便攜的數碼產品聯網觀看作品，但實際上國內35歲至70歲的人群仍以收看電視為主?；要想把國民度和流量同時囊括在手，必須得?走這個模式。
當然?，要是因為題材和評級的原因不能在衛視播出，那么網絡播出平臺的選擇顯得?尤為重要。與新傳深入合作的是松鼠視頻，題材比較全面，古裝、現代都市和網絡大電影、綜藝等方方面面都有涉及，經營模式是與各影視制作公?司、經紀公?司強強聯手，推自制劇；除松鼠外?，能夠與之匹敵的還有另外?兩家平臺，分別是奇異果、番茄TV。
再往下點的層次，就是自己拿錢拍當的作品來向平臺以分成的方式謀求合作，但往往因為不成熟的團隊運作而導致質量參差不一，極少會出現“被?選中然?后爆紅”的奇跡。
見向蕾能跟上自己的思路和節奏，王雙進一步跟她科普劇本的重要性：“公?司去年與各大平臺合作了八部?電視劇，推了二十來位藝人；雖然?沒?有大爆、流量沖天的收視，但實打實的收獲了好口碑。其?中有六部?電視劇就是從我?們?這兒?篩選出去的，以后會慢慢建起【新傳出品、必出精品】的招牌。”
尤其?是喻唐從眾多的校園劇本里挑出來的《兩小不無猜》，竭力說服風投部?的曾總這是個好本子?；最終作為A級小成本網劇在松鼠視頻播出，居然?獲得?不錯的反響——人物多面和細膩，臺詞既不古早也不過多追求現代的流行語，情節在極容易引起觀眾共鳴的同時又不斷出現小反轉，全靠影視博主?們?安利和路人的自來水，短短十八集、每集45分鐘的網劇總播出量達到5億，不僅留住了觀眾還贏得?口碑，當初寫出這劇本名不見經傳的小編劇身價也水漲船高，獲得?新傳高額的執筆費后正在寫第二部?的劇情。
向蕾暗暗咋舌。但是她也有個疑惑：“新傳所有藝人出演的劇本都是經你們?篩過的嗎？”那潘佳琪獲最佳女配之前在拍的那部?狗血苦情的古裝劇是怎么回事？
“當然?不是。我?們?只選自制和大制作、大規模的S級別以上的項目。有些?是經紀人去聯系，或者是成品劇本找上門，由大經紀決定是不是要出演。”王雙翻翻即將要看的本子?，微微嘆了口氣：“看這情況，未來一個月都得?加班了。”
菜鳥上路
喻唐邊看著手?里的平板, 卻也一直留心著王雙和向蕾的動靜。聽到得?力?下屬的嘆息，他?挪步過?來：
“雙雙，你和向蕾負責女性向的劇本?審查吧, 年代、超現代和職業劇就交給吳耀究他們。”畢竟向蕾是新手?乍到, 應該讓她從簡單、好判斷的類型上手?。
王雙略顯吃驚的應道：“好, 那我們這邊開始了。”她來回打量著喻唐和向蕾，心中有些異樣——這?是她在喻唐身邊近五年來第一次看到他對其他?女人的體貼。
待喻唐走后, 她強打著精神和向蕾一起板著分類好的劇本?到空桌上, 準備開始工作：“女性向的本?子?包括言情劇、大女主劇和耽美劇, 主要以吸引女性成為收視主打力量的目標來制作、發?行。”
“那我們應該從什么標準來篩查呢？”向蕾看著眼前題目繁多的封面, 確實找不到頭緒。
王雙隨意從中抽出一本?：“先從名?字。一個好名?字首先會給人帶來好印象，并且能夠說明編劇的審美和歸納中心的能力?, 如果標題與?內容相差極大或者一聽就很腦殘、沒?有賣點的話，它就不值得?你浪費時間閱讀。”
“你看這?本?, 類別寫著大女主，劇本?標題是《小女當道》，從題目就散發?出疑似不尊重女性的味道，即使里面的女性角色多么勵志和逆襲，但成功肯定是離不開男主角的助力?。”
“哦？”向蕾接過?, 翻開目錄的分集標題，在第十一集看到“阿紫酒樓被查封 皓軒出面幫解圍”；她循著頁碼粗略看完劇情，果然是惡俗的女主費勁千辛萬苦開了?飯館之?后后遇到朝中太師的兒子?欺男霸女鬧事，危急之?際是將軍男主如神兵天降拯救女主, 事一傳開就再無人敢騷擾女主的生意，那句“她是我的女人。”讓人看得?頭皮發?麻。
“有那味了?。”向蕾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被里面古早的臺詞激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看完標題就看分集介紹。本?子?的節奏推進也是非常重要的判斷因素，30集以下的劇集必須兩集一個事件高潮或者五集一次各方勢力?沖突, 節奏拖沓勢必會流失關注度；當然，也不排除有寫得?很好的種田劇，歲月靜好的家長里短，但這?樣的本?子?幾乎很難遇到，它需要編劇扎實的文學功底，不僅能在茶米油鹽中把主線敘述得?有滋有味，還得?時不時來個小反轉或者小高潮來維持觀眾對劇集的新鮮度。”
見向蕾若有所思的樣子?，王雙安慰道：“剛入門的話說太多你會混淆，你就先用?最樸素的判斷方法?去審核，就是在題目有新意、吸引人的前提下，讀完前二集你是否還有興趣或者求知的欲望接著往下看，如果不知不覺就把這?個本?子?看完了?，那你就交給我。”
向蕾點點頭，學著王雙的樣子?在筆記本?寫上起始的地點、時間后隨機抓過?一本?看起來；二人就這?么悠然自得?的窩在角落啃起文檔來。
唔，題材是都市女性群像文，名?字是《她在說謊》；名?字倒是挺霸氣的，但旁邊卻備注的是懸疑。向蕾打開簡介，一下就被簡短的幾行字所吸引住——三甲醫院主任醫生、女檢察官、高檔女白領和普通平常的家庭主婦，在各自生活圈按部就班的她們突然被一通神秘的電話召回了?一所破舊不堪的孤兒院，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完全改變了?四人的人生軌跡。
比起情情愛愛和虐戀情深，向蕾更中意懸疑、驚悚的作品；但這?類作品也有本?身存在的桎梏，那就是沒?有可能會在衛視臺播出，因為根本?無法?通過?廣電的初審階段。
但也不妨害向蕾打開劇本?閱讀了?起來。上學時候她的閱讀量就極大，法?學生讀法?條一目十行的功夫也沒?拉下，僅僅有了?半個多小時就把十六集劇情念完了?。
她意猶未盡的從本?子?里抬起頭，看向認真翻本?的王雙：“雙雙姐，這?本?我覺得?寫得?不錯，可以讓你的慧眼過?一遍。”
“這?么快？”王雙詫異的反問道：“這?才是你的第一本?呀。說說你覺得?不錯的理由。”
“整個故事的立意不錯，不僅揭露了?福利院存在的亂象和陰暗，警示人們的同時也宣揚了?女性自強的精神。”向蕾大致歸納了?中心劇情。
