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普項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皇后她沒有心 > 110-120
    第111章 ……

    所有人都出去了, 如今就剩江瑤鏡還在屋內看著兩個孩子。

    江團圓那邊也沒能幸免,這種東西,當然是越是近身伺候的人越查得嚴, 奶嬤嬤們是如此, 日常都和孩子們互動一番的江瑤鏡和貼身伺候她的人, 亦是如此。

    兩個孩子剛才用過一回奶,又被哄著睡過去了。

    江瑤鏡就坐在他兩的搖搖床前,一邊看著兩個孩子安睡的小臉,一邊想著今天的事情。

    此時屋內只她一人, 就連思緒都格外放肆。

    是皇上嗎?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如此,尤其是這個奇香是在太子的人來之后才出現的。

    但現在仔細深想, 應當不是。

    皇上那人,雖然總想著平衡,雖然兩個兒子都被他折騰得面目全非, 連曾經看似溺愛的襄王如今也走上被制裁的道路。

    但你說他有殺子的心思, 那是沒有的。

    這兩個孩子身份尊貴, 但再尊貴也是還在喝奶尚未懂事的幼童,等他們成事, 至少十五年之后,皇上再小心眼也沒這般喪心病狂。

    就算他心中對孩子們的感情格外別扭, 也不至于讓他們變得呆傻。

    不是皇上,那就看如果孩子們真的變得平庸或是癡傻, 最得利的人是誰。

    自然是大婚后正在努力造人的襄王。

    他有這個動機, 但沒能力。

    襄王本來就不聰明, 而且他也沒有作案的時間, 他先是大婚,又是去魯岳, 中途和劉家發生矛盾,現在又和皇上暗地較勁,一地雞毛。

    他就算有心也是無力。

    而且岑扶光專門防著他呢,他察覺不到自己這邊懷孕生子的事,他的手也伸不到東宮去。

    不是襄王,應該也不是劉家。

    還是同理,岑扶光防著劉家呢,劉問仙得不到自己這邊的消息。

    襄王劉家都被排除,但這事如果成功,得利最大的就是襄王。

    除了這兩,還有誰能做成這件事?

    等等!

    江瑤鏡一下子站起身來,雙眸瞪大。

    貴妃!

    她是可以做成這樣事的,也有理由這么做。

    是,這些年貴妃始終沒有碰到宮權,但她受寵到如今,從爭霸天下到如今的后宮,快二十年的光景,再如何囂張跋扈不得人心,手上也該有一批忠心的人了。

    襄王的人是伸不進東宮,貴妃如果提前謀劃,是可以的。

    雖然還沒有得到證據確定兇手,但江瑤鏡心中已經認定,極大可能就是貴妃了。

    江瑤鏡伸手輕輕搖著孩子們的小床,看著他兩天真無邪的睡顏,俯身,分別在他兩的小臉上輕輕親了一下。

    笑意不達眼底。

    娘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孩子沒有受到傷害,又沒有成功?

    沒有成功那是自己機敏,不代表她沒錯。

    她既然伸了手,就要做好被剁掉爪子的準備!

    ——

    “殿下。”

    安靜一瘸一拐回來,噗通一聲跪在岑扶羲跟前。

    那張從來笑瞇瞇白生生的銀盤臉,這次是真的白了,白到一絲血色都無又帶了一層死灰,嘴唇還在哆嗦,殘存的驚懼讓他整個人都猶如驚弓之鳥。

    “查出來了。”

    岑扶羲把玩著手中的茶盞,下垂的長睫蓋住了他眸中的神思,片刻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安靜,對他此刻的慘狀置若罔聞。

    “誰?”

    “趙偉,錢招先。”

    安靜深呼吸了一口氣,竭力遺忘先前在地牢的血色哭嚎和斷指,穩了穩心神,恭聲道:“這兩人是去歲才提拔上來的侍衛。”

    只是侍衛,親衛他兩完全不夠格。

    岑扶羲對這兩個人名沒有絲毫印象,那就是資質不出眾,但父輩一直伺候自己?

    “父母是誰?”

    “趙三得,劉好;錢海,李招娣。”

    這四個人名岑扶羲有印象了。

    雖然都是在邊緣伺候,但多年下來,岑扶羲還是眼熟的,后來進了皇城,他們多年伺候有功,就去外面做管事莊頭了。

    “什么時候叛變的?”

    “一直都是。”

    安靜死死垂著頭,“這幾人都是您才出生時貴妃下的閑棋。”

    “他們近不了內院,在外面伺候也沒得到過什么有用的消息,這么多年只聯系了幾次,就,就躲過了奴才的搜查。”

    這么長遠的棋子啊……

    一聲脆響,岑扶羲放下手中的茶盞,抬頭眺望京城的方向,鳳眸里是一抹淺淡的笑意,薄唇微啟,“既然貴妃娘娘如此關心孤,孤自然要回贈大禮的。”

    又陡然轉了話題。

    “扶光還在審人?”

    已經審出來了。

    除了主謀的那兩人,還有幾位從犯,但那些從犯都在喊冤,因為他們只是幫了好友小忙,根本不知道會牽扯進這般要命的大事里。

    這可說不準。

    安靜心中只余冷笑。

    侍衛們喊冤或許還是真的,這邊真是好友,順手的事許多人也不在意,可秦王內院那邊的婆子,是怎么牽扯上的?

    這也能喊冤?

    嘖。

    這邊兩個侍衛是主謀,王爺那邊的人,還不知道是誰被收買了呢。

    安靜沉默片刻,遲疑輕聲,“王爺在……發泄?”

    那些人的慘狀安靜都不敢形容,沒個人形了都。

    “那就一事不勞二主。”

    岑扶羲笑意淺淺,“告訴扶光,貴妃娘娘既然如此掛念我們,身為小輩,自然是要回禮的,不能讓人說嘴。”

    “聽聞近日貴妃娘娘食欲不振,身子都清減了許多。”

    “去,給貴妃娘娘添道新菜養養身子。”

    新菜,什么新菜,貴妃還有什么東西沒吃過?

    今天雖然沒被往死里折騰,但在地牢滾過一遭的安靜腦子轉得有些慢,下意識抬眼看向岑扶羲,岑扶羲只笑看著他。

    那抹淺淺的笑,讓安靜瞬間毛骨悚然,又終于福至心靈,反應過來了。

    貴妃沒用過的新菜,人唄。

    “是,奴才這就去辦。”

    “記住。”

    岑扶羲叫停了他退下的動作,“等貴妃娘娘全部吃完后,再讓她知道孤的孝心。”

    安靜:……

    那活剮后就得考慮貴妃的口味來制作了,塞個幾頓自然可以悄無聲息的辦,但要全部送進貴妃口中就得是貴妃自己愛吃才行了。

    也不知道貴妃知道真相后會吐成什么樣。

    手執滿是倒刺*7.7.z.l的血色長鞭的岑扶光聽到岑扶羲的吩咐也不以為然,他是在亂世長大的,對吃……的事早就見怪不怪,亂世人命不值錢,……就更不值錢了。

    也就一直嬌養在內宅的女子會害怕了。

    也行,先給個小教訓。

    岑扶光點頭,伸手,接過見善遞過來的特制刀具,高大的身影緩緩向著刑架上兩個滿身血紅的人形走去,扯著嘴角動了動,“本王第一次操刀,對凌遲有些生疏,你們,多擔待些。”

    “啊啊啊——”

    他在地牢幾乎呆了一整天,心中滔天的怒火總算泄了大半,抬眼看向天際,已經黃昏十分,小月亮掛念一整日,該快些告訴她才是。

    岑扶光抬腳就要回自己的院子,卻在剛跨出月洞門死就被閉嘴帶人堵住了。

    他去見了岑扶羲。

    也不知聊了什么,原本語氣還算正常的兩兄弟,不過說了幾句后,太子殿下的語調依舊不徐不緩,王爺卻愈發高昂,即便強壓著怒氣隔得老遠也跟感受到他此刻的憤怒。

    —— ——

    直至夜幕降臨,晚膳十分,江瑤鏡才又看到了消失了一天的岑扶光。

    一身玄裳,滿身血氣。

    岑扶光抬手阻止了她近前的動作,“我去沐浴。”

    既然知道了她嗅覺靈敏,這個時候自然不會近前的。

    江瑤鏡目送他大步去后面梳洗。

    兩炷香后,一身干凈皂香的岑扶光回來,給了江瑤鏡確定的答復,“貴妃。”

    對于這個答案江瑤鏡不覺意外,也沒有深問貴妃到底是如何做成這件事的,只看著岑扶光,“你要如何做?”

    “當然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在地牢里耗了一天,又和岑扶羲吵了一架的岑扶光如今根本遮掩不住自身戾氣,“只可惜了老三,所有孩子都是癡傻兒了。”

    江瑤鏡沉默片刻,再問,“貴妃呢?”

    岑扶光依舊毫不猶豫出聲,顯然他在這一天里,早就想好了貴妃的下場。

    “全身潰爛就是不死,永遠都耗著一口氣。”

    大哥給她的‘回禮’只是小打小鬧,怎么可能那么輕易放過她。

    死?

    死亡才是最大的解脫。

    她要活著,長長久久的活著。

    貴妃既然敢動本王的孩子,那這一切的報復,都是她該承受的。

    岑扶光從來就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如今妻兒更是他的逆鱗,誰動誰死。

    江瑤鏡對于他給出的答案沒有回應,而是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么。

    岑扶光等了片刻依舊不見她出聲,俯身湊近,泛著紅血絲的雙眸直勾勾看著她,語氣危險,“別告訴我,你心軟,不打算報復?”

    “怎么可能。”

    “那是我的孩子。”

    “我只是在想,如今報復貴妃,得不償失。”

    今天的事情讓江瑤鏡非常生氣,但一天過去,她的生氣已經藏入了心底,理智和利益得失占據了腦海。

    岑扶光皺眉一下子站起身來,怒視著江瑤鏡,噴薄的怒氣讓他張口想說什么,可看到江瑤鏡因為自己起身的動作而震驚的雙眸時……

    胸膛不停起伏,幾次深呼吸強行把怒氣壓回去,卻也沒能如數壓制。

    “在你眼里,得失二字,比孩子們的命還重要,是嗎?”

    到底露了痕跡。

    江瑤鏡仰頭看著他。

    這不是夫人二人私下的調-笑,而是他真真切切在陰陽怪氣自己。

    江瑤鏡沒有生氣,數息后平靜反問,“是我的得失嗎?”

    這計較的,從來都是岑扶光的得失。

    “我不需要。”

    “我已經在大哥那里聽了一堆大道理,我不想你再重復一遍冠冕堂皇的話。”

    “我的孩子,他們受了委屈,我一定會給他們找回場子。”

    “我不想耽誤,不想委婉,我就想真刀實槍,一筆一筆還回去!”

    “冠冕堂皇?”

    江瑤鏡也跟著站起身來,“就你是親爹,我是后娘?”

    “你現在做的事情和后娘有什么區別?”

    “行啊。”

    “你去。”

    江瑤鏡一臉冷笑,“你明火執仗的報復,一筆一筆算著數倍報復回去。”

    “為著這口氣,你是舒坦了。”

    “然后我們全家連帶著太子皇后都要吃皇上的瓜落。”

    岑扶光:“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會牽連到母后大哥,父皇要算賬,只找我一個人就好了,而且我這是報復,我師出有名,父皇也不能說什么。”

    是,他這是報復,皇上不該插手。

    但是別忘了孩子們沒有真的出事。

    既然沒有真的中招,那皇上也不可能以命抵命。

    而且就算真的中招,一邊是從未親近過的孫子孫女,一邊是陪伴了自己幾十年的女人,皇上真的會讓她抵命嗎?

    這還真的沒個定數。

    可江瑤鏡看著赤紅著雙眸喘著粗氣情緒激動的岑扶光,就知道他現在壓根聽不進大道理,估計在太子那邊已經壓了一回怒氣,如今又在自己這邊強忍。

    他快爆了。

    聽不進話了。

    她嘆了一聲,到底收斂了臉上的怒火,只低聲道:“你今兒累了一天,快去歇息吧,我去看看孩子。”

    說完就扭頭快步出門去了。

    岑扶光一人站在原地,定定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胸膛依舊不提起伏。

    第112章 ……

    江瑤鏡沒有騙他, 確實去看了孩子。

    今兒不僅太子的院子雞飛狗跳,自己這方也不好過。

    主謀是太子侍衛隊里的兩個小年輕,但自己這邊的人也是被收買了, 不然動不到奶嬤嬤的頭上去。

    江瑤鏡也沒問具體是誰, 只知道內院里伺候的婆子們少了許多。

    奶嬤嬤倒是一個不少。

    她進屋的時候, 奶嬤嬤正抱著大女兒哄著她睡覺,見到江瑤鏡就要行禮,江瑤鏡搖頭阻止了她的行禮,只讓她繼續前事。

    小兒子睡得正香, 大女兒的小腦袋也一垂一垂的,顯然很快就要去會周公。

    江瑤鏡沒有上前, 而是看向被查過后就一直守在這邊的江團圓,主仆兩對視一眼,無聲出了門, 站在已經上燈的廊下輕聲細聊。

    江瑤鏡:“你今日可有受責罰?”

    “沒有。”江團圓搖頭, “他們只是詢問我, 問清我和那些婆子沒交集就讓我走了。”

    江團圓年歲雖輕,但她是夫人的貼身大丫鬟, 日常婆子們只有恭維她的。

    她雖愛熱鬧,但姑娘才出月子, 家里又有親戚招待,已經許多天不曾和婆子們交流八卦了, 倒也避了這一劫。

    “外祖父他們呢, 今日玩得可好?”

    江團圓:“都好, 就是出門前問過姑娘你幾句, 被見善打發了,倒是江大爺, 他在酒會那邊上頭了,已是醉倒在那邊,今兒沒有回來歇息。”

    江驍醉倒了?

    江瑤鏡不在意,大老爺們,在外面睡就在外面睡吧,無所謂。

    還沒等她問程星月呢,江團圓又道:“表姑娘們還留了話問,明兒姑娘可要一同出行?”

    明兒要不要一起出行?

