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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1 章 這些足以確定他的結果!

    柔軟溫熱的觸感壓在唇上, 這個始料未及的吻突如其來,秦游一頓,直到更濕熱的氣息鉆進唇縫, 他終于回神。

    看著嚴庭深閉斂的眼瞼, 秦游抬手的動作又一次停頓,隨即扣在嚴庭深后頸——

    嚴庭深卻在這時微微往后。

    他睜眼看向秦游,忽然抬手, 摘了秦游鼻梁上的眼鏡。

    秦游按在嚴庭深頸后的手還沒松開,第二個吻又落了下來。

    他又頓住, 手上稍稍用力, 沒能拉開距離, 唯獨不夠清晰的聲音, 從緊緊相貼的唇瓣中傳出來。

    “先松手。把話說清楚!

    話音落下, 再過良久, 唇齒堪堪分離。

    但兩道呼吸不復平緩, 仍在似乎漸漸燥熱的狹小空間里糾纏。

    嚴庭深看著秦游, 嗓音正沙啞:“我的話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秦游正要起身。

    嚴庭深按住了他:“你想說清楚, 就在這里說清楚!

    秦游面不改色:“那你先坐下!

    嚴庭深只看著他, 一言不發。

    秦游頓了頓:“這里不方便。”

    嚴庭深的視線一錯不錯:“如果你想走, 大可以推開我。”

    聞言,秦游略有沉默。

    還是第一次,以這樣的姿勢被困住。

    這種不由自主的滋味, 他并不習慣。

    但把人推開?

    他看著眼前這雙熟悉的眼睛。

    這雙眼睛的主人,從不受沖動支配。

    今天的這席話,就像他聽到的。

    ‘這幾天,我也考慮過——’

    嚴庭深三思后做出的決定,回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秦游斂眸, 握在嚴庭深頸后的指腹在思慮間慣性摩挲,撫過掌下柔軟的發際線,抬眼再對上嚴庭深的眼神,他指下倏地停住。

    嚴庭深和他對視。

    秦游正要收手,轉而又落在嚴庭深肩上。

    見嚴庭深不打算坐在一旁,他索性把人按在腿上坐下,好過繼續動彈不得。

    嚴庭深還沒坐穩,看他一眼,心跳已經亂了節奏:“既然你不想走,那么告訴我,你的答案是什么?”

    秦游正要開口,聞言,又止住話音。

    系統憋了半天,再也憋不出了:【宿主,答應他呀!主角都主動示愛了,你還等什么,答應他,你的任務基本就可以宣告成功了!】

    秦游眉頭微動。

    為了任務,答應主角的示愛。

    這樣功利的理由,他不會去做,嚴庭深也不會接受。

    “告訴我。”

    咫尺的距離,嚴庭深看見他的欲言又止,“秦游,你喜歡我嗎?”

    秦游有極難得的遲疑。

    他沒看嚴庭深,眉間刻有淡淡的痕跡:“我不喜歡男人!

    “不喜歡男人?”

    嚴庭深沉眸抬手,扶在秦游側臉,轉回他的視線,“秦游,別忘了,從一開始,是你先招惹我的!

    “那是——”

    秦游沒再移開目光,他用簡單的兩個字概括,“誤會。”

    嚴庭深眼底卻驟然微冷:“怎么,事到如今,你又打算喜歡裴笙?”

    “說什么傻話?”

    秦游無奈,“與他無關。”

    嚴庭深沉沉看他:“那你說清楚,和誰有關?”

    “和任何人都無關!

    秦游道,“是我的個人原因!

    嚴庭深看著他,忽地,唇邊溢出一聲短促的輕笑:“你不喜歡男人?”

    聽到笑聲,再聽嚴庭深的語氣,秦游直覺不妙,正要再開口,眼前的臉已經靠近。

    又一個突如其來的吻,帶著和剛才大不相同的情緒,狠狠壓了上來。

    秦游猝不及防,搭在嚴庭深腰后的手一緊。

    他還沒動作,城關失守,池魚也被殃及——

    嚴庭深扯下秦游的領帶,吻過他下顎,吻過頸側,解開他襯衫的紐扣——

    秦游按住他的手,抽空往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別亂來!

    “亂來?”

    嚴庭深沉聲道,“這是你曾經做過的事,你忘得干干凈凈,現在我幫你全部記起來。”

    話落,他拉出秦游后腰的襯衫,借坐在秦游腿上的居高臨下,傾身壓制秦游阻止的動作。

    悄然微暖的手肆意游走,秦游幾次起身,又被吻在唇上。

    淺嘗輒止的親吻幾度加深,他按住嚴庭深的手,卻按不下逐漸滾燙灼熱的氣息。

    驀地。

    他陡然停住,終于翻身把人換到身下,強按住嚴庭深所有動作。

    嚴庭深沒有掙脫,反回抱住他,卻也忽而一頓。

    秦游轉眼,正和他拉開距離,腰后一緊。

    四肢糾纏。

    微重起伏的胸膛親密無間。

    嚴庭深垂眸往下掃過,又抬眼看他。

    “不喜歡男人?”

    秦游保持沉默。

    嚴庭深自下而上,看他敞開的領口,看他滾動的喉結,看著他浸出血色的薄唇,又看向他不笑時深透冷峻的雙眼。

    只是此時此刻,這雙眼睛也難以淡然。

    嚴庭深躺在沙發,聽著室內難言的安靜。

    但話說出口,木已成舟,他已經不想再等。

    “秦游!

    他說,“我要你親口告訴我準確的結果。”

    秦游也看著嚴庭深。

    沙發上的逼仄距離,他看得清身|下這張臉上的所有神情。

    他看到嚴庭深的緊張,看到嚴庭深的期待,所有不屬于嚴庭深的情緒,在一句話間,都匯聚在嚴庭深眼底。

    他在等他的答案。

    “我確定喜歡的人是你。那么你呢!

    嚴庭深問他,“你確定,不喜歡我嗎?”

    秦游曲肘撐在嚴庭深耳側,始終沒再試著離開。

    聽到這句不會有第三個答案的問題,他的手稍稍收攏,捻動著掌心細軟微癢的頭發。

    是嚴庭深的頭發。

    秦游看著嚴庭深專注、幾乎熾熱的眼神,一時無言以對。

    他知道眼前人想要的答案。

    喜歡。

    這兩個字,除了嚴庭深,他沒對任何人說起過。

    從前是為了任務。

    但今天再說出口,和任務沒有半點關系。

    他也從沒想過,和嚴庭深會發展出朋友以外的關系。

    只是那句話沒有說錯。

    不論如何,從一開始,是他先招惹了嚴庭深。

    “……”

    房間內持續的安靜,不是嚴庭深想要的結果。

    “為什么猶豫?”

    嚴庭深問,“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為什么不親口告訴我?”

    秦游眸光閃動。

    嚴庭深又問:“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是因為嚴家嗎?”

    秦游皺眉。

    他聽出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當初蒼濱那次人為制造的意外,他知道嚴庭深一直記在心上,認為他是受到連累。

    現在舊事重提,自然那也是以為他擔心被□□他的人陷害。

    他們見面之初,嚴庭深也說過類似的話。

    ‘你想幫我,不怕惹禍上身?’

    “算了!

    提起這件事,嚴庭深終于移開視線,不再去看秦游,“今天的話,你可以當我沒說過!

    他主動松開力道,秦游卻沒起身。

    壓在身上的陰影沒有離開,嚴庭深下意識回眼,不想直直望進秦游的眼睛。

    “我和你之間的事,從來都和任何其他人無關!

    嚴庭深抿唇。

    秦游看著他:“我……”

    只說出一個字,話音又中斷。

    嚴庭深聽出秦游語氣里從未有過的游移不定,心間忽地一跳。

    他想壓下加重的呼吸,可一再上涌的莫名焦灼讓他難以平靜。

    他情不自禁,追問出聲:“什么?”

    對上他這樣的眼神。

    秦游突然輕輕笑了,告訴他:“我沒有不喜歡你!

    從前的誤會早已經分明,從前因為誤會做出的所有也早已經越過紅線。

    而今天,從前沒有過的想法被嚴庭深說出口,重新做過從前絕不會做的一切——

    秦游抬手拂去嚴庭深額前散下的一縷頭發。

    對嚴庭深做的一切,他沒有絲毫厭惡,甚至沒去拒絕。

    就像嚴庭深說的,連一句“不喜歡”都在猶豫。這些足以確定他的結果。

    既然如此,又何必自欺欺人。

    嚴庭深心頭猛然一緊。

    他也抬手按在秦游手臂,滑到秦游臂膀,五指一再用力,正要開口。

    “不。”

    嚴庭深微怔,胸膛里稍稍下沉。

    秦游正俯身。

    他重新告訴他。

    “嚴庭深,我喜歡你!

    第 82 章 再亂來,該出事了!

    熟悉的四個字。

    這一次, 卻真真切切是在對他陳述。

    嚴庭深沉眸看著秦游,按在秦游肩臂的手緩緩收緊,在考究的布料留下道道如同心境的縱橫皺褶。

    他盯著秦游的眼睛, 呼吸漸漸深長。

    撲面而來的氣息藕斷絲連, 秦游沉穩有力的心跳也仿佛穿透胸膛。

    同樣的飛雪正敲窗。

    似曾相識的涌動熱意又在醞釀。

    除了秦游身上沒有酒氣。

    這一幕,這樣的場景,和耳邊傳來的聲音, 都是曾發生的過往。

    嚴庭深薄唇輕啟,一貫冷淡的嗓音和緩放輕。

    他緊緊握住秦游的體溫, 低聲確認:“你沒騙我?”

    秦游輕笑, 也低聲道:“我為什么要騙你?”