《她在說謊》是采用?倒敘的手?法?來描述一個沉重又?凄慘的往事。四位生活在不同圈子?里的女性——知名?醫院外科圣手?的金醫生、司法?系統的明日?之?星陳檢察官、上市公司年紀最輕的女性CFO董經理和私立學校家委會會長、專職馴夫育兒的王太太，突然因為一通神秘的來電相遇在十五年前就已廢棄的孤兒院面前。
她們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要把一具只剩骨架的尸首埋在廢棄孤兒院的枯樹下。大家雖然不知道彼此為什么會被選中來到這?里，但顯然幕后主使各自擁有她們身上的把柄，導致四人不得?不遵從對方的每一個指示。
隨著故事的推進，編劇很巧妙的用?一個又?一個的細節和情節閃回到每個人的實際生活現狀。
金醫生雖前途無量，但在醫院中卻被同事們編排私生活緋聞，令她不堪其擾；陳檢察官專業能力?強，但上頭卻只希望她做一個面容姣好的花瓶，每天都安排她出席各種各樣的宣傳場合；而CFO董經理因女性的身份，在以男人為主的職場里總是會遭遇到言語性騷擾，更過?分的會直接暗示她可以用?美色換取利益；而看似生活幸福、兒女雙全的王太太去一直對丈夫的家暴敢怒不敢言，竭力?在外維護家庭美滿的假象。
從第四集開始，那位神秘人時不時都會讓她們一起回到這?所毛骨悚然的孤兒院，去尋找某樣東西或者完成某種任務；編劇的文字功底極好，刻意把在孤兒院的這?部分寫得?很是詭異可怕，讓不害怕鬼片的向蕾看著心里都毛毛的。
幕后主使的存在開始令四位原本?陌生的女人們逐漸靠在一塊兒取暖，開始交心透底；她們逐漸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四人雖然年齡不同，但居然在同一時間段里都曾經在這?所孤兒院住過?，并且當時的院長都是同一個女人！
隨著劇情的深入，答案終于被揭曉——那具無名?尸骨正是已失蹤多年的孤兒院院長，她管理學校的那幾年里，四人分別緣于各種原因都被送入了?當時名?為“圣心孤兒院”的地方，也正是劇中出現的被遺棄的孤兒院。
而這?位院長，利用?管理之?便，為高官顯貴和有錢人們充當老鴇，用?孩童們稚嫩的□□斂財，而四人正是當時的受害者。在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不認識彼此的四人卻同時想向院長復仇——金醫生溜進院長辦公室，看到對方匍在桌面上睡覺，她狠狠刺了?一刀；陳檢察官偷了?清潔工的老鼠藥，放到了?院長的杯子?中；董經理則是用?花瓶狠狠砸向毫無反應的院長，最后的王太太干脆一把火燒了?一整層的辦公室。
孤兒院出事后，民政部門才各自將院里的孩子?安頓好，四人才通過?自己的努力?過?上平穩的生活；所以當那通神秘電話以知道她殺了?人為理由要挾她們返回圣心孤兒院時，四個人不得?不再次相逢在夢魘之?地，從而拉開了?大幕。
“所以那個幕后主使是誰？”王雙饒有興致的追問道。向蕾在講述故事時緩緩地但是說得?非常引人入勝，招得?洛林、杜飛三人都圍過?來聽故事。
向蕾狡猾一笑：“這?就得?雙姐你自己看了?。”說罷把本?子?遞了?過?去。
王雙接過?，也不在多閑聊，忙翻開第一頁細細讀了?起來；事不宜遲，向蕾抓起第二本?劇本?，又?緊張的投入工作中。
所以當喻唐開完會回來，發?現大家都在專心致志工作時，滿意的點點頭：“大家收拾收拾，去吃晚飯嘍。”
“好耶——”杜飛第一個放下活兒，撒歡著收拾雙肩包。喻唐走到王雙、向蕾所在的小角落，見二人似乎沒?聽到自己在說話，眼睛恨不得?黏在一大堆文字中。他?走近一瞧，瞥到向蕾攤開的筆記本?上記錄著密密麻麻的兩頁紙：
（1）《她在說謊》：推薦，大電影或網劇向，適宜新人女演員，初評為A級。
（2）《金玉良緣》：古偶，先婚后愛，男主有納妾情節，后期追妻火葬場，臺詞古早狗血，PASS。
（3）《律政先鋒》：現代言情，法?律常識十個有八個是錯的，垃圾。
（4）《重生后我當了?影后》：重生不過?審題材，腦洞大開，情節中規中矩，制作難度成本?高。
（5）《相公是天我為地》：什么玩意？！！
“噗哧”喻唐看到第五點時實在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二人被他?一驚，這?才發?現部長站在身邊：“向蕾，人家幾百頁的本?子?就給了?四個字的評價！？”
“要不是我有教養，我只會給一個滾字。”向蕾揚了?揚丟到一旁的本?子?：“才看了?七八頁就給我憋屈得?想出去跑個三公里發?泄一下。都2021年了?為什么還有這?種小白花、逆來順受的角色！”
公車疑云
“所以你知道我們平時眼睛多受折磨了吧？”
安安靜靜的四合院一角包廂里, 杜飛夾起一塊澆汁鱖魚，肉質嫩得幾?乎快要從白玉筷子滑下來：“因為平臺收本子的門檻低，導致我們看起來受罪。”
一行六人乘著地鐵七拐八扭的繞進二環內的洋房胡同, 才找著今晚吃飯的地?方。別?看門口只是一道窄窄的紅門, 但走進去卻自然一派老京城味兒的布置講究, 影壁、庭院小而精致，一個不少。
喻唐輕車熟路的領著眾人到最邊角的房間里, 按下服務鈴示意店家可以上菜。
“沒有服務生?來點菜嗎？”向蕾驚訝的問道, 洛林搶先坐在她旁邊解釋說：“這桌菜是按人頭?算, 沒有自由?點菜的權利。”
雷家祖上是給乾隆皇帝掌勺的御廚之一, 代?代?傳承都是在宮里服侍貴人們；清朝徹底消逝后，雷家人借著祖宗累的房產和錢財, 創辦了雷家私房菜館，專營宮廷風味和京城口味, 并訂下規矩——一天只接一席，不由?客人點菜單。
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雷家后人自然也順應市場的要求，進一步擴大規模和招牌的影響力，只保留了不由?食客點菜單的這一特殊規定, 即我上什么?菜你就?吃什么?，只是有套餐價格的高?低之分。
向蕾了然的點點頭?：“謝謝你。”這還是她第一次吃正宗的北京菜，上回閻佬做東雖然也在古韻十足的私人酒樓，但席上幾?乎都是知名的粵菜, 除了京城烤鴨外沒有本地?菜肴。
洛林傻笑：“不客氣?。小姐姐，我姓洛單名林, 有什么?不懂的隨時可以問我。”
“對對對，還有我。”杜飛也湊了過來：“咱們部?里好?久都沒有新?鮮面孔了, 所以有些過于激動，你見諒啊。”
“沒事，我特別?謝謝你們能歡迎我。”向蕾分別?向二人斟了茶水，眼尖的瞥到剛到就?到外邊接電話的喻唐此時進來叫走了王雙，她打探道：“我發現大家都很年輕呀，尤其是喻部?長，頂多也就?二十五六歲吧？”