    現在的江瑤鏡自然是沒心思出去游玩的,可早就約好了,今天已經失約一次,親戚們難得來一次,不跟著出去招待實在不像樣。

    她又回身,探頭看著里面都已經睡著的兩個孩子。

    也是放心不下他們。

    “姑娘去吧。”

    江團圓低聲道:“今兒才出這樁大事,她們的皮都緊著呢,誰都不想再出事,一個個的,怕是比咱們還用心。”

    “您也出去散散心。”

    “我在家里守著,定會一眼不錯的看著小主子們,不會有事的。”

    江團圓也是心疼自家姑娘,來了杭州一遭愣是沒出去玩過。

    江瑤鏡點了頭,也沒有去歇息,而是抬腳去了書房,思慮片刻后,研磨提筆。

    寫完后將紙裝進信封里,交代人送去了太子手里。

    —— ——

    昨夜岑扶光沒等到江瑤鏡的回房。

    夜深人靜時問過一回見善,說是在書房。

    萬籟俱靜連婆子們都歇下的時候又問過一回,說是已經在書房睡下了。

    聽聞她已經睡下了,岑扶光仰頭一倒,呈大字型攤在床上,只怔怔看著鴨青色的床帳,那上面繡著的蝶戀花刺繡圖樣是她喜愛的,還說過要制一身這樣的衣裳。

    他就這么看著,一直看著。

    數個時辰過去,他的眸中不再滿含怒火,勉強算是平靜了。

    如今血絲猶在,又添數分委屈。

    良久過去,他忽然轉了個方向整個人趴在柔軟的被褥上,鼻尖滿是熟悉的味道,是她身上的香味。

    狠心的女人。

    吵個架就要分房睡。

    本王沒錯,本王才不會去哄你。

    ……

    “夫人呢?”

    卯時剛過,見善才惺忪著一雙睡眼站在正房門前呢,房門就迫不及待打開了,輾轉反側一夜沒睡的岑扶光疊聲詢問,“她起來了嗎,現在在哪?”

    見善:……

    您昨夜的底氣呢?

    昨兒雖然見善沒有近身伺候,但他聽到了里面的動靜,大概猜到了是為何。

    心中沒有任何意外。

    見善伺候岑扶光太久了,十分了解他的急性子。

    王爺在京中的行事,是壓抑了大半的脾氣的,太和殿那些‘血案’算什么,趕不上軍中的萬分之一,王爺在軍中時,才是真的唯我獨尊,皇上的話也不好使。

    在遇上夫人后,就跟沒脾氣似的,成日嬉皮笑臉。

    從那時起,見善就知道,兩人注定會爭吵的。

    嬉皮笑臉根本就不是王爺的本性。

    一個人的本性壓不住的。

    這不就來了?

    見善想過,應該是王爺先低頭。

    但沒想過,他低得這么快,你好歹堅持一個整天。

    “還沒起呢。”

    眼見著自家王爺得到這四個字的回應后眼里的光都消失了,臊眉耷眼的,簡直沒眼看。

    見善木著一張臉,又補了一刀。

    “不過,昨兒夜里,夫人讓人給太子送了一封信。”

    岑扶光眼睛一瞪,“為什么要給大哥寫信?”

    “她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說就行了,為什么要給大哥說?”

    “信上說得什么?”

    “大哥有給她回信嗎?”

    “信上又回的什么?”

    見善:……

    “不知道。”

    “屬下沒有看內容,太子也沒回信。”

    岑扶光徹底打開房門,走了出來,踩著朦朧的晨光,直接殺向了隔壁院子。

    岑扶羲身子不舒服,睡得不甚安穩,現在已經起身了。

    不過懶怠梳洗,披頭散發站在廊下,仰頭看著逐漸亮堂的天際。

    余光瞥見一個匆匆大步而來的身影,也不意外,卻也懶得理會他,依舊仰頭看著天際。

    深知他的狗脾氣,昨兒兩人的爭吵也沒讓岑扶羲生氣,但不生氣是一回事,郁悶又是一回事,總歸是氣不太順。

    岑扶光問都沒問一聲岑扶羲,直接一陣風似的略過他闖進他的屋子,找信去了。

    岑扶羲:……

    很好,非常好。

    溫潤的笑意再度出現在他的臉上,抬手。

    閉嘴上前,“爺?”

    岑扶羲側頭看向里面已經找到信封正馬上拆開來看的某人,眉間笑意更濃,低聲在閉嘴耳邊吩咐了幾句。

    閉嘴得令,轉身之際瞥了一眼正在看信的岑扶光,滿目憐憫。

    得罪了太子殿下還不自知呢。

    王爺啊,你就擎等著被收拾吧。

    大伯和弟媳是要避嫌的,江瑤鏡自然不會說讓人懷疑的話,哪怕只是在信上,問安后就只說了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以及想要如何‘報復’回去的法子。

    報復是一定要報復的,但江瑤鏡的重點從來都是罪魁禍首身上,這件事不一定有襄王的參與,但獲利最大的就是他,他注定躲不過。

    那些還沒出生的孩子,生下來也是受罪,那就不要生了。

    而且還得快些暴出來襄王‘不能’生的事實,不然不知道他會禍禍多少無辜的女子,因為在世人看來,成婚后生不出孩子就是女子的錯,男人肯定是沒錯的。

    就不要牽連其他無辜了。

    而且還可以甩鍋到李家身上,本來好好的身子康健,是李家姑娘著急想要一舉得男用了猛藥,結果壞了襄王的身子。

    貴妃既然這般為了兒子籌謀,想做太后是真的,想要提拔娘家也是真的。

    如果就是她的娘家害了她的兒子呢?

    知道這個‘真相’后的貴妃,表情一定非常好看。

    岑扶光順著她信上的話繼續想下去,不止貴妃知道后會心疼難忍,父皇那邊也一定會厭了她,好好一個兒子,就因為娘家的蠢笨,就這么毀了。

    還有襄王自己的怨恨。

    如此一來,父皇、貴妃、襄王這三方,原本還算穩定的關系,只怕就此直接破裂了。

    江瑤鏡也沒有放過貴妃的意思。

    她知道,這會子是不可能弄死貴妃的,那就奪走她最在意,最驕傲的東西。

    貴妃這么多年最大的驕傲和底氣,就是皇上的寵愛。

    江瑤鏡也不會用毀容的法子,沒必要臟了自己的手。

    江家在西南多年,便是沒有深度了解過那邊的蠱毒,卻也收獲了不少奇藥,其中有一味就是,對身體沒有任何損傷,甚至還有滋養身子,令人身心舒朗。

    但就是有一點不好。

    它會擴大一個人的本性,通俗一點來說,就是壓制不了脾氣,用得越久,越壓制不了。

    貴妃在外跋扈,還經常挑釁皇后娘娘,但她在皇上跟前,是絕對的解語花,殷勤小意伺候多年,便是如今年歲大了不再侍寢,皇上也愿意和她說話,每隔幾日就要見上一面。

    皇上自然知道她的本性。

    可貴妃的脾氣又沒沖著皇上發過,皇上也就裝作不知道了。

    但如果,貴妃失去了解語花的身份呢?

    而且她的脾氣見長還是在京中只有襄王一人后才出現的。

    信到這,就結束了。

    岑扶光不是傻子,余下的意思,他自然明白的。

    這是拿著兒子可以當太子,皇上就不重要了唄?就父皇那個多疑的性子,怕是會懷疑貴妃這么多年的情誼都是假的。

    那就好玩了。

    丈夫懷疑自己,自己壓抑不住脾氣,越亂越生氣,兒子那邊也是一團亂麻,這樣的亂境,貴妃那個蠢貨,絕對翻不了身。

    不愧是我媳婦。

    這樣的誅心,確實比自己真刀實槍來的痛快。

    岑扶光把心折巴折巴放進了自己懷里,這才出了門去和岑扶羲一起站在廊下觀日,到底沒能忍住,悶聲悶氣問,“她為何不直接和我說呢?”

    “跟狗脾氣的人有什么好說的。”

    岑扶羲眼皮都沒抬一個,“人和狗,沒有共同語言。”

    岑扶光:……

    “昨兒是我不對,我不該沖你發脾氣,但你說我是狗,這就過分了。”

    對此,岑扶羲的回應是,左右看了眼,滿臉疑惑。

    “奇怪,哪來的狗叫。”

    說完就目不斜視地回了屋子,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岑扶光。

    岑扶光:……

    第113章 ……

    岑扶光這人, 只要他心情好就萬分舍得下臉,能屈能伸。

    在岑扶羲身后跟了半晌,一個眼神余光都沒得到他也不生氣, 早膳時直接搶了人安靜的活, 他自然是清楚岑扶羲口味的, 還真有模有樣做起了布膳太監的活。

    他要做便做唄。

    岑扶羲就安安穩穩受著。

    一頓早膳用完,岑扶光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就連飯畢后漱口的茶都是他親手端過的,茶一撇, 拿著溫熱的帕子就往岑扶羲的嘴懟過去。

    岑扶羲頭一歪躲過了他的動作。

    “你真惡心。”

    被罵惡心岑扶光也不惱,依舊嬉皮笑臉湊上去捏肩捶背。

    岑扶羲倒想收拾他一整天呢, 只這貨手勁兒實在太大,哪怕收斂了也跟鐵拳似的梆梆梆,再錘下去, 骨頭都要散架了。

    “行了。”

    紆尊降貴頷首, “坐罷。”

    “別挨我。”

    岑扶羲阻止了他想挨著自己坐的動作, 直愣愣地看著,直到他心不甘情不愿去了對面落座才問, “這事兒,要按著你媳婦的信上指揮來辦嗎?”

    “不行。”

    岑扶光還是拒絕。

    岑扶羲不覺意外, “這就是她給我來信的原因。”

    你根本就說不通,何必浪費唇舌。

    岑扶光:……

    “我是一定要報復回去的, 還是真刀實槍的報復。”

    “必須得讓父皇知道那種。”

    岑扶光垂下眼簾避開岑扶羲一瞬間變得有些犀利的雙眸, 聲音有些輕, “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

    “可你別忘了。”

    “你了解我。”

    “父皇也了解我。”

    當年初等戰場的岑扶光, 一身少年熱血,只會一個字, 沖。

    眾人也不覺奇怪,還習以為常,年輕小將都是這么過來的,等他們多經歷幾場戰爭,受了傷,更殘酷一點,同僚因他們的莽撞而受傷甚至戰死后,自然就懂得沉穩了。

    偏偏岑扶光自踏入戰場后就沒感受過何為挫敗。

    他剛進入戰場時,岑扶羲放心不下,專門有一隊人暗地里護衛他的安全,等他年歲漸長,經驗豐足后,早就把閃電戰游擊戰玩的得心應手,還沖出了氣勢。

    每每他手持長槍帶頭沖鋒時,跟隨他的部將亦是熱血沸騰。

    打法就這么承襲了下來。

    他的性子也這么固定了下來。

    這其中自然也有元豐帝的手筆,岑扶羲自然不希望自己弟弟只知廝殺,只會直來直往,偏偏,有人一直拖著后腿。

    他那時候也忙,實在分不出心力。

    兄弟兩都想起了當初的舊事。

    岑扶羲是氣悶,岑扶光則是無所謂。

    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性子有什么問題,瞬息萬變的戰場哪里是一個沖字就能打數年勝仗的?天賦經驗甚至運氣缺一不可。

    他知道很多事情委婉一些就可以得到更多,但他不想。

    “我若是沒有明明白白的報復回去,父皇怕是要派兵強抓我們回京了。”

    本就是多疑亂想的性子,‘了若指掌’的兒子忽然變了性情,他怕是得從龍椅上蹦起來。

    岑扶羲面色一頓,又更添幾許沉重。

    確實如此。

    是他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所以咯,還是由著我的性子來吧。”

    岑扶光不想沉浸在這些無所謂的低迷情緒中,站起身來拍拍衣袖就抬腳向外走,“我走了,大哥你接著休息吧。”

    “不行。”

    “可以由著你的性子來,只能一半。”

    岑扶羲也不和她打馬虎眼,直言道:“貴妃那邊有我出手,你打斷老三的雙腿。”

    “明面上就這些。”

    “就這?”

    岑扶光挑眉一笑,“我做事幾乎不留余地,就算念在老三是弟弟的份上也不可能留這么多余地,父皇怕是不會信。”

    “這只是明面上。”

    “再加上暗地里,你廢了五年老三的生育能力,這事再由他自己查出來,也就夠了。”

    “什么五年?!”

    岑扶光直接跳腳,“我要他此生都生不出來!”

    “五年后他能不能生,還不是你說了算。”

    岑扶羲嘆了一聲,再教他,“我早就告訴你,既然不能一棒子打死,那就莫入窮巷,留點希望給他們。”

    說罷又是淺淺一笑。

    “給他們留了希望,自以為此刻的蟄伏是為了更好的將來,但伏低做小數年后才發現外面早已是絕路,不是更好玩么?”

    岑扶光打了一個哆嗦。

    他真的有點怕他大哥笑,笑得越溫柔,遭殃的人就越慘,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就連父皇都沒逃過,著實是有點心慌。

    “隨你吧。”

    “我走了。”

    忙不迭大跨步走了,背影都有些慌亂。

    岑扶羲這次沒有攔他,反正他很快就會回來‘求’自己的。

    抬手召來安靜,有條不紊地把事情吩咐下去,這次的報復很快就會出現在岑扶晞身上,貴妃那邊也躲不過,京中的人手已經足夠辦成這幾件事了。

    —— ——

    岑扶光在岑扶羲這邊耽擱得足夠久,等他回到自己院子時,已經沒有江瑤鏡的身影,只有江團圓固守在兩個孩子的身側。

    “你們家姑娘呢?”

    江團圓知道昨兒姑娘睡得是書房,雖然不知兩人為何拌嘴,但一個大老爺們讓弱女子去睡書房,哪里都說不去這個理兒。

    只垂著眼簾,面無表情道:“和姜家人去外面游玩了。”

    岑扶光:“在哪里游玩?”

    “不知道。”

    硬邦邦三個字懟回來,好懸沒把岑扶光氣個倒仰,偏這丫頭面上無比的恭順,讓人有氣都沒地發。

    伸手點了點她,轉身出去了。

    江團圓癟了癟嘴,曲腿坐回了凳子上,繼續守著小主子們。

    一個小丫頭。

    你不說,本王就查不到了?

    非得指著你?

    呵。

    岑扶光雖然有些郁悶,但也沒真的生氣,因為在他看來,很快就會得到小月亮的去向,等哄好了小月亮,再收拾那個小狗腿子。

    本以為非常簡單的一件事,隨手吩咐見善去查,就迅速進去梳洗換衣。

    要去哄媳婦兒,得穿的漂亮些。

    然而等穿戴如花孔雀一般再出來的岑扶光,一抬眼,對上的就是苦著一張臉的見善。

    岑扶光:?

    “你別告訴我,這么簡單的事,你沒查到?”

    小月亮出門,哪怕不去隔壁,這么多人隨行,哪個不能問,這還查不到?

    “太子的人攔著呢。”

    “屬下院子門都出不了。”

    見善也是一臉懵逼,本以為特簡單的事,誰知招來的人一問三不知,他還出不了院門,一出去,侍衛的大刀就往脖子上橫著來了。

    若非自己躲得快,怕是已經血濺三尺。

    這些狗定西肯定是在暗搓搓報昨兒被自己審訊的仇!

    也是一群沒皮沒臉的,你們自己人出了岔子,小爺好心好意幫你們查內鬼,你們還公報私仇,沒天理了!

    見善下意識忘了他昨天有多狐假虎威,又下了多重的手,只指著脖子一門心思告狀,“若非我躲得快,我今兒都見不著您了。”

    “太子的親衛實在太不像話,我可是您的屬下,他們怎能如此待我?”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他們這是也沒把您放在眼里!”