    嚴庭深卻依舊直直盯著他:“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秦游無奈:“好, 我回答你的問題!

    他伸手探進嚴庭深頸后, 起身時, 把人也從沙發上撈起來。

    嚴庭深只等秦游的后話, 不覺間隨他坐起, 但糾纏不清的身體難以分開, 還是最親密的距離。

    秦游也沒在意, 抬手扶在嚴庭深后腰, 示意他坐穩。

    嚴庭深扣住他的手, 再一次催促:“你在拖延時間!

    秦游又失笑。

    他看向嚴庭深,回復他的確認:“我沒騙你。我說的話,句句屬實!

    嚴庭深看著他臉上的笑意, 手上力道也微松,垂眸看他開合的嘴唇,又看他融進笑意的雙眼:“你說,你不喜歡男人!

    秦游眉峰輕跳:“剛表白就翻舊賬,這不好吧?”

    嚴庭深淡聲說:“這筆賬還很新。”

    秦游輕笑出聲:“喜歡男人, 我也是第一次,沒經驗!

    話間,松散的領帶從一旁滑落,嚴庭深視線往下掃過,無意看到秦游衣領上的紅痕,眸光悄然幽邃。

    他再抬眼,掌下似乎隨意幫秦游整理一同散亂的前襟,語氣如常:“喜歡男人沒有經驗,怎么,和女人假戲真做,你的經驗很豐富?”

    “假戲真做?”

    秦游任由他動作,笑問,“這條罪名又是從哪來的?”

    聞言,嚴庭深忽地停住。

    他按在秦游鎖骨,傾身靠近,點漆如墨的丹鳳眼終于微沉:“我進來之前,你和劉小姐在做什么?”

    秦游順勢倚在沙發,略一回想:“劉小姐?她在幫我——”

    話說到這,他記起嚴庭深進門之初,第一次流于表面的異樣,往下掃過一眼,眼底已經了然。

    嚴庭深正追問:“幫你什么?”

    秦游噙笑反問:“你以為她在幫我什么?”

    嚴庭深看著眼前這雙毫無回避的含笑眼睛,心間微澀,抿唇移開了視線:“不論她在幫你什么,這是最后一次!

    在此之前,他和秦游只是朋友關系,他當然沒資格要求秦游潔身自好。

    “還有!

    嚴庭深又轉回目光,和秦游對視,換了話題,“事已至此,你答應秦老婚后生子,該怎么解決?”

    秦游笑說:“問題一個一個來!

    嚴庭深說:“還有什么問題?”

    秦游道:“當然是我和劉小姐的問題。”

    嚴庭深微蹙起眉,胸膛里的悶漲不適油然翻騰。

    秦游的過往他沒資格計較,也不打算再聽到這個名字:“你和她——”

    “我和她什么都沒發生過!

    秦游打斷了他,“至于這個口紅印,是化妝師意外摔了口紅,掉在我身上,加上時間緊迫,劉小姐想幫我擦干凈,僅此而已。東西還在地上,你如果不信,可以請她們進來解釋清楚!

    嚴庭深頓住。

    他隨著秦游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地面的確有一支打開的口紅。

    秦游微坐起身,就近看向嚴庭深看似冷靜的臉,笑問:“你究竟以為我和她在做什么,這么生氣?”

    良久,嚴庭深才道:“我沒生氣!

    秦游唇邊笑意更濃:“你突然把話挑明,也是因為這個?”

    又是良久,嚴庭深避開他的眼神:“不是。”

    秦游偏過臉,找回他的視線:“我的話,我確定句句屬實,你的呢?”

    嚴庭深也轉臉,卻不期然蹭在秦游的嘴唇。

    秦游微頓,正要往后。

    嚴庭深看他一眼,按在他鎖骨的手往上推在他肩頸,傾身又吻過來。

    秦游的手抬到半空,看到嚴庭深閉起的眼,轉而輕輕落在他腦后。

    直到溫熱的手牽起似有若無的麻癢,從肩頸往下流連,秦游睜眼。

    他又看了門口一眼,按住嚴庭深的手,輕咳一聲:“別鬧。再亂來,該出事了!

    嚴庭深也睜開雙眼。

    從來冷若冰霜的冷漠眸光早已融解,他動作沒停,看著秦游,語氣儼然平淡:“出什么事?”

    “……”忽地,秦游攬在嚴庭深腰后的手冷不丁收緊,呼吸微重一瞬,稍用力把人按進懷里,聲音微沉微啞,“你確定要跟我裝傻?這里隨時會有人進來!

    滾燙的氣息驟然拉近,從側臉噴灑進衣領,嚴庭深頓了頓:“你在擔心什么?”

    耳邊,倏然傳來一聲輕笑。

    嚴庭深還沒轉臉,眼前一花,后背已經摔進柔軟的坐墊。

    秦游欺身壓下,低頭看他:“這么說,你不擔心?”

    感覺到腿間被不容抗拒的力道頂開,嚴庭深脊背僵硬。

    秦游抬手抓住他剎那間無所適從的手,笑著吻過他微抿的唇,語氣也不容置疑:“既然如此,你惹出的事,你來解決。”

    嚴庭深的呼吸也漸漸粗重。

    休息室內。

    短暫停歇的灼熱溫度狂卷回籠。

    —

    宴會廳。

    小休息室。

    “快開宴了,庭深怎么還沒回來?”

    齊晏看表,又看裴笙,“他不會真去搶人了吧?”

    “……”裴笙的聲音也不夠堅定,“應該不會!

    齊晏摸了摸鼻子。

    以他們對嚴庭深的了解,對方絕對做不出這么驚世駭俗的舉動,畢竟不夠體面。

    可按他們的了解,首先,嚴庭深就不會愛上秦游。

    何況庭深剛才走的時候,神色語氣都不太對,又這么一去不回,他很難不多想。

    齊晏又看向裴笙:“要不要去找找?”

    裴笙想了想,起身說:“走吧!

    秦游的訂婚宴,他和齊晏都看得出,庭深嘴上不說,其實根本不可能不在意,否則也不會來參加,更不會因為秦老的一段話,就去找秦游。

    他同樣認為庭深不會做出在訂婚宴上搶人的行為,這樣沖動、這樣不計后果,這不是庭深的性格。

    他只是擔心,秦老的話改變了庭深的態度,這一去,應該是找秦游質問,兩個人在這個時候加深矛盾,很容易造成更嚴重的裂痕。

    兩人出門,問過工作人員,一起去了秦游所在的休息室。

    到了門口,遠遠看到房門緊閉,齊晏說:“這間休息室,秦游和劉望舒共用,那現在劉望舒應該也在吧?”

    裴笙說:“應該在!

    “那就沒事了!

    齊晏腳下也慢了下來,“你聽,里面這么安靜,肯定沒出事!

    裴笙還沒說話,往前再走幾步,忽然看到一旁走廊——

    崔凌并劉望舒和一個陌生的女人,正站在路邊,誰也沒說話。

    陌生的女人面露忐忑。

    劉望舒揪著禮服上的流蘇,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崔凌,看表,看手機,按著耳麥,臉上是肉眼可見的著急。

    一眼看到走來的齊晏和裴笙,他忙走上前:“齊總,裴助,你們來了。”

    齊晏問他:“里面什么情況?”

    “……”崔凌對此也是茫然不知,“嚴總進去后,還沒出來!

    齊晏和裴笙對視一眼,又看向絲毫沒有反應的劉望舒。

    崔凌急得有點上火,忍不住對兩人暗示:“時間馬上到了,齊總,您看……”

    二世祖他惹不起。

    嚴庭深他還是惹不起。

    眼前這兩位是嚴庭深的朋友,總比他惹得起。

    但齊晏退了一步,打個哈哈:“庭深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秦總聊吧,我不好去打擾。”

    開玩笑。

    去打擾暴|君的好事,他又不是腦子進水。

    崔凌:“……”

    這種時候。

    這兩個被強行拆散的怨偶。

    怨偶獨處一室,還待了這么久。

    那會是什么重要的事?

    還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崔凌不敢深想。

    更不敢深想,宴會馬上開始,新人卻遲遲不去,董事長知道這件事,他該怎么解釋——

    “齊晏,裴笙?你們也在?”

    聽到這個聲音,崔凌僵在原地,沒敢回頭。

    被點名的齊晏和裴笙卻只能回頭問好。

    “秦老。”

    秦恒鐘看向兩人,又看了一眼慢半拍的崔凌,轉臉再看到一旁的劉望舒,眉頭終于皺起來:“望舒?你怎么在外面?”

    劉望舒張了張嘴,攥著手里的流蘇,避重就輕地說:“秦老,我的妝也是剛化好。”

    “……”齊晏看向這位劉小姐。

    綠帽子上頭,竟然還為秦游隱瞞。

    不愧是和秦家聯姻的女人,果然非同一般。

    秦恒鐘說:“都準備好了,秦游呢?”

    崔凌硬著頭皮說:“小秦總,他——”

    劉望舒接口:“秦總衣領臟了,需要換一套衣服!

    “……”齊晏又看她一眼,不由佩服。

    理由找得好。

    這么一來,出來的時候衣服換了一套,也有說法。

    一旁,裴笙也復雜地看向劉望舒。

    “怎么還叫秦總?”

    秦恒鐘不疑有他,“馬上訂了婚,就是一家人了,不要這么見外!

    劉望舒低下頭,沒有說什么。

    這個婚約,秦總提前跟她說得很清楚,她只是一個扮演訂婚對象的演員,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是真的和秦總訂婚,和秦總當然也不是一家人。

    崔凌則是長松了一口氣,正要借口送秦恒鐘離開,就見董事長轉身走向休息室。

    “董事長!”

    “秦老!”