杜飛哈哈大笑：“老大再過兩年都四十了，他是娃娃臉，看不出來吧！”
這下向蕾是真的驚訝了，喻唐無論從穿著和外貌都不像和她相差有十來歲的人。洛林看出她的疑惑，補充解釋道：“老大原來是在國家廣電總局工作的，好?像是被公司高?薪挖過來，以他為中心成立了影視制作部?。”
“雙姐是老大在學校的后輩，沒過多久也跟著過來了。”杜飛神神秘秘的八卦道：“兩個人都不知道得熬到什么?時候才捅破那層紙。”
“別?瞎說。”吳耀究原本坐在圓桌的那一頭?，此時也挪了過來，不茍言笑的神情著實有些唬人；正當向蕾想要道歉糊弄過去時，他卻低聲說道：“雙姐是單戀十年選手，我敢打賭到現在都沒表白過。”
噗嗤，看不出來這部?里除了大小兩頭?目外其他人都有做狗仔的潛質。洛林申請加入聊天室：“別?看小究究整天冰山臉，實際上不到三天就?會暴露本性了。”
吳耀究靦腆一笑，舉起茶杯朝向蕾示意：“歡迎。”
向蕾笑著回應：“喻部?長想必很厲害，不然體制外的新?傳怎么?可能知道有這么?一號人物的存在還費工夫請他來。”
“那是！”杜飛說到這個可來勁了，他和喻唐都是從中國傳媒廣播大學編劇系出身，只是中間差了好?多個年級；饒是如此，在杜飛大一的時候就?聽聞過喻唐的風云事跡——在校四年創作了六本劇目，本本都被買斷的同時，其中一本《邊境上的格桑花》改編成電影后更是獲得了上海電影節的最佳劇本；從大二開始就?被各衛視臺、平臺邀請入駐作專職編劇，但最終破天荒的加入國家廣播電視總局后沉寂了下來。
杜飛是聽聞喻唐在新?傳后自投簡歷來的，而吳耀究和洛林分別?是喻唐從各平臺衛視挖過來的人才。
聽完影制部?組建的歷史?，向蕾心中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喻唐不僅個人能力很強，在看人、選人上頗有想法；今天下午，她在完成工作的同時也用心觀察了部?里的其他人——
杜飛不在工作狀態時很活潑、親和，但工作起來十分認真、心無旁騖，與吳耀究討論劇本問題時專業度很高?，邏輯順暢有態度；而洛林則完全是把優勢運用在對外洽接上，與各平臺溝通時據理?力爭，既強勢但不凌人，如沐春風的同時對該有的權利分毫不讓，效率極高?；吳耀究雖然坐在那兒沒什么?話，但光憑他井井有條的筆記和快速閱讀能力，不難判斷他是胸中有筆墨之人。
真是藏龍臥虎不簡單，丹姐推薦這個部?門是真來對了。向蕾好?心情的夾著菜，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延長在影制部?的時間——
清晨的曦光穿過厚厚的玻璃，不偏不倚正好?照在女?生?的臉上。她拉著公交車頂部?的把手，在有節奏的搖晃中昏昏欲睡，被陽光刺激到眼皮后才睜開迷糊的雙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因為是通勤時間，這趟公交車的路線又是前往繁華商圈的必經之路，車上早已是擠得滿滿當當；不僅有西裝革履的上班族和同款打哈欠、穿著校服的學生?，最有精神的當屬大媽大爺們，互相交流哪兒大超市的豬肉降價。
薛真戴著大大的口罩，只露出一雙圓圓的眼睛；但明顯過于濃的煙熏妝和夜店打扮，引起了路人的竊竊私語和意味不明的輕笑揣測。她不以為意的拿出藍牙耳機，在低沉悠揚的音樂中再度打起瞌睡。
昨晚一起在酒吧上班的女?生?突然身體不適，沒辦法上場跳舞，薛真就?應了老板的請求趕了兩個場子，工作到四點多趕不回公司宿舍，只好?趴在卡座沙發上小睡了一兩個小時就?趕著早班車回新?傳繼續上課，連妝都來不及卸，只能提前去練習生?專用的洗漱間整理?。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拿出手機把昨晚熬夜的勞務費1500元轉給一個頭?像是向日?葵的微信賬號。
操作完畢后手機從2%的電直接進入關機狀態，但也不妨礙薛真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車廂內茶葉蛋、包子豆漿等等早餐散發的誘人香味都沒有再讓她肚子咕咕直叫。
公交車繼續平穩的向前開著到站，站著的人們像羊群似的一點一點挪動，在給要下車的人讓路。
此時靠近車頭?的一男一女?引起了薛真的主?意——那男人穿著整齊高?檔的西裝，左手還拿著明顯有些大的皮包，面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中規中矩的上班族；而距離他很近、站在男人前面的女?生?年紀很輕，長發披肩，渾身的裝束是時下年輕人喜歡的JK（日?式校服）款式。
但女?孩整個人的狀態有些不對。薛真視力極好?，即便她被擠在后頭?，定睛一瞧也看得出女?生?此刻有些微微發抖。從上車時薛真就?注意到，無論這個女?生?到哪個位置，男人都會尾隨其后，固定站在她的身后。
而女?孩此刻四處張望著，用求救的眼神傳遞著訊號；但通勤的人們要不是瞇著眼補眠，要不是裝作沒看見般不想惹事，而大爺大媽們嘰里呱啦的說著家長里短，根本沒有注意到小姑娘的難處。
薛真側著身子往后，調整角度觀察，才終于看到男人的動作——他用寬大的黑皮包擋住大部?分人的視線，把自己邪惡右手放在女?孩的屁股上！
好?家伙，人模人樣的居然干出這種缺德事！薛真騰地?一股火就?冒上頭?，她扒開如同沙丁魚般的人群，快步來到男男人面前，一把將對方掰正，面向自己。
未等猥瑣男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薛真一巴掌掀飛了對方的黑框眼鏡，男人不可置信的“你你你干嘛”的話還沒說完，薛真又精確瞄準他的□□直接一個飛踢！
此時公交車正好?遇上一個還沒修平的坎兒，在雙重作力之下猥瑣男直接超后撲倒，骨碌碌的滾到上車刷卡處，正好?和司機疑惑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薛真懶得理?這個癱在地?上□□人渣的叫喚，轉過頭?問JK女?生?：“你沒事吧？”
女?生?眼淚汪汪的看著她，身體還在不停的顫抖著，支吾著卻說不出話來。薛真看清她的樣子，不過也就?十五六歲出頭?的年紀，遭遇了猥褻根本沒辦法反抗；薛真輕嘆一聲摸摸女?孩的長發，輕輕拍著她的背，不停念著：“不是你的錯，別?害怕。”