    岑扶光:……

    伸手把他扒拉到一邊去,這會子可沒空聽他的讒言。

    “誰讓你昨天下這么重的手,除了安靜閉嘴,就沒一個豎著出去的。”

    “要找場子自己找去,別算計我。”

    岑扶光推開他就走了。

    見善:行吧,終究是錯付了,這個場子,小爺自己去找。

    岑扶光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出了院子,他實在不想再回頭去找大哥,只一門心思要出門,結果,內外院的門口,幾十名帶刀侍衛就在門口等著呢。

    他一出現,刷刷刷幾十把寒刀就亮了出來。

    岑扶光:……

    ——

    “大哥,你這是什么意思?”

    岑扶光冷著一張臉又站在了岑扶羲的跟前,“您這是日子過得太無趣,也學那話本子上那惡婆婆的做派,開始棒打鴛鴦了?”

    “第一。”

    岑扶羲舉起一根手指,“鴛鴦從來不是忠貞的鳥兒。”

    “第二。”

    “鴛鴦再不忠貞也是光明正大生雙成對,而你,孩子都生了,卻還連個正經名分都沒有。”

    “沒用的男人,別給自己貼金。”

    岑扶光:……

    “我會大婚,我會有名分的,等回京后,我們就會大婚。”

    “是嗎。”

    岑扶羲挑眉一笑,“得了準話了?過了庚帖了?江侯爺認了你的身份了?”

    “當、當然。”

    岑扶光毫不猶豫道:“我們早就說好了,她也早就答應我了,這些事我們已經心照不宣,等祖父過來,這些事就能辦了。”

    “她還說了,她早就想嫁給我了,不過不能耽誤我的事兒,要順著我的時間來。”

    岑扶光一臉詫異,“弟媳這么聽你話呢?”

    “當然。”

    岑扶光挺直了胸膛,“她可聽我的話了,我說東她絕不往西,她還跟我保證了,祖父那邊有她在,一定能成的。”

    岑扶羲:……

    這話你好意思說,孤都不好意思聽。

    要不要拿個鏡子照照,此時的你,臉上到底有多心虛?

    不過為了看后面的好戲,也沒有馬上拆穿他,只垂眸看著手中的游記,“既然如此,弟妹只是出門游玩,還是為了陪伴親友,你急忙忙追出去做什么。”

    “在家把事情辦了。”

    見他還要說什么,先聲奪人,“你不想為孩子們報仇了?”

    第114章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的禁臠呢。

    報仇自然是要報仇的。

    可報仇重要, 媳婦更重要,尤其是在自己疑似惹了她生氣之后。

    但是,前面大話放得過于放肆了, 岑扶光幾度張口, 愣是在自家大哥面前說不出來挽救的話, 最后牙一咬,扭過頭走了。

    岑扶羲依舊沒有攔他,只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繼續低頭神色無波地翻閱手中游記, 南疆閩越,確實是個有趣的地方, 自己也要親自去看一看才是。

    報仇的事好說,讓見善去和大哥那邊的人合計就是,只一個要求, “把他兩條腿都打折, 至少要在床上躺半年以上。”

    見善點頭表示明白。

    皇子不能廢, 至少不能讓自家王爺把他廢了,但凄慘個一年半載就能修養好的傷勢, 那就無礙了。

    誰讓他娘先伸手呢,皇上也不會多說什么。

    岑扶光目送他離去, 沒有其他吩咐。

    至于小月亮說得讓他生不出來,大哥那邊又說什么勞什子五年的話, 這事就讓大哥去辦吧, 自己懶得插手了。

    正事已經辦完, 根本就廢不了什么心神。

    岑扶光心中對大哥攔住自己不讓去找小月亮的事有著隱隱猜測, 但不愿深想,或者說, 他清楚,這事一旦說開,會打破自己如今的平靜生活,只裝作不知。

    抬眼看了一眼四周,只做無趣狀,負手在園子里瞎逛,走過內外院那道必經的拱門時,眼神一瞟就把外間守著的十幾個侍衛的站位記得清清楚楚,逃脫經驗格外豐富的他,單單一眼至少確認了三個可以突圍的方向。

    對他們一瞬間乍起的防備神色,岑扶光冷嗤一聲,大搖大擺走了。

    又過了兩炷香的功夫,岑扶光的身影再度出現在拱門前,他剛才已經復盤好了站位,確定自己這次絕對能突圍,誰知剛探頭,就發現外面的守衛多了一倍。

    岑扶光:……

    不死心地頂著幾十柄出竅寒刀繼續往外伸頭看。

    真的多了一倍人數,而且容易突圍的薄弱處都讓人填補上了。

    岑扶光:防誰呢?本王是那種會偷跑出去的人嗎?!

    外面拿著刀的侍衛們:你就是!

    岑扶光頭一扭,走了。

    沿著內外園的圍墻一直走,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毫不預兆的蹬腿翻墻,誰知剛撐上墻頭呢,就和外間的侍衛四目相對。

    岑扶光:……

    侍衛:……

    又左顧右盼看周圍,至少觸目所及處,墻外都是侍衛,如今墻外站著的侍衛,和巡邏的人也都停下了腳步,齊齊朝著還撐在墻上的岑扶光行注目禮。

    “唰!”

    寒刀再度出竅。

    岑扶光:……

    憤憤松開了手,落回了內院。

    大哥防自己這么嚴做什么!

    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

    這次也沒再外面晃悠了,安安生生待在屋子里好幾個時辰沒動靜。而用過午膳后,趁著人午休時的困倦一陣風似地沖向了拱門處。

    結果這次的人數多了三倍有余。

    外面的侍衛不僅沒有因為岑扶光先前短暫的安生而放松警惕,反而還加足了人手。

    艸。

    岑扶光罵罵咧咧走了。

    這次他是真的體會到了大哥是真的下狠手了,至少今天,是絕對出不去這個內院的。

    行唄,那就不出去,反正晚間人總是要回來的。

    岑扶光不再想著怎么偷跑出去,而是想著該怎么哄媳婦。

    昨兒的事確實是自己做錯了,那些話說得重了。

    錯了就得認,認了就該好好哄,必須得拿出實際行動來,嘴皮子動兩下就是錯了,然后沒有其他任何表示,那算哪門子的認錯。

    所以該怎么賠罪呢?

    岑扶光摸著下巴冥思苦想。

    ——

    姑娘出去散心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守著小主子們,江團圓沒說空話,今兒自從睜眼起就一直在隔壁窩著,就連吃飯都是在門口吃的。

    一眼不錯地守在一旁。

    其實哪里需要她來守呢,才被好好‘收拾’了一通的奶嬤嬤們,小心再小心,任何一個小小不對勁,江團圓還沒出聲呢,她們自個先‘內訌自查’了,實在經不起第二次審訊了。

    江團圓本來是來‘監視’她們的,如今反倒安慰起了人,至少別一點小動靜就雞飛狗跳,時時膽戰心驚可伺候不好主子。

    大半天過去,嬤嬤們好歹平穩了下來。

    此時已是半下午的時候,日頭雖還盛,但已不是午間時的炙熱,有人開口,“抱著小主子們在廊下曬曬吧,正好都醒著,片刻就回。”

    小孩子要多見日光。

    其他人沒有意見,江團圓一個不懂如何照顧奶娃娃的年輕姑娘更不會有意見,只給兩孩子換過一身小老虎形制的衣裳,抱著就出去了。

    誰料剛出房門就聽到院外傳來梆梆地敲打聲。

    聲音并不大,但江團圓還是第一時間看向了兩個孩子,生怕他們被嚇著。

    兩個孩子顯然也被敲打聲給吸引了注意力,原本兩雙圓溜溜的大眼正四處亂看呢,一下子就停住了,豎著小耳朵仔細聽。

    “我先去看看——”

    江團圓的話還沒說完呢,嬰兒稚嫩的笑聲就已經響起,而且隨著外面的敲打聲愈發有節奏,他兩就笑得越開心。

    江團圓:……

    這是個什么情況?

    岑扶光正在院外的一處樹蔭下做木工活呢,手中的木板剛固定,抬頭就看到了江團圓領著一群奶嬤嬤站在廊下,兩個孩子也抱出來了。

    “抱他們出來做什么,嚇到怎么辦?”

    江團圓朗聲回道:“沒嚇到,還挺喜歡這聲音呢。”

    喜歡?

    岑扶光一手拎著錘子,一手隨手拿起一塊木板,走到廊外站定,看著兩個孩子,遲疑朝著手中木板輕輕敲了一下。

    “哈、哈哈。”

    兩個孩子果然又笑了起來。

    岑扶光不信邪地連著敲了好幾聲,他越敲,兩孩子就笑得越開心,胖乎乎的肉窩窩小手也跟著手舞足蹈起來。

    岑扶光:……

    岑扶光做那兩輛馬車大概用了一月半的時間,江瑤鏡雖然沒有時刻陪著,但每天都要在面前晃悠幾圈檢查進度,兩孩子估計是在那時候習慣的。

    行吧,愿意聽就聽。

    但他還是沒有把東*7.7.z.l西挪到廊下來,依舊在遠處的樹蔭處,小孩子哪哪都嫩生,小耳朵也不知道能不能經住這么大的動靜,還是隔遠些吧。

    好在他兩如今還處在除了睡睡了吃的階段,本來醒著的時間就不多,今天笑了幾聲,舞了兩回小手,可把他們累壞了,岑扶光剛回樹蔭下沒多久,兩個崽前一秒還在笑呢,下一刻當場昏睡。

    奶嬤嬤們習以為常,抱著他兩在廊下走了幾圈,就抱著回了屋。

    江團圓也跟著回去了,對那邊岑扶光正在折騰的東西不感興趣,她剛才抬眉掃了一圈,看木塊樣式猜得大約是秋千,應當是討姑娘歡喜的。

    她沒那么好的心思去提醒王爺自家姑娘擁有過太多秋千了,光老太爺就大大小小做了不下十個,姑娘早就見怪不怪了。

    光一個秋千,這罪賠不了。

    她就等著夜里看好戲了。

    一邊守著小主子們,一邊做著針線,時間過得倒也快,等她再抬頭時,揉著酸疼的脖子,側頭看向窗外,竟已近暮色蒼茫了。

    姑娘快回來了吧?

    如今天熱,她在外面玩了一天,該是口干舌燥的,得提前備好蜜桃飲子,用冰鎮著,等姑娘一進門,冰冰涼涼灌上滿杯正正好。

    想到就做,連忙把針線收攏好放進籃子里,提著回了隔壁。

    誰知一回隔壁,就透過薄紗輕影的蘭竹屏風看到后面擺了一大坨不知什么東西,手中竹籃一放,快步走了過去。

    當看清后面擺著的東西時,饒是見過不少好東西的江團圓也瞪大了雙眸。

    竟然不是秋千,而且仿著秋千樣式的藤球模樣的吊椅,里面塞滿了蒼翠綠竹的軟枕,一看就知窩在里面肯定很是悠閑。

    江團圓繞著圈看了幾回,還伸手上下里外都摸了個遍,點頭。

    不錯,很是細心,打磨得很是圓潤,一點兒竹刺不顯。

    姑娘應當是喜歡的。

    不知昨夜他兩為什么拌嘴,但既然王爺肯用心哄自家姑娘,原不原諒他是姑娘的事,至少態度是對的。

    江團圓心滿意足去小廚房折騰冰飲子了。

    然而不管是岑扶光精心準備的賠罪禮物還是江團圓特意制了好幾種口味的冰飲子,都沒等待正主的臨幸。

    夜色徹底籠罩之際,依舊沒有看到江瑤鏡歸家的身影。

    已經悄悄和嬤嬤們分食了冰飲子的江團圓,悄悄在墻角探頭,發現那個已經快成望妻石雕塑的人依舊站在院門前等待時,迅速縮了回去。

    其實,她已經知道了姑娘今夜不會回來的消息了。

    不止今夜,接下來好幾天,姑娘都不會回來。

    不僅姑娘不回來,自己也要收拾包袱過去呢,生怕被已成望妻石的某人抓住,江團圓迅速收拾好了行禮,從小門竄了出去。

    江團圓離開的動靜沒有驚動岑扶光,但他回房后就敏銳地發現了不對,微皺眉頭環顧四周,很快就鎖定了一個地方。

    妝臺那邊,她慣用的瓶瓶罐罐,少了一半。

    微微偏頭看著依舊干凈整潔的梳妝臺,良久后,扯著嘴角動了動,不再等待,也不用去問旁邊,徑直抬腳去了隔壁的院子。

    岑扶羲正在游廊中頗有閑心的喂魚,手一撒就有一大群魚兒來搶食,他每次就撒一點點,懶倚欄桿,笑看著它們爭搶。

    夜風送走白日的燥熱,也鼓動了他的藏青寬袖衣擺,衣裳貼合時,將他雖硬闊卻極為瘦削的肩背展露無遺,仿佛這風再大些,他就要乘風而去了。

    岑扶光的一身火氣在看到他的身形時就被兜頭一盆冰水澆下,下意識放輕了腳步聲,走到他的身邊站定,從他手中奪過一半魚食,也跟著投喂。

    湖中的錦鯉都圍了過來,爭先搶后的奪食。

    岑扶羲依舊不徐不緩,慢條斯理把手中的魚食喂完后才側頭看向岑扶光,“西湖夜景甚美,弟妹她們,大約要在湖中住上一些時日。”

    岑扶光定定看著他,“光看風景,一日足以。”

    “如何夠呢?”岑扶羲聲色清潤,“雨前風起的漣漪,雨中的天地為簾,雨后的天水一色,甚至夏雷中的魚涌,日出時的紅霞萬丈,這些景色,只有細細在湖上住許多天,才能夠一飽眼福。”

    岑扶光聽罷垂下眼簾,手中拳緊握,偏上分毫不顯。

    “她不會泅水,我得去陪著她。”

    “每個船上都有數個會水的婆子守著,不用你。”

    “大哥,你——”

    岑扶光的話語還沒說出口,岑扶羲先他一步再度開口道:“我看弟妹自從和你在一處后,竟是從未單獨出過門了。”

    看著夜色中笑得愈發燦爛如星辰的岑扶羲,岑扶光眉心一跳,莫名想要阻止他接下來的話語,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而這猶豫的數息空擋,岑扶羲的低語已經響徹耳畔。

    “知道的,會以為你們夫妻情深,片刻不舍分離。”

    “不知道,還以為她是你的……禁臠呢。”

    第115章 你們娘被外面的花蝴蝶迷住眼了!

