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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皇后她沒有心 > 120-130
    第121章 流鼻血

    江瑤鏡才在碼頭送走了姜家人, 回到暫居的別院,抬眼就看到了包裹款款的姜照野江驍和程星月。

    她率先看向興致高昂的姜照野,嘆了一聲, 再次囑咐, “您一定要聽驍哥的話, 那邊真的不安寧,千萬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知道嗎?”

    姜照野從江南出來就沒打算回去,他好不容易擺脫了鶴鳴書院, 趁著如今胳膊腿還能動彈,誓要看盡書中曾描繪的自然美景。

    曾經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西南的千戶苗寨。

    那時想著去京城參加了外孫女的大婚就能偷跑。

    結果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人的預料, 這西南的美景還沒影,倒是可以去閩越溜達一圈,正好, 自己還沒看過大海呢, 那就必須要去看看了。

    曾經兩位舅舅不同意姜照野一個人亂跑, 現在閩越那邊不僅有江驍還有侯府和秦王的人,他又犟著一定要去, 到底是同意了。

    “放心,我一定不會亂來, 老頭子我惜命著呢。”

    姜照野把胸脯拍得啪啪響。

    這話也不假,他還要留著命去西南呢, 不會在閩越把自己浪死的。

    話是這般說, 可這周身躍躍欲試的勁兒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目送他往馬車那邊竄, 江瑤鏡看向江驍, 江驍依舊淡定著一雙眉眼,“安心, 我讓人貼身看顧他,跑不了。”

    江瑤鏡:……

    驍哥的人好像都是軍營的壯漢,還諸多和他一般死腦筋的,上面怎么吩咐他們就怎么做,半點變通都不知的那種人。

    外祖父從來擅長詭辯,比嘴皮子,沒幾個比他溜。

    他遇上這種死腦筋的壯漢,怕是再多計謀都無法施展,怕是有的樂子看了。

    半年后江瑤鏡也會去閩越,本就沒什么離別情緒的江驍不愿多言,點了點頭,也轉身往馬車的方向去了,就程星月一人還留在原地。

    “姐姐放心,等你過來的時候,茶山已經一定走上正途了!”

    “我可不擔心茶山。”

    江瑤鏡:“你愿意做什么我不攔你,只你記得,不要累壞了自己身子,也不要忘記我前些日子和你說得話。”

    趙氏雖然偏疼程星回,但曾經對程星月的疼愛也不是假的。

    如今撕破了臉,饒是心智堅定的人也沒這么快放開,更別提從前單純了十多年的程星月。

    愿意忙茶山也好,身子累了倒頭就睡,就沒了胡思亂想的功夫。

    但不能太累,尤其不能虧了自己身子。

    程星月自然是滿口答應,但江瑤鏡不信她,想了想,招手,江風小跑著上前,這次江風依舊留在杭州,但侯府侍衛分一半跟他們去閩越,秦王的人也跟了一半過去。

    “你給她找個大夫,三天一問診,一旦身子有什么虧損,就拘在家里好好養著。”

    江風:“行,我這就去吩咐。”

    程星月:!

    我還打算住在茶山上面呢,這三天一問診也太麻煩了。

    江瑤鏡不聽她的撒嬌纏磨,把噘著嘴滿臉不樂意的程星月塞上了馬車,又說了一回叮嚀囑咐之語,才站在門前,目送著他們的車隊離開。

    “行了,姑娘,回吧。”

    “今天連著送走兩波人,從早上起來就忙到現在,快回去歇歇。”

    等到車隊的蹤影徹底消失在長街拐角,江團圓就出聲催促。

    到底很快又能見面,江瑤鏡沒也多少離別情緒,點頭,回了內院。

    確實沒有離別情緒,但前面小十天的時時熱鬧如今就剩自己一人在家,抬眼環顧四周只覺清冷,江瑤鏡也有些失落,只懶倚榻上,有些無聊,又什么事都不想做。

    江團圓湊近,“姑娘,不然咱們偷偷回去看看小主子們?”

    “反正現在小主子們都在太子院子呢。”

    太子爺只是不讓秦王見姑娘,又不是不讓姑娘見孩子。

    江瑤鏡一行人目前暫居的府邸是太子安排的,離家也不是很遠,兩條長街的距離。

    孩子確實是想的。

    本來她以為最多分開小十天的功夫,外祖父他們離開的時候總能見到岑扶光的,親戚離開嘛,主人家總要來送的。

    誰知太子依舊沒放他出來,倒是備好了一應禮品就放在船上車上,塞得滿滿當當。

    人未至,禮滿倉。

    江瑤鏡認真想了想,搖頭,“再過些時日吧。”

    這個時間也不會太久,祖父就要到了,太子關不了他太久了。

    ——

    江瑤鏡從來都是習慣安靜的。

    雖然親戚們的驟然離開產生了一時的空落,但她在書院呆了半下午,連著寫了好多篇的大字,這心,也就靜下來了。

    看著安靜的小院,竟恍惚回到了在程家時悠然自得的日子。

    太子確實是有心的,明明只是暫居的別院,一應伺候的丫鬟婆子俱全不說,就連江瑤鏡愛茶的習慣他仿佛也清楚,茶閣中各色名茶也是一應俱全。

    在杭州,自然要品龍井的。

    不需要任何人伺候,江瑤鏡自己連著幾趟把一應茶具搬到了園中的涼亭中,亭下活水安靜流淌,又幾近傍晚,日頭已不再灼人,倒也有了幾分涼爽。

    江瑤鏡一邊品著龍井,一邊看著亭下小溪中偶爾快速游過的小胖魚,很是悠閑輕松。

    “姑娘。”

    江團圓提著一盞玉兔燈走進了涼亭。

    江瑤鏡回身看到她手里提著的燈,笑問,“中秋還有半月呢,你就提上玉兔燈了?”

    “可不是我的。”

    江團圓一臉揶揄地將手中燈遞給江瑤鏡,“是那位給你的。”

    岑扶光送來的?

    江瑤鏡伸手接過玉兔燈低頭仔細打量,做得倒也小巧,活靈活現的,只是這色填得有些不對,素白的小兔子,他非涂得色彩斑斕五顏六色的,倒不是搗藥玉兔了,而是那霍霍畫室的頑劣小家伙了。

    “玉兔問月。”

    江團圓笑嘻嘻的,“王爺這是在拐著彎兒的問你呢。”

    亭中已經掌燈,昏黃的燭光淺印在江瑤鏡的臉盤之上,這臉頰微微的緋紅自然也被照得清晰,她嗔了江團圓一眼,只笑看著手中燈。

    今天的夜燈也換成了這盞兔子燈,江瑤鏡趴在床上,靜靜看著它。

    除了顏色有些浮夸外,竟無一處不精致。

    這人的手這般巧?

    江瑤鏡也不知道自己這些時日是否思念岑扶光,但確實有些不習慣的。

    雖然有著親戚們的陪伴日子過得很是熱鬧,甚至分不出心神去想岑扶光,但夜里沒人抱著,晨起時那杯溫度正好的溫水,凈面時無人來偷香,用膳時不會有人刻意把自己愛吃的擺在自己面前……

    總歸有些不適應的。

    他呢,他也會有不適應么?

    本來以為太子管不住他的,他那個性子,最多堅持幾日,哪怕太子布下了天羅地網,他就是捅破了天去,也一定有法子出來的。

    結果這人還真的一直沒有出現。

    前面幾日一直沒有半點消息,這親戚一走,馬上就送來了東西。

    素手曲指輕輕給五顏六色的小兔子一個腦瓜崩。

    “壞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

    同一時間,兩條長街外的家中,岑扶光并未休息,他直接翻身上了房頂,坐在屋檐邊,兩條長腿在半空隨意晃蕩,只仰頭看著頭頂的明月。

    中秋將至,月亮愈發圓潤明亮了。

    天上的月亮都盼著團圓,自家那位狠心的人間小月亮,還在外面逍遙呢。

    狠心的女人。

    孩子不理,丈夫也不要了。

    心里想著怨怪的話語,面上確實笑得清風和熙,出挑的眉眼里滿是篤定,就等著獵物主動上門了。

    岑扶光胸有成竹。

    是,他無法猜測小月亮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也不知如今的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幾分重量,但人的習慣,實在難改。

    前些日子她被親人簇擁,大約是分不出心神到自己身上的,雖然每隔三日都會給自己寫信,但也只說些平常事,幾乎是把白日的做的那些事重復一遍就完了。

    再怎么看都看不出思念。

    若是還不知她第一天的那些思念之語是幫著大哥把自己誆在家,那就是個傻子了。

    等著吧。

    這次自己絕對不要再主動了。

    精心伺候了你那么久,就不信你半點不適都沒有。

    這次一定要你主動回來。

    自己絕對不會跑出去見她的,絕不。

    岑扶光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也是這么做的,繼續在家里到處折騰下人,現在就連奶嬤嬤也對他避之不及。

    天地良心,奶嬤嬤,只要伺候好小主子就成了。

    秦王這個喪心病狂的,竟然讓她們去防備外面的侍衛,還說什么各個都膀大腰圓的,就是一頭撞過去,侍衛也能被撞倒,怎么就沒有反擊能力了?

    逼得奶嬤嬤們身上都開始帶針了。

    不管誰撞上來,先扎一針再說!

    侍衛那邊也不好過,都是家世清白的公子哥,有那么幾分憐香惜玉也很正常,路上遇到丫鬟倒地扶一把沒錯吧?

    誰知下一刻秦王就冒出來了。

    丫鬟身上有香的,扶過她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沾上了。

    沒有警惕心!

    全部都去地牢走一遍!

    侍衛們:……

    這下別說扶人了,便是婆婆需要幫忙他們都跑得飛快,跟身后有狗攆似的。

    日子過得是雞飛狗跳疑神疑鬼,只有岑扶光一人高興。

    又過了兩日,江瑤鏡的信件按時送來。

    這次信上的話語很少,因為她也不再出門,就在別院安生呆著,只在末尾提了一句,最近愛上了唐裝,正好,她也沒清減下來,身姿豐腴,唐裝正適合。

    唐裝啊……

    岑扶光想到了曾經在畫卷上看到了唐裝仕女圖,還有小月亮產后格外……的某個地方。

    “嘶!”

    饒恕察覺到不對第一時間就脖子后仰伸手捂鼻子,赤紅的鼻血依舊從指縫中露了出來。

    第122章 小了?本王不允許!

    簡簡單單一句閑聊, 沒有任何旖旎色彩著墨的一筆帶過,和以往的家常念叨沒有半點區別,偏偏就是這么一句話, 讓毫無防備的岑扶光出了大丑。

    幸好目前所有人都躲著他, 就連太子都幾日不曾出現了。

    捂著臉飛速竄回了正房, 嘭地一聲關上了房門,連著用了幾盆涼水才算洗干凈了臉上的血色狼狽。

    故意的,那個狠心的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她明明知道自己素了多久。

    岑扶冷笑著一把抹過臉上的水珠,眼睫上殘存的水氣讓他本就桀驁的眉眼更添清冽, 黝黑的瞳孔滿是不服氣。

    自己這次絕不妥協,絕不。

    看誰忍得住。

    換過一身干凈衣衫, 岑扶光面無表情出了門,剛要去地牢轉轉,誰知剛出院門見善就迎了過來, 他這次是為正事來的。

    快步上前, 把手中的畫卷在岑扶光眼底展開。

    “爺, 這是閩越那邊的宅子規劃圖,如今已經完成了地基——”

    一滴鮮紅的血液滴落在了他展開的畫卷之上。

    見善大驚, 忙不迭伸手去扶又仰著脖子捂鼻子的岑扶光,“怎么了, 您身體出什么問題了?我現在就去叫太醫!”

    “不、用!”

    岑扶光把人叫停,無暇為見善解憂, 只在心里不停咒罵自己。

    能不能有點出息?

    人家什么都不用做就一句話就能勾得你神思不屬?

    你爭點氣!

    這次你必須要堅持下去, 不然以后家里夫綱永遠都振不起來了!

    罵了好一會兒, 鼻血終于是止住了, 也隨便掰了個理由給見善,“天熱, 上火。”

    短暫驚慌后的見善理智回歸,悄咪咪瞅岑扶光,瞅一眼,再瞅一眼。

    岑扶光:“你瞅啥?”

    見善:“瞅你欲求不滿唄。”

    嘴快的人下意識說了實話。

    岑扶光:……

    見善:……

    腦子一個機靈,身體躲避危機的本能快過了腦子的思考,見善還沒回神呢,已經拔腿向外快速逃竄。

    岑扶光:很好,非常好。

    ——

    信末那句關于唐裝的閑談,是有意,也是無意。

    雖然這邊伺候的人不少,江瑤鏡也沒覺得哪里不周到,只是到底不比家里,譬如繡娘,這邊就沒有常備的。

    江團圓和劉媽媽她們平日里已經夠忙了,孩子們的衣裳都是她們在做,再幫自己做些小衣里衣,就確實抽不開空了。

    而且外裳那些繁復精美的刺繡,也確實需要專門的繡娘來做。

    所以到了杭州后,江瑤鏡的外裳幾乎都是在外面買的。

    先前有孕時,都是別人送圖樣畫冊上門自己挑選,如今終于卸了貨,畫冊始終不如親自上身,也是難得輕松,一時間沒控制住,光是自己的衣裳就買了好幾箱。

    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或許是不如從前窈窕,或許是很多喜愛的花色如今已經不適合自己上身了。

    買了很多,但總是沒達到心中預期,總感覺少了點什么。

    昨兒夜里實在睡不著,就翻箱倒柜整理這幾日的新收獲,不知從哪翻出了一身金枝楓語的襦裙出來,配色十分熱烈大膽,袖口衣擺處處都是精巧的撞色。

    既浪漫又熱情,色彩十分瑰麗。

    沒忍住上身試穿了。

    當時看著鏡中的自己時,這幾日的不對勁都消失了,看哪都覺得相得益彰。

    如今的自己確實非常適合大方奪目的唐裝。

    只低頭看著自己那條深深的溝壑時,既害羞又遺憾,遺憾的是只能在內院這般穿戴,是絕對穿不出門的。

    有些可惜,但也很滿足。

    內院就內院,愉悅到自己才是最主要的。

    唔,順帶小小還擊一個某人也是可以的。

    不過,月子已經做完,太醫也說身體已經恢復了康健,親戚們也走了,是時候開始瘦身計劃了。

    江瑤鏡請教了太醫,太醫根據她的身體為她定制了清淡膳食單子,又有擅長清減按摩的嬤嬤在一旁輔助,江瑤鏡這邊風風火火開啟了減肥之路。

    ——

    而岑扶光這邊,也沒閑著。

    見善到底為自己的嘴快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不過罪魁禍首也沒閑著,因為太子出來了。

    在岑扶光把府里折騰得怨聲載道后,太子終于出現了。

    兩兄弟站在院中,無聲對峙。

    精神飽滿的岑扶光看著岑扶羲眼下那抹青黑,嘴角一扯,笑了,“大哥你這看起來休息的不是很好的樣子,是有什么煩心事么?”