公交車上頓時炸了鍋，大家都探出頭?爭先恐后的去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司機也很迷惑，但他在駕駛中不能馬上去查看情況，只好?加快速度來到下一個站口停穩車，從駕駛室出來扶起猥瑣男。
“先生?，你沒事吧？”司機攙起他，對方卻不停在地?上打滾：“這個臭婊子提到我下面了！開去醫院！我要去驗傷！”
薛真半摟著女?孩，大聲呵斥道：“我都親眼看到你用包擋著手猥褻女?孩，你他媽還有理?了？司機師傅，直接去派出所！”
“我又沒有摸她！公交車上那么?擠！不小心碰到也是算摸了？！你有什么?證據！？”男人臉紅耳赤的反駁道，下/體傳來的劇痛仍不見半分減輕。
“師傅，麻煩您調一下車頭?的監控，想必拍得很清楚。”薛真指著司機座駕旁的攝像頭?，正好?是事發時能正面拍攝到的角度。
“呃那個，攝像頭?壞了還沒來得及換呢。”司機尷尬的撓撓頭?，這輛公交車時間也挺久，部?件也容易壞，上禮拜攝像頭?掉下來弄壞了，他還沒來得及報備換修。
薛真無語梗住，但懷中的小妹妹仍然在驚嚇中抖個不停，明顯也不能逼她出來指證；她轉而向周圍的人問道：“各位帥哥美女?、大媽大爺們，有誰看到這傻逼干的事能出來幫做個證嗎？”
一車的人都是趕著上班或者送小孩的，大家面面相覷，沒人站出來。
猥瑣男見狀更是得意叫囂：“你沒有證據就?亂冤枉人！我不僅要告你侵犯名譽權！還要賠償我所有的醫療費用！”
薛真氣?氛到咬著牙齒格格直響，但現在她的確沒有什么?好?法子治他。
“哎，我這兒倒是把你一秒不差的全錄了下來。”前排橫座上伸出一只白嫩的手，主?人慢條斯理?的站出來，把手機屏幕里猥瑣男的動作放大給眾人看。
薛真定睛一瞧，居然是向蕾！
受害者有罪論？
向?蕾話一出, 有好事者湊上前仔細檢查起三分鐘前拍攝下來的畫面；只見視頻中?的男人用下?/體緊緊貼著被騷擾女生的短裙，右手先是緩慢拽住對?方的裙尾，發現女生瑟瑟發抖時更是不要臉的把手掌心都黏在裙上。
下一秒就是男生被薛真天降正義踹到前車門的精彩瞬間。向?蕾走到止不住啜泣的女生身邊, 從雙肩包里掏出個嶄新的口罩替她戴上, 又把?自己頭上的鴨舌帽穩穩的扣住女生的長發：“別怕, 姐姐在?。”
她眼尖的瞥到后排許多人都舉起了手機，不可避免會拍到女生的外貌；受害者自然無?罪, 但是這段視頻如果被有心人剪輯利用放到網絡上, 屆時會發生“受害者有罪論”或者涉事人被扒隱私的風險；尤其向?蕾觀察到女生手里拿著的書隱隱露出“高二語文下?”的字樣, 顯然是仍在?上高中?的學生；而未成年人在心智不能及時應對危險的情?況下?, 極容易留下?心理創傷和陰影。
車上一熱心的京城老大爺本坐在后座，當?他擠到前邊兒看完向?蕾的視頻后怒不可遏, 人字拖涼鞋朝著地上的人渣男大腳踹下?去：“干你丫挺的，連小?姑娘都他媽下?手, 大爺今天我就讓你知道朝陽公園的花兒為什么那樣紅！”他的孫女也跟被猥褻的女生那般年紀，這下子更是火冒三丈。
有了?動手的第一人，后邊也有義憤填膺的群眾上前指責起來，連之前那些閉口不談的男女老少?此刻也似乎化身為正義使者，爭先恐后的講述事發經過。
司機知道前因后果后嫌惡的擦了?擦手, 自己剛還拉這臭傻逼一把?呢，真是晦氣：“各男女老少?們，我跟總公司匯報一下?，就直接把?車開到一公里遠的派出所送這貨進局子好不好？待會先開后門, 急著上班上學的可以下?車等下?一趟，大概兩三分鐘就會來了?。”
他提高嗓門安撫著眾人的情?緒, 時不時還得攔著有人趁亂下?死手，要是這人在?車上發生什么意外他也吃不了?兜著走：“害！這位大爺別踹了?, 咱們讓警察叔叔處理他行不行？哎哎！大媽，可不能?用西瓜敲頭！黃瓜也不行！”
在?薛真懷中?的女生逐漸平復下?來，只剩低低的抽噎聲。向?蕾掏出紙巾，心疼的替她擦擦：“待會我們一起去派出所，告訴警察叔叔他做了?什么，用法律懲罰惡人好嗎？”
女孩遲疑著點點頭，但又想?有什么顧慮般拉住向?蕾的袖子。
“別擔心，我陪你一起去。”向?蕾摸摸對?方的頭，想?起昨天洛林給她的橙子糖果還塞在?上衣口袋，她撥開糖紙，把?晶瑩剔透的嫩黃色水果糖放在?她手心：“很甜的，你試試。”
由?于向?蕾一直是半蹲著安撫女生，從薛真的角度看去幾乎能?準確數清向?蕾又細又翹的睫毛，一點化妝的痕跡都沒?有，臉上光光滑滑，連毛孔都是細細的；如此近距離，她還聞到了?對?方淡雅的檸檬香
“你太棒了?。”向?蕾見女孩乖乖吃掉糖果，也擦去了?淚水，才站起來對?見義勇為的薛真說道：“這一腳可太爽了?，我也很想?這么做來著。”她伸了?伸大拇指稱贊道。
薛真有些不好意思的繃直了?小?腿，但面上因為戴著巨大的口罩看不出她表情?的變化，稍顯低沉的女聲從口罩后悶悶的傳過來：“應該的。”
“但是有一點點草率了?，如果沒?有視頻的話很有可能?讓那人渣逃脫了?。”向?蕾指了?指躺在?地上耍賴的猥瑣男：“也太倒霉了?些，正好撞上攝像頭壞掉。”
向?蕾今天難得沒?有坐地鐵通勤，而是選擇公車一路搖搖晃晃到公司，正好在?車上聽?會電臺。從猥瑣男上車故意站在?女生的身后她就注意到了?不對?勁，但礙于沒?有明顯動作她也不好直接指責。
中?間女生也隨著人流換了?幾次位置，但猥瑣男還是不依不饒的跟在?背后，最后又挪到了?向?蕾坐著的前車廂這兒；她就假借玩手機一直注意著男人的動作，完整的把?他作案過程都記錄了?下?來。
正當?她要起身制止時，對?方直接被另外一位畫著濃妝的女生一腳踹到了?車頭。
司機看終于制止住群情?激憤的眾人，想?下?車的人也走光了?，他擦了?擦頭上的汗說道：“來，要跟著一起去的坐好，車馬上要開了?。”
第一個動手的大爺直接用腳踩在?猥瑣男的背上：“您開您的，我摁住這傻逼讓他不能?跑。”其他人聞言，也就近找了?位置坐下?，繼續言語指責已經軟在?地上的人渣，還有人直接打電話給親戚、朋友宣揚今日公交車奇聞。
一公里距離不遠，司機對?值班的民警說清情?況后就有幾位警察上了?車：“請相關人下?車，以便我們查清情?況。”
司機和大爺攙起裝死的猥瑣男，向?蕾和薛真也像左右護法似的護著女孩下?了?車。民警將兩方人安置在?不同的房間里，由?女警開始詢問起受害女生當?時發生的情?況；女生雖然斷斷續續的，但也強撐著說完了?前因后果。向?蕾再把?視頻一提交，毋需多?言，真相大白。