    岑扶光算是自幼被自家大哥拖拽著長大的, 對于他談笑間給人一刀的笑面虎脾性早已熟悉,只是這兩年沒怎么體會過了,猛的來這一下, 還是在意有所指自己這邊本就擰巴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夫妻關系上。

    四目相對, 瞳孔幾度顫動, 又下意識避開明明笑著卻格外犀利格外直指人心的視線,良久才后喑啞著聲音回他,“大哥你這是什么話。”

    “她是我的妻子,禁臠二字, 是侮辱了她。”

    “是我不該,我會向弟妹道歉。”

    岑扶羲脾氣非常好的頷首認錯, 臉上笑意半分不減。

    如今岑扶光看到他的笑,曾經的心理陰影再度回歸,不止瞳孔, 心肝脾胃腎都跟著顫了, 身子都跟著回轉, 只扶著欄桿看向平靜的湖面。

    魚食沒了,那些被喂養得圓滾滾的小家伙們也跑了, 湖面回歸寂靜,只有夜風不改, 時常拂過湖面,泛起陣陣漣漪。

    岑扶光認真回想當初種種, 又理直氣壯起來, “我從未限制過她出門。”

    在他的記憶里確實是如此。

    “是, 你從未限制她。”

    “你只是一直跟著她, 就連人外祖家都要夜探香閨。”

    岑扶羲也扶著欄桿極目遠眺,卻又好像什么都看不進他的眼底。

    岑扶光皺眉, “那時我們剛剛在一起,我黏著她一些,我不覺得我有錯。”

    “對,都是正常的,都是有理由的。”

    “姜家時情意正濃,想要黏在一起是順理成章的。”

    “回京時你有正事,她想要游玩江南又如何呢?女子總是要為男子的大事退讓的的。”

    岑扶羲視線余光瞥過欄桿上那雙驟然使勁而青筋顯現的雙手,半挑眉梢,話語不停,“來杭州的路上,外間的大事忙個不停,還懷個身孕呢,就安穩在船上呆著吧。”

    “到了杭州就更不能出門了,要防著父皇知曉孩子的事呢。”

    “啪啪。”

    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色中響起,岑扶光鼓掌了兩次。

    “都是正當理由,都有合乎情理的說辭。”

    “那現在呢?”

    岑扶羲還在笑,“現在又是什么理由?”

    岑扶光:……

    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偏岑扶羲一直看著一直等著,臉都憋成了紫紅才冒出一句,“她不喜出門。”

    這五個字岑扶光也很想理直氣壯。

    因為確實從未聽過她有說過,半句閑話都不曾,就連她那個小狗腿子的圓臉丫鬟,也沒有說過姑娘要不要出去逛逛,可見她本人就不愛出門。

    但不知為何,胸膛挺不起來。

    “這樣啊。”岑扶羲不置可否點頭,隨即馬上又指出核心,“你確定不是你時常牽掛京城舊事,還和她說過和父皇之間的煩憂,人也沒心情出門了?”

    岑扶光:……

    岑扶羲在再度點頭,“果然,懂事的孩子確實更容易受委屈呢。”

    “我沒有讓她受委屈,只要她開口,我一定會領著她游遍山河。”

    “還是不放人單獨出去,是吧?”

    岑扶光:……

    這已經是他今夜不知道第幾次被噎得說不出話了。

    還都是直指核心的實話。

    “回罷。”

    岑扶光本來以為今夜會被扎心一整晚,誰料岑扶羲猝不及防兩個字讓他詫異,回眸,不明所以看著他。

    就這么結束了?

    不上不下的擱置在半空,是生是死你給句話啊?

    岑扶羲攏了攏被風吹亂的衣衫,看著岑扶光詫異的眉眼,他也跟著詫異,“不是吧,不會有人明知兄長身體病弱還要拉著他在滿是濕氣的湖邊徹夜長談吧?”

    岑扶光:……

    深呼吸了一口長氣,起身,彎腰伸手,“您請。”

    岑扶羲坦然接受了弟弟的恭讓,抬腳前行,慢吞吞回房。

    岑扶光就在他身后沉默跟著。

    及至到了正房門口處,身后的足音依舊,岑扶羲回身,一臉嫌棄,“我們兄弟兩已經過了抵足而眠的年紀了,回你的院子去。”

    岑扶光:……

    “你把我媳婦兒弄出去了,又排揎我這一大通,又不肯說到底要做什么,如今還攆我走?”

    岑扶光嘿了一聲,都快被氣笑了。

    岑扶羲:“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

    岑扶光剛要叉腰的手又放回去了。

    “不喜出門和不能出門,這一字之差的八個字,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意思。”

    自愿和被迫,這里面的意思差了海去了。

    “自己好好反省。”

    “反省也不耽誤我去媳婦兒跟前賠罪啊,為什么要把我們分開?”

    這是岑扶光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的地方。

    是,前面自己確實錯了些過了些,可以認罪可以悔改,但是大哥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和小月亮分開呢?

    現在兩人不在一處,便是自己知道錯了,也沒辦法向她賠罪,苦主看不到誠心的悔意,那折騰這一遭做什么?!

    “我是限制了你出府。”

    岑扶羲已經跨過門檻走近屋內,雙手扶著半開的門扉,定定看著岑扶光,眸中笑意燦爛無比,“可我沒有限制弟妹任何。”

    “只要她想,她現在就可以歸家。”

    岑扶光:……

    “花花世界迷人眼啊。”

    岑扶羲喟嘆一聲,“就是不知道對你言聽計從說東不敢往西的弟妹,何時會記起家中的你呢?”

    “什么花花世界。”

    “這里有宵禁,夜里的湖面有什么好看的,她肯定會回來的。”

    岑扶光一時間自信無比,甚至都懶得和岑扶羲在這打機鋒了,拂了拂衣袖就要轉身離開,誰知門邊站著的安靜忽然來了句,“近期沒有宵禁了。”

    “尤其是西湖那邊。”

    岑扶光:“為何?!”

    安靜笑瞇瞇回道:“白日酷暑,百姓都習慣傍晚再出門,尤其喜愛夜游西湖,知府大人體察民意,取消宵禁了。”

    岑扶光:……

    剛來杭州城時就覺得這里的掌事者很是貼心,可不就貼心么,貼到姥姥家去了!

    “對了,還有一樁好處。”

    安靜恍若忽然想起似的,又再度補充道:“百姓們去得多,文人才子們去得也多,聽聞最近很是流行在湖上斗詩呢,引得無數人圍觀呢。”

    什么文人才子,都是狗屁,一群不知廉恥的大老爺們,大庭廣眾下秀什么呢!

    “放心。”

    這下子是岑扶羲來安慰他了。

    “弟妹不是對你言聽計從說東不敢往西么,她定然不會瞧別人一眼的。”

    岑扶光:……

    這算哪門子的安慰,放出去的大話終是變成了回旋鏢,狠狠扎向了自己這顆馬上就要破裂的心。

    “當、然!”

    他咬緊牙關吐出了這兩個字。

    岑扶羲點頭,“是呢,快些回去吧,說不得弟妹現在已經歸家呢,畢竟,她對你言聽計從說東不敢往西呢。”

    岑扶光:這輩子都不會再說大話了,尤其是在大哥面前,他打人專打臉,還是摻和了鹽水辣鹵的大嘴巴子咣咣打的那種!

    岑扶光徹底自閉了,轉身,大步向外走,幾步就消失在了岑扶羲的眼前。

    “呵。”

    岑扶羲冷笑一聲,回屋了。

    小月亮今夜一定肯定會歸家的。

    就在回自己院子這段短短的路上,岑扶光自信心就已經強勢回歸。

    她從來不愛那些文人才子的酸詩,日常也從未聽她提及過愛好詩文,最多瞧瞧熱鬧看過稀奇就也就罷了。

    說不得現在已是在回家的路上了。

    岑扶光在心里這般篤定的想著,臉上的笑意也愈發明顯,就連夜里驟然多了數倍的侍衛巡邏都不在意了,只急切回院。

    然而,等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內,只余一地清冷。

    除了孩子們的屋子里有些人氣,其他地方,都是安靜,正房甚至都沒掌燈。

    岑扶光:……

    沒關系,她馬上就要到家了。

    岑扶光也不回屋子,就搬了搖椅來放在院門中間,往里一摔整個人都窩進去了,一眼不錯地看著院門外,眼巴巴的看。

    媳婦兒,你還記得你家中是有男人的,對吧?

    你馬上就要出現在在我眼前了。

    對吧?

    岑扶光等啊等,等了又等,院外始終沒出現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只有那些該死的侍衛,越來越多的,全部都該死的侍衛!

    他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只孩子們的屋中光線都已經變暗,只余幾盞夜燈。

    岑扶光站起身來。

    從他起身的那一刻,院外侍衛們的心神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子殿下可是說了,今夜要是秦王出了這個門,那他們就得全部回爐重造!

    兩方無聲對峙。

    岑扶光冷嗤一聲,一臉桀驁,轉身向內走。

    他冷著一張臉去了孩子們的屋子,兩位值夜的奶嬤嬤站起身來,揮手,讓她兩退了出去。

    等兩個奶嬤嬤退出去后,岑扶光半蹲在兩個孩子的搖搖床前,看著看著就滿目悲切,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嗚,你們娘真的被外面的花蝴蝶迷住眼了……”

    “姐姐快看那邊!”

    人頭攢頭燈影亮如白晝的西湖上,程星月抓著江瑤鏡隔壁指著一處讓她看,“果然,先前就是那個船上的斗詩聲音最大,果然也是生得最好看的!”

    程星月早就留意好了周圍的消息。

    這斗詩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吸引了太多人來看,這詩文出彩自然是好的,但是人嘛,都是先看臉。

    詩文出眾又生得好看才能引起更多的歡呼。

    才學出眾但面容平凡的,在湖上斗詩時底氣都沒那么足。

    今晚這位,幾乎從頭贏到尾,聲勢浩大,幾乎把所有人都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如今他船回岸邊,從他下船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在看著呢。

    江瑤鏡順著程星月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雖然隔得有點遠看不清具體,但身姿欣長,一身書袍俊秀風流,也跟著點頭,“確實是好看的。”

    第116章 幸好,弟妹對扶光是有感情的

    “不止臉好看, 家世應當也是不錯的。”程星月摸著下巴小聲嘀咕。

    江瑤鏡的視線在那艘看似低調其實內秀的小舟上劃過,又看向岸邊自覺不曾靠近的人們,也跟著點頭, “應該還是聽出名的那種。”

    至少很多人都清楚他的身份。

    要知道自從這夜游西湖上興起了斗詩一事后, 吸引了許多人來看熱鬧, 這其中自然不乏想要提前下注投資的商賈人士,榜下捉婿的事不少,這里的才子們自然也能被‘捉’。

    前幾日湖上的才子剛下船,馬上就有一身富貴肚的老爺們簇擁過去, 問年歲問家中父母,今天居然沒人上前, 顯然這位不是商賈之流能肖想的。

    “好了,夜里風大,姐姐你才出月子, 別在風口站著了, 先進去吧。”

    江瑤鏡頷首, 單手攏著鶴青披風轉身回了船艙,而在她回身的瞬間, 先前被她兩討論的那人,卻是驟然回眸, 直直看向這邊。

    江瑤鏡完全不知外面的情況,她剛進船艙劉媽媽就遞來了一杯紅棗熱茶, “湖上風大, 姑娘喝杯熱茶暖暖。”

    江瑤鏡并不覺得冷, 只夜風確實陣陣, 沒有拒絕劉媽媽的好意,接過來喝了半杯, 這才詢問親戚們的事情。

    “舅媽他們可都安頓好了?外祖父他們過來了沒?”

    今兒女眷們逛了一日,采買了許多東西,男人們沒這耐心,陪了半上午就一推二二推三紛紛找理由跑了。

    “都已經安頓好了。”

    劉媽媽解下她的披風掛在手臂上,才接著回到:“每艘船都有侍衛護衛,還有兩名會水的嬤嬤值夜,爺們也都回來了,各家都團聚了,姑娘只管放心。”

    “那外祖父一人獨乘一舟?”

    “姜老太爺一個人自在著呢。”劉媽媽笑了笑,“他一個人對月獨酌呢,剛才江風不放過親自過去看,還被嫌棄的攆出來了。”

    “姜老太爺擅水,旁邊也有人跟著,哪怕他醉酒后要撈月不慎跌落湖中,也有人把他撈起來呢。”

    一旁安靜坐著的程星月聽到這話,想了想,起身出去了,片刻后又回來,“姐姐放心,江大哥過去了,他兩一起湊個酒搭子,也能看顧姜老太爺。”

    江驍亦是一人獨乘小舟,就在她兩的小船隔壁,程星月剛才出去嚎了一嗓子,江驍自己劃著船往姜照野那邊去了。

    江團圓從里間探出頭來,“床榻收拾好了,姑娘,時辰不早了,梳洗一番就歇了罷。”

    時辰確實不早了,江瑤鏡也沒有多言,各自梳洗不提。

    這次程星月終于可以和自家姐姐共寢了,心滿意足在床上滾了幾圈又翻身坐起來,一雙眼睛賊亮地看著正在點夜燈的江團圓,“你快跟我說說,那人是個什么情況?”

    雖然只來了幾日,但經過江團圓和其他嬤嬤們偶爾的三言兩語,程星月也整理出了不少消息,比如,那位十分黏人,哪怕月子里兩人沒有同床,窩在小榻里亦要陪在一側。

    姐姐這次可是夜不歸宿,不信他沒反應。

    剛洗漱完走過來的江瑤鏡腳步一頓,也抬眼看向江團圓。

    江團圓回身看向江瑤鏡,吐出三個字,“望妻石。”

    江瑤鏡:……

    “哈!”

    簡簡單單三個字已經足夠程星月臆想岑扶光今夜的‘慘狀’,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直接笑出了聲。

    江瑤鏡也是哭笑不得,又問,“他這么聽話?”

    以他的性子,早該追出來了才是。

    “太子爺下狠手了,上百人圍著他,就連見善等人都被扣住了。”江團圓搖搖腦殼,語氣唏噓,“王爺今夜除非長翅膀能飛,不然絕對出不來的。”

    江瑤鏡:……

    那估計今夜那些侍衛怕是不能睡了,岑扶光可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肯定會鬧許多幺蛾子出來。

    “時辰確實不早了,明兒還要早起去樓外樓用早膳呢,姑娘快睡了吧。”

    如果亥時已過,早就過了平時姑娘就寢的時辰,江團圓不由得出聲催促。

    江瑤鏡點頭,不再多言,拖鞋上了床。

    江團圓放下了床帳,留下了幾盞勉強視物的小夜燈,吹滅了其他燭火,又檢查了一番窗戶是否扣好,這才轉身出去了。

    程星月吭哧了半晌,只憋出了這一句,“姐姐,你如今,幸福嗎?”

    江瑤鏡略顯詫異地看著里側的程星月,“我以為,你會說他的壞話?”