    岑扶羲:……

    明知故問。

    是,兩個孩子并不愛哭,一日大約也就哭個三兩回,而且嬤嬤們也哄得住他們,很快就能停下。

    對尋常人來說,兩個孩子已經是乖巧聽話了。

    但岑扶羲并不是尋常人,他實在厭惡噪音,甚至跟人都說不了幾回話,說話久了就覺得頭疼,更別提小孩子的尖銳哭聲了。

    入耳的瞬間,只覺頭暈眼花,耳畔發鳴。

    他當然可以躲出去,反正這么多人看著孩子,不會出事。

    但實在沒有眼前這個不負責的爹心狠,到底沒有避出去。

    忍到現在,已經快習慣了。

    習慣不能成自然,還是快些還回去才是上策。

    岑扶羲沒功夫和他在這陰陽怪氣打嘴仗,揉了揉酸脹的眉心,直接開口道:“戶部貪污,從尚書到幾位侍郎都有嫌疑,已知尚書是貴妃的弟弟,幾位侍郎背后都有皇子的身影,這種情況下,你要如何查證,如何判案?”

    說完就略顯期待地看著岑扶光。

    扶光他自幼在軍營長大,兵貴神速,他也習慣了橫沖直撞和快刀斬亂麻。

    但朝政和軍營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

    每一樁大案背后都牽扯了無數人,為皇者絕不能非黑即白,更不能憑自己喜好辦事,即使那是真理。

    事實上,如果不是父皇實在讓人無法言說,現在的扶光在朝中歷練才是最好的,實戰總是最能讓人深刻。

    等他在官海歷練個小十年,身上的殺伐氣稍減,又學會了迂回忍耐,也就成了。

    偏偏,現在不是回京的時候。

    自己也只能這般干巴巴的填鴨灌輸。

    岑扶光垂眸思考了片刻,在岑扶羲很是期盼的目光下吐出三個字,“都殺了。”

    岑扶羲:!

    努力遏制住噴涌的怒氣,岑扶羲冷聲問他,“六部缺一不可,你把尚書和侍郎都殺了,就算不提他們身后的勢力,戶部一時間要如何運轉?”

    “那可是國庫的錢袋子,誰又能接手?”

    對于他的質問,岑扶光的反應很平淡,“亂就亂唄,腐肉不剔整個人都要壞掉,亂一段時間消滅幾個貪官,我認為很值得。”

    “至于誰來接替,位置空出來了,有上進心的自然會表現,我等著就是了。”

    岑扶羲:“貴妃和皇子呢?”

    岑扶光更直接了,“降位,奪爵。”

    “再不改就冷宮圈禁。”

    “把他們打痛了,自然就知道收斂了。”

    說實話,岑扶光的應答,岑扶羲并不滿意。

    他的方案自然是可行的。

    但岑扶羲希望的那一點,他沒有說出來。

    哪怕他只添一句容忍半月,準備好了新的交接人選再一網打盡都可以縱容放過,偏他一個字都沒提,還高坐上方等著別人廝殺到他面前來。

    這期間會出多少亂子?

    明明可以避免,但他就是不愿意。

    他明明知道自己想聽什么,但他就是不說。

    知道,就是不改。

    原本以為這些日子弟妹的離開能讓他多些耐心,哪怕為著出去看弟妹,他也該給出自己滿意的回答。

    偏偏這人就是不說。

    是叛逆,還是弟妹也拿捏不住他了?

    岑扶羲看了一眼滿身無所畏懼直視自己的岑扶光。

    再繼續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他如今擺明了就是和自己對著干。

    直接轉身走了。

    岑扶光無所謂聳肩,也背著手溜達著回了正房。

    耗唄。

    大家一起耗。

    岑扶羲也是如此打算。

    這個弟弟他十分了解,從來都是想要什么必須要拿到手的性子,弟妹雖然已經為他生下了孩子,但兩人其實并未有多少交心,因為一開始的初遇就是強求。

    這個心結不解,兩人永遠都無法和正常的夫妻一般。

    他巴巴守了這么久,又沒有徹底得手,絕對不可能放棄的。

    行,那就熬唄。

    看誰熬得過誰。

    ——

    江瑤鏡不知家里兩兄弟暗地里的交鋒,她只一心關注自身。

    或許是她本就生得纖弱,骨架也不大,十多天功夫下來,沒有刻意節食,只按著太醫給的清淡食譜吃,又天天在園子里或者長街上溜達,不走得雙腳犯酸絕不回屋。

    效果是肉眼可見的。

    不止胳膊上的肉肉小了一些,就連臉上的氣色也更好了,看起來精神氣非常飽滿。

    說到飽滿。

    夜里無人時,依舊一身襦裙的江瑤鏡低頭看了一下溝壑。

    或許是自己的錯覺,也可能不是錯覺。

    總覺得它們也小了一些。

    忍住羞赧以手丈量,得到了準確的答案。

    確實小了。

    她不在意這個,瘦身先瘦這處,嬤嬤其實有提過的。

    瘦就瘦唄,以前的大小她也很滿意,現在有些突兀了。

    但是呢,靈動的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除了那盞兔子燈再無其他動靜的某人,他好像很在意呢。

    第二日收到媳婦來信的岑扶光很淡定的拆開,他已經熬習慣了,不僅是跟媳婦犟,還跟大哥熬,這次一定要勝出!

    而他的決心在看到末尾的那句熟悉的一筆帶過的閑談時徹底崩塌。

    整個人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什么?

    小了?

    那可不行,那不能小,本王不允許!

    第123章 說,為什么要幫大哥

    “姑娘, 這個點,怎么想起梳妝來了?”

    已經掌燈的屋內,江團圓正在后面為她梳順剛絞干的及腰青絲, 這時將將用過晚膳, 按照前面的習慣, 姑娘該去園子散步消食溜達才對。

    偏今兒馬上就接著去沐浴了。

    早點洗漱自然也沒問題,但她看著妝匣里新擺出來的各色首飾,瞧著是要梳妝的樣子,江團圓看著疑惑, 才有此一問。

    江瑤鏡緩緩推著青白玉輪的纖手微微一頓,既然笑意浮現眼底, 嫣然一笑的模樣讓鏡中的她堪比暖玉生香,半嗔半羞倪了一眼依舊擺在床頭的玉兔花燈,朱唇輕啟, “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 哪來的兔?

    江團圓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又看姑娘正在看那盞玉兔燈。

    終于福至心靈, 眼睛一亮,“王爺今晚會過來?”

    “應該。”

    用的是疑惑的詞, 但江瑤鏡的語氣很是篤定。

    那個色胚,一定會出現的。

    王爺和姑娘好久都沒見面了。

    江團圓一開始是不喜秦王的, 但相處下來,覺得秦王雖然口里不饒人, 但實事做得多, 比那手腳皆殘的程星回好到天上去了, 兩者完全無法對比。

    而且如今兩人的孩子都出生了, 小主子們需要爹爹護持,姑娘瞧著也不像對秦王生了厭。

    既然有情, 那自然是越多越好。

    生怕下一刻秦王就不知道從哪竄出來,江團圓對他的神出鬼沒實在是心有余悸,迅速加快手中動作,*7.7.z.l都顧不上打趣自家姑娘。

    在她的巧手下,一個盛唐的慵來髻很快出現,妝匣中的幾只各色鎏金花樹杈金簪很快出現在她的發梢,最引人矚目的,是兩朵比真花還要俏麗幾分真絲牡丹,一紅一橙,輔以米粒珍珠點綴。再以珍珠步搖花簪在周圍點綴。

    活脫脫的仕女圖還原,好似下一刻就能把人拉進那個浪漫的盛唐。

    江團圓彎身低頭看著鏡中的江瑤鏡,微微偏頭,“姑娘今兒的妝容怕是要艷麗非常,不然壓不住這頭飾。”

    “額中花鈿是必不可少的。”

    江瑤鏡也看著鏡中的自己,肯定點頭。

    江團圓再問:“衣裳呢,姑娘可選好了?”

    她搖頭。

    “那我去里面挑一身。”

    江團圓小跑著就去了內間衣柜翻找。

    這些時日江瑤鏡買的唐裝很多,從初唐到晚唐,整整齊齊掛滿一個衣柜,什么風格的都有。

    原本江團圓的目光是聚焦在幾身華麗異常的衣裳上的,目光來回游移,腦子里想的是哪身最配姑娘今日的裝扮。

    但余光忽然撇到了角落一側的幾身衣裳,她眼神一頓,緩緩側頭看了過去。

    她雖極力木著一張小圓臉強作鎮定,但耳畔臉頰的紅意依舊泄露了她此刻的心緒,江瑤鏡從鏡中看到她有些奇怪的表情,不由側身回看。

    而當江瑤鏡看清她手里拿著的是哪幾件衣裳時,沉默片刻,面容也跟著奇怪了起來。

    ——

    岑扶光在夜色中快速打馬前行,兩條長街的距離,不過片刻他就已經出現在了別院門前,翻身下馬,韁繩丟給迎過來的守門侍衛。

    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直接大跨步往里走。

    兩個侍衛看著他毫無顧忌的動作,下意識對視一番。

    侍衛甲:要攔么?太子好像不讓王爺見夫人?

    侍衛乙:攔個屁,他們沒攔住秦王關我們什么事?我們的職責是守衛夫人安危,攔秦王不是我們的事。

    不想湊上去挨打,兩人你來我往一番眼色,心安理得繼續守大門。

    不過到底還有一些同袍之誼,目送秦王進府后馬上就派人過去家里傳信說秦王在這邊。

    岑扶光第一次來這邊。

    但這邊的宅子布局也是大差不離,也不用問人,進了內院后就往正院快步走,這里的人也都認識他,突然見到他的出現難免幾聲驚呼,抬手讓人閉嘴,還讓人全部退了出去。

    他在門前站了片刻,抬手,緩緩推開了并非鎖上的門扉。

    進屋的瞬間下意識打量屋中的擺設,清雅中帶著禪意的物甚,一看就知是大哥喜愛的,他的目色在四周環顧,確認沒有發現那個狠心女人的小小改動。

    雖生得柔婉,看起來很是端莊,但其實,小月亮很有幾分小女兒心思,尤其是在裝扮自己的屋子上。

    日日都改的新鮮花卉是必然的,角落窗臺也一定是要有綠植的,遮擋的紗簾是要有珍珠流蘇的,榻上的軟枕圖樣是可愛成套的,這些都是她的小習慣。

    但這些小改動并未在這間屋子出現。

    她沒有費心打扮改動屋子,那就說明不會常住,也沒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地盤,只作客居樣。

    岑扶光心中惱怒稍緩。

    但隨即更深層的郁悶迅速涌上心頭。

    既然沒想過在外面呆多久,那為何遲遲不肯歸家?

    狠心的女人。

    自己男人不站,站大哥那邊去了,都分不清親疏遠近了!

    也不再可以掩飾自己的動靜,重重的足音落下。

    “團圓?”

    里間傳來熟悉的嗓音。

    岑扶光不答,就雙手抱胸站在原地。

    極為靈敏的耳力瞬間就聽到了她穿鞋的動靜,還有向著自己這邊小跑而來的輕巧足音,極擅聽聲辨位的他,人還沒出現,視線就已經先她一步落在了秋雨夜竹的屏風邊緣。

    而下一瞬,她確實出現在了那里。

    先是素白的纖纖玉手扶在屏風邊緣處,隨即烏黑發頂出現,最后,一張妝后艷麗非常的小臉緩緩探出。

    額間盛放的牡丹花鈿和她今日極艷的唇脂實在是相得益彰,初見時的清冷慈悲觀音面瞬間被人間富貴風流所取代。

    兩人對視的那一刻,都懵了。

    江瑤鏡微微張著嘴,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

    岑扶光也是如此,沒想過她獨自在夜里會是這番裝扮。

    小小驚呼一聲,直接縮了回去,甚至還快步跑了起來。

    躲什么?

    岑扶光眼睛一咪,長腿一邁就迅速追了過去。

    她的速度自然是比不過岑扶光的,正拿著外裳手忙腳亂往身上裹呢,剛套了一個袖口,手中就傳來巨大阻力,竟是半分也套不上了。

    視線落在下方輕輕拽住衣擺的袖長手指上,整個人亦被他的身影籠罩,又跨一步,熟悉的松木香瞬間縈繞鼻尖。

    江瑤鏡半垂著眼簾,長睫飛顫。

    扯了幾下沒扯動,早已羞紅的雙頰更添紅霞,終是抬頭憤憤望他,“放手!”