而詢問猥瑣男這邊的民警鄙夷的做完了?筆錄。在?人證、電子證據確鑿的情?況下?，當?場采取行政拘留措施。
在?等警察處置的期間，向?蕾注意到正義女孩一直看著墻上的掛鐘：“你還有事要做吧？沒?關系你先走吧，留個電話給我，有什么結果我再通知你。”
薛真的確很著急。距離她要上課的時間僅剩十分鐘，尤其是表演課的教授特別不喜歡學生遲到，而且手機好死不死的沒?電關機了?，連請假都沒?辦法申請，因為她也記不住老師的聯系方式；如果現在?自己一路狂奔，倒是能?勉強趕上
可是要不要暴露長相和名字給向?蕾呢？雖然自己也算做了?件好事，沒?準能?因為這一點緣分留下?個深刻的印象，到時候選拔練習生的時候向?蕾會因此選中?她呢？
但薛真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的打扮穿著——厚厚的黑眼線因為流汗都成了?一片黑霧，沒?有認真洗過的臉油光一片，腿上的黑洞洞絲襪因為混戰還被鉤破了?一個大洞，可謂是狼狽不堪。
聽?說向?蕾是政法大學的高材生，打起來人來也挺優雅好看的，自己這亂七八糟的樣子估計對?方不會喜歡算了?，到時候選拔她可以用真才實學吸引到向?蕾，不需要用這種機會！
“對?，我得先走了?，麻煩你陪陪小?蓓。”薛真打定主意后說道，臨走前從背包翻出一個黑色小?噴霧瓶遞給小?蓓：“這個你拿好，是辣椒水噴劑。以后要是再遇到死變態，直接對?準他的眼睛噴。”
行俠仗義的黑衣女俠客，酷。向?蕾看著對?方急匆匆的離開、只留下?一道纖細的黑色背影，心里默默respect；視線收回時卻突然看到地板上有一塊硬幣大小?的翡翠玉環，內圈還刻真一個小?小?的真字。
她撿起收好，預備還給女俠。但恍然想?到，她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和聯系方式，甚至完整的樣貌也沒?見過；女俠的翡翠玉環沒?有戴在?脖子上但又隨時放在?隨身的包里，想?必是對?方很珍視的寶物吧。
可是茫茫京城幾百萬人口，怎么找到這位黑衣女俠呢？向?蕾嘆了?口氣，決定用最老套的方法尋人——未來的一個月都得坐同時間同一趟公交，找到這位“辛德瑞拉”。
“她在?這兒。”女警敲了?敲門后進入，似乎在?給外面的人指路：“小?蓓是被車上的兩位好心人保護著過來的。”
跟在?她后邊的是一位中?年婦女。她滿臉感激不住點頭的向?女警道謝道：“麻煩你們了?，謝謝謝謝。”女警笑著說聲不客氣后就又退了?出去。
中?年婦女法令紋很深，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刻薄。向?蕾本想?上前向?小?蓓的母親說清楚情?況，誰知道對?方卻見到女兒的第一句話卻是：“我讓你別穿這種衣服出去了?，怪里怪氣的，還惹來麻煩！被你爸知道了?，又該數落我不會教孩子了?！”
小?蓓低著頭不說話，豆大的眼淚一滴滴地跌落在?地上。
向?蕾嘴角抽動，滿頭黑線，實在?忍不住：“這位大姐，聽?你這意思還得怪是小?蓓穿衣服的錯了?？”
“你哪位？”婦女這才注意到房間內還有其他人，瞬間有些掛不住臉：“這是我們的家事，你管不著。”
“我是在?車上見到你女兒如何被人欺負還報警的人，同時當?場還有另外一位女生也幫助了?小?蓓。所以，這事我還非管不可了?。”向?蕾難得對?陌生人說話夾槍帶棒的，實在?看不慣這位母親的言行：
“照你這個道理，強/奸/犯心理變態犯罪全是女性裙子太短還是上身太露？殺人放火都是被害者的錯？是不是明天有人在?街上給您一巴掌或者進行搶了?您的包，全是因為您出現在?那兒實在?太礙眼？”
“我！”婦女臉色青了?又白，但又找不到合適的辯解理由?：“我早就說過她不要穿這種不正經的裙子，看吧，不聽?我的果然出了?事。”
“正常的母親看到孩子受了?欺負，第一反應不應該是追究加害者的責任嗎？像您這樣的一上來就怪自己女兒的我倒是頭一回見著的奇葩；穿什么衣服是每個人的自由?，更是每一個女孩的意愿和自由?，不是別人違法當?犯罪的借口！未經本人允許，任何擅自肢體?接觸的行為就是性犯罪！阿姨，你法盲沒?關系，我今天有的是時間跟您好好普法，順帶扭轉一下?您扭曲的女德三觀。”
再度來襲
“你小姑娘家家的見過什么世面？”中年婦女被向蕾一通疾風暴雨堵得胸膛上下起伏, 卡在原地半天?才笨拙的用?年齡來進行攻擊：“我說她也是為她好，不穿成這樣不就沒事發生了？！”
“阿姨，您認為人的想法會受到一條裙子一件上衣的控制嗎？”向蕾反問道：
“您是母親、是妻子, 同時也是一位女性, 所以您更應該能感同身受當代女性在社?會上受到評價的桎梏。當真正毫無?過?錯的受害人卻慣常被當做挑釁者, 長期以往的積累，會導致女性在遭遇不公平或者侵害時得不到有效支持, 難道某一天?您不幸飛來橫禍, 周圍的人或者親戚朋友都先指責你活該嗎？”
“說得好。”原來是剛剛領人進來的女警在旁突然發聲, 她的手中?拿著一杯熱水：“這位向女士的觀念非常正確, 小蓓媽媽，這事可不能怪孩子。”
向蕾的一席話本也讓中?年婦女產生了少許羞愧, 而眼下警察也指出不是，她有些緊張的繞了繞帆布袋的帶子, 聲音也不如剛才罵人時的洪亮：“瞧你們說的，有那么?嚴重嗎”
“這事兒可不是開玩笑。”女警摟過?小蓓的肩膀，疼惜的摸摸女孩的臉：“您是應該教育小蓓，但不是責怪和辱罵，而是教她如何當保護自己, 在遇到危險和侵害時怎樣維護自身的權利。我也有一個女兒，現在才3歲。拋開警察的身份不談，要?是哪一天?被我知道她在外邊受了欺負，肯定會百倍奉還。”
說到此處, 警官臉色一正，說到后續處理結果：“剛才被市民們扭送過?來的男子李某, 執法人員已對他依法采取強制措施，作出相應的處罰。而小蓓是未成年人, 我們是肯定不會對外公開她本人的信息和具體案件情況。小蓓媽媽，你真的得感謝這位向女士，不僅見義勇為?還有勇有謀，在她的幫助下，我們公安機關才得以用?最快的速度鎖定李某的違法行?為?。”
中?年婦女在雙重教育下似乎是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斯斯艾艾的挪到向蕾面前：“向小姐，謝謝你啊。我這個人有時候說話不過?腦子，講了些什么?讓你不高興的話你別往心?里去?。”說罷掏出錢夾就要?從中?抽出幾張紅的。