    她是知道的,程星月不喜岑扶光。

    “我是不喜歡他。”

    “可江大哥說得對,他不需要我的喜歡,只要姐姐喜歡便可。”

    這兩日,程星月一直在江驍面前蛐蛐岑扶光,甚至還邀請他一起給秦王‘找麻煩’,反正現在娘家人姜家也在給他使絆子呢,他兩參與其中也不顯眼。

    但江驍拒絕了,還反過來告訴她不要多事。

    若妹妹不愿,是不會和他糾纏至今的,祖父也不會放任不管。

    既然她愿意,那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感情的事旁人過多插手只會壞事。

    程星月被他給出的理由說服了,縱然心中仍舊七個不服八個不憤的,但她忍不住了,不再想秦王哪里不好,只專注于姐姐好不好。

    “姐姐,你現在幸福嗎,跟前一段婚事比,日子有變得更好嗎?”

    程星月又問了一次。

    日子自然是過得更好的,在程家時的那些糟心日子,江瑤鏡都不想再回憶。

    江瑤鏡知道岑扶光也是有很多缺點,譬如強勢、不聽人勸,又對自己過于流氓了些,但是,他的優點也非常出彩。

    單憑他真的能從頭到尾伺候完自己的月子的這一點,就足夠讓自己忍受他的那些缺點,而且他的缺點也沒有踩在自己的底線上,人嘛,總是不完美的。

    而且自己在包容他的缺點,他何嘗又不是在包容自己呢?

    自己對于感情的猶疑和不愿主動以及無法全心接納這幾點,他都心知肚明,只是從未言明罷了。

    “是幸福的。”

    江瑤鏡給出了準確的答復。

    “那就好。”

    “那就好……”

    程星月重復了兩次,抱著江瑤鏡的胳膊親昵的蹭了蹭,“只要姐姐幸福,我以后都不說他壞話了。”

    “好了,睡吧。”

    “你不是也念著樓外樓的早膳么,睡醒就能吃到了。”

    程星月點頭,不再多言,閉著眼醞釀睡意,今兒她也跟著逛了一天,也是累了,半柱香的功夫,呼吸就已經平緩下來。

    江瑤鏡也閉眼醞釀睡意,半晌后無奈睜眼,半分困意不見。

    失眠的竟是自己。

    無聲起來,套上外裳又系上了披風,打開房門走出了船艙,她剛踏上甲板,值夜的江風就無聲上前,“姑娘?”

    “沒事兒。”江瑤鏡搖頭,“我就是有些睡不著,出來看看夜景。”

    江風點頭,退到了一旁。

    她站在船邊,舉目四顧,周遭只有自家租賃的這些小船圍繞在一處,旁的,只有一輪明月倒影在安靜的湖泊之上,先前斗詩時的熱鬧場景,早已被微涼的夜風送走,很是靜謐。

    江瑤鏡的思緒回到了晨起時,回到了太子派人給自己傳消息的時候。

    太子居然在跟自己道歉。

    說是沒有教好弟弟。

    還讓自己在外面多游玩幾日,孩子們也不必操心,會照看好。

    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

    多游玩幾日?這幾個字眼很有意思,太子明知岑扶光十分黏著自己,還特意囑咐多玩幾日不急著歸家,這是要熬他的急性子,鍛煉他的耐心?

    反正肯定不是單純的道歉,必然會借著這件事做些什么,最大可能就是打磨他的性子了。

    哥哥要教育弟弟,江瑤鏡自然不會多說什么。

    多玩幾日自然沒有問題,正好自己也許久不曾在外面好好逛逛了。

    不過,還是得做一件事才行。

    不然自己真敢數日沒有消息,岑扶光那廝肯定要翻天。

    ——

    第二日晨光微熙的時候,岑扶羲剛起床,還沒來得出聲喚人呢,聽到里面動靜的安靜就無聲推門入內了,抬眼一瞧,從來白胖的臉上,滿是污泥,整個人都灰頭土臉的。

    岑扶羲:……

    “你昨夜去挖煤了?”

    “不是奴才挖煤。”安靜抹了一把臉,“是昨兒王爺他挖地道,差點就成功突圍了。”

    岑扶羲:挺好。

    沒有生出翅膀飛不出去,就從地下想辦法,腦子挺靈活。

    安靜還有好多話要說。

    昨兒的王爺可是折騰了一整夜,挖地道只是他差點兒成功了,他還鬧了其他許多的不同的幺蛾子,大幾十號人堵他一個,居然也能把所有人都折騰得精疲力盡的。

    這些話安靜就等岑扶羲問了,他一問,他馬上就全部吐出來。

    誰知岑扶羲壓根沒問。

    岑扶羲確實不感興趣,他只要知道結果就好,過程如何,不重要。

    他現在只有一件事掛在心頭。

    “弟妹那邊,可有傳話回來?”

    他突然提到江瑤鏡,安靜還楞了片刻,認真回想,搖頭,“未曾。”

    岑扶羲眸色一頓,沒多說什么。

    其實昨兒岑扶光一夜沒睡只念著江瑤鏡,岑扶羲也是如此,他也在想江瑤鏡。

    在想她什么時候才會理會扶光。

    她給出回應的時間長短,大概可以看出她對這段感情的重視程度。

    岑扶羲沒有其他的要求,他也知道,這段感情的最初是自己弟弟強求來的,根本不敢要求江瑤鏡對弟弟有著同等的炙熱情感,只要有所回應,不是扶光一頭熱就行。

    今天能得到消息么?

    好在,他在用早膳的時候,好消息傳來了。

    安靜:“隔壁傳來的消息,江夫人派人送了一封信給王爺。”

    岑扶羲心中的大石落地。

    弟妹有所回應就行,這就證明她對扶光是有感情的,那這段感情自己就不用多插手了,接下來只專注磨扶光的性子就成了。

    第117章 正好,我也有自知之明

    岑扶光看信的時候, 他對面的那群‘殘兵敗將’仍舊一眼不錯地死死盯著他,他任何一個細微的小動作都能讓他們心神一緊,渾身緊繃。

    岑扶羲慢吞吞過來抬眼一瞧, 從來從容, 山海崩于眼前都不帶變臉的太子殿下, 罕見的有些懵逼的看著眼前的眾人。

    這是,自己的侍衛?

    眼熟是真的,不敢認也是真的。

    這個臉腫了,那個眼眶烏了, 手折的,腿瘸的等等, 大幾十號人,一眼看過去,竟然找不到一個‘完好’的, 唯一的四肢健全臉上也沒有明顯傷痕的侍衛統領, 那臉黑的, 跟被人用火藥炸過一回似的,黑黢黢的頭頂直冒煙。

    一晚過去, 太子親衛侍衛都成難民了。

    岑扶羲視線一轉,看向了廊下站著的, 還在認真看信的岑扶光。

    上下掃視一番。

    很好,沒有任何問題, 除了眼下些許青黑, 就連發絲都沒亂。

    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侍衛。

    兩方對比, 是一種無法言說的、肉眼可見的慘烈對照。

    “唉——”

    岑扶羲幽幽一聲長嘆, “回去后都加練。”

    侍衛們:……

    不攔住秦王,太子要送自己回爐重造。

    攔住秦王, 秦王當場送自己回爐重造。

    他可以下死手我們又不能真的還手!

    你們兩兄弟斗法能不能放過我們這些可憐的無辜的小蝦米!

    看守秦王真的很廢人,比戰場都要廢人!

    “大哥!”

    折騰一夜依舊精神抖擻活力四射的岑扶光此時鳳眸璀璨無比,眉眼唇角皆是上揚,喜氣二字幾乎具象化在了他的頭頂。

    明明已是當爹的人了,但依舊滿身熱血少年意氣。

    岑扶羲靜靜看著他,唇邊也噙了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

    少時的情感總是炙熱的。

    天不憐惜,自己此生就只是如此了,幸好扶光是幸運的,能在情竇初開時遇到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是幸運的就足矣了。

    可惜,少年人的情感確實炙熱純真,但緊隨其來的就是幼稚不理智和,不值錢。

    岑扶光:“她說她想我,她還問候昨日睡得可香。”

    她昨兒離了我就睡得不香了!

    岑扶羲移開了眼神不想看他這個不值錢的樣子。

    真的好蠢。

    雖然岑扶光真的很想夸大其詞的修辭一番再炫耀出去,尤其是在大哥面前炫耀,但話沒出口,就想起了昨兒來回扎了自己數次的回旋鏢。

    小心翼翼收起信件從領口塞進心口處。

    小月亮給自己的第一封情書,必須要好好保存起來。

    恩,這次就不炫耀了。

    等大哥回京了再寫信炫耀!

    岑扶羲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手一抬,指著那群精神徹底萎靡的侍衛們,“你對我的人不滿?”

    青天大老爺來為自己做主了!

    侍衛們有一個算一個,你嚎一聲,我哭一嗓,場面頓時凄凄慘慘戚戚。

    岑扶光微挑眉梢,長腿一邁似笑非笑走下臺階,幾步就來到了岑扶羲的面前,身高體壯的秦王殿下光是近身在側給給人足夠的壓迫力。

    先前那個‘傻子’已經消失,此時站在他們面前的,是心狠手更狠嘴還毒的秦王殿下。

    果然。

    岑扶光渾不在意看了他們一圈,嗤笑一聲,吐出兩字。

    “太弱。”

    侍衛們:!

    誰弱了?誰弱了!

    唯一四肢健全的統領差點沒控制處自己迫切想要以下犯上的心出列了,抬腳之前理智回歸,想起了一個慘痛的事實。

    打不過,真還手也打不過。

    又縮了回去。

    岑扶光現在覺得渾身都有著使不完的力氣,恨不得生出雙翼飛到小月亮的身邊,但想也知道,大哥不會放自己出門。

    行。

    既然本王不高興,那就所有人都不高興吧。

    他側頭看著岑扶羲,“我幫你練練?”

    秦王來操練自己等人?

    那還有回去的那天嗎!

    可惜不等他們反對,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反對的機會,太子殿下直接點頭了。

    “可以。”

    岑扶羲覺得他們也確實該練了,難道是自己修養這兩年他們也疏于練武了?那正好,讓扶光給他們緊緊皮。

    既然岑扶光要練兵,岑扶羲也就不再說其他,負著手,無視了周圍目光灼灼的無聲挽留,帶著安靜就走了。

    “呵。”

    “落我手里了吧?”

    “放心。”岑扶光展演一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惡劣報復性子,甚至明言,“昨兒你們對本王做的那些事,本王都會添十倍還回去的。”

    侍衛們:這還怎么放心,誰能放心?!

    “活該。”

    見善領著秦王府的侍衛們在一旁看笑話。

    就如同曾經的見善可以輕而易舉的給太子親衛下藥一般,昨兒毫無防備的見善他們也輕而易舉的被太子親衛給摁住了。

    兩邊都沒有防備過對方,下黑手一下一個準。

    被關了一整晚丟了大臉的見善和秦王府的侍衛們個個摩拳擦掌,就等著王爺一聲令下,一定讓他們知道花兒為什么那么紅!

    誰知岑扶光是下令了,不過這道命令嘛……

    “你們也一起。”

    孤軍奮戰了一夜的岑扶光伸手點了一下見善,“尤其是你。”

    見善:嚶……

    太子侍衛:哈!

    —— ——

    岑扶光這邊是是雞飛狗竄,哀嚎遍野,江瑤鏡這邊就是歲月靜好,悠然自得了。

    領著一大家子人踩著清晨的第一縷微光進了樓外樓用早膳。

    怎么說呢,江瑤鏡有些失望。

    環境不負盛名,清雅幽遠,窗外就是碧波萬頃的湖面,就連菜盤的擺放*7.7.z.l都是錯落有致帶著一股子野趣,食材也新鮮,就是日出前從湖里現打撈的。

    但是!

    重點是早膳。

    它不好吃。

    至少不和江瑤鏡的胃口,也不合江驍和程星月的胃口。

    江瑤鏡和江驍就不提了,這兩是在芙蓉城長大的,早已習慣了重口味的辣菜,程星月是京城人士,偏愛的是濃油醬赤,這邊清淡到有些過頭的菜肴再精致也吸引不了她的胃口。

    好在姜家人覺得尚可,進得還算多。

    那這趟就不算白來。

    江驍狠吃了幾碟點心,又聽聞江瑤鏡她們今兒的打算依舊是逛街買東西,只說依舊要去酒會,就擺手先撤了,還拉走了同樣對酒會很有興趣的姜照野。

    江瑤鏡只讓他們少喝些就目送他兩離開了。

    大小舅舅今兒也有事,姜照野已經閑下來了,可以隨意游玩,他們身上還擔著夫子的名聲呢,既然來了杭州,總要去杭州的大小書院看看‘敵情’的。

    兩位舅舅沒多久也走了,還帶走了表哥們。

    女眷們不管他們,依舊慢條斯理的用著膳食。

    “怎么了?”

    江瑤鏡放下手里的把玩的天青茶盞,側頭看向神情有些不對的程星月。

    她剛才點心吃多了又灌多了蜜水,就去如廁了。

    程星月眨眨眼,神情依舊有些異樣,卻道:“沒什么事。”

    江瑤鏡看了她幾眼,沒有追著問,誰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身體沒有問題,就沒必要追根究底,只道:“有問題記得跟我說。”

    程星月笑著點頭。

    用過早膳后,女眷們開啟了自己特殊的消食活動。

    逛街!

    就呆這么幾天,自然要買個盡興才是。

    江瑤鏡也是這般想的。

    她自生產后,體態豐腴了些,從前的舊衣裳也不是不能穿,但是繃在身上不舒服,就算不提岑扶光,江瑤鏡本人也是財大氣粗的,自然不會委屈了自己。

    買。

    成衣布料,好看的都買,搭配的首飾也不能放過。

    都買!

    也沒忘了程星月,跟打扮自己小閨女似的連著給她買了好幾身,程星月實在受不住了,躲到了門口處。

    等自己回了閩越就要成日在山林里穿梭,這些裙子只等閑時做客穿,幾身就夠了,多了只能是浪費。

    所以,什么時候回閩越呢?

    江大哥身上還擔著守城的職位呢,就算秦王也不敢讓他離開太久的。

    不怕這次的分離,因為姐姐說了,最多半年,她也到閩越了,既然姐姐要去,那自己就要快些回去辦事,爭取在姐姐過來的時候,茶山已經有了具體的章程。

    程星月半倚在門口,看著婆子彎著腰迎來送往,思緒漫無目的地亂飄。

    “姑娘,又見面了。”

    一道清潤嗓音忽然在耳畔響起,程星月尋聲看去,杏色書袍,一身溫潤,滿目清雋,不是先前在樓外樓和自己相撞的書生又是誰?

    不止今早和自己相撞,昨兒在湖上斗詩大出風頭的,也是他。

    程星月只看著他,沒有動作。

    那人又上前一步,兩人的距離控制在三步之外,是有禮不會讓姑娘有所難受的距離。

    又是長揖到底。

    “我姓周,名景川。”

    “相逢即使有緣,我觀姑娘好似是來杭州城游玩的,在下不才,是當地人氏,略懂風景風俗,能否為姑娘介紹一番?”