    兩人的身量差點有些多,岑扶光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做些什么,只要稍稍下垂視線,就能將白皙的風情盡收眼底。

    人就在眼前,跑不了,他也不急,只微挑眉梢,唇邊笑意似有若無,輕佻的、如有實質的目光在她身上各處游移。

    看她臉上完好的妝容,又看她還沒來得及挽上的青絲。

    習慣眼觀八方的他自然沒錯過妝臺那邊已經擺好的發飾。

    “閉門造車不可取。”

    手一動,就徹底扯掉了她用來裹身的外裳。

    “下次再試新容,一定要邀請我才是。”

    邀請你什么?

    邀請你這個色胚來只會壞事。

    “我是在取悅我自己,我為自己容,和你無關。”

    江瑤鏡伸手去推他。

    “你走,我還在生氣呢。”

    “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岑扶光任由她推,推了半天下盤依舊穩固,她反被累得喘氣。

    江瑤鏡都快被氣哭了,“你明明可以出來,裝什么乖。”

    “那你呢?”

    岑扶光長臂一攬就抱住了她如今雖不窈窕但手感非常好的后腰,“你隨意都可以回家,為什么不回?”

    “大哥不會限制你。”

    江瑤鏡:“他是沒有限制我,但他拜托我了。”

    “既是為了你好,我自然愿意的。”

    岑扶光:“什么叫為我好?”

    “沒有半分商量就打我個措手不及,完全不顧我的意愿,那不叫為我好。”

    岑扶光惱得是這個。

    大哥若是好生講,自己未必不會聽。

    偏偏他來強制的。

    這里面還摻雜了小月亮的參與。

    她在自己和大哥的兩個選擇中,選了大哥。

    算不上雙重背板。

    但確實心中不虞。

    自己早就不是當初那個跟在大哥屁股后面跑的小尾巴了,已經年過二十,還做了父親,但大哥依舊拿幼時的那套來玩。

    自己和大哥走的,完全就是兩條路子。

    如今他所盼望的‘正途’,未必適合自己。

    大哥那邊自是惱的,小月亮這邊,就更氣了。

    直接彎身抱著她的腿彎像抱孩子一般抱在眼前,俯身湊近,兩人眼對眼,鼻對鼻,“你告訴我,為什么要幫大哥?”

    漆黑沉淵的雙瞳定定看著她,沒有錯過她眼中的半分游思。

    江瑤鏡的目光游移了半瞬,又很快強作鎮定,甚至還有點理直氣壯,“他是你的親大哥,他又不會害你。”

    “我不懂朝政,亦不知官海該如何操作,他肯費心教導你,我怎能拖后腿?”

    “你也不找找自己的原因。”

    “若你是個聽話的人,大哥又怎會如此對待你?”

    “你半分反省都沒有,反而怨怪上了,可見他對你的了解是真真的,如今的行為,也是對的。”

    越說越順暢,先前的那一丟丟心虛也隨之不見,甚至還倒打一耙,“而且我在家里呆太久了,好容易生完了孩子,我自然想出來玩一玩的。”

    “我也不是只顧著自己玩,親戚們難得來一趟,難道一直拘在屋子里?你不得空,我自然要作陪的。”

    “我也才單獨消停幾日,你氣什么?”

    “怎么,我和你在一起了,我都不能單獨出門了?”

    岑扶光:“狡辯。”

    “我何時限制過你出門?”

    “你是沒有限制過我出門,但你一定會陪著。”

    江瑤鏡:“我想一個人你肯定不允的。”

    “你都沒問,如何知我不允?”

    岑扶光咬了咬牙關,要被她氣笑了。

    明明問的是為何要幫大哥,她答非所問就罷了,還反過來揪自己的錯。

    手臂一緊將人緊緊錮住,眼睛一咪,神情危險,“我告訴你,這事沒這么容易過,別說為我好,你就明白回答我,為什么要幫大哥。”

    “我要聽實話。”

    她不懂朝政?

    簡直就是笑話。

    他一直追著問,江瑤鏡側頭幾次都被他掰著下巴扭了回來,一定要聽實話,江瑤鏡也惱了,索性破罐破摔給了實話,“當然是想看他收拾你了,想看你的笑話。”

    “我收拾不了你,有人能收拾你!”

    岑扶光:……

    “老子巴心巴肝對你,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你,祖宗都沒這么伺候過,你居然想看我被收拾?!”

    “你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心?”

    “沒有心,被你吃了。”

    江瑤鏡在他懷里掙扎起來,“快些放我下來,我今天不要理你,我還在生氣呢。”

    你氣,你哪來的臉生氣?

    岑扶光自然是可以穩穩抱住她,但不敢使大勁讓她生疼,江瑤鏡又是手腳齊上的一通掙扎,還真讓她掙扎著下了地,只是亂動間,裙擺向兩側滑落,白皙若云的雙腿赫然出現在岑扶光的眼底。

    岑扶光:沒穿褲子?

    他知道近期江瑤鏡愛上了唐裝,今夜看到她的裝扮時并不意外,還因為早有準備,他克制住了心中的躁動,先把答案問出來再說,不然這口氣就一直憋在胸口,悶得人生疼。

    見她衣衫薄透,滿是大膽風情,依舊咬牙忍住了。

    誰料這驚喜居然是在最后才出現的。

    江瑤鏡余光瞥見他直愣愣的雙眸,得意讓她嘴角微彎。

    小樣,拿捏住了吧。

    誰要跟你算賬,才不要翻舊賬,色胚再忍都是色胚,反正早晚就要遭這一回‘罪’,還不如直接跳過前程。

    看你這次怎么忍!

    心中得意,面上卻粉紅遍布全身,手一伸就把裙子攏好,磕磕巴巴道:“我、我一人在屋里,只想看看衣裳穿上身是什么樣子,一時犯了懶……”

    這個懶也是來得措不及防,但……

    深得我心。

    岑扶光不再壓抑自己內心,直接彎身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又輕輕拋進柔軟的床榻。

    卻沒有馬上近前,而是幾步走到了妝臺前,將江瑤鏡原本已經佩戴好后又拆下的粉白相間的真絲牡丹拿起一朵,回身,放在了她的枕頭邊。

    雍容的盛放牡丹將她今日的妝容襯得又美了幾分。

    “你既借著大哥的手來收拾我,這般狠心,如今我來討債,你也別求饒……”

    不再壓抑心中火熱,直接覆了上去。

    “唔——”

    第124章 本王不需要補藥!

    昨夜的雨來得既重又急, 鋪天蓋地的雨簾將天地都籠罩,烏黑的夜放大了雨聲,喧囂的風將一直都遮掩, 園中的花早已垂地, 一地泥濘, 它們實在過于嬌小,垂落的聲音也細不可聞。

    哪里是它呢,就連平日里需要它們仰望的,看似高不可攀的芭蕉樹, 也終彎下了腰。

    它倒下時確實有些動靜,若是平日, 怕是能引得許多人來查看,只可惜今夜風狂雨驟,那一瞬間的既似怒吼又似悶哼的些許聲響, 沒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一叢小芭蕉林還很齊心, 哥哥倒地, 弟弟很快就接上,都要一顆想要頂天立地的心。

    一夜過去, 天將明雨漸歇的時候,最后一株僅剩的、還直著腰桿的芭蕉樹終于可以耀武揚武的展示, 它抖了抖蒼綠肥碩的葉子,正想得意炫耀, 這一舉卻成了壓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來啊, 堅持到現在的它早就是強弩之弓了, 希望就在前方, 偏它還不肯安靜下來仔細保養,一心只想著炫耀, 一昧逞強,最終害了自己。

    最高大的芭蕉樹都倒完了,那些枝嫩花嬌的小家伙們也早已回歸大地的懷抱。

    早起的婆子們彎身收拾這一地狼藉。

    “欸,這個小家伙躲在這里,開得還挺好。”

    有人扒拉開最后一株芭蕉樹,卻在它的下方發現了一叢小花,婆子叫不上這是什么名,看著也不像名品,就像路邊的野花,黃的、紫的、粉色的小花一簇一簇的。

    平日里大約吸引不了任何人的眼神,因為太過平凡。

    而今日,百花凋零,野花反而愈發的生機勃勃。

    “果然啊。”婆子嘆了一聲,“野還是有野的好處,瞧,只有它活下來了。”

    恰逢清風拂過,花葉一陣輕顫,好似在回應婆子。

    江瑤鏡換過一身包裹嚴實的粉色里衣,將一夜的熱情紅梅全數遮蓋,站在床邊,看著床上依舊手臂蓋臉逃避現實的某人。

    沉默片刻后,她忍笑開口,“我現在去吩咐廚房,給你燉點兒補湯?”

    岑扶光:……

    他一骨碌翻身坐了起來,冷著一張俊顏,看著行動自如完全沒有任何妨礙的江瑤鏡,磨了磨牙。

    “我是近日太累了,練得太狠了。”

    江瑤鏡點頭,“所以,你要喝補湯么?”

    岑扶光:……

    “不、需、要。”

    “行吧。”

    江瑤鏡有些可惜的點頭,隨即轉身向外走去,“那我去梳洗換衣了,時辰不早了,你也快些起來吧。”

    岑扶光沒有回應她的話,而是手撐在床邊,彎身探頭去看江瑤鏡離開的背影。

    蓮步輕移,腰枝款款。

    哪里是行動自如,分明就是游刃有余!

    岑扶光一時間瞪大了眼眶,鏖戰一夜未眠的眸上滿是驚愕。

    他動了動有些軟的雙腿盤坐在床上,只低頭看著某處。

    難道自己真的不行了?

    而一臉淡然的江瑤鏡在徹底離開岑扶光的視線后,彎著眼笑得像偷腥的貓兒。

    一邊笑一邊揉著酸痛的腰。

    一時間有些齜牙咧嘴。

    但仍不改她心中高興!

    從前兩人體力差距有點大,岑扶光是有所保留也好還是全力盡興也罷,反正手軟無力只能任由他抱著去洗漱由著他擺弄的永遠是自己。

    偏這人是個實實在在的下流胚子。

    即使已經結束,他還是要占便宜,尤其是自己不能反抗時,嫩豆腐被他吃得夠夠的。

    吃也就罷了,偏他得了便宜還賣乖,口里花花就沒停過,什么嬌兒無力,什么紫晶葡萄,**浪曲就沒停過。

    江瑤鏡恨得咬牙,就是拿他沒辦法,只能由著他囂張。

    但昨夜,情況變了!

    結束后自己還有余力!

    原本想著偷懶讓他抱著自己去沐浴的,但他看到自己還能自己下床無需人攙扶的時候,那一瞬間的震驚和對自身隱隱的懷疑徹底取悅了江瑤鏡。

    她咬著牙,犟著骨,即使后面戰況再激烈,她也不要他攙扶。

    隱隱的懷疑變成了徹底的懷疑。

    那一刻江瑤鏡就發誓,哪怕散架了也要裝作無事,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

    江瑤鏡捂著嘴在內間笑得不可自己。

    等她再出來時,屋內已經沒有岑扶光的身影,江團圓正在收拾床榻,聽到動靜回身,見是江瑤鏡,笑道:“王爺被太子那邊的人抓回去了。”

    實際上那邊的人天未明的時候就到了,就安靜等著,等到江瑤鏡離開,他們才一擁而上涌入,抬著還在懷疑人生的岑扶光就跑。

    江團圓想起剛才的畫面就想笑,笑完了又問,“姑娘,你們昨兒拌嘴了不成?”

    “他們來抓人的時候,王爺竟是一點反抗都沒有。”

    本來江團圓還以為能看到一場熱血大戰呢,誰知秦王壓根沒動靜,若非眼睛還睜著,都以為他睡著了呢。

    他哪里是不會反抗,他還在懷疑自個呢。

    江瑤鏡原本平復下來的笑意又涌了上來,使勁抿唇忍著,好一會才道:“太子那邊大約是有正事的,他也懶得反抗了。”

    掩唇打了一個哈欠,水汽蒙上杏眸。

    “困得很,我好好睡一覺,午膳也不用叫我。”

    昨夜兩人都較著勁,最初時是激動的,確實兩人許久不曾親昵了,但后面就變味了,一個想恢復往日雄風,一個想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誰也不肯讓誰。

    犟著犟著,竟是一夜不曾眠。

    江團圓早就從一旁擱置的幾床‘廢棄’被褥上猜到了昨夜的激戰,紅著臉鋪好了新褥,給江瑤鏡掖好薄被又放下了床簾才悄悄出去了。

    唔,這王爺又被太子抓回去了,那他今夜還會出現嗎?

    那這后面的日子,姑娘和王爺,應該只能夜里相會了。

    明明孩子都生了,怎么王爺的追妻路,還愈發難了呢?

    江團圓彎唇偷笑,輕輕關上了房門。

    —— ——

    岑扶光回到家里,先去看過了一回孩子們,又敲打了一番驚弓之鳥的奶嬤嬤們,然后無視了正在亭內喝茶的岑扶羲,大步離開。

    回到自己的正房后,他的理智也徹底歸攏。

    他一次一次對比往昔的自己。

    不管是從耐久還是力量都認真對比,最后得出的結論是自己沒有問題,甚至因為實在素得太久,昨夜還激動了很多。

    自己沒問題!

    無聲挺直胸膛。

    那就是小月亮出問題了,她的體力見長,承受力也大漲了。

    所以她今晨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拿補藥刺激自己。

    本王不需要補藥,本王雄風依舊!

    岑扶光磨牙半晌,起身,用過早膳后就直接回房休息。

    養足精力,今夜再戰。

    本王一定要把這個場子找回來!