    秦恒鐘腳步一停,回頭看向身后神色各異的幾張臉。

    崔凌整理好表情,沒再表現出異樣:“董事長,小秦總正在換衣服,等他換好,我會立刻請他到場!

    秦恒鐘說:“一套衣服,還要換多久?”

    他說著,視線掃過所有人,再一次轉身。

    劉望舒往前一步,想了想,又和化妝師留在原地。

    崔凌想阻攔,一時又找不到任何借口,心里滿懷忐忑。

    見狀,齊晏和裴笙也只能跟在秦恒鐘身后,準備隨時應對該有的、不該有的場面。

    秦恒鐘當先走到門前,臉色已經不是來時的平靜。

    他還沒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這群人的表現這么奇怪,足以證明里面一定有什么不想讓他看到的事在發生。又或者,干脆是某個人。

    秦恒鐘沉著臉按在門把手,然而片刻,還是抬手,敲響兩聲。

    “秦游,你的衣服換完了嗎?”

    話音落下,他才打開房門。

    門內。

    秦游背對門口,和嚴庭深面對面站在沙發前。

    只看場景,平平無奇。

    齊晏越過秦恒鐘肩膀,也看過去。

    秦游衣領散開,連領帶都解了下來。

    再看兩人背后的沙發上,兩件外套隨意扔在椅背。

    嚴庭深被秦游擋在身后,但也看得出身上的襯衫帶著褶皺,不復筆挺。

    他正幫秦游打領帶,聽到動靜,轉眼看過來,按了按秦游肩膀,語氣淡淡:“秦老。”

    崔凌已經沉默著轉身回避。

    秦游先接過嚴庭深遞來的外套,搭在小臂,才轉身看向門口:“你們怎么來了?”

    秦恒鐘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這種情形,他還有什么不明白?

    然而忍耐再三,他沒有發火,轉而對秦游說:“客人都到了,訂婚宴馬上開場,秦游,換一套衣服,你該出發了。”

    說完,他又看嚴庭深,“嚴總,今天是秦游和望舒訂下婚約的日子,有什么話,我們可以明天再談。”

    聞言,嚴庭深神情未動,看向秦游。

    秦恒鐘卻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

    下一秒,他就聽到秦游的聲音。

    “今天的婚約——”

    秦游看向秦恒鐘,隨手牽過嚴庭深的手。

    他的話擲地有聲:“取消吧!

    第 83 章 你們剛才難道沒做完嗎?……

    取消婚約?

    秦恒鐘臉上隱隱有了怒容。

    他看向兩人交握的手, 看到秦游毫無緩和余地的平靜神情,一股氣怒交加的窒塞陡然郁結心頭。

    “你們……”秦恒鐘抬手捂胸,粗喘兩聲, “你……”

    齊晏嚇了一跳, 連忙上前扶住秦恒鐘的手臂:“秦老?”

    雖然他是第一個建議把秦游搶回來的人。

    可好友真的來搶、甚至一搶就成,他實在有點心虛。

    這可是秦家的訂婚宴。

    幸好這場宴會辦得很低調,只有雙方親人, 否則亂子就大了!

    要是這個時候,秦老再被氣出好歹, 那真的很難收場。

    裴笙也在秦恒鐘另一側, 扶起另一條手臂:“秦老, 您還好嗎?”

    秦恒鐘早在齊晏出聲時就閉上眼睛。

    當著外人的面, 他不想多說什么, 平定心情后, 他又看向秦游:“我要和你單獨談談!

    說完, 他壓下火氣, 又補充一句, “還有庭深, 請你也留下!

    聽到他的稱呼, 裴笙心頭一跳,不由也看向嚴庭深。

    進門時是“嚴總”。

    現在卻是“庭深”。

    放下當下的情形,秦老稱呼上的改變, 最能體現秦老態度的轉化。

    不論秦老心里到底怎么想,至少表面上,他不再敵視庭深,反而試圖包容。

    嚴庭深也眸光微動。

    他對看來的裴笙和齊晏略略頷首,再轉向秦游。

    秦游正開口:“現在不太方便。”

    秦恒鐘皺眉:“哪里不方便?”

    【……】

    系統這時呼了一口氣, 從腦海出現。

    【宿主,我剛才又進小黑屋了,而且這里好多人啊,你們——呀!】

    它還在疑惑,呼出的氣突然又倒吸回來,【宿主,檢測到你和主角都處于勃|起狀態,你們剛才難道沒做完嗎——】

    【……】秦游道,【閉嘴!

    【好的……】

    與此同時。

    崔凌示意助理推著衣架跟緊,走到門口時說:“董事長,劉小姐說小秦總衣領沾了口紅,我讓人送了備用禮服過來!

    秦恒鐘這才看到,秦游衣領上確實有痕跡。

    助理推著衣服進門,又趕緊出來。

    崔凌路過秦恒鐘,低聲說:“我已經送劉小姐回樓上,董事長,宴會廳那邊……”

    秦恒鐘皺著眉,只對秦游說:“我在外面等你。”

    在他離開之前。

    秦游也只對他說了一句話:“婚約的事,我不會改主意。”

    “……”崔凌看著秦恒鐘絕說不上好看的臉色,也看向秦游。

    秦游注意到他的視線,交代一句:“找劉家盡快商量出通知賓客的說辭,但不要提到任何第三個人的名字。”

    崔凌下意識瞄了一眼嚴庭深,低頭應是。

    “等等!

    聽到秦恒鐘的聲音,崔凌腳下一緊。

    秦恒鐘已經看出秦游的一意孤行,再開口時,沒了剛才的怒火,只剩遲暮中無能為力的疲憊:“……讓小詹跟你一起去!

    崔凌松了口氣。

    董事長口中的小詹他當然知道,詹磊,代替康明的董事長首席秘書,最近很受重用。

    讓詹磊和他一起去找劉家商量,說明董事長也不再強求,開始順水推舟,和平取消婚約。沒了火藥味,又有董事長許可,事情解決起來就簡單多了。

    秦恒鐘說完就轉身出了門。

    裴笙和齊晏自然也沒久留。

    房門隨即合起。

    秦游走到衣架前,聽到身后傳來嚴庭深的聲音。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秦游取衣服的手微頓,回眸看向嚴庭深。

    嚴庭深還在原地。

    當理智控制思想,他的觀點一向很冷靜:“取消婚約,會打亂你的計劃,秦老也會對你不滿。這會對你不利!

    【是啊宿主,你現在的能量是零,這次任務就差最后一步了,不完成有點可惜呀!】

    系統也在擔心,【就算主角現在愛上你,可任務不會立刻判定成功,后續還是有劇情要走的,留一點能量,當容錯率也是好的嘛。而且主角說得對,你取消婚約,秦家的人肯定又要針對你了……】

    秦游道:【后續的事,后續再說。】

    主角的感情狀態是任務本質。

    他已經有最簡單的捷徑,沒必要再去自找麻煩。即便這不是他答應嚴庭深的本意。

    不過,提起任務,提起秦家——

    秦游看著嚴庭深。

    同一個房間,同樣的獨處,但出自真心的感情流露,換成此刻深計遠慮的分析——

    他知道嚴庭深出于好意,也知道這段話也是出自真心,為他著想。

    只是,身在秦家,他就永遠脫離不了曾經厭惡的環境,處處虛與委蛇,仿佛又回到那個藏污納垢的名利場。

    “秦游?”

    嚴庭深立刻察覺他眼底的變化,不由往前一步,離他更近,重新牽住他松開的手,“你在想什么?”

    秦游斂眸,又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反問:“你希望我完成婚約?”

    嚴庭深一時無言。

    秦游笑了笑:“不要對我撒謊。你知道,我想聽的是實話!

    嚴庭深薄唇微抿,片刻才道:“我當然不希望你和另一個人訂婚!

    秦游深深看他:“但你勸我考慮清楚。”

    嚴庭深握住秦游的手也微微收緊:“我只是不希望你因為我,勉強做出違心的決定!

    秦游把人拉近一步,輕聲問他:“那你呢,勸我和另一個人訂婚,這個決定,是你的真實想法?”

    不夠冷卻的呼吸又在接近。

    嚴庭深的目光落在秦游含笑的嘴唇,才微微往上,望進秦游的雙眼。

    他很快移開了視線,聲音也在放輕:“我沒有勸你訂婚。我只是勸你考慮清楚!

    秦游笑說:“勸我之前,你考慮得夠清楚嗎?”

    嚴庭深微有沉默。

    人性從來不能承受考驗。

    他不希望秦游有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但更不希望秦游因為他自毀前途。

    他從來考慮得足夠清楚。

    這不是一時意氣,是他和秦游未來的路。

    “你讓我不要勉強,卻在勉強自己!

    秦游看著他,眼底早已褪去回憶過去的淡漠,悄然柔和,“你的話只對了一半。我取消婚約,的確是為了你——”

    嚴庭深和他對視。

    秦游笑著摩挲他也在用力的手背:“但我的決定,從不違心。”

    無聲的寧靜在交匯的目光中流連。

    秦游又笑一聲:“不要多想,好嗎!

    嚴庭深抿唇看他:“嗯!

    秦游才回身拿了兩套衣服:“你也換一套吧!

    換衣服用不了太久。

    秦恒鐘對他和嚴庭深嚴防死守,難保不會再闖進來,還是盡早換上為好。

    嚴庭深抬手接過,和他一起,分別走進一旁的衣帽間。

    衣帽間原本是為準新人準備,之間只有簡單的隔斷。

    秦游走進衣帽間內配備的浴室,聽到隔壁也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蒸騰的霧氣不受阻隔,從隔斷上方迅速融為一體。

    忽地。

    隔壁有嚴庭深的聲音響起。

    “秦游?”

    秦游道:“我在!