    “也是我今早撞到姑娘的賠禮了。”

    程星月:……

    這都第三回 了,這世上哪這么多的巧合。

    她抬腳離開人來人往的店門口,走到長街旁的樹蔭下站定,掀起眼皮看向跟著自己也走過來的周景川,直言,“我只是秦王夫人的前小姑子,和秦王本人沒有半分交情,幫不了你任何,你找我,是找錯人了。”

    “我有自知之明。”

    程星月坦然面對自己如今的局面,罪臣的妹妹,家中也無財產,如何能勾得這生的不錯,在杭州城又出名的才子在自己面前殷勤討好呢?

    周景川:……

    他左右偵查了一番,確定沒有眼熟之人后,微微俯身,先前的俊秀知禮的書生氣質不再,整個人鬼鬼祟祟的。

    “你有自知之明,我也有啊。”

    “除了你,我還敢湊近誰?”

    太子和秦王就不提了,那兩既然要‘隱姓埋名’窩在城里,那旁人就不能去戳穿他們的身份,哪怕這杭州城內消息靈通的,都知道了。

    沒人敢上前。

    而他們此次出現在杭州城,帶的都是武將侍衛,一個幕僚文人都沒有,自家走的是文人一途,壓根就沒有湊近的渠道。

    最近那么多的酒會就是為了吸引那些侍衛,偏偏一個都沒出門!

    實在沒有辦法,只能上美色了。

    秦王夫人那邊是完全不敢肖想的,連湊近的膽子都沒有。

    本來以為都要去‘勾引’丫鬟了。

    “巧了,正好我也有自知之明,認為你是最合適接觸的。”

    周景川:不,是接觸她沒有危險,幾次邂逅而已,沒有任何的無禮舉動,秦王夫人就算知道了也不至于弄死自己。

    程星月:……

    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瞧上-我了?

    第118章 ……

    她的臉色實在是無語至極, 哪怕臉皮厚如周景川也不能無視,他想了想,很是肉痛的從手袖里掏出一個荷包塞到程星月手里。

    “拿了我的全部家當, 就別生氣了昂, 幫我家美言幾句唄?”

    不是杭州人氏么, 這口音怎么聽著像關外的?

    大約是這人過于自來熟又及其的接地氣,程星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又低頭看著手里的荷包。

    布料花樣都是尋常,只是這包邊怎么還起毛絮了呢, 這人不是大家子弟么?怎么貼身的荷包還能磨損到這般地步?

    拿在手里掂了掂,也不重, 直接解開系袋往手里一倒,幾個碎銀角和十多個銅板。

    程星月看了一眼眼珠子都落在自己掌心及其肉痛的周景川。

    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掌心這有零有整,加起來都不超過二十兩的銀子。

    程星月直言不諱, “唔, 這大概是秦王府收到的, 最寒酸的一次賄賂了。”

    周景川:……

    “哎呀,禮輕情意重嘛。”

    “旁人送禮送得重, 那是因為他們需要你辦實事。”

    “我這可簡單。”

    周景川胸膛一挺,還很自豪, “你什么都不用干,就是在王爺面前提一句我們家, 讓王爺有個印象就行了。”

    程星月探頭看了一眼依舊人來人往的一聊鋪子, 姐姐她們還沒下來, 想來還有一會子, 又笑著看向周景川,“你們什么時候知道秦王在杭州的?知道多久了?”

    “除了秦王和太子, 你們還了解其他人的消息么?”

    “了解多少了?”

    姐姐說過,這孩子已然上了江家族譜,皇上也知道了孩子們的存在,那就沒必要特意瞞著了。

    可外人,知道了多少?

    這些問題并非絕密,實際上若非秦王還在‘隱姓埋名’中,門檻早就被踏破了,周景川想了想,也給出了誠意,“消息靈通的都清楚了,大約四五家吧,知道多少?”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反正知道秦王的孩子們出生了。”

    程星月其實并不在意這些事情,也不在乎多少人對秦王有多少算計,她垂下眼簾,也跟著壓低聲音,“秦王尚未大婚就有子嗣,你們是如何看待這兩個孩子的?”

    又是如何看待,孩子們的母親呢?

    “如何看待?”

    周景川大為震驚看著程星月,仿佛不知她為何能問出這個問題。

    “如何看,用眼睛看。”

    “龍子鳳孫豈是我等凡人能評價的?!”

    “誰敢妄議呢,我爹都是含糊帶過的,一句話都不敢說。”

    莫說孩子的親爹是秦王,孩子的娘也不是善茬阿!

    定川侯府是好惹的?江鏖本來就是個混不吝的滾刀肉,太和殿當著皇上的面都能大放厥詞的人,事后還沒有任何懲罰,誰敢議論他的孫女和曾外孫呢?

    所有知道孩子和孩子母親身份的人,心里震驚不說,面上都是靜默,一個字都不敢多議論。

    那就行了。

    程星月心中的大石落地,她不在乎其他事情,只要姐姐安好,其他的就無所謂了。

    “行吧。”

    白得來的銀子不要白不要,程星月把銀子塞回荷包又塞進了自個兒袖口。

    “你是哪家的?”

    “家父是杭州知府周浩然。”

    “你這點銀子,我也就跟姐姐提一嘴,再多的就沒有了。”

    程星月擺擺手,無視了周景川還想挽留的神色,幾步就竄回了衣料鋪子。

    周景川在原地沉思了片刻,也跟著點頭。

    她姐姐就是秦王夫人,枕邊風也行,反正爹交代的任務就是提一嘴,這一嘴如今提出去了,能得到什么結果就只能看天意了。

    什么好處都不給,指望辦什么實事呢。

    不行,得趕緊回家。

    那是自己的私房銀子,必須找爹報銷,還有‘出賣’美色的報酬,也必須給了!

    周景川面色一正,身板一挺步伐一邁,端得是有禮謙遜的派頭,面上一片溫潤,就是行走的步伐有些急促。

    程星月是在用完午膳后才抽了個空當給江瑤鏡說了周景川的事。

    江瑤鏡并不意外有人主動靠近。

    秦王和太子兩個都在杭州,兩位真神在這,這些人沒動靜才是有鬼,誰不想一步登天呢,這兩位從手里頭漏點縫出來都夠他們奮斗多年了,鉆營找門路來接近才是對的。

    這人既然知道岑扶光‘正道的光’的名頭還敢自報家門尋上來,那就是自認坦蕩,自家絕對沒做貪污行賄的事,不怕秦王派人來查。

    姑且算是好官。

    既是好官來投誠,江瑤鏡也幫他一把,反正接不接納是岑扶光的事。

    直接派人送口信回家。

    打發人回去傳信后,江瑤鏡側頭看向正在鋪床準備午睡的程星月,撞了撞她的肩膀,笑問,“生得好不好看,你可喜歡?”

    人可是來‘勾引’你了呢。

    程星月無語看向滿臉揶揄的江瑤鏡,無奈道:“我才十五呢,哪里考慮這些事,這才第一次見面,他又是端方君子又是鬼鬼祟祟,我只覺得他這人腦殼有包,怎會有其他心思?”

    程星月真的覺得周景川挺能裝的。

    好面兒還是個財迷。

    哦,還是個窮鬼。

    江瑤鏡也不過白問一句,知她如今還沒開竅也不再多言,趕緊午休。

    午休后就要乘車去城外的農莊。

    如今天熱,白日里哪怕游船也是熱的,還是直接去山林避暑,等傍晚時再坐船游水巷。

    ——

    “杭州知府?”

    岑扶光聽完江風的話,腦海里迅速回憶這個人的政績。

    這個人已經在杭州呆了快四年了,是連任的,以往的考校也是優,風評也很不錯,雖然是寒門子弟,但娶了周海公的庶女,夫妻恩愛并無妾室,官途也還算順暢。

    周海公啊……

    挺好,海貿的事他最清楚了。

    所以,這人是無意撞上來的,還是了解到了自己在閩越那邊的事先部署,猜到自己日后的意圖刻意撞上來的?

    岑扶光沉思片刻,讓人先去查周家。

    管他有意無意,先查一遍再說。

    吩咐完正事后又定定看向江風。

    江風:?

    大眼對小眼半天后,岑扶光的眼神愈發危險,江風到底還是支撐不住了,主動服軟,“姑娘沒帶話給您——”

    “但是!”

    察覺到上方的冷凝越發明顯后,極有眼色的江風馬上接了下一句,“姑娘今兒買了許多衣裳首飾,給您也買了許多。”

    上方的深沉危險視線瞬間消失。

    江風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氣,早知道就換別人來報信了,嚇人!

    小月亮心里有我!

    她買東西都沒忘記給我買呢,果然,她是愛我的。

    心里美滋滋的岑扶光讓江風在原地等著,快速回房又迅速出來,塞了一沓銀票給江風,“讓她隨便買,想怎么買就怎么買。”

    傻子才把銀票往外推,江風利索塞進懷里,又說了好些吉祥話才樂顛顛退了。

    而他剛出院門,迎面就看到了喪著臉走過來的安靜,正要問好呢,身后傳來一股巨力,踉蹌幾步徹底出了院門,還沒回過身看究竟呢,身后就傳來了門扉徹底合上的聲音。

    安靜幾步竄了過來,拍著木門大喊,“王爺,您把小主子們帶回去吧,我們家殿下,是真的經不住一點吵鬧的。”

    “殿下確實不能幫您帶孩子,有心無力呀,您把小主子們接回去吧!”

    天知道,秦王指派人來把孩子往殿下面前一放就跑時,自家殿下都嚇得一哆嗦。

    “吵什么吵?”

    相比安靜的崩潰,里面的岑扶光自在得很,“我們家孩子可安靜了,日常只哭一兩聲,嬤嬤們一哄就歇了,哪里會吵到人?”

    “大哥可是他們的大伯,如今我忙著呢,他一個大伯幫忙帶帶孩子怎么了?”

    “又不要他親自照顧,這點小忙都不肯幫?”

    “你別忘了,我的孩子以后也要給他上香的。”

    安靜:……

    是,兩個小主子確實不怎么愛哭,但嗓門嘹亮啊,而且一個哭,另一個馬上就接上了,即便奶嬤嬤們很快哄好,那片刻的刺耳自己都有些受不住,就更別提本就聽不得吵鬧聲音的岑扶羲了。

    哪怕只有一陣,也讓他頭昏耳鳴,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萎靡了起來。

    安靜實在心疼自家殿下,這才來哭囚,期望喚起秦王心中的那點兄弟情,趕快把兩位小主子接回來吧。

    只可惜,岑扶光沒有心。

    尤其是在大哥有意分開自己和小月亮的時候,更沒有心了。

    “沒門兒。”

    “我在家多少天,他就要給我帶多少天孩子。”

    “我不好過,大家都別想好過,看誰耗得過誰!”

    岑扶光放完厥詞直接轉身走了,完全不給安靜繼續哀求的機會。

    安靜:……

    這造得是什么孽哦!

    苦著一張臉邁著沉重的步伐往回走,連一旁的江風都給無視了,江風也不在意,樂顛顛出了門給江瑤鏡講這個笑話去了。

    岑扶光說到做到,收拾了幾天侍衛們后,見他們臉上都有了殺伐氣也就松了手,但大哥那邊依舊不肯放自己出門。

    行唄,那就不出門。

    拍拍手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前院,是所有人,不僅是太子那邊伺候的人,就連自己這方的奶嬤嬤和廚房打雜的婆子們也都沒放過。

    好些天沒見到小月亮了。

    岑扶光很暴躁,他一暴躁,所有人都別想好過。

    “前兒出的那樁事,你們都清楚。”

    就算當時不知,但后面收拾了那么多人,事情也都查清了,哪怕院中雜掃仆人也已經清楚,小主子們差點就被害了。

    “本王想了想,這事罪魁禍首不能放,但你們,也失了警惕心。”

    展顏一笑,絲毫不掩飾唇邊的惡劣。

    “正好,本王想了個新法子,來鍛煉鍛煉你們的警惕心。”

    “小心哦。”

    “失誤三次以上的,會死人的呢。”

    還不知道是何種鍛煉法子就已經汗毛直立的所有人:!!!

    ——

    這邊兄弟兩相愛相愛互相折磨,皇城的元豐帝也不好過。

    雖然彼此都沒有講明,但元豐帝心里清楚,老三在真的向劉問仙靠攏了,他的心思都倒向了劉家,要和自己這個父皇開啟對立了。

    也不想想他那個豬腦子,玩得過誰!

    元豐帝是真的恨鐵不成鋼,朕是讓你去學劉問仙,而不是讓你真的向劉家靠攏。

    但那個豬腦子,越罵,他越向劉家靠近,也越來越不聽話。

    就連他母妃的話也不聽了,只一門心思和朕對著干。

    他到底在氣什么?

    元豐帝真的想不明白他叛逆的契機在哪。

    劉問仙到底怎么忽悠住他的?

    “皇上!”

    有太監連貫帶爬的滾了進來,滿臉悲切,“皇上,襄王,襄王他被人打斷了雙腿!”

    “什么?!”

    元豐帝大驚,一下子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第119章 這章是皇上的劇情,男女主都沒出現,慎買哈

    就算近期父子關系間隙頗深, 但襄王依舊是元豐帝疼愛多年的孩子,而且就算父子反目成仇了,堂堂皇子被人打斷雙腿, 還是在天下腳下發生的?

    這簡直就是一出荒誕的默劇。

    是前朝的勢力?還是有人要造-反了?

    “怎么回事?”

    “在哪發生的, 兇手抓到了嗎?”

    元豐帝起身從書案前繞了出來, 一邊疊聲詢問,小太監忙回,“是在襄王府的書房內發生的,當時只有王爺一人獨處書房, 外面伺候的人聽到慘叫聲就闖了進去,但只有襄王一人, 并未看到兇徒。”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老三在自己的府邸里被人打斷了雙腿?

    難道還真有朕不知道的其他勢力?

    是誰?

    元豐帝迅速出了宮,直接奔向襄王府。

    他到的時候, 太醫已經診治包扎過了, 元豐帝看著躺在床上一臉慘白雙腿都被包起來的老三, 側頭看著太醫,“如何?”

    太醫恭聲道:“回皇上的話, 王爺的腿是被人直接暴力打斷的,好在救治及時, 還能重新續好,只是大約要在床上養上一年的功夫了。”

    元豐帝再問:“那一年后, 行走和旁人無誤嗎?還能騎馬射箭嗎?有其他后遺癥嗎?”

    太醫:“行走跑跳都行, 劇烈運動可以做, 但不能常做。”

    “就算養好了, 續接的腿和完好的腿自然也是不一樣的,陰雨寒冬時節, 總歸是要疼上一番的。”

    “是老二,肯定是老二!”

    在太醫回話的時候,先前被疼暈過去的岑扶晞悠悠轉醒,都不用元豐帝詢問,他忍著疼痛嘶喊出聲。

    “老二都不在,你掰扯他做什么?”

    元豐帝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是,這兩個兒子是不睦。

    但老二每次收拾老三,都是事出有因,從來沒有無緣無故打過他,現在老二都不在京城,兩方都沒有牽扯,這事怎么能算在老二頭上呢?