    他是這般打算,也是這般做的,睡醒一覺后精神抖擻,又飽飽用過一頓晚膳后,備戰結束,上馬出征!

    然而,莫說出征,這院子被太子圍得,連只蒼蠅都出不去。

    昨夜逃跑的路子早就被堵上了,甚至今天已經升級成貼身圍堵,前后左右都有人跟隨,不管做什么,哪怕如廁,都有人跟著。

    岑扶光:……

    大哥至于防到如此地步么?我就是想去找自家媳婦兒,又不是犯了天條!

    不行。

    小月亮那邊的場子一定要找回來。

    岑扶光今天不想忍了,反復確認幾次后他們依舊不退。

    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岑扶光毫無預兆的出手,然而還沒碰到侍衛統領他自己就覺得不對勁了,聲音不對,動了動手臂,從前堅硬有理的臂膀,此刻竟然軟趴趴的,從前十分之一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岑扶光抬眼看向侍衛統領。

    侍衛統領微笑,“是軟力散呢王爺。”

    “不過王爺放心,此藥只會卸去您的力氣,對身體沒有半分影響,服下解藥后您的武力就會回來的呢。”

    岑扶光:……

    報應來得真快。

    曾經是自己給他們下藥,現在又換成他們下藥了。

    已到絕境且無法轉圜,岑扶光也沒有求饒的意思,他靜靜地看著貼身圍堵自己的這四人,半晌,輕嗤一聲,轉身回了屋子。

    雖然他什么都沒說,但又什么都說了。

    本王記住你們了。

    余下三個都抖成了鵪鶉,相比外面的傳言,他們其實更知道秦王的手段。

    被他記住的,都不會有下場的。

    就連侍衛統領都打了一個哆嗦,然后強制鎮定,“怕什么,咱們是殿下的人,他還能管到殿下頭上不曾?”

    而且這事是殿下吩咐的!

    難不成殿下還不會保自己?

    等等……

    一邊是屬下,一邊是親弟弟,殿下真的會保自己嗎?

    侍衛統領也縮了縮脖子,瘋狂在腦海里想退路,老娘的大壽好像要到了,辦完了這樁事就請假回鄉!

    岑扶光不能突圍,他也依舊沒去求饒,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他確實有把握。

    因為江鏖馬上就要到了。

    姜家親戚離開后不放自己出去,難不成江鏖來了大哥還不放自己出去?

    雖是祖父,實際和岳父差不離的,自己身為江鏖的孫女婿,又是‘妾身未明’的階段,必然要去迎接江鏖的。

    大哥也不會讓自己失禮。

    岑扶光就翹著二郎腿悠哉等著。

    又過兩日,終于收到了江鏖大約還有一個時辰就到碼頭的消息,岑扶光一下子從躺椅上站了起來,然而手臂一揮,武力依舊沒有回歸?

    而隔壁院子中嬉鬧正盛,小孩子歡快的笑聲隱傳耳畔。

    而且這笑聲,還恍惚在向外移動?!

    岑扶光連忙跑向了隔壁,正正好看著自家那個狠心的大哥抱著粉色襁褓在逗弄,女兒的笑聲如銀鈴般。

    “大哥,你要帶著他們出門?”

    岑扶羲肯定點頭,“曾祖父來了,肯定要迎一迎的。”

    “我呢?”

    岑扶光指著自己,“我也要去迎的。”

    “你迎什么?”岑扶羲握著小月書的肉窩窩小手,笑意淺淺,“江侯爺可不想看見你。”

    “他為何不想看見我?”

    岑扶羲顛了顛手中的粉色襁褓,“你會想見你閨女日后的夫婿么?”

    “哪來的夫婿,什么狗屁夫婿,我女兒不嫁人,我養她一輩子!”

    岑扶光一下子炸了。

    還沒滿兩月呢,嫁什么人!

    而且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自己身為男人,還不懂他們那些彎彎繞繞么!

    “江侯爺便是你此刻的心情,哪里會待見你?”

    “你就在家好好待著吧。”

    岑扶羲等他發瘋完才閑閑回了一句。

    不理呆愣當場的岑扶光,帶著兩個孩子就出了府。

    第125章 江侯爺擺明了還是不待見王爺呢

    祖父回來了!

    自從江鏖出現的那一刻起, 江瑤鏡就只能看得見他,在外面還能強作鎮定,但等到上了馬車后就一把抱住了江鏖的胳膊。

    “祖父, 我好想你!”

    親人久不相見, 江瑤鏡已經滿臉淚痕, 而江鏖卻是一副驚恐模樣,全無先前在碼頭處和岑扶羲你來我往時的客套自在,聲音壓得極低。

    “什么情況?”

    “不是秦王么,怎么太子抱著孩子來了?!”

    出個遠差回來, 曾孫有了,還是兒女雙全, 江鏖自然是高興的,但這種高興在看到是太子抱孩子過來的時候,瞬間懵逼。

    這一年江鏖被元豐帝的人手貼得太緊, 連自己孫女都聯系不上, 好容易被秦王派去的人帶走, 即將見到真人,江鏖也沒問具體情況, 只知道孩子出生了,母子平安。

    但他壓根不知道太子也在這邊。

    一國皇子都不能擅自離京, 就更別提太子了。

    可是太子和秦王都在這邊。

    皇上是不是睡覺都得睜半只眼等著,生怕哪天就傳來太子和秦王造反的消息?

    這杭州的宅子, 怕是被皇上的人, 明里暗里包圍得嚴嚴實實罷?

    “他近日被太子關在家里了, 也不知兩兄弟在做些什么, 總之見不到人。”

    江瑤鏡搖頭,她現在滿心都是自家祖父, 剛才太子在,很多話不能問,如今終于沒了旁人,疊聲問道:“這一年的功夫,您可好?”

    “身子可有好好保養,皇上派給你的差事,累不累?”

    “老家那邊,可有什么言語?”

    “我身體好著呢。”

    孫女的關切話語讓江鏖很是受用,他拍了拍胸膛,若非是在馬車里,怕是要給她轉個圈展示一番自己的強壯。

    話也不假。

    那邊可是江鏖的大本營,除了路途遙遠有些疲乏之外,到了芙蓉城,他自在得很,就算每天十二個時辰被人貼身‘保護’,他也不會虧待自個兒,還胖了幾斤呢。

    “至于差事么……”

    江鏖扯了扯嘴角,雖眼皮耷拉卻依舊明亮的眸中滿是嘲諷。

    “若是人人得了幾句話,再看幾本書就能融會貫通得心應手,那還需要師父做什么?”

    最開始去芙蓉城的時候,江鏖心中只是隱隱有種預感,而真的到了芙蓉城之后,那幾個小年輕恨不得時時拿本子記,什么都問,什么都要搞清楚的時候,江鏖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也說不上難過。

    忠君之祿而已。

    反正江家從來都是保皇黨,江鏖問心無愧。

    如今算是失了圣心,皇上先一步斬斷君臣羈絆也不能說錯,因為孫女確實和秦王牽扯上了,自己再如何忠君,也是天然站到了秦王那一邊。

    皇上沒錯,自己也沒錯,只能說世事無常。

    不過這事明明是你兒子先弄出來的,你搞不定兒子,甚至默認他追到江南,如今真成了,你又心中不高興,自己也罷了,是臣子,必須要聽皇上的話。

    可小月亮呢?

    孩子都生了,賜婚圣旨還不下。

    真當自己白活這么些年,由得你侮辱?

    等著吧,這西南,早晚有你求老夫的那天!

    老將老將,可不是衰老的老,而是經驗老到的老!

    江鏖那一聲毫不遮掩的獰笑就擺明了他心中有算計,而且還是算計在皇上頭上,不然他這口氣出不了,江瑤鏡看出來了,但什么都沒說。

    元豐帝,自己的公公。

    江瑤鏡對他的印象真的是一改再改,尤其是在看了太子和秦王這兩兄弟的‘下場’后,是真的很難再起敬畏之心了。

    祖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反而他也只會氣皇上,不會放任黎民遭殃。

    “您心里有數就行。”

    江瑤鏡一直抱著江鏖的胳膊,“親戚們呢,是不是又找你斷了許多官司?”

    “咱們離開這兩年,他們可有作威作福?”

    江家也不知道怎么了,偌大一個族群,旁支無數,愣是找不出幾個有才干的,能不依著侯府勢力造作竟然都是好人了。

    祖父不允他們欺壓百姓,一旦被抓住,除族沒說的。

    他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干的。

    除了兩家后,所有人都乖覺了,但祖父每年給族地的供奉都是有數的,他只管給,至于那筆銀子如何用,怎么分配是一概不管的。

    不能欺壓百姓,那就只能族內自己競爭。

    以前在芙蓉城的時候,族內的官司就沒斷過。

    “沒人找。”江鏖搖頭,笑得有些雞賊,“皇上的人貼身保護我呢,他們近不了身。”

    至于那些侍衛被江家族人騷擾了多少次,江鏖就不管了。

    一直壓榨老夫,總要出些力!

    江瑤鏡對族人的難纏可是深有體會,她這完全不管外事,甚至外祖姜家那邊的事情都幾乎不過問的性子,都是江家人煩出來的。

    那些人可不能沾手,沾到就甩不掉了。

    雖然有些不好,但她的嘴角也是止不住的上揚。

    江鏖撇了一眼沒管,只道:“秦王被關住了,可孩子怎么在太子那邊,你沒有親自照看?”

    這也是他在意的一個點。

    “是送到太子那邊,讓他解悶么?”

    “可還不到兩月的孩子,吃了睡睡了吃,如何解悶?”

    江瑤鏡眨了眨眼,神情有些異樣,但她也習慣和祖父有話直說。

    “我,大概,不是一個好母親。”

    “為什么這般說?”江鏖嚴肅了神色。

    “坐月子的時候,我每天會過問他們幾次,但首要的依然是自己的身子。”

    “這是當然的,月子不做好,老了以后遭罪的就是你了。”

    江鏖認同這個觀點。

    “可月子做完后,我似乎也沒分多少心思在他們身上,我依舊都是自己的事情排在第一位。”

    陪親戚也好,瘦身也好,都是自己的事情。

    每日依舊會過問孩子們的情況,也是真的想念,但分量,似乎不足。

    因為足夠想念的話,早就回去看孩子了,太子也從未阻攔過。

    但是自己并未主動歸家。

    “沒有人生來就會做母親。”

    “而且也沒有哪條律法規定母親必須對孩子的事一萬個上心。”

    “你先是你,然后才是他們的母親。”

    江鏖并無任何怪罪,甚至覺得理所當然。

    祖孫兩這么多年的相依相伴,在江鏖眼里,江瑤鏡比任何人都重要,包括自己。

    而且他們現在都不記事,也還沒開始認人,有那么多奶嬤嬤日日照料著,孫女每日過問幾次,已經盡夠了。

    而且再退一萬步,親爹還在那擺著呢,被關在府里又沒有旁事,這都不照料孩子還送去太子那。

    親爹更不稱職!

    本來秦王能冒著得罪皇上的風險把自己從西南弄來就為了看孩子一面,江鏖心底對他還是有些感激的,哪怕這頭豬沒名沒分就拱了自家白菜。

    但來了以后,怎么這么不靠譜呢?

    感激個屁,不感激了!

    江瑤鏡真是愛死了祖父不管何時何地都對自己偏愛縱容,也是這份偏愛讓江瑤鏡底氣十足,任何問題她都不懼。

    因為她知道,不管發生任何事,祖父都是自己的退路。

    她開心了,滿足了,只抱著胳膊撒嬌,江鏖卻有一堆問題,“你呢,懷孕的時候可有難受,生產是順當沒出毛病的?”

    “都好。”

    江瑤鏡不會否認岑扶光的功勞和用心,“他一直都在照顧我,自從到了杭州后幾乎片刻不離,任何微小的不適他都注意到了。”

    “而且,就連月子,都是他照顧我的。”

    “那是他應該的,生孩子多痛阿,他不能替你分擔,那這些瑣事就該他做。”

    江鏖哼了一聲,依舊不待見岑扶光。

    “不過我沒什么事,孩子們差點出了大事。”

    江瑤鏡話鋒一轉,把孩子們遇到的事情簡略給江鏖重復了一遍。

    “貴妃好大的膽子!”

    江鏖聽完一聲怒吼,若非此刻實在馬車里,他怕是已經站了起來。

    “您別生氣。”

    江瑤鏡拍著他的后背安撫他,“已經報復回去了,貴妃,襄王,都不會放過的。”

    “而且現在貴妃已經絳成了官女子,襄王也被奪去爵位。”

    這邊已經收到了皇后娘娘快馬加鞭送來的密信。

    “就算皇上幾月后就心軟復位了他兩,也不怕,后面的報應,且等著呢。”

    江鏖認真聽著。

    知道這主使和得利者都沒好下場后,勉強順了心,但他心中火氣仍在,秦王和太子報復回去是他們的事。

    自己這個曾祖父可不能什么都不干。

    貴妃和襄王都暫時完了也不怕,不是還有李家么?

    是,李家身上并無職務,但這些年仗著貴妃和襄王的勢,在李氏的老家那邊,和土皇帝無異,日子過*7.7.z.l得那叫一個奢靡。

    李家只是朝內無人,不代表家里無人。

    貴妃行那惡事,李家肯定幫了忙,不然她一個深宮婦人,手也伸不到杭州來。

    太子和秦王瞧不上李家那些小蝦米,自己卻不能放過,那可是自己乖孫拼死拼活生下來的孩子,任何人只要伸了手,都要剁掉!