    身側的水聲也久久沒有變化。

    秦游心念微動,抬手按在身側輕薄的隔斷。

    暖意似乎隔著間距浸入掌心,心跳似乎也在氤氳的霧色中傳遞。

    不多時,對面又傳來嚴庭深的回復。

    他說:“我知道!

    秦游看著手背,又看了對面一眼,輕輕笑了笑:“我很快出來!

    話落,他沖過澡,出門換了衣服,回到休息室,看到嚴庭深也剛從隔壁出來。

    看見秦游半濕的頭發,嚴庭深頓了頓,又回身拿了吹風機,走到沙發前。

    “坐吧!

    秦游笑說:“不用麻煩了!

    嚴庭深看他一眼,把人按進沙發。

    只是頭發吹到一半,門外又傳來敲門聲。

    “進!

    這次是崔凌推的門。

    進來看到沙發上的場景,他想說什么的嘴閉上了,表情麻木,讓開一步露出身后的秦恒鐘,隨后又退了出去,留下三人單獨談話。

    秦恒鐘也看到兩人的動作,眼皮一跳,到另一側坐下,直等吹風機的噪聲停止,才終于出聲:“婚約可以取消,但你們兩個人的事,今天必須談談!

    秦游道:“董事長想怎么談?”

    秦恒鐘又看向面不改色的嚴庭深。

    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秦游答應訂婚,他送給嚴庭深請柬,原以為嚴庭深會備受打擊,沒想到嚴庭深竟然來參加宴會就算了,還徹底攪黃了秦游的婚事。

    可事情到現在的局面,后悔也是無濟于事,他只能另找辦法。

    秦游堅持解除婚約,已成定局,以秦游的性格,以過去這段時間的了解,他對秦游也已經無計可施。既然如此,他只能從嚴庭深身上下手。

    秦游當初一步都不退讓,還是答應過訂婚;嚴庭深背負得更多,掌握得更多,欲望當然更大,弱點也更明顯。

    “庭深!

    秦恒鐘想了想,直截了當地問,“據我所知,你和秦游在一起,家里還不知道吧?”

    只一句話,嚴庭深聽出他的來意,頷首道:“秦老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

    秦恒鐘也點了點頭:“那請你告訴我,你要怎么處理這件事?”

    說著,他意有所指,“為了你,秦游不惜悔婚,也不惜和我這個親爺爺決裂;他寧愿放下秦氏,不要股份,也堅持只要這份感情。我老了,雖然感動,可更擔心他所托非人,所以還想問一問,庭深,你又為他做過什么呢?”

    聞言,嚴庭深不由轉向秦游,眸光閃動。

    沒錯。

    自始至終,秦游為他做了很多,但他為秦游做的,卻寥寥無幾。

    “我——”

    秦游握住嚴庭深在膝上正收攏的手,代為回答秦恒鐘的問題:“回國后,我初來乍到,只有他,無條件幫我解決了所有麻煩!

    來自秦家的麻煩。

    來自秦氏的麻煩。

    他遇到的麻煩,樁樁件件,不論棘手與否,即便他本人都不在意,嚴庭深都會介入。

    除此之外,還有和嚴庭深相處時的點滴,他在學著投他所好;還有危急時刻,嚴庭深的奮不顧身,全心全意——諸如此類,這些嚴庭深從沒主動提過,但他看在眼里,當然看得出嚴庭深為他做過什么。

    而婚約是為了任務,秦家的親情他避之不及。

    他放下的是從不想接受的秦氏,不要的是從沒打算繼承的股份——

    唯獨嚴庭深。

    他的確真心相待,所以時至今日,換回一顆真心。

    顯然,這筆生意,他和嚴庭深是雙贏。

    嚴庭深反手握住秦游的手。

    聽完秦游的話,他斂眸,正要開口,卻又抬眼和秦游對視,眸光沉定:“不,比起你做的,這些遠遠不夠!

    “……”

    秦恒鐘坐在兩人對面。

    他看過秦游,再看過嚴庭深,看兩人對視間清晰明了的旁若無人,他的臉又黑了一層,忍不住咳了一聲,打斷他們不成體統的眉目傳情。

    第 84 章 牛啊兄弟!

    嚴庭深看向秦恒鐘。

    他沒有回避這個問題, 語氣一如既往,沉著從容:“秦老的擔心,我很理解!

    他不是第一次和秦恒鐘見面。

    但這是第一次, 以秦游戀人的身份面對秦家人。

    面對秦游目前最親近的家人, 他不希望留下的印象一再狼藉。

    至少,這番話秦游會聽到,也會明白, 答應他,絕不會是“所托非人”。

    嚴庭深接著說:“秦游幫過我, 救過我, 為我做過的犧牲, 我也記得很清楚!

    秦游所做的, 除去秦恒鐘口中的那些, 還有很多。

    從初遇的第一天起, 不論原因是什么, 秦游切實救過他, 不止一兩次。

    “這么說, ”

    秦恒鐘冷不防出聲:“你和秦游在一起, 是因為感激他救過你?”

    聞言, 嚴庭深脫口而出:“不。”

    話音沒落,他下意識轉眼看向秦游。

    秦游似有所覺,也轉臉看他。

    對上那雙熟悉含笑的桃花眼, 嚴庭深心弦微緊,卻沒有移開視線:“當然不是!

    迄今為止,他仍然說不清,究竟什么時候對秦游有特別的好感。

    站在今天,再回想, 從見面之初,他對秦游的靠近始終聽之任之。

    他曾試著挖掘秦游的神秘,也曾打算識破秦游的本性,于是順理成章,越陷越深,也許在第一天已經注定。

    但那一定和感激無關分毫。

    感謝的手段有千萬種。

    為此付出感情,他還沒有那么廉價。

    正相反,如果會受傷,他寧愿秦游不去救他。

    聽到秦恒鐘的這句話,他記起的,更多是平常普普通通的相處。

    腦海里閃過的畫面不計其數。

    早已經找不到源頭,也似乎永無止境。

    他記起秦游幫他復健;記起看過的風景;記起在蒼濱滑雪;那些秦游說過的話——

    嚴庭深不由自主,微轉左腕。

    記起這塊手表。

    和手表里,秦游為他摘過的梅花。

    秦游唇邊也牽著笑意:“我知道。”

    “……”

    見兩人的眼睛又分不開,秦恒鐘沉著臉又咳了一聲。

    他意味深長地說:“患難時確實很容易感動,可這樣的感動是一時的,你們還年輕,不懂得激情和感情的區別。”

    嚴庭深才回眼,但握緊秦游的手始終沒有松開一分。

    聽完秦恒鐘的話,他沒再解釋,只淡聲道:“秦老,我是生意人,您應該明白,假使只為一時的激情,并不值得我做出今天的決定。”

    不是據理力爭。

    僅僅一段再普通不過的基礎邏輯。

    秦恒鐘聽了,臉色沒有變好,可也無話可說。

    嚴庭深是生意人。

    他也是生意人,這句話他當然明白。

    和秦游在一起,嚴庭深要面對的不止是他的責問,更有來自嚴家的壓力。

    作為鈞閔的總裁,嚴庭深就算掌有實權,董事會也是不可逾越的一座大山。

    他的那位老戰友,比他的運氣要好得多,可選的接班人,除了嚴庭深,還有幾個。

    雖說嚴庭深已經羽翼豐滿,可把他拉下馬就有上位的可能,這種風險,很多人甘愿嘗試。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在這種前提下,選擇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不是玩玩,是真心實意、私定終身。

    這無疑會讓嚴庭深的處境變得艱難。

    嚴庭深是生意人。

    做這筆生意,他穩賠不賺。

    但權衡利弊,他還是做出這個決定。

    這一句話,足以證明嚴庭深的決心。

    秦恒鐘閉著眼,心里又堵上一聲長嘆。

    從嚴庭深身上下手,他也已經無計可施。

    秦游性子飄忽不定,沒有可利用的把柄。

    嚴庭深看樣子陷得也深,頭腦卻還很清明。

    從感情入手,這兩個人不好離間,他的話毫無作用。

    除非用點手段,把消息透露給嚴家。

    到時候嚴庭深自顧不暇,才有可趁之機。

    可他一把年紀,又是長輩,這種沒有臉面的事,實在拿不出手。

    更何況,事情鬧到這一步,秦游又是這樣的態度,他做得太絕,將來難以轉圜。

    “秦游,你怎么想?”

    秦恒鐘只好拿出最后一個沒多少分量的辦法,“你真的確定和嚴庭深在一起?你在蒼濱出的事,現在水落石出,嫌疑人也已經抓到,那個孟云哲的資料,你應該看到了吧?”

    聽到孟云哲的名字,嚴庭深微坐正。

    “庭深,你父親的私生子,卻對秦游動手,原因不用我多說。”

    秦恒鐘說,“我不贊成你們在一起,其中最大的理由,就是這個。在你身邊,秦游的安全問題,很難得到保障!

    秦游聞言,眸光微動。

    只從這一點,他答應和嚴庭深在一起,的確有違初衷。

    他還沒從秦家脫身,又一只腳踏進了嚴家。

    而相比秦家人的冷血,嚴家的手段更狠辣,從絕對理智的角度,他確實該慎重考慮。

    他想離開,脫離秦氏集團,可以算作和秦家決裂。

    只要他不回來,對一個局外人,秦家的其余人不會在乎,也不會費心去追殺。

    嚴家卻不一定。

    以嚴庭深展露的能力,以□□他人的忌憚,對他勢必會有影響。

    他可以放棄秦氏,嚴庭深卻不可能放棄鈞閔。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嚴庭深愿意陪他遠走高飛,他也不會同意。

    就像嚴庭深說的那句話。

    他不希望嚴庭深因為他,勉強做出違心的決定。

    那么,他是保持本心,還是陪嚴庭深繼續留在這個名利場——

    秦游眼底漸沉。

    和嚴庭深在一起,他沒有后悔。

    但這個決定,出于真心,也有一時沖動。

    獨處的氣氛太好,才讓他竟然忘了考慮現實。

    嚴庭深看著秦游的側臉,心間也壓下一層陰影。

    上一次秦游高燒,他到澤水灣,秦游說過的話言猶在耳。

    秦游不喜歡爾虞我詐,喜歡的是無事一身輕的生活。

    對公司以外層出不窮的狀況,秦游已經厭惡到放棄資產的地步。

    為了他,秦游會徹底改變想法嗎?