    元豐帝站在床邊只問他,“你最近得罪了誰?”

    “真的是老二!”

    見父皇不信自己,岑扶晞面色更為激動,他半撐著上半身,雙腿的劇痛讓他整張面容都猙獰了起來,“就是老二,那個暗衛我認識,是老二的人!”

    “那人臉都沒遮,當著我的面打斷了我的腿。”

    “就是老二,父皇,您快把老二抓回來!”

    真的是老二?

    元豐帝還沒回神,御前侍衛上前,雙手呈上了一封信,“皇上,屬下在王府書房的架子上發現了這封繪著秦王府圖徽的信。”

    秦王府圖徽?

    元豐帝接過信封低頭凝神看去,果然,在右下方看到了熟悉的圖徽,臉中長角,身形似豹,全身赤紅,五條尾巴凌厲駭人。

    是猙。

    這個確實是老二曾經定下的圖徽。

    岑扶晞不顧雙腿劇痛坐了起來,手掌撐在床邊探頭去看,當看到那個熟悉的圖樣時,他的情緒更為激動,竟是伸手去拽元豐帝的胳膊,“皇上,我的腿可是被生生打斷的,老二太囂張了,你快把他抓回來!”

    這并非是個空信件,里面還有信紙,而且元豐帝仍舊不信這事是由岑扶光主導的。

    老二確實是沖動的,但他又是顧念親情的。

    就算老三招惹了他,他會收拾他,會折騰老三手里的勢力,會砍斷老三的錢袋子,這些皇上是相信的,老二確實做得出來。

    但元豐帝不信老二會無緣無故就打斷老三的雙腿。

    現在都只是老三的片面之詞,秦王府的圖徽又不是秘密,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好似生怕旁人不知這事是秦王干的似的。

    而且就算這事真的老二干的,元豐帝也相信,必然事出有因。

    手臂一抖就掙開了岑扶晞的手,“朕先看信。”

    說罷就直接抽出了里面的信紙。

    岑扶晞也不再多言,他讓人扶著他,也跟著探頭去看信,看老二能說出什么詭辯來!

    哪怕他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該打斷自己的雙腿,這次他死定了。

    誰知看完后,元豐帝還沒出聲,岑扶晞率先不可置信道:“老二已經有孩子了?還是一男一女龍鳳胎?!”

    這件事元豐帝早已知曉,他在意的是后面。

    居然是貴妃出手了。

    差點就毀了兩個孩子的一生。

    臉色瞬間陰沉。

    是,這兩個孩子不是自己期盼下出生的,甚至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態度去對待他們,但那是皇長孫和皇長孫女!

    岑家從未有過雙胎,還是祥瑞的龍鳳胎。

    貴妃哪來的膽子敢如此行事!

    “皇上。”

    御前侍衛再度上前,呈上卷宗,“這也是在書房找到的。”

    元豐帝打開,里面是貴妃行事的證據,從頭到尾,明明白白,就連想要幫著母妃狡辯的岑扶晞看完后都吶吶不敢言。

    母妃行事怎么這般草率,這證據也太足了。

    “行了,你好好養傷吧。”

    元豐帝站起身來,冷冷吩咐一句就要離開。

    以老二的行事作風,這事哪怕老三沾上一星半點他都一定會在證據上呈現出來的,但證據上都沒有老三的身影,那就代表老三確實不知道這件事。

    但,得利者是他。

    且母債子還,這雙腿斷得也不冤。

    “父皇!”

    岑扶晞連忙將人叫住,眼含熱淚,“父皇,這事確實是母妃做錯了,但,但孩子們終究沒出事不是么?”

    “兒臣這雙腿賠給他就夠了,就不要再怪罪母妃了吧?”

    “這事不是這般算的。”元豐帝回身,沉沉看著岑扶晞,“孩子們沒出事是老二機敏,不代表你母妃沒有做錯事。”

    “若此次沒有懲罰她,她下次再犯,你又該用什么賠?”

    岑扶晞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身為人子,那是自己的母親,而且母親兵行險著也是為了自己,讓他獨善其身他是真的做不到。

    “兒臣會好好勸導母后的,她以后一定不會再做這樣的惡事,這件事并不為大眾所知,父皇也不要明著懲罰母妃好不好?”

    只要不明著下旨,最多就是禁閉反省,也不會降位,總有回暖的那一天。

    元豐帝定定看著面色愈發蒼白的岑扶晞,半晌嗤笑一聲,“你以為這事皇后不會知道?你還想暗地里懲治一番就算了?”

    還是那么天真。

    岑扶晞抿唇,他也沒有傻到家,皇后肯定會知道這件事的,她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不顧雙腿的劇痛直接從床上爬了下來,抱著元豐帝的大腿哭喊,“父皇,兒子已經替母妃還了這場過錯,又沒有真的釀成大禍,求您,看在母妃陪伴您多年的份上,多看顧她幾分……”

    “現在知道求饒了?”

    “那當初做的時候,怎么沒想過被發現的后果?”

    “朕看你們母子兩的心,都大了。”

    元豐帝此時不僅氣貴妃的手長,還氣她多年前就開始經營布局,而且還是在太子身邊,太子那個身子,一旦那幾人的壞心思用在他的身上,說不得就要去了。

    必須要好好敲打一番了。

    母子的心,都大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岑扶晞已經明白,求饒無用,他依舊抱著元豐帝的小腿,但臉上不再有哀求,反而添了幾分怨怪。

    “父皇這是要站老二那邊了?”

    “他的孩子又沒出事,我也已經受到了懲罰,他還要如何?”

    “那我的孩子呢?李氏流掉的那個孩子,真的和他無關嗎?”

    岑扶晞是真的怨了。

    自己的孩子流掉時父皇那般冷漠,甚至都沒有過問幾句,如今老二的孩子甚至都沒有真的受到傷害,自己也賠了一雙腿,還不夠么?!

    “你有證據嗎?”

    元豐帝冷聲道:“李氏流掉的那個孩子,你若是有切實的證據能證明是老二所為,朕也能給你做主。”

    “可你有證據嗎?”

    莫說證據了,當初就連捕風捉影的小零碎都牽扯不到老二身上,除了老三一張嘴嚎著就是老二,其他屁都沒有。

    這種情況,朕能如何?

    “除了他,還有誰?”

    岑扶晞一臉理所當然。

    元豐帝:……

    實在不想和蠢貨多言,到底還有一分慈父之心沒有踹開他,只遷怒旁人,“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點把襄王扶到床上去!”

    岑扶晞被一擁而上的下人們架著挪回了床上,他也沒有反抗,只一雙赤紅的眼睛始終都看著元豐帝。

    看著他迅速轉身,看著他冷漠大步前行,看著他即將跨過門檻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嗎,他突兀的平靜的開口,“你就是偏心。”

    “朕偏心?!”

    皇上難以置信地回眸,“朕就算偏心,也一直偏心的是你,你哪來的臉面說這話?”

    元豐帝是真的委屈了。

    他確實偏心,這話,老大老二都可以說,但眼前這個混賬不可以。

    因為一直以來,老三都是被偏心的那一個。

    岑扶晞平躺在床上,只紅著一雙濕潤的眸子看著床頂,并不看元豐帝。

    “以前大哥士氣如虹時,你偏心我和老二。”

    “后來老二乘勝追擊,你就偏心我。”

    “如今大哥和老二夫負氣離京,只有我在跟前,遠香近臭,我又不好了,你的心,又落在了遠在他鄉的他們身上。”

    “你一直都在偏心。”

    “您——”

    岑扶晞扭頭,直勾勾看著面色愈發森嚴的元豐帝,竟是勾唇一笑,“您到底是在偏心我們,還是借此來坐穩您屁股下的龍椅呢?”

    “放肆!”

    —— ——

    “娘娘。”

    坤寧宮內,皇后娘娘林寒秋依舊在看手中的畫像,這是兩個孩子的畫像,她已經看了兩日,但仍覺不夠,時時都想看著。

    “娘娘。”

    大嬤嬤快步上前,低聲急稟,“貴妃一擼到底,直接成了官女子,襄王也被奪去了王爵圈禁府內,還有劉大人,也被奪去宰相一職,如今已經被關到了刑部大牢。”

    林寒秋有些意外。

    她知道自家兩個乖孫差點就被人毀了,若非扶羲傳話來說已有打算,她才不會安穩坐在這等消息。

    不過貴妃就罷了,襄王和劉問仙是怎么回事?

    襄王已經斷了一雙腿,算是母債子償了,這事他是得利者不錯,但他確實沒有參與,按照皇上以往的脾性,不應該責罰他的,如今怎么把爵位都奪了?

    劉問仙被關進大牢更是毫無預兆。

    難道是岑扶晞求饒不成惱羞成怒說了什么誅心的話惹到皇上了?

    而且這話,大概還是劉問仙引出來的?

    雖然林寒秋一直安生待在后宮,但前朝的事她并非一無所知,她自然知曉老三和皇上之間出了大毛病。

    這個挑唆的人,除了劉問仙,還能是誰?

    畢竟老三那個腦子,皇上最清楚了,若非有人刻意引導,他不會變的。

    而劉問仙也是沒辦法,他前面已經做了那么多,他沒有回頭路了,順著皇上的心意是慢性死亡,逆著皇上的心意說不得還有一點生機,他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他唯一的生路就是襄王上位。

    偏偏,這條生路太過渺茫了。

    而且襄王是真的不聰明,劉問仙那邊還想著慢慢謀劃呢,他脾氣一上頭,怕是已經在皇上面前挑明了很多話,不然不會讓皇上暴怒至此。

    一國宰相毫無預兆的下大獄,明兒大朝怕是有得忙了,但即便如此,皇上還是下了旨。

    難道,老三直接揭了皇上偽善的皮?

    是的,作為枕邊人,林寒秋對自己丈夫的評價是,偽善。

    老三這么勇的?

    林寒秋眼神一亮,又問大嬤嬤,“皇上當時,是如何的模樣?”

    大嬤嬤低聲回:“咱們的人沒有近身伺候的,只知道當時皇上走出正院時步伐略顯倉皇,身子還隱隱搖晃,差點暈厥過去,又被太醫扎了幾針,才安穩回了宮。”

    聽完,林寒秋心里有數了。

    絕對是說了誅心的話。

    大嬤嬤又問,“貴妃被降成了官女子,正殿是住不得了,一應陳設待遇也要改,奴婢現在就吩咐人去辦?”

    “辦。”

    林寒秋冷聲開口,敢朝自己的乖孫伸手,就要做好爪子被剁了的準備。

    “等等。”

    叫住了正要轉身離開的大嬤嬤,林寒秋再道:“到底是皇子的生母,也陪伴皇上多年,其他的換了也罷,她最近愛食的那道菜,依舊給她上,總不能委屈太過的。”

    大嬤嬤身為皇后的心腹,自然清楚貴妃最近愛吃的那道菜是如何的真相。

    宮里的老嬤嬤心早就硬了,對此沒有半分不適,微微笑道:“娘娘心善,奴婢一定會辦好這件事的。”

    林寒秋頷首,看著大嬤嬤轉身離開,坐在榻上沉思了片刻,起身,正要把兩個孩子的畫像仔細收起來,卻又有嬤嬤疾步來報。

    “娘娘,皇上來了。”

    皇上來了?

    林寒秋神色一滯,率先看了一眼自己的穿戴,并無不妥的地方,又低頭看著小案上的畫像,想了想,沒有收起來。

    第120章 這江家姑娘到底是正妃還是側妃呢,皇上快給個準話

    這對大齊最為尊貴的夫妻此刻正依著紫檀漓龍云紋軟榻依次而坐, 明明是多年的夫妻,偏偏氣氛生疏到比陌生人還不如。

    林寒秋低頭垂眸看著自己腕間佩戴者的翠盈滿色珠串,這是她近期的最愛, 已經帶著佩戴了數日。

    林寒秋不吭聲, 心虛的元豐帝只能先開啟話題,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腕間的珠串上,這樣的辣陽色翡翠便是上貢的也很少,貔貅屬性的元豐帝認真回憶,他很肯定, 至少這半年內,上貢的翡翠沒有這樣的成色。

    所以, 皇后手上的珠串,是誰送的?

    朕都沒收到!

    “這珠串顏色倒是不錯,難得的, 既能襯人膚色也不顯老氣。”

    林寒秋溫柔點頭, 淺淺一笑, 依舊沒吭聲。

    元豐帝:……

    他沉默片刻,再問, “這是誰進給你的,朕倒是不曾聽聞。”

    林寒秋:“兒媳婦給的。”

    這五個字一出, 直接把元豐帝給干沉默了。

    什么兒媳婦,還沒大婚呢。

    而且這人是不是太不知禮了些?皇后有, 朕如何沒有?!

    他還沒斥責出口, 林寒秋已經預判了他的怒火, 又是一句話給他打散了。

    “這是回禮。”

    回的什么禮?自然是滿月禮咯。

    林寒秋把自己的嫁妝都分了一小半出去, 雖說一半是給孩子們的*7.7.z.l,但也有一半是給江瑤鏡的, 人如今有所回饋是正常的。

    又輕飄飄看了一眼滿目尷尬的元豐帝,迅速收回了眼神。

    雖然她什么都沒說,但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你一個吝嗇到親孫子滿月禮都不送東西的祖父,人好意思送,你好意思收嘛?

    元豐帝:……

    朕不是不送東西,朕沒摳門到這般地步。

    朕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個突如其來的兒媳婦!

    元豐帝深呼吸再深呼吸,直接略過這茬不提,直接提及了今日來的重點,“貴妃的事,你應當知曉了?”

    “她既已經降位,陛下該稱她為李官女子。”

    林寒秋側頭看向元豐帝,眼里是直白的不滿,“還是說,兩個孩子加起來都比不上李官女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只稍罰她幾個月就可以如從前種種一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接復她貴妃之位?”

    “朕沒有這個意思。”

    元豐帝有些狼狽的否認,又下意識避開林寒秋的眼睛。

    林寒秋一看他這個樣子,心中怒火驟起。

    李家前朝無人,根本沒有任何勢力為貴妃伸張,唯一愿意為她赴湯蹈火的襄王如今自身難保,她能不能活,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饒是這般,他依舊左右搖擺不肯徹底下定決心。

    既念著貴妃陪伴多年的舊情,又想著她終究是皇子的生母,怕是還有貴妃一倒,自己這個皇后就徹底沒人壓制了的心思在。

    永遠都是這個樣子,看似對誰都有情,又對誰都是猜疑,永遠想著制衡,偏偏自身能力不匹配,還永遠都在優柔寡斷!

    驀地站起身來,冷寒著一張臉。

    “陛下既然如此不舍,又何必假惺惺罰她這一遭?”

    “現在就把人放出來吧。”

    “臣妾直接把鳳印給了她就是,這皇后的位置讓她來坐,免得皇上時時擔心臣妾傷了她!”