向蕾立刻推了回去?，捏了捏眉心?：“阿姨，沒關系，這是我應該做的。其?實您更應該做的，是好好安慰小蓓。”
中?年婦女醒悟般的走到女兒身邊，尷尬的咳了幾聲，拿過?紙巾給女兒擦眼淚：“哎蓓蓓，媽媽不是怪你，一聽說你在派出所呢我就從醫院趕回來了，姥姥躺在病床上也特別著急。”
小蓓聞言眼淚留得更兇了，但還是接住媽媽伸過?來的手，埋頭在她的脖頸間。
女警見狀，朝向蕾招招手，示意將空間留給母女；二人隨即走出辦公室，女警笑容滿面的說道：“感謝的話我就不再重復說了。喲，都?九點半了，你應該也是打工人吧？需不需要?派出所給你開張證明？”
向蕾看了看手腕，早上這一出的確耽誤了不少時間：“謝謝，不用?。我上班的時間比較靈活，現在趕過?去?應該還來得及。”她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說出一直很在意的事：“警官，你們有沒有查李某的案底？”
“查是查了，但沒有發現犯罪記錄。”女警有些莫名，但還是據實已告。
“根據我觀察，他用?明顯過?大的黑皮包熟練的擋住視野，而且皮包的前側底部?還有數個不顯眼的小洞，很像是為?了隱形攝像頭專門鑿出來的設計，您看是不是聯絡下各轄區的派出所看看有沒有見過?李某？”向蕾趕緊補充解釋道：“希望是我多心?了，但如果被查出是屢犯的話可以被追究刑事責任的。”
畢竟在司法實踐中?，許多輕度猥褻案會由公安機關口頭教育、警告后不計入犯罪記錄，但向蕾觀察到李某的行?為?可不像是第一次作案，便將自己的猜測全部?告知給這位看起來負責人的女警。
警官詫異的看著向蕾：“向小姐觀察能力很強嘛。你說的我都?記住了，待會就去?核查一下情況。對了，你留個聯系方式，后續有什么?我會通知你的。”
待向蕾走后，坐在服務臺的戶籍警察馬上湊到女警身邊說道：“哎，真人還挺漂亮的。”
“什么?真不真人的？讓你去?查視頻流傳情況呢？”
“呀東姐你忘了，上次我跟你說過?的那檔真人秀節目《登場了！明星與經紀人》，里面有個政法大學畢業的女生去?做了經紀人的，就是剛才那個向小姐呀！”
女警瞪圓了眼，恍然大悟：“怪不得真人的確挺漂亮的。”
“還有你讓我查的，公交車上的視頻的確有人發到微博上了，現在是小范圍的在傳播，暫時沒有負面輿情。”——
助理小陳輕敲了幾下門，悄悄的溜了進去?。
辦公室里所有的窗簾都?被拉上了，遮光布效果極好，分明是工作日最為?忙碌的早上，此刻卻像深夜般漆黑。小陳早已熟悉冷儷房間的布局，將文件放在桌子上就準備退出去?時，被上司悠悠的聲音叫住：
“幾點了？”
小陳拿出手機回報：“冷總，十點半了。今早上您沒會議。”
“把燈開了吧。”冷儷翻身從沙發上坐起來，臉色有些蒼白。她今晨又經歷了一場激烈的孕吐，這會是半碗粥都?喝不下去?；醫生雖安慰她說妊娠期反應是正常的，有些人一點都?沒事，但也有像她這樣激烈的，但冷儷隱隱還是有些擔憂。
小陳觀察著上司的表情，貼心?的把空調調高了幾度：“冷總，要?不要?我去?買點藥？”眼神不由掃到地板，看到對方放在地上的鞋子——這已經是上司連續七天?都?在穿的平底鞋了，難道？
“不用?，幫我倒杯熱水。”冷儷的嗓子有些干啞，說話像是自帶些磨砂感：“對了，戴如心?和丹尼爾去?了什么?地方？”
“Becky去?了公關部?，丹尼爾似乎在選培部?和數據部?之間猶豫，還沒定下來。”
小陳只聽上司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但不知是為?何。冷儷揉了揉太陽穴，將有些腫脹的雙腳搭靠在大理石茶幾上：“向蕾呢？都?十五天?還沒有轉部?門？”
“唔，倒是沒聽說她去?其?他部?門，今早上還是在影制部?打卡的。”小陳確認了一下手機上的考勤列表，發現向蕾九點五十五才在三樓進行?的考勤。
影制部?就是好，上班時間自由不說，年底結算的獎金也更多
“讓人事去?提醒她，可以換崗了。”雖然按項目的規定可以輪轉三個部?門見習，但也沒說不可以在一個部?門死磕到底，但普通人都?不會做這種選擇，畢竟去?的重要?部?門越多，對往后的人脈發展、經驗累積都?是難得的機會。
出乎冷儷意外的是，喻唐居然很快接受了向蕾的存在，要?知道他是一個極度護短和排外的人，上周的審核會居然是帶著向蕾出席而不是黃金搭檔王雙。
審核會上由向蕾作了其?中?幾部?劇本的PPT講解，被風投的曾總從頭到尾細細問過?所有的細節，向蕾在如此高壓下仍然能流暢的對答自如，獲得許多中?層的好評；曾總原本和顏悅色的，在知道她是冷儷阿爾法計劃的人之后，臉色又變得陰沉起來。
最終《她在說謊》在一致通過?中?成功立了項，向蕾也自然的擔起了這個A級制作的負責人，陷入文山會海里，不僅要?跟風投的工作人員對接，還得與編劇保持聯系，大家坐下來慢慢推敲劇本的BUG和不完美?之處，所以自然而然的延長了在影制部?的時間。
“是。那如果她不換呢？”小陳試探著問，她覺得向蕾極有可能不會放下手頭上的工作，轉投其?他部?門。
“你現在讓喻唐上來一趟。”小陳的問題提醒了冷儷。向蕾這個驢脾氣倔得很，的確很有可能對《她在說謊》項目負責到底；影制部?的小成功已充分說明其?個人能力，無?論到哪兒都?能很快適應、發亮，而人才應全面發展，在同一個地方待這么?久有些暴殄天?物?。
“砰砰砰——”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小陳被嚇一跳，下意識的去?開門。冷儷整理了一下儀容和著裝，把鞋穿上，一改放松的樣子。
小陳先開了門，但按照規矩她必須得先知道來人是誰、有什么?事之后才能問冷儷要?不要?見，所以她直接把人擋了出去?。
“啊，是你？”小陳定睛一瞧，正是公關部?副主?管白斯然。對方神情焦急，嘴抿成一條直線：“我有急事要?見冷總，關于慈閱集團的。”
“讓她進來。”慈閱集團這四個字像是針扎般穩穩的傳入冷儷的耳中?——
“小蕾蕾，你今天?居然最后一個來的！這不是你的風格呀！”洛林一見向蕾出現，便迫不及待的粘了上去?。
“我看你是著急這口早餐吧！”向蕾笑著推了推她，從隨身碩大的托特包里拿出包得嚴嚴實實的煎餅果子，這是洛林讓她幫帶的早餐。