    嚴庭深想著,心頭陰影更重。

    以秦游的性格,恐怕絕無可能。

    對面,秦恒鐘卻倍感意外。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報多少希望,畢竟幾次受傷,他都問了安保,每一次都是秦游自己把身死置之度外,去救嚴庭深,蒼濱那一次也不例外。

    按理來說,這個威脅對秦游不值一提才對。

    但他沒放過這個意外之喜:“你們感情深厚,是不是,也該為對方考慮?”

    嚴庭深眉間微蹙。

    秦游的安全問題。

    這也是最值得讓他猶豫的問題。

    一個孟云哲都敢對秦游下手,嚴家的其他人呢?

    即使秦游受傷是因為安保不在身邊,但那一天,那一刻的驚心動魄,他永遠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秦恒鐘又看向秦游:“秦游,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秦游正要開口。

    忽地。

    交握的手狠狠一緊,又緩緩松開。

    秦游轉向嚴庭深。

    這一次,嚴庭深避開他的視線,語氣也不復平淡:“你……”

    “我什么?”

    聽出他聲音里的笑意,嚴庭深才回眸。

    秦游笑說:“我在想,既然不安全,那就先不公開吧。”

    嚴庭深微怔。

    “……”秦恒鐘臉色再次黑沉,“不公開?”

    “談一場戀愛,何必鬧得人仰馬翻。外人知不知道,什么時候知道,也都不重要!

    秦游也握了握嚴庭深的手,告訴他,“重要的是,這是我們的決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嚴庭深眉間心底的陰影輕易被這句話撫平,節奏紛亂的心跳也漸漸安穩。

    他看著秦游的眼睛,原本沒打算再開口,但壓抑已久的話難以克制:“你真的,不后悔?”

    他很少這樣追問。

    秦游知道,他一定看出什么。

    不過,他總是思慮得太周詳,看出的不一定就是事實。

    “嚴總,你也應該明白!

    秦游笑著告訴他,“我也是生意人。”

    聞言,嚴庭深微繃微緊的脊梁悄然松弛。

    秦游挑眉,又笑說:“如果你后悔,倒還來得及。”

    權衡利弊,計較得失,這些也是他曾經做慣的事,已經是本能。

    這個決定也許不夠完美。

    但和嚴庭深在一起,是他本能認為的最優選。

    至于因此帶來的后果——

    秦游看著嚴庭深和緩的眉眼輪廓,笑意不改。

    將來的事,誰都不能左右。

    既然如此,就交給將來煩心吧。

    至少,他很滿意現狀。

    嚴庭深也只說了一句話:“這是我唯一絕不會后悔的事!

    “……”

    對面,秦恒鐘第三次閉上眼睛。

    這樣的場景,他年紀大了,看不動了,幾次打斷效果有限,沒有再做無用功的道理。

    反而越看下去,他這場談話,作用沒有起到一點,反而讓他聽到兩人幾次表明心跡……

    聽不到一個想聽的字,秦恒鐘也不想再聊下去。

    “總之,今天的事收場,你們兩個也收斂一點,可秦游,婚約的事我可以不再計較,你是不是也要做點什么?”

    秦游道:“董事長希望我做什么?”

    “回公司去!

    秦恒鐘說,“履行你總經理的職責。”

    秦游皺眉。

    秦恒鐘已經起身:“上班之前這幾天,你最好認真想想。”

    說著,他對嚴庭深只點了點頭,就起身走向門口。

    剛一開門。

    門外幾雙眼睛看天看地看走廊,全離房門一個箭步的距離,各個裝模作樣。

    看到秦恒鐘,裴笙當先打招呼:“秦老。”

    “董事長。”

    “秦老。”

    秦恒鐘心情不美,沒說什么:“嗯!

    齊晏看著崔凌和詹磊跟在秦恒鐘身后走遠,忙扭身進門。

    看到沙發上安然無恙、毫無異常的兩人,他心里暗暗稱奇。

    直到裴笙也進門,他趁機背著秦游,對嚴庭深豎起了大拇指。

    牛啊兄弟!

    第 85 章 今夜,美妙絕倫。

    訂婚取消, 劉望舒也已經離開,休息室里只剩下四人。

    齊晏的手被裴笙按了下去,摸了摸鼻子。

    裴笙在他身旁站定, 才看向嚴庭深, 欲言又止。

    嚴庭深道:“想說什么!

    裴笙低頭兩秒,再看他和秦游時,還是把話說出了口:“我知道, 這個時候不該說這些影響你們的心情,可事情已經發生, 還是要做好準備。”

    嚴庭深已經聽出他的點到為止。

    齊晏聽著, 臉上的笑容也消散一空, 嘆了口氣:“是啊, 抓到孟云哲那天太不巧了!

    他看向嚴庭深, “你說, 你爸說的話, 是真的威脅, 還是虛張聲勢?”

    嚴庭深淡淡說:“虛張聲勢, 占九成。”

    除了分紅, 嚴立輝名下沒有進賬, 現如今優渥的生活大部分由他支撐。

    想“告發”他和秦游的關系,也要看嚴立輝能拿出幾分勇氣,下定決心切斷經濟來源。

    齊晏也是這個思路。

    那天的嚴立輝, 肯定是動了真火,否則不會撂下狠話。

    可要說動真格的,三天過去了,孟云哲在里面吐得都差不多了,也沒見嚴家那邊有什么動靜。

    只是, 剩下的一成也不能無視。

    說句不好聽的,兔子急了還會咬人,自己的兒子即將被判死刑,嚴立輝不可能會袖手旁觀。

    齊晏想著,還想再提醒嚴庭深,結果抬頭看到對方說完話就看回秦游,似乎在低聲解釋什么。應該是在說遇到孟云哲的事。

    一瞬間,他體會到了電燈泡的存在感。

    算了……

    嚴庭深根本用不著他提醒。

    這里也根本不該有第三個人存在。

    他抬臂撞了撞裴笙,正要一起離開,就見裴笙看著兩人,好像出神的模樣——

    齊晏眼皮一跳。

    壞了。

    這段時間整天想著那兩口子鬧矛盾的事,他差點忘了,裴笙前不久也是這樣,總是庭深和秦游一親近,就顯得魂不守舍。

    該不會……

    齊晏順著裴笙的視線看過去,看過對面如膠似漆的兩口子、看過秦游那張帥得讓他窩火的臉,又看回裴笙。

    他暗吸一口涼氣。

    不會吧?

    難道……

    裴笙也喜歡上秦游了?

    可能察覺身旁的異樣目光,裴笙回過神,看向齊晏。

    齊晏不動聲色地說:“走吧?”

    裴笙點頭。

    不考慮嚴家的問題。

    現在庭深和秦游誤會解除,婚約解除,已經算很圓滿。他和齊晏也沒必要待在這里,妨礙兩人獨處。

    齊晏松了口氣。

    還好。

    裴笙還是理智的。這兩口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那個,庭深,秦游,你們先聊,我們下樓吃個飯!

    秦游循聲看過去。

    齊晏已經擺了擺手,和裴笙一起轉身出門。

    門再次合起。

    嚴庭深看向秦游。

    把遇到孟云哲的場景簡單說明,他追加一句:“放心,嚴家那邊,我會盯緊!

    秦游笑說:“你也放心。除非我再大意,蒼濱的意外不會再發生。”

    嚴庭深握緊他的手:“抱歉,如果不是我,你在秦家至少沒有生命危險。”

    “別多想!

    秦游無奈,換了個話題,“好了不提這些。餓不餓,去吃點東西?”

    嚴庭深從善如流:“好!

    秦游看表。

    天色已經昏暗,沒到飯點,也快了。

    他說:“你想在這吃,還是出去?”

    嚴庭深說:“出去。”

    秦游給項海峰發了消息,隨口問:“想去哪?”

    嚴庭深說:“除了這里,哪里都可以!

    聞言,秦游一頓,轉眼看他。

    嚴庭深眸光黑沉。

    從踏進這里的第一步,周圍就充斥著秦游訂婚的氛圍,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

    這里是秦游訂立婚約的場所。

    不論這份婚約是真是假,這個場所滿是秦游和另一個人的痕跡。

    “好。”

    秦游也看出他眼底的思緒,含笑牽著人起身,“那就先出去再說!

    嚴庭深隨他站起。

    到門外,崔凌已經回來。

    “小秦總。”

    崔凌打著招呼,看到嚴庭深,聲音低了一度,“嚴總。”

    曾幾何時,他還覺得二世祖想和嚴庭深談戀愛,簡直是天方夜譚。

    沒想到這才多久,峰回路轉,變成嚴庭深追到了秦游的訂婚現場。

    婚約會取消。

    這個念頭在看到嚴庭深出現的時候,他其實就有了預感。

    果然也是不出所料。

    對這兩位千回百轉的感情,崔凌無可置喙。

    反正二世祖和誰訂婚都一樣,他只是冰冷的、拿錢辦事的雇傭工人。

    今天的宴會辦不成,他到手的錢也不會少。

    崔凌邊想邊讓開身位。

    有嚴庭深在,取消婚約的細節他也不方便說,還是郵件聯系吧,比較專業。

    秦游路過他,想到什么,對他說:“辛苦了。節后復工,通知人事部,你的獎金再上調五個點!