    江鏖在心底盤算怎么收拾李家。

    這些就不必告訴乖孫了,免得嚇著她,收斂了憤怒情緒,只和小月亮接著說些閑話。

    閑談間時間就過得很快,馬車停下。

    到家了。

    江鏖率先跳下了馬車,結果一下車就看到了站在大門處的,期期艾艾的見善。

    江鏖是知道他的。

    也明白他站在這里是什么意思。

    他壓根不跟見善對視,甚至不給他請安的機會,大腿一邁,就往旁邊太子的馬車去了,只當沒看見見善這個人。

    見善:……

    得,王爺折騰了一上午的衣裳是白換了。

    江侯爺還是不待見王爺,也擺明了不會幫忙。

    自家王爺啊,還得關著呢。

    第126章 有詐,肯定有詐

    “這兩孩子, 還挺會長。”

    用過午膳后,體弱的岑扶羲率先離場,江鏖倒是精神抖擻, 孫女已經關心過了, 注意力就全放在了兩個孩子身上。

    彎著腰背著手看了半天, 給出了這句評價。

    確實。

    一旁的江瑤鏡跟著點頭。

    女兒像爹爹,兒子像娘親,都錯開長了。

    江鏖:“叫什么名字?”

    江瑤鏡有些難為情地低聲回,“月書, 藏月。”

    江鏖:……

    是,江鏖確實不擅辭藻, 也不耐煩看那些詩文里的酸詞廢話,但他不傻,這名字一看知道是拱白菜的豬取的, 而且取得也太直白了, 江鏖想不懂都不行。

    又是婚書又是藏起來。

    咋的?不給你來個大婚你就把人金屋藏嬌唄?

    江鏖還不知道岑扶光真來了出金屋藏嬌, 只是沒人陪他玩而已。

    這分明是兩口子的感情有問題也是變相的催婚,但江鏖實在沒立場問, 因為他是‘助紂為虐’的那一方,只要自家孫女沒問題, 孫女婿如何,就不是自己考慮的問題了。

    只看小月亮如今氣血飽滿精神靈動就知她的日子過得不錯。

    她好就行, 自己可以娘家人, 管不到孫女婿那邊, 他有委屈找他自己爹去。

    抬手屏退了屋中伺候的奶嬤嬤們, 江鏖再問,“怎么兩個孩子都上了江家族譜, 我以為只有女娃娃的……”

    “他決定的,我沒細問。”

    當時的江瑤鏡也被岑扶光這個決定給驚到了,但看他當時神色晦暗莫名,到底沒有出聲詢問,只在心中暗自思量。

    “大約,他也想留條退路吧……”

    岑扶光無法預見將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就算自己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父皇也會念著舊情,這個他姓的兒子,他一定會放過的。

    江鏖聽完,眉心緊蹙,卻也沒辯駁。

    顯然他也是這般想法。

    既然走上了這條注定無法回頭的路,那就且行且看,這才剛剛開始,煩憂將來實在沒有必要,江瑤鏡不愿意祖父眉宇染上沉重,只笑著問他,“將來還早,孩子們的命途等他們懂事后自然就明晰了。”

    “倒是您呢,皇上那邊,顯然對您有芥蒂了。”

    “您要如何?”

    “老夫不如何。”

    “老夫無愧于心。”

    江鏖頭一撇,“他要如何就如何,反正老夫已經卸甲榮養了,便是不上朝都沒事,愛咋咋地。”

    “那就不上朝了唄。”

    江瑤鏡暗戳戳蠱惑,把自己對閩越那邊的打算說了一遍,“反正您在京中也沒多少大事,就連調-教新兵的事皇上都已經派人接手了。”

    “既然如此,咱們一家,一起去閩越唄?”

    軍權徹底不讓碰了,那還呆在京城做什么?

    江鏖有些意動,但他從未去過閩越,一時有些躊躇,江瑤鏡再添火力,“那邊可熱鬧了,好多事情發生,您就當散心了。”

    江鏖也知道閩越有多熱鬧,只是……

    “皇上怕是不會同意,他大概很快就會召我回京。”

    又低頭看了一眼兩孩子。

    “說不得還會讓你帶孩子們回京。”

    太子和秦王是親兒子,而且從前父子感情基礎在這,大約也是信他們不會造反的,但信是一回事,防備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一行人中,最能拿捏的,最適合當‘人質’的,不就是自己么。

    江鏖心里有預感,最多一月,皇上就會讓自己回京了。

    “不聽就是了。”

    江瑤鏡已經破罐破摔,“最不聽話的人在前頭頂著呢,讓他上,咱們只當不知了。”

    反正就是要祖父和自己一起。

    都已經卸甲了,就不要再顧慮旁的事情了!

    “您放心,岑扶光有法子的,他也愿意的。”

    債多不愁。

    看江瑤鏡一副天塌下來反正岑扶光先頂的架勢,江鏖莫名又對岑扶光有了些許憐愛,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家這姑娘,不僅沒潑出去,還把人兒子給拽回來了。

    本來兩個孩子的姓氏就是大雷,如今皇上還不知道這樁大事呢。

    又得為了自己繼續坑爹,真正意義上的坑爹。

    而且秦王吧,真的很能扎心皇上,哪痛他就往哪扎。

    “您就跟我走罷!”江瑤鏡抱著江鏖的胳膊又開始撒嬌,“我真的舍不得您,何必回京去看皇上的冷眼呢,咱們就在外面逍遙的過。”

    “走罷走罷,一起去閩越!”

    “若是您怕抗旨不好,那咱們現在就走,圣旨來之前就走!”

    江瑤鏡一頓纏磨。

    江鏖被她搖得沒法,“行行行,別搖了,反正坑得是你男人,你自己哄去吧。”

    江瑤鏡心滿意足的笑,對哄岑扶光這件事她壓根沒放在心上,那人很好哄的,輕輕松松就能拿下!

    ——

    雖然今兒折騰了衣柜半天,換了無數套衣裳把自己捯飭的人模人樣的,但看到垂頭喪氣進來的見善時,岑扶光面上一片了然嗎,沒有任何意外的樣子。

    江鏖怎么可能會救自己出去,他怕是巴不得自己一輩子關起來才好。

    至于那個狠心的小月亮就更別提了,就算江鏖沒來她都不會幫自己,如今江鏖剛回,她眼里心里都只剩江鏖了,自己怕是早就被她丟進了犄角旮旯忘了。

    無需見善多言,擺手就讓他退下去了。

    無視周圍依舊貼身圍堵自己的幾名侍衛,只端坐垂眸,心中不停思量。

    大哥會玩。

    如今的自己是真的抗不下去了。

    若是一直沒見到人,那還能拼著一口氣繼續熬下去,但偏偏,前幾日見到了人,且,并未饜足不說,反又添了一口氣梗在胸口,迫切想和小月亮再比較一番!

    大哥對此怕是心知肚明,明明可以防著自己,偏讓自己偷跑出去了。

    就一夜如何滿足?

    偏偏讓自己偷了一口香就開始了嚴防死守。

    這次是徹底出不去了。

    行吧,有軟肋的人注定要被拿捏。

    低頭就低頭。

    為了媳婦對親大哥低頭不丟人。

    岑扶光想明白了,也不再猶豫,直接看向那四個貼身侍衛,“讓大哥把東西送過來吧。”

    至于送什么來,兄弟兩心知肚明。

    岑扶羲就知道他一定會服軟的,心情甚好的揮手,安靜得令,帶了一隊人去了隔壁。

    而當岑扶光看到那一行人通通抱著比人還高的卷宗時,岑扶光面上極度無語,大哥這是想做什么,這是想把舊朝上千年的冤案錯案都讓自己過一遍么?

    填鴨也不是這么個填法!

    在岑扶光爆發之前,安靜率先開口,“殿下說了,這些卷宗,王爺您看過一遍就好,但是他會隨機抽查。”

    意思就是不讓你每卷都給出具體答案,但你要心里有數。

    這全部看過一遍,還每卷都要有大概思路,和全部應答有什么區別?無非就是不用寫下來而已,也沒輕松到哪去。

    岑扶光閉眼沉默坐在原地,運氣再運氣,拳頭早已緊握。

    安靜一看他這樣就皮子發癢,話一說完就悄無聲息的后退,小跑。

    風緊扯呼,快撤!

    安靜帶來的人都跟著他跑了,余下貼身的四個侍衛也跟著往外撤。

    秦王已經服軟,差事完成。

    趕緊走。

    不然一會兒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而在侍衛統領將將跨過門檻,即將看到逃生曙光之際,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淡定清冽男聲,“等等。”

    侍衛統領瞠目欲裂地看著外面近在咫尺的自-由天地。

    差一點,就差點一點啊啊啊!

    閉眼,心如死灰嘆了一聲,回身,彎身低頭,恭敬等著自己的‘報應’到來。

    “王爺有何吩咐?”

    岑扶光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將桌子都堆滿的卷宗就趕緊扭開頭,辣眼,太辣眼了。

    他不能做到讓所有人都滿意,但可以讓所有人都不滿意。

    大步走向書房,頭也不回的丟下幾句。

    “去書房。”

    “你們也跟著一起看吧,好歹是大哥的貼身侍衛,文墨不通也是丟人。”

    “放心,我也只會隨機抽查。”

    侍衛們:……

    殿下做得孽,轉眼就回到了自個兒身上。

    寧愿在練武場天天和人對打也沒耐心看這些卷宗,這日子真過不下去了!

    *

    岑扶光已經做好了小月亮至少十天內不會理自己的準備,便是每隔幾日的‘家書’也不會出現,她至少要親香夠了江鏖才有余地想起自己。

    他有準備,只全心扎進卷宗的深海。

    等出去的。

    等爺出去了,這賬再一筆一筆的算。

    誰知,今天下午,熟悉的家書依舊出現了。

    岑扶光定定看著見善手里的信封,沒有伸手去接,見善雙手呈了半天上面依舊沒有動靜,悄悄抬眼,就看到自家王爺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中的信封。

    見善:完了,王爺是不是看卷宗看傻了?

    “爺?”

    見善再度出聲提醒,岑扶光回神,伸手接過他手里的信封,迅速拆開,快速瀏覽一遍,和往常的家書沒區別,只不過以前是日常,這次大多是江鏖。

    祖孫情令人側目。

    還在心中委婉替江鏖辯解了幾句,如今孩子都生了,祖父卻沒等到正式的上門提親,總歸是惱的,還勸自己不要多想。

    但岑扶光關注的重點不在這里,先前是一目十行,這次是一字一字細看,而他反復看了三遍,這信也沒有任何問題,筆跡是她的,敘事方式也和她從前一般,確實是江瑤鏡親筆寫的信。

    但岑扶光心里滿是警惕。

    有詐,肯定有詐!

    她就不可能在今天給自己寫信,今天可是江鏖回來的第一天。

    她就是心中顧念著自己,也最多三四后寫信‘敷衍’自己幾句,但絕對不可能在今天,寫這一封長信給自己。

    她是要干什么壞事,還是又要讓自己頂什么鍋?

    第127章 自己偷偷做,別叫人發現了

    反正肯定有詐。

    岑扶光瞇著眼看了信紙半晌, 決定按兵不動,等著小狐貍尾巴露出來的那天。

    依舊在卷宗深海中埋首苦讀,只余了一絲心力留意江瑤鏡那邊的動靜, 而接下來的幾天里, 確實印證了, 小狐貍心里有鬼呢。

    往常都是每個幾日才有一封家書給自己,而近期,居然每天都有。

    明明,她一直都陪著江鏖在這杭州城游玩。

    從前陪姜家眾人在外面玩的時候都能忽略自己, 如今陪伴對她最為重要的江鏖,居然還能分出心思來敷衍自己。

    有鬼, 肯定有鬼。

    岑扶光繼續按兵不動。

    雖然在祖父面前說得好似小事一樁,當然,以岑扶光多年來隨意頂撞皇上來說, 這事他是熟練工, 也確實是小事一樁。

    但對他而言是小事, 自己這邊卻不能理所當然。

    江瑤鏡還是有些心虛的。

    不僅天天給他寫信,就連在外面陪伴祖父游玩的時候也沒忘了家里的望妻石, 衣裳首飾那些不提,途中遇上的別致小玩意兒也沒忘送回去一份。

    一邊玩一邊賣, 江風家里往返腿都快跑細了。

    岑扶光偶爾從堆滿卷宗的書案里抬頭時,對面的八仙桌上, 江瑤鏡命人送回來的東西越來越多, 五花八門, 什么都有。

    信中的惦念和溫柔軟話也越來越多。

    岑扶光橫眉微挑, 連續幾日沉迷卷宗的雙眸略顯疲乏,不似往日璀璨明亮, 然此刻卻好似勃勃生機注入,流光劃過,卻又不作任何表示,略微休息后繼續埋首卷宗。

    而又過幾日,江風笑著捧了一個錦盒上前,“王爺,這可是夫人親手做的。”

    岑扶光伸手接過,打開后,里面是一串似黃又棕的香串,圓潤飽滿,拿在手中細嗅,不僅有自己常年不改的松木香,另有龍井茶韻相襯,再細細分辨,還有一抹若有似無的暖香暗藏其中。

    是她身上的味道。

    也確實是她親手所制,才能沾染上這一味。

    岑扶光當即戴在了收手手腕之上,高興的同時,也確定了她確實有所求。

    而這求的事情,從這幾日封封不離江鏖的家書來看,大約是跟江鏖有關的。

    再細想江鏖如今在父皇那邊略顯尷尬的身份,在看她祖孫兩分別一年后的黏糊再聚,大概明白了她所求為何。

    應?