王雙從一堆文件里抬起腦袋，眼圈黑得驚人：“救救孩子，就給我一口”
“不給，這是小蕾蕾給我買的愛心?早餐，誰都?別想吃一！杜小胖你這個王八蛋！！！”杜飛在一旁趁其?不備的咬掉最上面的一大口，直接氣得洛林哇哇直叫，兩個人又開始日常小學生追逐。
“知道你沒吃早餐，從便利店給你帶了飯團。”向蕾走到王雙的桌前，順便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牛奶和雞蛋：“究哥，一塊兒來吃吧。”
“還是你最好。”王雙狼吞虎咽。第一輪審片影制部?共提交了一部?A級和三部?S級，徹底把眾人忙累癱了，畢竟選出來還只是第一步，后續工作才是更枯燥和困倦的；王雙和喻唐這倆正副主?管是帶頭加班，快兩天?都?沒回家，困了就在沙發上睡幾個小時，洗漱啥的就到負一樓跟練習生們合著用?。
向蕾跟著熬了一天?，潔癖如她實在受不了超過?二十四小時不洗澡，于是晚上就回家好好睡了一覺，不曾想第二天?早晨就在公交車上遇到了那檔子荒唐事。
喻唐在放映室扯呼嚕的聲兒都?傳到了外頭，再結合洛、杜二人的打鬧聲，本應是無?比吵鬧的噪音，但在向蕾聽來，卻是如同仙樂般的人間煙火。
“唔唔唔，我%&*……得去?叫他起來吃點東西。”王雙嘴巴還塞著飯團，但沒忘要?叫喻唐先吃點食物?墊墊，不然又該胃疼。
向蕾啞然一笑。喻唐在專業和工作上雷厲風行?，但在戀愛方面卻像是沒開竅的高中?生，全部?上下都?知道王雙愛慘了他，也只他本人覺得王雙是出自同事的關心?；而王雙也是個不敢行?動?的膽小鬼，只是日復一日的關心?和陪伴就能感到滿足。
內室呼嚕聲停止，隨后喻唐猶如幽魂般乖乖跟在王雙背后出來，一屁股躺在沙發上又要?睡過?去?。王雙看準時機將剝好的雞蛋一口塞進他嘴里，喻唐這才機械的咀嚼起來。
“向蕾！冷總讓你上去?開會！”
小陳一路小跑過?來終于找到影制部?的大門，顧不上敲門問好急急的推開，頓時引來五張慘白臉色的凝視：“啊——鬼啊！”
“哎這不是冷總身邊的陳助嘛，真失禮，怎么?能把帥氣的我說成是鬼呢！？”洛林仔細打量過?來人，沒好氣的懟到。
“不好意思，一時眼花。喻部?長，我得先把向蕾拿走了！”她扯過?還不明所以的向蕾，又是小跑著往電梯趕。
“記得還給我們！！！”影制部?遠遠傳來一聲咆哮。
不得不發
向蕾穿著小?白鞋都幾乎趕不上助理小?陳的腳步, 對方踩著五六厘米的小高跟在平滑的地面上健步如飛。
“那個，能問一下發生什么事了嗎？”二人在上升的電梯里，小?陳劈里啪啦打著字, 面色沉重得如同世界末日來臨；但向蕾大半個月都泡在?三樓影制部, 唯幾次和冷儷見面就是在?審片的聯合會上。
“啊, 抱歉，突發事件, 冷總讓我把你們三個召回來, 具體的得在會上統一說明。”小?陳歉然?一笑, 這才想起來解釋：“我估計阿爾法計劃會有相當大的變動了。”——
“欸, 你覺得老師們在?說什么啊？”莊思?娜碰了碰薛真的肩膀，伸頭晃腦的朝門口張望。她視線所及之處, 是表演課老師和管理演員志愿生的選培主任，兩人?正在?激烈的討論?著什么, 一貫嚴厲的陳燕叉著腰不贊同的頻頻搖頭。
“公司一向很給陳老師面子，但這會似乎態度很堅定的拒絕了她的要求。”薛真和莊思?娜、董軒源照常上著表演課，還是新傳單獨讓中?國?電影學院表演系的陳教授給她們三人?開的小?灶，每周只有兩節課。
董軒源灌完一大瓶水也湊在?她倆身邊八卦道：“我剛靠近了點，似乎李主任說要調整我們上課的時間和頻率之類的, 但是陳老師不太?樂意的樣子。”
莊思?娜扇了扇空氣，皺著鼻子說道：“一股子汗味，離我們遠點啦。我真的怕了上陳老師的課，沒有一次是不被罵的。上次真真遲到了十來分鐘就被她罵得狗血淋頭。”
“遲到是我不對, 老師說得應該。”薛真無所謂的按摩著小?腿。她自然?沒向同僚和老師說明?遲到的原因，畢竟她也不是張揚的人?。每個人?都喜歡結果, 又有誰是想關?心你的難處和苦衷？
她早在?年幼的時候就明?白了殘酷的生存法則。
“他們三個人?雖然?天賦都還不錯，進步得也快, 但現在?就讓她們面對市場還是太?草率了。”陳燕環抱著雙臂，堅持自己的意見：“萬一出了什么岔子，不僅是孩子們容易走偏走遠，也不利于新傳在?演員出品方面的聲譽。”
“所以希望您能多抽出點時間指導孩子們，或者?加大訓練量和課程，我們無條件配合您。”選培的李主任殷勤的示好?著，無論?出于什么立場，她都不能得罪這位中?影的陳教授，但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跟對方打商量：“因為突然?出現了些意外，我們也是不得不趕鴨子上架。”
陳燕嘆了口氣，回頭正好?看?見教室里三人?略帶迷惘和好?奇的眼睛，尤其是薛真雖迷惑但仍平靜如水的眸子，她實在?是有些喜歡這個不會喊苦喊累的堅韌女孩兒?，終于服了軟：“好?吧，具體的細節我得再考慮考慮。”——
一進入上司的辦公室，向蕾就被房間內的冷空氣略呆滯住腳步。這冷空氣不僅是物?理溫度上的降低，更是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不由自主地散發出噤聲的低氣壓，整個屋內只能聽到冷儷站在?落地窗前的說話聲。
“是，我會馬上著手查出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并立刻解決。”
“謝謝施總的關?心，目前不需要其他總監的支援，我能解決。有什么最新的進展我隨時向您匯報。”
向蕾挨著戴如心旁坐下，她的對面坐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對方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著向蕾；她不在?意的挪開了視線，拿起桌子還冒著熱氣的紅茶，慢慢嘬著。
戴如心本?以為向蕾會向自己打聽發生了什么事，但看?她老神在?在?的樣子又不好?拉下臉主動搭話；倒是丹尼爾側過頭叫了一聲向蕾：“嗨，感覺我們很久沒見過了。”
向蕾點點頭：“聽說你們一直跟著冷總，想必收獲滿滿。”