    崔凌睜大眼睛,下意識看向秦游。

    從這句話,他聽出話里更深的含義:“小秦總,你要回來了?”

    秦游道:“嗯!

    他取消婚約,和嚴庭深在一起,作為交換,自然該答應秦恒鐘的要求,重新擔任總經理。

    畢竟短期內不會離開,沒必要費神勞力,和秦恒鐘硬碰硬。

    就按之前的模式吧。

    一切轉交給崔凌處理,這個位子給他帶來的麻煩也很有限。

    崔凌不禁笑了:“那就好。”

    董事長讓秦游回到總經辦,釋放的信號無疑是正向的。

    秦游道:“這里幫我善后吧。”

    崔凌點頭:“好的!

    “劉小姐那邊!

    秦游想了想,“擬一份合同,把我名下溪源的股份轉給她!

    溪源?

    這家公司是秦氏旗下的娛樂公司之一,說它日進斗金也不為過,算秦游名下穩定收入中的一筆中等進賬,但對劉望舒、甚至對愷強科技來說,都絕對是不菲的天降橫財。

    有這筆錢傍身,劉望舒只要腦子靈光,從此不用顧忌父母的臉色,直接脫離愷強科技,足以過上比以前更自由富足的生活。

    崔凌一驚,還是點頭:“好的!

    秦游再補充幾句細節,才和嚴庭深繼續下樓。

    轉過拐角是,嚴庭深余光看到正目送的崔凌,忽而開口:“你的助理,對你倒很忠心耿耿!

    秦游正看消息,聞言也往走廊看了一樣:“崔凌?”

    話落再看向嚴庭深,笑說,“忠心談不上吧,信得過而已。難道你的助理都朝秦暮楚?”

    嚴庭深不語。

    秦游把人拉近一步,把手機遞給他:“選一家吧,看看想吃什么。”

    消息里是三張套圖,是三家餐廳。

    嚴庭深對吃食沒有太多喜好,正要隨手選一個,聽到耳邊又傳來秦游的聲音。

    “認真選。”

    秦游幫他羅列條件,“第一家餐廳,可以看到雪景;第二家,三百米內有個環境不錯的公園,飯后可以去散散步——”

    聽到這,嚴庭深的動作頓住,看向秦游。

    秦游笑說:“第三家,離劇院很近。”

    嚴庭深聽到心跳聲微亂:“劇院?”

    “你不是想看同作者的其他話劇嗎。”

    秦游道,“這間劇院今天就有場次,是另一部,今夜美妙絕倫!

    嚴庭深看著他:“你還記得?”

    秦游唇邊壓著笑意:“當然記得!

    嚴庭深回眸,先他一步下樓:“是因為我提醒,你才記得。”

    秦游的聲音又從身后傳來。

    “不提醒我也記得,只是沒機會兌現。這個話劇可不是隨時都有演出!

    嚴庭深說:“話劇不是隨時演出,去公園散步呢?”

    秦游失笑。

    他會提起這個話劇,的確因為嚴庭深的那一句。

    ‘你的下次,從來沒兌現過!

    “不用勉強兌現!

    嚴庭深回頭,“也不用這么刻意。我不是逼你做這些!

    秦游也住腳,牽過他的手,才繼續往前:“你覺得我不是自愿?”

    嚴庭深看著他:“如果是自愿,我怎么會等到今天?”

    秦游和他對視,輕笑一聲:“如果不是自愿,怎么會有今天?”

    嚴庭深微頓。

    “本來跟你約的是明天,今天正好空出來,那就從今天開始!

    秦游走向門外,“快選吧。不過別選太久。我們現在時間充裕,下一次,下下次,只要你想,這些可以隨時兌現!

    嚴庭深落后半步,也接著往前。

    聽秦游說完,他看著秦游的側臉,唇邊也有淺淡笑意,漸漸,又回到并肩。

    大廳里,項海峰已經迎過來。

    “秦總,呃,嚴總——”

    他顯然已經聽說婚約取消的消息,看到嚴庭深,聲音也低了下去,“車在外面。”

    以前是地下戀情。

    現在光明正大了,還這么大張旗鼓地光明正大,他可能偷偷摸摸慣了,還有點不自在。

    秦游頷首:“嗯!

    見嚴庭深始終沒有決定,他把手機遞了過去。

    嚴庭深看著三張圖片。

    他和秦游約定的是飯后走一走。

    時間改動,選第二家是順理成章。

    門外。

    雪也停了。

    腳步聲踩進雪里,讓他想起杉韻的那一夜,和秦游走過的那段路。

    夜色里,只有這道寧靜的聲音——

    秦游不由意外:“很難選?”

    只是三家餐廳。

    嚴庭深愿意,大可以分三次都去一趟。飯總要吃的。

    嚴庭深說:“不難!

    他把手機遞還給秦游,“去第三家!

    司機正開車門,回道:“好的!

    秦游和嚴庭深一起上車。

    坐下后,他笑著說:“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家餐廳的味道比較一般。”

    嚴庭深道:“不要緊!

    他對飯菜的味道沒有太多要求。

    秦游給出的這三個選項,也和飯菜的口味無關。

    而他選定這家餐廳,是從秦游口中聽到的那個名字。

    嚴庭深的視線又落在秦游的側臉。

    三選一。

    其實在秦游說出這個名字的當下,他已經有決定。

    ——今夜,美妙絕倫。

    第 86 章 狹窄的包廂里,暗流肆意……

    汽車很快啟動。

    天色剛晚, 路上車燈如梭,路邊還有行人。

    兩側路燈也早已亮起,照亮地面如銀的積雪, 和雪上百態的成雙人影。

    嚴庭深看到車窗外的一對情侶。

    女孩抱著男孩手臂, 路燈照在臉上,兩張打趣嬉笑的面孔神采鮮活,一閃而過。

    光彩的景象迅速遠去, 嚴庭深看著車窗,緩緩看到窗上正看手機的秦游。

    ——今夜發生的一切, 用這部話劇收場, 再合適不過。

    他轉眼, 不由開口:“在看什么?”

    “崔凌發來的消息!

    秦游看他一眼, 索性側身倚在扶手, 作勢把手機放在當中, 問他一句, “退婚的事。想看嗎?”

    嚴庭深也看他一眼, 同樣側身靠近:“嗯!

    秦游道:“沒什么內容, 一些補償細節。畢竟是我毀約在先, 總要給劉家一個交代!

    嚴庭深對這些沒有異議:“嗯!

    秦游把消息翻完, 崔凌最后發來一個表格,里面整理了和劉家商討的內容。

    大概要發給雙方,單獨贈送劉望舒的股份沒有計算在內。

    秦游看完, 回了一句,正要回身,搭在扶手的手背忽地一暖。

    他收手機的動作一頓,垂眼掃過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目光再往上, 手的主人堪堪側過臉,似乎正專心欣賞車窗外的風景。

    嚴庭深看著被雪色照耀的車窗。

    秦游輕笑的輪廓被光雪輝映,正看向他。

    他倏地移開視線,卻只一瞬,下一刻又落了回來。

    “你答應秦老回秦氏——”

    聞言,秦游笑了一聲。

    嚴庭深微頓,視線從車窗收回,轉向秦游的臉:“你笑什么?”

    秦游笑眼看他。

    他轉移注意力的方式,總是同樣的招數。

    談起正事,其余的小事好像就可以不去在意。

    不過——

    秦游沒有點破,只反手握住嚴庭深的手,緩緩十指相扣:“我不笑。你接著說。”

    手掌摩挲。

    體溫互換——

    嚴庭深的手臂稍稍僵硬,聽到秦游開口,他薄唇微抿,小臂也緩緩落在扶手,收緊和秦游交握的右手,抬眼和秦游對視。

    “想牽就牽。”

    話落,秦游傾身往前,輕聲笑說,“以我們的關系,你想對我做什么,都可以!

    嚴庭深眸光深幽,目光掃過他開合的薄唇——

    直到路邊傳來孩子嬉鬧的鞭炮聲,嚴庭深收回視線。

    他凝望秦游的雙眼,唇邊也有弧度在不覺間牽起:“我會的。”

    秦游挑眉。

    嚴庭深握緊他的手,又轉而道:“你不想打理公司的事,如果信得過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我幫你處理!

    秦游想了想:“其實也沒什么要處理的事,有崔凌足夠了!

    “嗯!

    嚴庭深轉向窗外,“我只是提議,具體情況,你做安排!

    見狀,秦游點了點他的手背,示意他把臉轉回來:“這些運轉的小問題交給崔凌,他希望歷練,我們也省時省力,不好嗎?”

    聽到“我們”兩個字,嚴庭深心念微動。

    他回眼看向秦游,只淡淡說:“我沒說不好!

    秦游失笑:“對,你沒說。”

    嚴庭深不置可否。

    “等遇到他解決不了的大麻煩,再交給你!

    秦游接著說,“畢竟鈞閔集團的總裁,不能總把時間浪費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你覺得怎么樣?”

    嚴庭深說:“可以。”

    他又問一句,“康明,你有什么打算?”

    康明的資料他已經看過,在秦老身邊這么多年,從沒有在秦氏擔任要職的經歷。

    這次秦老破例把人調進總經辦,絕不止秦老針對秦游做戲這一個原因。他的背后,不乏推手。

    秦游笑意微斂,點在他手背的指腹往下撫過,才笑說:“不提這個。”

    嚴庭深沉眸,于是不再追問。

    秦游的態度一目了然,他當然看得出來。

    即便回到秦氏,秦游的心意還是沒有改變。

    那天在滑雪場見面,秦游說得很清楚,他不想留下,但要不要走,他沒有確定。到今天,依舊是一樣的結果。

    “看看菜單?”