    自然是能應的。

    可該要的‘好處’也不能少。

    岑扶光的右手手指緩緩摩挲著圓潤的香珠,唇邊的笑意越來越盛。

    ——

    這些時日,除去睡覺的時間,江瑤鏡幾乎時時刻刻黏著江鏖。

    江鏖也很受用。

    小月亮自從十二三歲漸漸懂事后就不怎么和自己親近了,后面嫁給程家,雖然看似家里家外一把抓任何人都越不過她去,她也從來都報喜不報憂,但總覺得明珠蒙塵,她也愈發安靜。

    當時只覺得她是長大了,女兒家沉靜些也無妨,誰料自己考察了幾年的程家竟是個內里藏奸的,大問題沒有,小問題一堆。

    那些日常的雞毛蒜皮的小事,看似都不過分,但堆積在一起,怕是能無聲把人郁悶致死。

    怪不得小月亮越來越不愛說話!

    幸好,小月亮沒有昏頭,離開了程家那個虎狼窩!

    而身為局外人的江鏖,也能更清楚的看清這兩次親事,自己孫女的真正狀態。

    明明秦王在江鏖心里的分數比程星回差上許多,哪怕第一次時不讓孫女低嫁,沒有程家,選門當戶對的,也絕對不會是秦王府。

    齊大非偶談不上,以定川侯府的門第,想做秦王正妃也是刻意的。

    只是入了皇家門,自己就沒法給小月亮撐腰了。

    所以江鏖從未考慮過和皇家聯姻。

    除去身份問題外,秦王本人也是強勢的,哪怕他一時為了情愛可以低頭,也不可能低頭一輩子,等他對小月亮的感情消弭后,他不會愿意一直伏低做小,小月亮也是個犟的,怕是相敬如賓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是以江鏖從未看好過兩人,哪怕孩子都已經出生了。

    誰料這樁自己不看好的親事,小月亮婚后的精神面貌,居然是最好的,甚至生了孩子后還回歸到了當初靈動嬌憨的小女兒模樣。

    只有萬事不管萬事順遂才能養出她如今的心態。

    由此可見,秦王對他有多用心。

    所以,自己大概是真的錯了。

    妄圖憑借幾年的功夫就安排穩當小月亮安穩的后半生,確實是妄想了。

    罷,不要再多管,她如今已經做了母親,她的后半生還有她自己掌控,自己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活著,讓她有家可依,身后永遠都有退路。

    江鏖想通后只覺一身輕松,又笑道:“你剛不是還念著昨兒的糍條糕,現在出去買?”

    “去。”

    江瑤鏡歡快地應了一聲,只要和祖父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

    又是游玩至暮時才歸,祖孫兩先去看了一回孩子,知道他們一切都好,江鏖去拜訪太子,江瑤鏡則是站在院門處,看著隔壁依舊緊閉的油青大門。

    看了一會兒,終于見到了熟人,連忙招手。

    見善小跑著上前,“夫人?”

    “你們王爺這幾日在忙什么?”

    見善:“忙著看太子給的陳年卷宗呢。”

    見善有心給自家王爺添些好感,十分自然地把岑扶光的辛苦夸大,“王爺近日可辛苦了,每日只能休息兩三個時辰,睜眼就在看卷宗。”

    “眼睛都熬青了。”

    當然,見善不認為自己是在夸大,說得都是事實么。

    王爺確實眼睛都熬青了。

    就是這熬得過程么,不單單限于卷宗罷了,還在折騰其他事情而已。

    江瑤鏡聽完見善這話,秀氣的眉頭緊蹙,見善或許有夸大,但他熬了許多日的話應該也是不假的。

    大概猜到太子在磨什么,只是,這般填鴨,是否過猶不及?

    她沒看到岑扶光目前的真實狀態,不好做出評價。

    猶豫片刻,又問,“他現在在哪?”

    “還在書房看卷宗呢。”

    “我瞧瞧他去。”

    太子確實從未限制過江瑤鏡的行動,她走到隔壁自在跨過門檻前行,兩側的太子侍衛安靜行禮后就讓開了道路。

    此時雖金烏猶在半空,但屋內已經掌燈,江瑤鏡輕輕推開房門,最先看到的是眼眶都青了的雙目徹底無神的四個貼身圍堵侍衛。

    見到進來的江瑤鏡,他們懵了片刻后詫異起身,正要行禮問安,江瑤鏡搖頭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出聲,蓮步繼續前移,走過書墻又繞過六折屏風,才終于看到了岑扶光。

    他正端坐書桌后埋首苦讀,兩側明亮的琉璃燈照亮了書案的一畝三分地,也讓江瑤鏡清晰的看清了他眼下的青黑。

    人沒怎么累,但瞧著精神確實萎靡了許多。

    “怎么不歇歇?”

    江瑤鏡心疼上前,“這事根本就急不得,太子也并未限定時間,你又何必逞強,前面我懷孕時你的虧損還不知養回來沒有,現在又糟踐自身!”

    江瑤鏡真的有些生氣了。

    讀書是為了知其意,若一味求快,走馬觀花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尤其是走近后看到他眸中的血絲,更惱了。

    而突然出現的江瑤鏡顯然給了岑扶光極大的驚喜,他原本以為只有等大哥放自己出去后才能看到媳婦。

    “媳婦!”

    江瑤鏡嘴里的絮叨還沒停,人就被他抱進了懷里。

    推了推,推不動。

    江瑤鏡也不白費力氣,只伸手環著他的勁腰依舊勸他,“見善說你睡覺的時辰都不夠,真的不能如此行事了。”

    “你急什么呢,大哥又沒催你。”

    “我急著出去見你。”

    岑扶光給出了大實話。

    江瑤鏡沉默片刻,心里不停思量,如今他已經順了太子的意開始磨合正事,他既然已經開頭,那應該不會半途而廢,那自己再歸家,應當就沒影響了?

    “你不用急,我回來就是了,你顧著身子,慢慢來。”

    “過幾天吧。”

    江瑤鏡不明所以抬頭看著岑扶光,岑扶光接著補充,“給你的圣旨要到了,如今咱們還沒大婚,江侯爺也來了,你們就在別院接旨吧。”

    這是給小月亮的圣旨,自己和大哥在場的話,只會搶了她的風頭。

    這是江家的喜事,也是她自身應得的榮耀。

    自己不能去喧賓奪主。

    再有就是,來了許多人,父皇的心腹也在其中,肯定不止宣旨一件事,怕是還得找自己和大哥談心說事。

    若是自己和大哥出現在別院,那些人怕是直接涌上來了。

    還是在這邊等著吧,讓他們自己想辦法‘進來’。

    他雖說得簡單,也是一心為自己著想,但以江瑤鏡的敏銳也能猜到后面怕是不好應付,最主要的,皇上大概會讓他們二位回京了。

    雖不是皇上親至,也沒有明旨讓他兩歸京,但心腹來了,如何拒絕,怎么拒絕才不讓皇上失了臉面,這其中的度也要好好把握。

    岑扶光看不得她的眉間染上愁思,松開她彎身打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繡籃來,放到桌面后,將籃子里面的兩塊縫得稀碎的‘破布’給江瑤鏡看。

    “這是什么?”

    兩塊非常少的布料拼接出的一件完全無法見人的衣裳?

    岑扶光:“我給你做的衣裳。”

    “放心,這是我自己做的,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自己可以以色侍人,也可以毫無顧忌的讓見善去準備那些床笫之間用得上的衣裳,但也僅限自己,媳婦的可不能讓別人準備,更不能讓人知道。

    所以偷摸跟著婆子們學了針織,刺繡不可能,勉強縫合幾塊布還是可以的。

    江瑤鏡:!

    這要如何穿,這根本不能穿!

    這、這個除了夜半床榻,任何地方都不能穿。

    江瑤鏡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雙頰遍布紅霞。

    岑扶光微微俯身,下意識低沉的話語氤氳了多層曖昧旖旎,“我大概猜到你要為江侯爺求什么。”

    “那你也得補償我才是。”

    “……怎么補償?”

    江瑤鏡下意識出口詢問,問完就想自打嘴巴。

    如何補償這貨已經擺出來了,還用問!

    “衣裳我勉強可以縫幾塊,就是還差點了東西,要你自己動手。”

    江瑤鏡下意識稟住呼吸,“什么東西?”

    “狐耳,狐尾。”

    岑扶光彎身在她耳邊輕語,“自己偷偷做,別叫人發現了……”

    第128章 挾恩圖報

    “你臉怎么紅撲撲的, 可是熱了?”

    江鏖側頭看向江瑤鏡,關切詢問。

    依舊心神震蕩的江瑤鏡迅速回神,眼睛一動, 手中的團扇也搖了起來, 半熱不涼的風吹到臉上, 勉強吹散了一個燥意,點頭,“是呀,秋老虎太厲害了。”

    這天確實熱, 江鏖也沒懷疑,“那咱們快點回去, 用些冰碗涼快涼快。”

    江瑤鏡忙不迭點頭。

    祖孫兩快速出了府門,江瑤鏡坐馬車,江鏖則是翻身上了馬。

    而江瑤鏡一人獨坐車廂時, 臉上的鎮定終于消失了, 緋紅的旖旎依舊長存耳廓, 有些崩潰的用團扇捶打著一側的軟枕。

    壞東西,壞東西!

    怎么能有人能讓自己啼笑皆非無語至極到如此地步呢!

    見善還說他苦讀書才熬得眼睛通紅, 結果哪里是苦讀書,明明就是在偷偷摸摸折騰那些見不得人的玩意兒!

    這邊自己為他擔心一場, 人倒好,后面怎么補償都早早打算并且已經開始實施好了。

    真真是氣死人了。

    偏這氣憤無語中, 又添了幾分好笑。

    說他浪蕩, 也是真浪, 忙得睡覺時間都不夠了, 還有心思折騰那幾塊破布,堂堂親王之尊, 為了那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居然連縫衣都能自學了,雖然那些碎布實在是稱不上一件完整的衣裳……

    不行,不能再想了!

    江瑤鏡搖搖頭,把腦海里那些碎布的模樣丟開。

    什么狐耳狐尾,想都不要想!

    閉眼,長舒了一口氣,又默念了幾回清心咒,終于把隱晦的狎昵心思丟出腦海,回歸到了正事上。

    皇上的宣旨太監要到了,必然不可能只給自己宣旨這一樁事的。

    太子和扶光兩人不需要自己擔心,只要不是皇上親至就沒人能拿捏這兩兄弟,而且就算皇上親至,誰拿捏誰還不一定呢。

    他們不需要人擔心,自己也不需要。

    怎么說呢,自己如今處在妾身不明的階段,又是閨閣女兒,或裝傻或裝作聽不懂,只要不給內侍把話徹底挑明的機會,總能混過去。

    就算皇上事后知道自己裝傻也無所謂,反正還沒大婚,公公和兒媳本來就要避開,他有氣也撒不到自己頭上。

    于是自己這行人中,最好欺負的,竟然是祖父。

    為人臣這三個字足以了。

    他不能反抗皇上,裝傻都不能。

    只要內侍告訴他皇上命他何時回京,哪怕只是一道口諭,只要祖父聽到了,那他就必須要回京,不然就是抗旨。

    祖父不能出現在他們面前。

    也幸好,這次宣旨的隊伍是光明正大的,一路從京城至杭州都沒有遮掩過行程,他們何時抵達很好打聽。

    也很容易安排祖父避開。

    ——

    幾日后,內侍如期而至,江瑤鏡早早換上了華裳,又擺好了香案貢燭,恭敬下跪,聆聽圣意。

    兀長繁瑣的華麗辭藻之后,垂眸恭順的江瑤鏡終于聽到了重點,眉梢微揚。

    居然是郡主?

    永安郡主。

    永安二字自然是好字,雖然平常,但無論從哪里解釋,這兩個字都代表著美好的祈愿。

    但……

    好像不是自己需要的呢。

    自己一個閨閣女兒,出門都是奴仆環繞,也從不會孤身入險境,不說太子和秦王,就是侯府的侍衛都已經足夠護衛自己的安全。

    偏偏圣上來了個永安,安啊……

    安全,安穩,安樂,安定等等,太多詞匯都可以組成。

    這個安字,到底是給自己的呢,還是借著這番由頭,說給岑扶光聽的呢?

    江瑤鏡叩謝圣恩后雙手接過了圣旨,江團圓也早就知道了這樁喜事,笑呵呵的遞了荷包過去,很輕,一摸就知道里面裝的是銀票。

    宣旨太監順手接過塞進袖口,舉目四顧,最后視線回轉到江瑤鏡身上,躬著身笑問,“郡主,不知江侯爺在何處?”

    果然,一來就問祖父。

    江瑤鏡心下了然,笑盈盈回:“祖父沒有來過杭州,又有遠行疲勞,有些水土不服,大夫用了藥,已經昏睡了兩日了。”

    這次的宣旨太監的錢忠,雖然日常沒有隨身近伺在乾清宮,但也是皇上的心腹大太監之一,同時也清楚,江鏖就是個滑不留手的泥鰍。

    在皇上跟前都會耍小心思,就更別提遠在天邊皇上也不在的杭州了。

    但錢忠胸有成竹,皇上的口諭,只要江家有一人聽到,江侯爺就必須得從,當然,還是讓江侯爺自己應承了才是最好的。

    “這倒是不好了。”錢忠依舊笑呵呵的,“這大夫可能治,侯爺可有好轉,這次隨行的人還有一位太醫,若姑娘不嫌棄,咱家讓他給侯爺瞧瞧?”

    江瑤鏡眼皮一抬,略顯疑惑,“原來跟著太子和秦王的太醫,竟都不如錢公公手里的太醫么?”

    “也罷。”

    不給錢忠反悔的機會,江瑤鏡直接側身讓開了道,“公公現在就請吧。”

    錢忠:……

    咱家要罵臟話了!

    你前兒自己說的是大夫,大夫!

    怎么話一轉,就成了咱家不信任太子秦王那邊的太醫了?

    這話要是應了,要是真敢讓太醫進去,那就是徹底把太子秦王兩邊的太醫都得罪了,要知道,那兩位的太醫,都是德高望重門徒遍地的圣手,得罪了他們,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這江姑娘生得美,笑得也好看,這溫柔刀更厲害,笑著笑著一就刀扎進咱家的腦門了!