丹尼爾上翹的嘴角尬住了。跟在?冷儷身邊那一周簡直像是重?溫商學院的期末Deadline，每天不是這個會就是那個匯報，從一開始的新奇到最后的麻木，大量的文書工作和重?復的日程很快就讓大少?爺無聊得飛起；他又不像戴如心這個瘋狂拍冷儷馬屁的無趣女，根本?找不到實習的樂趣；所以在?熬過七天后他立刻跳去其他業務部門見習。
“還行吧，還是你強，才半個月的時間就推進一部A級制作，進影制部是有高人?指點了？”丹尼爾有些酸溜溜的刺道，一旁的戴如心也支楞起耳朵等向蕾的回答。
丹尼爾不知道影制部情有可原，連他親爹估計也不太?清楚這個部門是新傳這座運行的巨大機器中?極其重?要的零件之一，畢竟遞到他眼前的已經是重?重?審批和風險評估后的決策文件；但連有一定工作時間的戴如心卻也從來沒想過了解影制部，所以當向蕾在?主要中?層管理前有了姓名時，他倆卻仍被視為冷儷的小?跟班們。
向蕾一口飲光紅茶，特有的回甘在?口中?蕩開：“我是對各部門進行過全面的調查，特地選了最感興趣的部門。《她在?說謊》能夠獲得認同，首先編劇寫得好?，然?后是我們部里全體的功勞，不是靠我一個人?力量能做到的。”
“所以向小?姐不來公關?部的原因是對我們不感興趣呢，還是水平已經高到不用來學了呢？”之前那位打量向蕾的女人?悠悠開口，特意畫高的眼線隨著上挑的眉毛，頗有些咄咄逼人?。
“這位是公關?部的白斯然?白副總。”戴如心介紹道。她多少?聽說了些小?道消息，知道白斯然?認為她師傅兼好?友被降級憤而辭職的原因是因為向蕾的存在?。
向蕾之前通過丹姐那兒?已經知曉對方的心結，她無意挑起爭端：
“白副總你好?。其實我下一步打算就是要去公關?部向您好?好?學習的。”其實不是，下一個要去的數據部，“我不是學營銷或者?公關?專業出身的，自然?不可能比您水平高。”為難菜鳥的樣子真的好?嗎？
她笑吟吟的一口一個您字，倒是把白斯然?要說的挖苦話卡在?嘴邊。罷了，現在?也不是翻舊賬的時候，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
冷儷終于掛完主要領導的電話，捏了捏眉心，坐回老板椅上：“叫你們過來，是阿爾法項目馬上要進行重?大調整。”
眾人?正襟危坐，屏息聽著她的下一句：“剩下的時間不再進行部門輪換跟班，直接進入最終的勝負結算——以所負責的新人?的實績為評定標準，時間為一年。”
饒是向蕾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相當于讓他們三個直接以經紀人?的身份全權規劃、管理一個藝人?？！
丹尼爾拳一下攥緊了。冷儷這是搞哪出大戲，明?知道他不是這方面專業出身、也沒有絲毫經驗，怎么跟向、戴二人?一爭高低？
戴如心被挑起了斗志，真是瞌睡送枕頭，她正愁跟班學習奪去太?多精力和時間，不利于自己長久的經紀事業，眼下正好?有機會重?返主要職場。
不管場下三人?各自的心思?，冷儷習慣性的用鋼筆一下一下的點著桌面：“不僅如此，你們也要面臨公開評價。公司會記錄整個過程，包括選拔和出道后的日程，以Vlog的形式定期公布在?社交媒體平臺，并收集人?氣投票和評價。”
這一番話宛如炸彈投入眾人?之中?。戴如心下意識想表達反對意見，但看?到上司陰沉的臉色又弱弱的收回手；丹尼爾起初很是驚訝，但仔細想一想沒準還能提升自己的社會形象，以后接任新傳時還能像冷儷一樣成為公司的代名詞；向蕾有過真人?秀錄制經驗，對她來說也不是難以接受，但冷儷為什么突然?會如此大張旗鼓的公開阿爾法計劃和搞出一臺大秀？
冷儷按下固定電話的呼叫鍵：“讓李東菱進來。”不一會，薛真剛在?走廊見過的那位選培負責人?李主任就走了進來。她先是朝冷儷問了聲好?，隨即坐在?白斯然?身邊。
“今天你們各自回部里把手上的工作交接好?，明?天早上九點到負一層訓練室，與你們即將要接手的新人?們互相認識認識。”冷儷走到眾人?面前，分別遞給三人?一份資料，上面分別是薛真、莊思?娜和董軒源的簡歷。
“既然?是比賽，自然?也會有難度。我給你們的文件里，只有三個人?最原始的介紹，你們今晚可以研究對方身上是否有可行性；明?天的選拔會專門有三十分鐘的時間，讓你們與新人?們進行一對一的私聊，隨后會進行意愿選擇，互選即為成功；如果出現多選的情況，屆時由我來決定。”
冷儷說完長長一段，居然?覺得有些氣喘；她不動聲色的平緩了些氣息，介紹起李東陵：“這是選培部的李主任，具體由她介紹新人?的情況。”
李東陵年紀約四十上下，豎著一絲不茍馬尾，抬眼看?人?時似乎想把對方從頭到尾分析透徹：“你們好?，我是李東菱，你們可以叫我李主任。廢話不多說，這一批三個人?是公司三個月前錄取的演員志愿生，正兒?八經通過100：1的殘酷淘汰機制選拔的，不敢說全能，但至少?在?某方面是突出、有閃光點的。”
她說起練習生時表情柔和了些，總算有了點煙火氣息：
“三個月中?我們安排了各種綜合課程，包括基礎的形體課、表演課和臺詞課，同時也在?培養對外發言技巧和加強情商訓練，截止到目前為止沒有跟不上課程的人?。各位，作為在?選培部多年的公司老人?，我有一句忠告想分享給未來的精英們——每個練習生的靈魂都是特別的，希望你們能挖掘出她們身上的閃光點和獨一無二，注重?個性發展。”
三人?紛紛點頭，問了一些相關?的問題后就被冷儷送客了。
“冷總，陳教授也說這事兒?太?著急了，這群新人?們資質雖佳但不一定做好?準備登場了。”待向蕾等人?一離開，李東菱迫不及待的向上司說道：“到時候白白浪費好?苗子，那可就太?可惜了。”
白斯然?在?旁欲言又止，但她知道有些話應該由BOSS來說。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腦后有跟神經隱隱跳動著，有些疼痛的同時卻又激起冷儷的腎上腺素：“就在?一個小?時前，慈閱突然?公布了第三季度計劃，新增了演員經紀部。不僅如此，該部發表的兩項未來企劃不僅和阿爾法企劃高度相似，甚至包括對演員的培育和出道準備都幾乎一模一樣。”
很明?顯，她掌管的部門出了內鬼。現下除了要揪出內奸外，先發制人?而后反敗為勝，是冷儷的首要目標。
“企劃不是商業秘密也不是著作權，但它們沒有的，”冷儷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是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