    秦游點開屏幕,“想吃什么?”

    嚴庭深看了看他。

    秦游有所察覺:“怎么?”

    嚴庭深轉向菜單,選定后,車廂內有片刻的安靜。

    汽車在馬路上平穩疾馳,臨近目的地,雪又在下。

    秦游看著飛雪沿窗滑下:“好在你沒選第二家?礃幼咏裢聿惶m合散步!

    嚴庭深也看過去:“下得不大!

    秦游道:“那就等話劇結束,路邊走走!

    嚴庭深一頓,看他沒有回頭的背影:“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游才回眼看他,笑說:“都是陪你,散步還是回家,都一樣!

    嚴庭深五指微緊。

    正在這時,車停了。

    兩人下車進了餐廳,落座后,經理請示后,很快上了菜。

    秦游嘗過幾道,味道的確差強人意。

    不算差,只是遠不如之前嚴庭深挑過的幾家。

    可惜只有這里離劇場最近,去其他餐廳,大概率會錯過演出開場。

    他擱筷喝水時,問嚴庭深:“怎么樣?”

    嚴庭深看向他:“不錯!

    秦游放水杯的手微停。

    嚴庭深對吃穿用度都不挑剔,但評價標準從來很高,能讓他感覺不錯,已經算很滿意。

    難道這家餐廳正對他的口味?

    嚴庭深看到他的動作,也頓了頓:“你不喜歡?”

    “怎么會!

    秦游道,“你喜歡的話,以后多來幾次。”

    嚴庭深沒有反對:“好。”

    飯后,看演出時間將近,兩人出了餐廳,步行到不遠處的劇院。

    路上有不少和他們有相同目的地的行人。

    奇怪的是,這場演出的觀眾,似乎全是情侶。

    成雙成對的人影結伴走進劇院,看到兩個男人,還紛紛投來隱晦探究的眼神。

    為身后客人引路的侍者擋住了所有的視線:“您好,這邊請!

    秦游和嚴庭深走進另一條通道。

    進了包廂,秦游掃過房間里的陳設。

    這家劇院,算是之前兩家的結合。

    兩側不是隔斷,但觀看演出的沙發是雙人座,兩個矮桌擺在左右,桌面是準備好的精致果盤和茶點。

    看到這張雙人沙發,嚴庭深不知記起什么,腳步也停在門邊。

    侍者正介紹包廂內的一應功能,說完見兩人沒有其他交代,最后提醒了一句:“演出開始后,請兩位見諒,包廂的隔音可能不是特別好……”

    隔音?

    秦游看他一眼。

    侍者臉上是習慣的麻木,尤其面前是兩位男士,他說出提醒更加自然,對上秦游的眼神,才正了正站姿,低下頭低聲又說一遍:“請見諒。有任何需要,請按桌上的服務鈴。”

    說完,他安靜地離開,關上了門。

    秦游沒太在意。

    隔音不是演出的重點。第一次和嚴庭深看話劇,隔斷的隔音更不好。

    他轉身和嚴庭深一起落座。

    比起第一次看演出時的沙發,這一張還算寬敞,然而坐下后,兩人之間的距離卻近在咫尺。

    沒多久,燈光全滅,演出開始。

    但劇情漸漸明了,他看了嚴庭深一眼,舉拳遮在唇前,咳了一聲。

    嚴庭深也沉默著。

    秦游問他:“你之前沒看過這部劇?”

    嚴庭深道:“沒有。”

    秦游沒再看臺上已經脫得清涼的兩位演員,他拿起茶杯,喝過水,又拿起手機,搜索這部話劇的名字。

    看完劇情簡介,他又沉默片刻。

    簡單來說,這是一部關于女性由青澀蛻變為成熟的故事。

    主人公被哄騙后陷入低谷,之后自我放縱,常常發展一夜情,期間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最終幫她脫離現狀。

    今夜美妙絕倫只是相對隱晦的譯名。

    更準確的翻譯,應該是女主角每次一夜情后,對情人說出的那句話,今晚太棒了。

    嚴庭深也拿起了茶杯。

    聽著音效聲中的一夜劇情,秦游看過嚴庭深,又咳一聲,正要開口——

    隔壁的包廂里,突然也傳來和臺上相似的動靜。

    秦游頓住。

    嚴庭深喝水的動作也停下。

    大廳里的情侶都還克制。

    隱秘的包廂里,被這段露骨演出挑逗起的感情卻都不受拘束。

    沒有音效聲遮掩,一切肆無忌憚的情事,在昏暗的環境里無所遁形。

    先是左邊。

    沒多久,右側包廂里也傳來男女的小聲調笑。

    想必這就是工作人員提醒的本意。

    秦游又看一眼臺上。

    論尺度,演出的劇情雖然直白,但演員當然不會做得太過,表演只停留在情感的爆發,重點部分其實都有遮擋。

    不過呈現出的畫面顯得太火熱,觀感太強烈,會引起觀眾的……共鳴,也算正常。

    “身材怎么樣?”

    聽到耳邊的問句,秦游才看向演員本身:“還——”

    一句話只說了一個字,他的話音驀然止住。

    秦游轉向身旁的嚴庭深,正色改口道:“沒注意。”

    嚴庭深沉沉看他。

    秦游壓著唇邊笑意:“是你說喜歡同作者的作品。這個時間,只有這部在演出!

    從劇情簡介看,這部劇的故事重點,是女主角從黑暗步入光明的過程,內核還很勵志。

    但為內核填充的骨肉太奪人眼球,觀眾們給出的評價也大多集中在表面,不太關注作者想表達的深層含義。

    比如左側包廂里的兩位。

    此刻兩人正忘我,已經全然不顧演出,動靜比舞臺的音效更賣力。

    右側包廂的兩位也正在表演后來者追上。

    正前方更是視聽盛宴——

    立體式的補充演示,配合演員忘情傾瀉的激烈欲望,狹窄的包廂里,暗流肆意涌動。

    兀地。

    代表女主角心聲的配樂驟然響起。

    秦游想了想,傾身靠近嚴庭深。

    咫尺距離,嚴庭深第一時間察覺秦游的動作。

    他緩緩按住扶手,感覺到秦游的呼吸在臉側拂過,掌下力道更重。

    “你……”

    秦游到他耳邊,聲音一同響起:“我們走吧!

    話劇是看不成了。

    聽別人的墻角,他更沒興趣。

    話落,似乎聽到嚴庭深的聲音,秦游又問一句:“你說什么?”

    “……”嚴庭深眸光黑沉,看他良久。

    第 87 章 “祝,天長地久,永不分……

    配樂結束, 舞臺上的劇情在轉場。

    包廂里重新安靜下來,不需要靠近交流,秦游也拉開距離, 轉向嚴庭深的臉。

    嚴庭深收回視線:“沒什么!

    表演到了另一位一夜情對象上場, 秦游從沙發上起身,沒再久留。

    嚴庭深看向身前的手,再向上看過秦游的神色, 才抬手握住,隨之起身。

    也許也在中場休息。

    左側包廂終于安靜下來。

    但等兩人走到門前, 秦游正開門, 又聽到語調輕快的談笑, 接著是一聲不重的“砰”響。

    這次離得更近。

    秦游已經拉開房門——

    看到門外兩位雙頰緋紅的男女, 腳步聲停了。

    小巧昏黃的暖燈下, 靠在門邊墻上的情侶正忘情激吻。

    嚴庭深看著兩人, 再看神色毫無變化的秦游。

    秦游沒想到出門會看到這種情景, 隨手把嚴庭深拉近, 攬在他腰間, 把人換到另一側。

    嚴庭深猝不及防, 卻也沒推拒, 無言半晌。

    情侶這才聽到響動。

    他們懵愣地看了過來,像是想不通這個時候怎么會有人和他們一樣離場,而且一起來看劇的還是兩個男人。

    女人先是低聲驚呼, 立刻推開身上的戀人,隨后才看清門內兩人的身影。

    看清走過的兩張臉,她不由抬手捂住了嘴,只露出了目不暇接的眼睛,左右轉動, 看個不停。

    “你還看——”

    秦游沒去注意身后的動靜,和嚴庭深離開劇院,他抬眼看了看空中飛舞的細雪。

    離開暖氣充足的室內,寒冷的氣息迎面撲了上來。

    不再昏暗狹窄的包廂,冰雪的涼意也正撲散曖昧纏綿的熱度。

    嚴庭深也轉眼看向斜對面:“那里有片湖!

    “那還等什么。”

    秦游掃過他沒有松開的手,隨手送進大衣口袋,“走吧。”

    嚴庭深手臂微緊,被帶了一步,才后知后覺,舉步往前。

    他看著被布料掩蓋的口袋,清晰感覺到秦游干燥溫暖的手掌,似乎完全把他包裹。

    秦游看他一眼:“冷嗎?”

    嚴庭深走近一步:“不冷!

    年關已經過去,天氣似乎也逐漸轉暖。

    今天的雪,更不像年前那樣漫天紛飛,風聲也被湖邊的綠植遮擋。

    “就在這吧!

    雪地濕滑,秦游沒陪嚴庭深靠近結冰的湖面,“小心點。”

    嚴庭深說:“嗯。”

    夜色深了,湖邊只剩零星幾道影子,都在遠處。

    地上的淺薄一層積雪沒有清掃,兩人走過,留下兩道并肩緩行的腳印。

    走過長街,穿過長廊。

    看到臺階上的涼亭,秦游挑眉:“坐一會?”

    這里應該是特意建造的觀景臺,寬闊的涼亭被切割了幾個區域,全部面向湖泊。

    嚴庭深沒有異議:“好!