    說完林寒秋直接轉身快步回了里間,對身后傳來的否認聲置若罔聞,完全沒有回頭,進了里間后還將房門掛上了鎖。

    慢了幾步追上來的元豐帝拍著房門輕聲道:“朕哪里有這個意思?”

    “你是我的原配發妻,你在我的心中的地位遠勝于她。”

    “我之所以心有不忍,是因為查明她也是被人蠱惑了,這么多年你也該清楚的,她就是個沒腦子的,旁人說什么就是什么……”

    林寒秋一進房門臉上的生氣就徹底消弭,只余漠然。

    聽著外面元豐帝軟下身子的輕哄,她不僅沒有感動,反而有些想笑,夫妻感情這玩意,在他一次次縱容貴妃挑釁自己的時候,就已經消磨殆盡了。

    蹬掉鞋子半倚在床上,直接將外面傳來的念經聲給無視了,只想著后面的計劃。

    兒媳婦的計劃很好。

    不管扶光日后如何,銀子總歸都是需要的。

    正好,弟弟們也閑置太久了,是時候活動起來了。

    林家沉默了快十年,從岑家可能謀得天下后就慢慢退了下來,一個太子一個秦王已經如日中天,再來一個強盛的妻族,怕是元豐帝的龍椅剛坐穩就要清算林家了。

    如今一大家子人,只有父親有個承恩公的爵位,竟是一個實權的都沒有。

    此刻皇帝的愧疚最盛,兩個兒子又遲遲不肯歸京,正是林家下場的好時機,先把女子買誥命的事提了,讓他得些好處,剩下的小打小鬧胭脂水粉錢,他應該就不好意思再要了。

    外面的絮叨聲終于停了,拍門的動靜也沒了,林寒秋探頭看了一眼,門窗上的軟影紗外也沒有人駐留的身影。

    走了。

    肯定還把孩子們的畫像給順走了。

    若非為了增添他此刻的愧疚和讓他這個極端不稱職的祖父對孩子們有點印象,若愧疚能分薄一些到孩子們身上就更好了。

    帝王的愧疚說輕也輕,說重也重,端看你怎么用。

    就給他看一天,明兒就奪回來!

    元豐帝一臉凝重地回了乾清宮,揮手屏退了所有人,沉默坐在案前半晌,才緩緩打開了先前只瞟了一眼甚至都沒看太清就下意識順走的畫卷。

    這是兩個孩子將將滿二十天時,身上的紅色已經褪去后著人畫的。

    那會兒還不是太胖,蓮藕似的小胳膊還沒養出來。

    有些瘦啊,雙胎確實是不好養的。

    這事元豐帝看到兩個孩子畫像時的第一個反應。

    兩個孩子都很像岑扶光,尤其是姐姐,幾乎和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元豐帝只看一眼就想到了小時候的岑扶光。

    那時就覺得這小子生得男生女相,這般容貌該是女兒才是,偏偏是個男兒。

    當初那個小小的孩童,現在已經有了子嗣了,生了一個特別像他的女兒,圓了朕當時看到他那張臉時的遺憾。

    想到岑扶光,想到父子間從來言說但越來越深的隔閡。

    元豐帝眼眶漸紅。

    沉默了好久好久后,元豐帝終于出聲,“來人。”

    ——

    摳門的皇上居然打開私庫,整理了一堆東西讓人往南邊送去了。

    怎么說呢,昨兒襄王府的那一遭,秦王已有兩個孩子的事是徹底瞞不住了,更有那消息靈通的都知道了,孩子的生母是江鏖那個和離歸家的孫女。

    所有人都是一腦門的疑惑,包括江鏖的好友趙至卿都是一頭霧水。

    這兩人是怎么攪合到一起去的?

    江鏖那個滾刀肉可是皇上心腹,任何皇子他都不靠近,只忠皇上絕不站隊任何皇子,怎么她的孫女就悄無聲息的把秦王妃的位置給拿下了,還孩子都生了?

    什么?你說還沒大婚,現在江家姑娘的身份說難聽點就是外室,兩個孩子是皇子孫皇長孫女,可也還是外室子。

    這個想法也就完全沒有任何政治思維的平頭百姓會這般想了。

    哪怕是平日只拘于內宅的夫人們也不會這般想。

    江鏖的孫女怎會是外室女呢,他不會允許的。

    皇上也不會這樣打他的臉,畢竟他的戰績是實實在在擺在那的,他對大齊的貢獻明明白白擺在那呢,最主要的,如今西南依舊需要他。

    國之重臣,就算皇上真的惱了江鏖,面上也得好好對他,至少目前來說是這樣的。

    不過確實是二嫁,又未婚生子。

    側妃?

    反正就秦王正妃和側妃這兩個位置,對半開吧,看皇上如何說,或者說,看秦王的心意如何,總歸不可能一直這樣無名無分的,總有大婚的那一天。

    皇上開了內庫送禮賀喜,其他人也都是如此,秦王不在京城,禮也是要送的,親近的,就直接跟著皇上的人手往杭州送,面子功夫的,全都送去了京中的秦王府。

    送完賀禮的各家都在等皇上的態度。

    是正妃還是側妃,你給個準話啊,還有,什么時候大婚?秦王何時歸京?

    從前秦王不肯大婚,他的性情又陰晴不定,說翻臉就翻臉,就算有心攀附的人家都不好意思登門,現在不一樣了,有孩子了,要繼續納人了吧?

    這江家姑娘接下來是正妃還是側妃,決定了他們家是嫡女還是嫡次女又或是庶女,正妃側妃妾室,那是三個完全不同的需求,確定好需求才好按需準備呀。

    就等皇上的準話了。

    誰料皇上開了庫房送了東西后又徹底沒動靜了,又過了幾日,忽然下了一道封江家姑娘為郡主的圣旨,宣旨太監們敲鑼打鼓往杭州去了。

    大臣們:?

    突然封郡主的具體原因可以稍后再打聽,但有心和秦王結親的人家心里明白了,這道圣旨一出,江家姑娘必然是秦王正妃無疑了。

    妥了,那這側妃之位必須花落自家!

    這兒媳婦還真是個金財神,看看,這閩越的銀子雖然還沒到盈利的時候,但已經走上了正途,最遲半年,這銀子就可以嘩嘩回流了。

    但現在人家又送來了個金點子,還是可以馬上見到錢的那種。

    元豐帝很高興。

    一切愿意為了國庫斂財的人才他都高興!

    他高興,寫圣旨的時候也高興。

    好幾天了,終于有了一樁喜事,又興致勃勃的招了戶部的人來,好好商議一番就要把女子買誥命的事落實,反正和男子的捐官同理,都是虛的,對江山社稷沒有任何影響,但落進國庫的銀子都是真的!

    心情甚好的元豐帝和戶部的大臣們熱情商討,巴不得快點落實。

    只是心中總有一抹隱隱不安,又不知不安在哪。

    而到了晚間,又看到小太監連滾帶爬一臉悲切進來時,元豐帝竟然有種大石終于落地的實感,“什么事,說罷。”

    “剛才太醫來報,三皇子的藥有問題。”

    “對傷勢沒有任何影響,但對日后的子嗣有妨礙,太醫明言,三皇子若想要子嗣,至少要等五年。”

    元豐帝:……

    半點意外都沒有。

    這幾天事情太多,光是處理擼掉劉問仙宰相一職的事就耗去了自己所有心神,完全忘了老二不僅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還是個一旦報復就會添數倍還回去的人。

    雖然自己認為老三的一雙腿已經可以完全抵消李氏做出的惡事,但老二顯然不會這般想。

    五年啊……

    行吧,是老二的作風沒錯了。

    元豐帝沒有任何意外,沉默良久后,也沒有給出回應,只點頭示意自己知曉了,就擺手讓小太監退了下去。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草莓精品国产=av片国产|91影视在线|76少妇国内精品视频|中文字幕人妻丝袜美腿乱|国产日韩欧美视频免费看|国产精品久久无码一区 | 扒开双腿吃奶呻吟做受视频|日本视频在线观看一区二区三区|国产欧美日韩精品在线一区|国产精品色婷婷亚洲综合看|午夜专区|亚洲人成人毛片无遮挡 | 蜜臀影视|91亚洲精选|激情在线小说图片视频区|日韩操女人|国产激情=av一区二区三区|国产欧美www.xj在线观看 | 1级黄色毛片|福利久久久|欧美又爽又大又黄=a片|国产精品拍自在线|中文字幕在线观看亚洲|国产日韩视频在线 | 久久久91视频|99三级|水蜜桃视频在线免费观看|黄色国产网站在线观看|含羞草家庭影院|久久久欧美国产精品人妻噜噜 | 中国女人FREEXXXXXXX|一色一伦一区二区三区的区别|亚洲αⅴ无码乱码在线观看性色|怡春院综合|精品人妻无码一区二区三区百度|国产精品wwwwww | #NAME?|日韩三区在线观看|三级一区|绝顶潮喷绝叫在线观看|粉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国产成人=aV无码永久免费一线天 | 在线一区二区日韩|99只有精品|国产成人羞羞视频在线|www.成人网.com|久久在视频|日韩免费v=a | 国产精品爽爽=aV在线观看|国产蝌蚪视频在线观看|超碰伊人|国产二区不卡|亚洲高清欧美日韩一区二区三区|无码成人中文字幕不卡 | 亚洲精品一二三|一本色道久久综合狠狠躁邻居|国产精品乱码一二三区的特点|国产粉嫩高中无套进入|亚洲欧美日韩愉拍自拍|2017男人天堂手机在线 | 一本到亚洲网|99久久精品国产欧美主题曲|973理论片235影院|国产一区二区高清在线|亚州国产视频|国产精品一卡二卡三卡 | 亚洲免费福利|亚洲性夜夜时|亚洲第二页|日本羞羞视频在线观看|私人影院在线|热久久99热 | 艳魔大战4春荡女淫|97超碰免费观看|台湾佬成人网|亚洲性爱视频|无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视频|国产污视频在线播放 | 欧美18一19sex性护士浴室|久久99精品久久久久久HB亚瑟|亚洲成在人线免费|超碰五月|久久精品无码一区二区三区不卡|男女拍拍拍拍免费视频 | 婷婷综合缴情亚洲狠狠|日日夜夜操视频|三级在线中文字幕|日本精品免费在线观看|日产国产亚洲精品系列|国产高欧美性情一线在线 | 二区=av|ww交换夫妇xxxxcom|无码中文=av有码中文=av|日本高清无打码|久久青青操|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久 | 亚洲另类在线视频|6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久久|欧美黄色=av|日本高清视频网址|草草网站影院白丝内射|成人免费=a级毛片无码片 HD性丰满白嫩白嫩少妇=aV|免费成人黄色大片|久久精品中文字幕|久久无码国产专区精品|欧美=a∨|91精品一久久香蕉国产线看观看软件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悠悠色=av|成人免费视频看看|久久国产精品-国产精品|男人J进女人J啪啪无遮挡|成人片黄网站=a毛片免费|久久精品91视频 | 国产=av熟女一区二三区灾密臀|黄色片在线播放|欧美人与牲口杂交视频在线|偷偷操任你操|69式视频免费观看|久久综合狠狠色综合伊人 | #NAME?|欧美暖暖视频|91国内在线|毛多水多www偷窥小便|人妻无码人妻有码中文字幕|少妇人妻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 男人视频在线观看|青青青草国产|国产成=a人亚洲精v品无码性色|91深夜|国产chinese精品露脸|日日日日做夜夜夜夜做无码 | pron麻豆|66lu国产在线观看|久久WWW免费人成一看片|亚洲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久久|国语高潮无遮挡无码免费看|成人在线观看18 | 91久久青草|欧洲黄色毛片|伊人高清视频|久热综合|九久久久|视频色黄色毛片 | 91成人毛片|#NAME?|亚洲视频1区2区3区4区|国产思思99re99在线观看|激情春色|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在线观看 | 亚洲精品视频网址|新91网|国产乱人伦偷精品视频色欲|猫咪=av官网|可以免费看的毛片|91国产视频在线 | 欧美区二区三区|大美女一区二区三区|午夜国产精品影院在线观看|日本丰满人妻久久久久久久|99视频精选|丰满人妻熟妇乱又伦精品劲 | 国产精品爽爽=aV在线观看|国产蝌蚪视频在线观看|超碰伊人|国产二区不卡|亚洲高清欧美日韩一区二区三区|无码成人中文字幕不卡 | 白浆视频在线观看|亚洲国产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一二三四在线观看免费高清视频|国产又黄又爽又刺激的免费网址|免费观看成人毛片=a片入口少|美女亚洲网 | 性生大片免费观看668|亚洲成人=av影片|毛片大全真人在线|国产老女人高潮大全|中文字幕丰满|一本久久久久 | 黄网免费看|成人毛片观看|人妻精品久久无码专区涩涩|一个人在线观看www高清视频|草裙社区精品视频三区|亚洲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金桔影视 | 成在人线无码=aⅴ免费视频|毛片免费观看天天干天天爽|天天摸天天做天天爽水多|在线观看日本www|奇领6080奇领影院奇领yy6080在线观看|黄色片观看 | 艳魔大战4春荡女淫|97超碰免费观看|台湾佬成人网|亚洲性爱视频|无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视频|国产污视频在线播放 | 国产v=a无码高清|亚州=av免费|免费的网站www|国内外成人免费在线视频|日韩精品影院|一本无码=aV中文出轨人妻 | 99久久无码一区人妻|亚洲第一欧美|欧美一级欧美一级高清|99热这里只有精品9|欧美成人=a猛片在线观看|国产日产欧产美韩系列麻豆 | 夜夜躁狠狠躁夜躁2021|欧洲成人在线观看|中国少妇饥渴XXXXX|人妻巨大乳挤奶水HD免费看|视频二区在线播放|九九热精品在线视频 | 亚洲人片在线观看天堂无码|国产肥白大熟妇bbbb|天堂а在线地址8最新版|精品精品99|波多野结衣激情XXⅩXXX|国产伦精品免编号公布 | 日日噜噜夜夜狠狠扒开双腿|欧美人成在线观看|美丽的姑娘免费观看在线播放|欧美性猛交xxxx乱大交密桃|亚洲精品国产字幕久久麻豆|日本裸交xx╳╳137大胆 | 中文字幕免费中文|青青草免费在线视频观看|91探花系列在线播放|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免|18禁真人抽搐一进一出在线|日本三级韩国三级人妻 | 嗯嗯嗯在线观看|亚洲国产欧美日本视频|国产成人综合色就色综合|国产精品自拍500|国产精品91一区二区三区|免费黄色成人 | 狼人影院在线观看|成人免费观看视频大全|四虎成人精品永久免费=av|1区2区3区视频|有码在线播放|人妻被粗大猛进猛出国产 | 搡的我好爽视频免费观看野战|一级黄色国产视频|日本理伦片午夜理伦片|北条麻妃国产九九九精品小说|亚洲97色|亚洲人成伊人成综合无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