    錢忠抽了抽嘴角,面色一度猙獰,很快就強作笑談,“江姑娘這話是折煞咱家了,太子爺和秦王殿下的太醫自然是最好的,咱家這邊,就不班門弄斧了。”

    他心里也明悟,今兒是見不到江侯爺了,這口諭,也確實不能當場說給他聽了。

    算了。

    和眼前這朵霸王花說也是一樣的。

    至于江侯爺聽不聽,后面又會有如何的曲折,那是皇上該煩惱的事,自己就是個傳話人,沒得為了一道口諭,把江家太子秦王都得罪個光。

    今兒雖然秦王沒有出現,但誰不知眼前這位新封的永安郡主是他媳婦兒,今兒要是真敢強闖,怕是自己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既然侯爺身子不爽利,那跟郡主說也是一樣的,皇——”

    “在說什么呢。”

    未盡的話語直接被人打斷。

    低沉清冽的男生從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讓江瑤鏡還沒抬眼時杏眸就已經氳藏了數分笑意,抬眼看去,那到逆光而站的高大挺拔身影。

    不是岑扶光又是誰?

    錢忠回身,領著一行人下跪,“參加秦王殿下。”

    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江瑤鏡站在原地,和岑扶光隔著門檻,遙遙相望。

    岑扶光沒有理會向他請安的眾人,只微微偏頭看著今日盛裝出席的江瑤鏡,玄金的華裳,莊重又大氣,鬢間金鳳補藥更顯嫵媚風姿。

    他淺淺一笑,薄唇無聲開合。

    江瑤鏡看明白了他的唇形,臉上神情一滯,滿含羞赧的瞪了他一眼,眼尾都紅了幾分。

    岑扶光臉上笑意更盛。

    他沒有出聲和江瑤鏡交談,幾步上前,長臂一伸,拎著錢忠的衣裳就往外走,壓根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很快就消失在了門口。

    而跟著錢忠下杭州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回神,給江瑤鏡磕了個頭,忙不迭小跑著追出去了。

    他們一走,江團圓就領著自家下人給江瑤鏡磕頭道喜。

    確實是一樁大喜事。

    江瑤鏡抬手一會,都賞三月月例。

    又聽了親近媽媽們的賀喜聲后才回了內院,江鏖早早等著呢,她一出現,幾步就走了過來,“如何,口諭可說出來了?”

    江瑤鏡搖頭。

    江鏖這才松了口氣,只要自己沒有親耳聽到,就有回轉狡辯的余地,現在的情況比自己預期還要好上幾分,小月亮都沒聽到。

    如此,抗旨不尊的名頭可按不到自己頭上了。

    “沒想到最好欺負的,竟然變成了老夫!”

    江鏖不滿嘀咕。

    江瑤鏡忍笑,“都說了你在修養,你也不好在外面迎客的。”

    這次不止皇上的人來了,好些人家也跟著錢忠的隊伍送了賀禮來,雖不是主家親至,但既然能送到杭州來,那就是和侯府或者秦王府關系還算密切的。

    他們派過來的主事之人,總要見上一面的,不然就是失禮了。

    “正好,咱們家杭州的莊子倒是有糊涂賬。”

    “你去處理了吧。”

    杭州這邊的莊子鋪子的賬本江瑤鏡早就收集好了。

    江鏖點頭,換了一身不顯眼的衣裳,出門去了。

    江瑤鏡也沒閑著,換過一身衣裳,高坐正位,等著京城賀喜的人來見禮。

    忙忙碌碌一整天,賀禮收了一堆又一堆,不止京城的,杭州這邊的人也聞風而動,一窩蜂的涌了上來。

    江瑤鏡忙得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姑娘。”

    江團圓啞著嗓子給她送了一盅蜜水,“快,喝了潤潤喉。”

    江瑤鏡伸手接過,滿飲了一大杯才覺得喉嚨的干癢好了些,又問江團圓,“你呢,你喝了沒?”

    “喝了喝了。”

    江*7.7.z.l團圓坐在一旁翻看禮單,頭也不抬的回。

    這些要整理好,以后要回禮的。

    江瑤鏡握著瓷白的長盅,思緒又回到了岑扶光身上。

    那個不要臉的混賬。

    他要是不提,自己因著感動,總會順他一回的,偏他非要挑明,非要把‘挾恩圖報’的事情說得明明白白,讓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你才是小狐貍,你全家都是小狐貍。

    可自己也不會針線,哪里會什么狐耳狐尾!

    心中滿是羞赧,到底還是順了他的意,走到江團圓身邊,滿目羞紅問她,“以前給孩子們做的動物衣裳,那些,多出來的物件,還在么……”

    那會子所有人都熱衷給小娃娃做動物衣裳,不止衣裳的圖案是動物樣式的,還別出心裁的弄出了幾個配套的耳朵和小尾巴,當然,都是按著孩子的身量做的。

    江瑤鏡也穿戴不上,只是,剛開始做時媽媽怕不趁手,先做了幾套大的練手,江瑤鏡打的就是它們的主意。

    “都在啊。”

    “在里間收著呢,和不常穿戴的衣裳放在了一處。”

    若是往常,江團圓一定能發現江瑤鏡的不對勁,但她白日也跟著迎來送往一整日,現在還在整理禮單,腦谷子嗡嗡的,完全沒工夫多想聯想。

    江瑤鏡得到準確答復,心內松了一口氣,也怕江團圓察覺到不對勁,忙嚴肅了神情和她一起整理禮單。

    第129章 回禮宴請

    “郡主。”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江瑤鏡和江團圓齊齊回頭, 兩人的神情都有些懵。

    “噗嗤。”作怪的劉媽媽樂出了聲,看著江瑤鏡,“可見還是得叫姑娘, 這聲郡主, 姑娘都還恍神, 不知在喊誰呢。”

    江瑤鏡聽她這般說,也是跟著笑。

    確實,她剛才完全沒反應過來是在喊自己。

    談不上習慣不習慣的,主要家中一直富貴, 郡主是尊貴的,定川侯府也不要差, 劉媽媽也只打趣兩句,下一刻稱呼又換了回去。

    “姑娘,那邊林二舅老爺已經安頓好了, 王爺說了, 那邊自有他照應, 且林二舅老爺只呆兩日就要走,讓您不用費心。”

    這次來送賀禮的人多, 但多是管事婆子,只有一家是主人親至, 這人就是岑扶光的外家,承恩公林家, 來的是他的二舅舅。

    她和岑扶光到底還沒大婚, 也不知道該以如何身份見林家人, 那邊大約也是有些不知該如何處理, 見面禮并賀禮送了一大堆,人是直接去了岑扶光那邊。

    江瑤鏡聽罷劉媽媽的話, 神色一頓,再問,“他親口說得,不必我費心?”

    劉媽媽點頭,“王爺親口說的。”

    江瑤鏡了然。

    那就是掩人耳目悄悄來的。

    想來是皇后娘娘那邊已經有所行動了,林二舅舅此次南下杭州,大約還要商量其他事情,不想被外人所知。

    “那我們就只當不知吧。”江瑤鏡看向劉媽媽,“你也給下面的人囑咐一聲,只當不知林家來人,也不要在外面議論。”

    劉媽媽點頭領命。

    江團圓坐在位置上繞著圈轉僵了一夜的脖子,“事情已經忙完,姑娘還是早些安寢吧,明兒還要籌備回禮呢,且有的忙呢。”

    若只是一般親友送的孩童滿月禮自然不需要回禮的,只需把禮單記好,等旁人辦喜事時一并還回去就是了。

    但自家情況不同。

    大老遠還派人送來了杭州,這是情義,照著禮單一對一還回去反而是生疏了,但也不能讓人空手回,總要備些當地特產,而根據每家的情況不同,回去的東西也不一樣,這些都需要江瑤鏡親自過問的。

    而照著今天聲勢浩大的收禮情況來看,哪怕只是根據各家情況吩咐下去讓人準備,江瑤鏡至少也要忙兩日才算完。

    明兒確實要忙一整天,今天是得早點歇息。

    江瑤鏡也不再多言,不用江團圓伺候,她自去梳洗,也讓她早些睡。

    主仆兩又說了幾句閑話就各自散了。

    正房的燈很快熄滅。

    翌日,天未明時江瑤鏡就已經起身,用泛著涼意的冷水凈面后困頓消失,她看著聽到聲音過來但仍舊睡眼惺忪的江團圓,“你讓侍衛回去一趟,或讓見善過來,或讓他把那些人家的基本情況寫給我。”

    這次來送禮的人家,跟侯府相關的只占三分之一,余下的,都跟秦王府有關。

    江瑤鏡對他們家中的情況并不十分了解。

    這不管是送禮還是回禮都得了解人府中的基本情況,不然若是家中女眷多,偏送了一堆男子才能用的東西。

    那就不叫回禮,叫添堵。

    “哦,好。”

    江團圓揉了揉眼睛又抹了一把臉,精神振作了幾分,轉身往外去了。

    江瑤鏡本來以為至少要小半個時辰才能得到消息,誰知她還在鏡前梳妝呢,江團圓就已經拿著一沓紙進來了。

    “這么快?”江瑤鏡有些詫異。

    “兩邊在半路撞上了。”

    江瑤鏡派人去拿資料,那邊也記著要送過來,兩邊派出的人在半路撞上了,自然就快了。

    “唔。”

    含糊應了一聲,江瑤鏡伸手接過那些資料低頭翻閱,江團圓則是接手了梳妝的動作,今兒不用見客,且要忙碌整日,她就給江瑤鏡梳了一個家常輕松發髻,只略戴了幾根簪子便罷了。

    而用過早膳后,江瑤鏡心里已經有了大概估計。

    西湖的藕粉和莼菜,臨安的核桃,杭綢,杭瓷,這邊時興的布料圖樣,男人們愛的茶葉和壽山石做的印章硯臺扇墜。

    江瑤鏡心中已經預估好了每樣東西的大概采買數量,直接分派了下去,這邊管事的男人不夠,侍衛來湊,一群人帶著銀子出了家門。

    吩咐下去的江瑤鏡也沒閑著,開始照著各府具體情況分派。

    這家閨閣女兒多些,那就布料花樣多些,這家老太爺為主,喜好風雅,尤愛品茶,那就茶葉多些等等,總之各家重點不同。

    這只是回禮尤不是賄賂,不必送到人心坎上,不出錯就行。

    一陣忙碌,好容易初次分配完,竟也快到了午膳的時候。

    江瑤鏡正站在屋子中活動坐了一上午僵硬的筋骨呢,江團圓從外面進來,“姑娘,見善來了。”

    “讓他進來。”

    低頭整理了一下有些皺褶的衣擺,又端坐回椅子上,看著見善快步跨過門檻走了進來,“你來做什么?”

    見善行禮問安后才笑道:“給您送銀子來呢。”

    說著把手中的銀票遞給了江團圓。

    江瑤鏡看了一眼江團圓手中的銀票,“好端端的,給我送銀子做什么?”

    見善上前兩步,一副和江瑤鏡推心置腹的模樣,“夫人吶,這不花男人的銀子可不是個好習慣,您不花,日后指不定誰花呢。”

    “既如此,您就該自己先花了才是,這侯府的銀子,拿在自己手中攢著豈不是更好?”

    見善也是沒法子了。

    這夫人有王府庫房的鑰匙后,除了最初時看過膽子,后面竟完全沒有取用過。

    平日里的小打小鬧也就罷了,這次這么多人回禮,幾千兩銀子總是要花費的,誰知夫人還是走的侯府的賬,壓根沒讓自己取銀子。

    這事王爺還不知道呢。

    見善覺著,王爺知道后自己肯定討不了好,這才上趕著送錢來了。

    江瑤鏡忍笑,“難為你為我打算了。”

    見善正要擺手,江瑤鏡馬上就接了下一句,“所以,日后是誰花岑扶光的銀子呢?你現在有人選了嗎?”

    見善:……

    “不然,我現在去問問他?”

    “夫人!”

    “我錯了!”

    見善當即咣當一聲跪了下去,就差五體投地了。

    “行了,別作怪了。”

    江瑤鏡沒好氣道:“分得這么清楚做什么,我拿了這銀票,是不是還得把收上的東西也丁是丁卯是卯的分到你們那邊的庫房去?”

    “左手倒右手,都是一家人,白費勁。”

    “這次銀票我就收了,下次你若在自作主張,我一定會如實告訴他。”

    見善這次不敢再打馬虎眼賣乖討巧,恭敬領命。

    等他走后,江團圓疑惑出聲,“姑娘,你怎么從來不用那邊的銀子呢?”

    “咱家又不缺銀子。”

    江瑤鏡倒沒那么清高不花男人銀子,只是她從來不缺錢,且又沒有真正的大婚。

    是,岑扶光的態度擺在那,王府的管家見善也一副心悅誠服的樣,他們也尊稱自己一聲夫人,只是面上恭順不代表心里也恭順了。

    如今自己不管理王府內事,所以事事和-諧。

    但一旦接過了見善手里的鑰匙,把王府那一攤子事都抓在自己手里。

    呵。

    等著吧,糟心事多著呢。

    他們未必是不服自己,但人都是為利先,換了一個管理者,規矩習慣都要換,不適應的地方多了,撈油水的地方少了,肯定會給自己找事。

    “我好容易清閑這段時間,才不要給自己加擔子。”

    “一旦從那邊取了大筆銀子,見善肯定會漸漸把手中事往我這邊過渡讓我管家,一個侯府就夠累了,再來一個王府,怕是要累死我。”

    “又沒真正大婚,何必名不正言不順的給自己加擔子還出力不討好。”

    反正只要一日不大婚,江瑤鏡就絕對不會接王府的管家事,能消停一日是一日。

    江團圓聽完也覺得有理。

    反正家里有錢,也沒想過從王府撈錢,偷懶的日子可不常有,能多幾日是幾日。

    ——

    江瑤鏡足足忙了兩日半才算把事情忙完,這邊送禮的人剛帶著回禮離了杭州,江鏖也從城郊回來了,面色算不上太好。

    江瑤鏡知道他為何面色不好。

    無非就是人心易變。

    曾經的戰場同袍,生死之交,如今也被錢財腐蝕了心智。

    她沒勸他,因為她清楚,祖父只是一時有些感傷,沒到傷心的地步,等過幾日,他自己慢慢就想通了。

    不過祖父年歲大了,最好還是不要心藏郁氣,她想了想,直接給江鏖找了件正事去忙碌,“錢公公已經被他送走了,您也閑不下來了。”

    “這次杭州城許多人家也送了禮來呢。”

    “如今只是暫居,這個別院的下人也不夠,我也不想開宴,您去外面招待一番?”

    人好歹送了禮,總要宴請一番的。

    雖然江瑤鏡知道他們的目標大多是太子和岑扶光那邊。

    但自家不會做他們的‘登天梯’,真有本事,自己找上門去就是了。

    這次故友重逢卻沒有半分喜意,江鏖心中惆悵甚濃,算是真切體會了何為物是人非,不過他心志堅定,只在心中感嘆幾分就忍住了。

    “行,交給我吧,我去外面會會他們。”

    知道孫女不愛這些觥籌交錯,正好辦點正事轉移注意力,江鏖直接大包大攬應下了這事。

    第130章 該我收取報酬的時候了

    回禮的事已經辦完, 外面的宴請有江鏖在忙,江瑤鏡依舊沒有閑著,她開始忙自家的事。

    這次收到的賀禮還有上次皇后娘娘和太子送來的東西, 她全部單開了一個冊子記錄, 存放的庫房也是新開的, 先前見善送來的萬兩銀票也歸到了新冊子上。

    又把不耐存放的,或者存放后反而失了價值的一一剔除。

    剩下的分作兩份,再開小冊,用兩個孩子的名義記錄。

    這些東西都是給他們的, 現在也可以開始慢慢攢了。

    等他們大了懂事了,就可以慢慢管理自己的私產了。

    江瑤鏡照著單子一一劃分, 兒子分得的銀錢數目要比女兒多些,不是偏心,而是大女兒這邊, 江瑤鏡要給女兒添置很多東西。

    女兒家的嫁妝都是從出生起就開始準備的。

    如今正好在杭州, 先前查看特產單子的時候就發現這邊的好東西也很多, 尤其是首飾,這邊的首飾確實比京城的精巧清雅許多。

    在江瑤鏡看來, 好看的首飾只要保存得當,就沒有過時一說。

    反而還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添上幾分古韻, 看起來更有味道。

    就像她幼年時曾佩戴的那些首飾,現在回頭去看, 依舊是喜歡的, 是自己年歲上來了, 不再適合活潑明麗的它們了。

    女兒家總是愛美的, 不管大女兒長大后品性如何,總不會嫌棄首飾多。

    江瑤鏡興致上來了, 派人去拿了城內各大首飾鋪子的畫冊,只看他們的鎮店之寶,一件華美的首飾,工期也是以年記的,現在大女兒還沒有自己的喜好,先把這些成品也行。

    在搜羅的過程中,竟還遇到了保存完好的一節紫檀,好的木料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必須拿下。

    就這么一通買買買,大女兒這邊的冊子肉眼可見的厚實了起來,而小兒子那邊,還只是薄薄幾頁。

    兩邊對比有點慘烈。

    江瑤鏡又默默往兒子那邊記上了大筆銀子。

    女兒好東西多,兒子銀子多,沒毛病。

    這事弄完又過了幾日,江鏖依舊在外面交際,江瑤鏡也繼續開始自己的瘦身大業。

    “呼呼……”

    江團圓喘得有些厲害,又不可置信地看向雖面有薄汗但呼吸還算平穩的江瑤鏡,“姑娘,你不累啊?”

    “累。”

    江瑤鏡只吐出了一個字,依舊保持快走步伐。

    太醫說了,快走瘦身更快。

    江團圓不愿相信自己的體力居然還比不過自幼嬌生慣養的姑娘。

    但事實好像就是如此。

    從一直的慢走到如今的快走,姑娘適應的越來越好,體力也是肉眼可見的增長,但自己也是陪著的呀,怎么覺得越來越累,不想堅持了呢?

    要不,咱們先休息一會兒?

    這句話江團圓到底沒能說出口,低著頭咬著牙,繼續堅持。

    等今天的鍛煉時辰夠了,江瑤鏡站在原地踱步慢慢恢復氣息,江團圓卻是直接在躺椅上癱成了一塊餅,張著嘴大口大口喘氣。

    “傻。”

    “我平日的體力消耗就只這些了。”

    “你要忙里忙外跑來跑去的,還非要跟著我吃清淡膳食,你不累誰累?”

    且她心里還有一個她自己才知道的念頭在支撐,便是為了下一次再度‘震撼’岑扶光,這加強體力的事兒,肯定要持之以恒下去的。

    江瑤鏡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又親自給她倒了溫茶送到嘴邊,江團圓強撐著身子一通牛飲才終覺活過來了。

    “以后不要陪著我快走了,也恢復你自己的膳食。”

    “你又不胖,不用跟著我瘦身。”

    江瑤鏡下了最終決定。

    說完就進去換洗,出了一身熱汗,不洗澡就太難受了。

    江團圓也覺得自己這樣不行,每天餓得撓心撓肺頭暈眼花的確實不太行,點頭,算是應了江瑤鏡的話。

    緩過來后,又快步走進里間準備伺候江瑤鏡,江瑤鏡已經自力更生,她進來的時候,新換的里衣都套上了,正在低頭系腰帶呢。

    江團圓見狀快步上前,接過了她手里的活。

    江瑤鏡的尺寸江團圓了然于心,不用尺子就清楚自家姑娘腰腹又瘦了兩寸,視線上移,停在飽滿的某處,眨了眨眼睛,“姑娘,真的小了。”

    江瑤鏡也順著她的視線低頭。

    “嬤嬤說過的,瘦身先瘦這里。”

    江瑤鏡很滿意她以前的尺寸,如今這樣,有些突兀,瘦下來反而好些。

    “我呢,我的是不是也小了?!”

    江團圓一臉驚恐的用手握住自個兒。

    姑娘想回到以前的尺寸,那是因為姑娘本來就有,纖濃合度,綽約多姿,而自己本來就沒多少,再瘦,就平了……

    “應該沒有吧?”

    江瑤鏡不太確定,給她出了個主意,“里面還有熱水呢,你也去洗洗,再,認真看看?”

    江團圓是真的怕自己平了,撒腿就往里面跑。

    小的非常明顯嗎?

    江瑤鏡沒有急著套上外裳,只著貼身里衣站在鏡前,身體左右轉動,正面看,側面看,確實小了些。

    不過,還可以再小些,回到原本的狀態最好了。

    江瑤鏡心滿意足套上了外衣,至于那個色胚上次說得那些胖些好,不能再瘦了的混賬話,直接被她拋到了腦后。

    身體是自己的,自然要先取悅自己,才不要聽狗男人的話。

    ——

    聽聞林家舅舅已經離開,若按著前面商議的,江瑤鏡該收拾東西回家了。

    但她只作不知,依舊在別院這邊繼續自己的瘦身大業。

    那邊還沒動靜呢,這幾日恢復了膳食,活力再度泛在她氣血充足臉上的江團圓先問了。

    “姑娘,咱們還不回去么?”

    前段時間姑娘就說要收拾東西回那邊去,結果過了這么久,又沒動靜了。

    “再等幾日吧。”

    江瑤鏡有意要晾一晾岑扶光。

    但夫妻之間的小動作不能說于旁人聽,心神一轉就給出了其他正當回答,“祖父這幾日倒是結交了一二好友。”

    江鏖這段時間日日都早出晚歸,先去那邊看回孩子就出門,回來時也是先去看過孩子再回這邊,把自己的暮年養老和含飴弄孫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且也真的結交了不少新友。

    江鏖自然知道很多人的目的不純,但他是誰?

    大齊出了名了老油條和滾刀肉。

    送上門的好處來者不拒,但你讓我引薦太子?

    那不行,老夫一個已經沒了兵權的遭老頭子辦不了這等大事。

    就是這么混。

    多少人咬牙切齒,江鏖無所畏懼,依舊天天出去瀟灑。

    有本事你來打我呀~

    江瑤鏡也清楚他目前的狀態,“雖然很多人都有其他小心思,但確實有兩位和祖父性情相合,只是人心需要時間,再給祖父一段時間吧。”

    “畢竟回了那邊,若是由祖父領進門的人去驚擾到了太子殿下的話,就不美了。”

    雖然太子不能因為這件事對祖父做什么,但能避免還是盡量避免的好。

    江團圓聽完點頭,不再催促回家之事。

    江瑤鏡也認真過著自己的生活。

    江鏖每天都要去看孩子兩回,她也是,只是兩人的時間錯開了,她是早膳后才去。

    這日她依舊照著往常的習慣,用過早膳后就撐著傘慢慢從別院走回了家,兩條長街的距離并不遠,既能消食又能瘦身。

    兩個多月的胖娃娃依舊是吃吃睡睡大半天,不過嬤嬤們說他兩近日已經活潑了許多,眼睛也開始有神,已經在好奇外面了。

    只是她今日來得不巧,兩個孩子甜睡正酣。

    在床邊坐了兩炷香的功夫后起身,照例敲打奶嬤嬤們一番,出了房門后,瞇著眼看向天際,秋老虎正濃,烈陽依舊高懸。

    接過江團圓遞給來的碧荷滴露的紙傘正要撐開,抬眼就看到院門前倚墻抱胸的高大身影。

    定睛看去,不是岑扶光又是誰?

    一雙長腿隨意交疊,微微側頭看向自己這邊,似笑非笑的,眼尾一橫,既喜又惱,一副看負心女的模樣,深閨怨婦的形狀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江瑤鏡:……

    大庭廣眾下又作什么妖?

    都不覺得丟人么!

    江瑤鏡下意識看向四周。

    除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團圓,院里院外一個下人都不見,就連剛才送自己出門的奶嬤嬤們也不知何時沒了身影。

    一看就是早有預謀。

    江團圓想了想,默默退回了屋子,門一關就隔絕了外面的動靜,把‘戰場’留給這兩位盡情發揮。

    江瑤鏡:……

    她不動也不吭聲,就站在原地。

    山不就我,我來就山便是。

    岑扶光長腿一邁,幾步就走了過去,在臺階下方站定,仰頭看著上面木著一張臉的江瑤鏡,薄唇輕啟,“你這個狠心的、薄情的、負心的女人!”

    江瑤鏡瞪眼,“你在說什么混話?”

    “我哪里狠心薄情負心了?”

    “你還沒有?”

    岑扶光眼睛也跟著瞪大,甚至還隱隱蘊出了幾分水汽,以手為帕輕輕拭過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悲切道:“我在家里凄凄慘慘戚戚,你在外面瀟灑又自如。”

    “若非我逃跑出去,你還不知何時才會回頭看我一眼!”

    江瑤鏡:……

    雖然知道他這副做派實在唱戲,但江瑤鏡還是有些心虛,視線微微偏移。

    猜對了?

    自己不主動,她就忘了家里還有丈夫和孩子,是吧?

    岑扶光鳳眸一瞇,黝黑的瞳孔劃過一絲晦澀,又很快消弭,浮夸的幽怨繼續,“這也就罷了,可你自己說的搬回來,怎么也沒動靜了呢?”

    “誰讓你套路我。”

    說到這事,江瑤鏡就不心虛了,理直氣壯地看著岑扶光,“你明明早就到了,非得等到錢公公話都含在嘴里了才出現。”

    哪里就那么剛剛好呢?

    這廝肯定一直都在暗處看戲。

    “自來英雄救美都不是這樣么。”

    岑扶光也半點不心虛,直勾勾回望,“沒了前面的緊張急切,后面救美的感動高興從何而來?”

    “你摸著良心說,我及時打斷的那一刻,你心里是不是非常開心?”

    江瑤鏡:……

    是,她完全不懼錢公公,哪怕他真把皇上的口諭當著自己的面說出口,自己也有法子混過去,只是到底麻煩了些。

    當時已經完全沒想到岑扶光會幫忙,只全神貫注應付錢公公。

    但他出現的那一剎那,不可否認的,心里確實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隨即涌上的確實是開心和完全控制不住的,上揚的嘴角。

    怪不得英雄救美的套路能玩幾千年呢,古人誠不欺我。

    “現在最重要的是……”

    不知何時,岑扶光已經邁上了臺階,高大的身影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其中,一把拿過她手中的紙傘撐開,竹青的紙扇將兩人的上半身遮得嚴嚴實實。

    大掌伸出穿過青絲,緩緩摩挲著她的后頸,輕輕癢癢的酥意讓江瑤鏡抖了抖,霞光飛速覆上了粉頰,就連耳墜也不能幸免。

    岑扶光俯身低頭,視線牢牢鎖定了粉紅的柔嫩耳墜。

    “不止打發了錢公公,還將所有事情都攬在了我身上。”

    “父皇不會再找江侯爺了。”

    “事情已經辦完。”

    “該我收取報酬的時候了。”

    薄唇一動,就含住了他早就選好的地方,含糊,狎弄,旖旎。

    “小狐貍,你答應好的報酬,什么時候給我呢?”

    江瑤鏡身子一個顫栗,軟軟倒進了他的懷里,贏得他一聲勝券在握的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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