    兩人來到其中一個有遮擋的長椅。

    秦游正要坐,嚴庭深攔住他,掃去椅面的積雪。

    秦游笑說:“這么貼心?”

    嚴庭深轉眼看他:“你的病剛好,身體還很虛弱,不要大意!

    秦游無奈。

    他兩次生病,都是藥物作用下,不得已采取必要手段低溫解熱,和身體無關。不過上一次的事不方便提,他只能默認這個說法。

    雪掃干凈,兩人一起坐下。

    秦游望向不遠處的湖泊、樹林、雪地。

    看著這道風景,他在看過身旁的嚴庭深。

    周圍沒有行人,四處寂靜無聲。

    沒有打擾,沒有煩心事纏身——

    秦游忽而笑了笑。

    忽略他還沒有脫離秦家。

    忽略嚴庭深的身份是鈞閔總裁。

    忽略這些,看來他的運氣還算不錯,找到一個愛人,達成了之前的設想之一。

    除此之外,任務也可以暫時拋諸腦后,重擔少了一個,他也輕松不少。

    很難得,有這樣的空閑。

    嚴庭深問他:“想到什么,這么高興?”

    秦游笑著看回風景:“我在想,上次和你一起看雪,還是在杉韻。”

    嚴庭深也順著秦游的視線看過去,眸光也在柔和。

    沒錯。

    上次看雪,還是在杉韻。

    那一次,秦游還病著,短短看了一場雪,就匆匆離開。

    在那個時候,他和秦游恐怕都不會想到,他們第二次一起看雪,會是現在的關系。

    而這次,不會再有人來打擾。

    燈光下。

    萬籟俱寂。

    不知多久過去,秦游轉眼看到嚴庭深發頂的殘雪,抬手輕拂下去。

    嚴庭深下意識也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回神過來,又松手,轉而把秦游肩頭的薄雪拂落。

    抬頭時看到秦游含笑的眼,嚴庭深動作頓住。

    呼吸間。

    兩道仿佛蒸騰的白霧交織飄散。

    嚴庭深的手久久停在秦游肩上,心跳聲中,習慣寒意的面上有暖流緩緩接近——

    秦游的手滑向嚴庭深腦后,五指插進發間——

    然而在他傾身之前,嚴庭深的手也落在他頸側,薄唇輕啟,拉近最后的距離,吻了過去。

    秦游按在嚴庭深腦后的手輕輕扣緊。

    靜謐的夜色,含混輕微的水聲也變得清晰。

    直到一個不斷加深的吻克制結束,秦游松手往下,拇指擦過嚴庭深下唇,借由上而下的路燈,看到他微紅的耳垂。

    嚴庭深避開他的視線,語氣沒有異常:“你看什么。”

    秦游輕笑,捏了捏他的耳朵,沒有拆穿,只道:“夜里越來越冷,我們該回去了!

    嚴庭深面色如常,聞言起身:“好!

    秦游也站起身。

    這時司機也發來消息詢問,他看了位置,和嚴庭深一起緩步回去。

    來時裹在一起的手,回去的路上也還在同樣的位置。

    項海峰等在車前,遠遠看到連在一起的兩道身影,等兩人走近再看到這一幕,他眼皮微抽,非禮勿視,只在拉開車門時問:“秦總,回澤水灣還是?”

    秦游道:“去蒼苑。”

    項海峰點頭:“好的!

    秦游轉向嚴庭深:“我先送你回去。”

    嚴庭深卻頓了頓。

    聽到秦游的話,他面色不改:“好!

    話落,他上車落座,拿手機發了幾條消息出去。

    秦游看到他的動作:“今天還有文件要處理?”

    嚴庭深下意識反扣早已黑屏的手機,聞言抿唇,轉向窗外:“不重要的事!

    秦游又記起什么:“你之前提過,前兩天也有合同要簽,還沒辦完?”

    嚴庭深又頓了頓:“辦完了!

    見他不詳細談,秦游也沒再追問:“過年還在加班,要注意休息!

    嚴庭深才回眸看他:“嗯!

    汽車在兩人話間啟動,又在閑談間停下。

    秦游下車送嚴庭深進了院子,看到是一個臉生的傭人開門,他沒太在意,一路把人送到樓上,才說:“那我——”

    嚴庭深同時開了口:“你今晚——”

    秦游看著他,笑道:“你先說。”

    嚴庭深再說一遍:“你今晚,在這睡吧。”

    他接著說,“時間不早了,你回程要半個小時!

    秦游抬腕看表,沒有拒絕:“也好。”

    他隨手把衣服手套遞給一旁的傭人,去隔壁房間洗了個澡,出來時,才看到熟悉的管家。

    “秦先生!惫芗倚猩掖,看到秦游,還是站在原地打了聲招呼,“先生正在房間等您。”

    秦游頷首,繼續走向嚴庭深的臥室,進門時余光掃過管家的背影,對嚴庭深說:“他剛趕回來?既然放假了,何必再跑一趟!

    “不是!

    嚴庭深一時沉默,轉而說,“話劇,你還想看嗎?”

    秦游看他一眼,順勢接口:“今夜美妙絕倫?還是免了。”

    “換一部。”

    嚴庭深說,“在家里看!

    秦游笑問:“準備好了?”

    嚴庭深說:“嗯!

    看出秦游不再拒絕,他牽起秦游的手,轉身走向影院,“菲爾德小鎮,可以嗎?”

    秦游道:“劇情呢?”

    嚴庭深言簡意賅:“正常的劇情!

    秦游又笑了笑。

    兩人聊著,走進房間。

    管家也帶著傭人隨后進來。

    他把紅酒打開放在桌上,對兩人解釋:“紅酒驅寒助眠,請慢用。”

    傭人接著放下酒杯和其余用品,調整過片源,和倒完酒的管家一起退了出去。

    門隨之合起。

    秦游和嚴庭深坐在沙發上,打開話劇,燈光緩緩熄滅。

    嚴庭深把酒杯遞給他:“喝一點。驅寒。”

    “驅寒?”

    秦游抬手接過,含笑和他碰杯,“還是慶祝吧!

    慶祝。

    嚴庭深看過秦游噙笑的薄唇,斂眸片刻,再抬眼,語氣卻沒有絲毫隨意。

    他說:“祝,天長地久,永不分離!

    話落,同樣舉杯相碰。

    “砰——”

    秦游微頓。

    他看著碰在一起的兩只酒杯,唇邊笑意緩緩又牽起。

    “好。”

    他重復嚴庭深的祝酒詞,“天長地久,永不分離!

    話音再落下。

    兩人一同一飲而盡。

    第 88 章 纏綿。

    音響里傳來配樂, 秦游放下酒杯,倚在靠背。

    看到身側的嚴庭深,他抬手攬在嚴庭深肩膀, 掌下微重, 又握了握嚴庭深肩頸。

    嚴庭深順勢枕在秦游手臂。

    微燙的掌心貼在頸側,他也抬手,握住秦游的手背。他看了秦游一眼。

    視頻里的演出還在開場。

    秦游的側臉在舞臺燈光中明滅, 早已見慣的輪廓,今天看來, 卻又似乎大不相同。

    表情不同。

    眼神不同。

    笑容, 也格外不同。

    嚴庭深的目光細細描繪這張大不相同的輪廓, 久久移不開視線。

    秦游不必去看, 也察覺身旁的目光, 他抬指蹭了蹭嚴庭深的的下顎, 笑說:“你不是想看劇嗎?”

    話落, 才轉眼和嚴庭深對視, 果然對上那雙眼睛, 他唇邊笑意稍濃, “再不專心, 要錯過開幕了!

    嚴庭深于是看向身前。

    秦游也繼續看過去。

    比起在劇院里看的那場《今夜美妙絕倫》,這部《菲爾德小鎮》的劇情的確很正常;沒身處隔音效果奇差的的包廂,室外也沒有一絲雜音傳進來。

    但這樣難得不受任何打擾的環境, 話劇還沒放過五分之一,秦游肩上一重。

    他轉臉,看到閉眼已經睡著的嚴庭深,眉間微動。

    這么累?

    秦游看著他,正要抽手換個舒服的姿勢, 見他眼瞼滾了滾,也沒再動作,只把人再往懷里攬了攬,稍稍固定。

    嚴庭深前額貼在他頸側,睡得還沉。

    秦游低頭看他一眼,笑了笑,接著看劇。

    直到中場。

    配樂的曲調突然激昂,嚴庭深眉間蹙起,緩緩轉醒。

    睜眼看到秦游的喉結,他不由微頓。

    “醒了?”

    嚴庭深坐正,看向秦游:“我睡了很久?”

    秦游道:“一個小時。”

    嚴庭深抬手捏了捏鼻梁,傾身倒酒。

    秦游隨口問他:“昨晚加班?”

    嚴庭深又是一頓。

    他喝了杯里的酒,又倒了兩杯,遞給秦游:“嗯。睡得不多。”

    秦游對他的工作狂程度早有體會,不疑有他:“再睡一會?”

    嚴庭深聽出他沒有在意,拿酒杯的手微松:“不用?赐臧!

    秦游陪他喝了一杯,暫停話劇:“這個不急,有時間,隨時可以看。現在你該睡了。”

    燈光緩緩亮起。

    秦游把酒杯放下,從沙發上起身。

    嚴庭深也沒再堅持,和秦游一起出門回到臥室。

    秦游停在門口。

    見狀,嚴庭深腳下也停住。

    秦游看過時間:“早點休息,晚——”

    “晚安”兩個字還沒說完,唇上印下一個吻,一觸即分。

    秦游意外,看向嚴庭深。

    嚴庭深沒有退開。

    他看著秦游的眼睛:“晚安!

    話落,他又垂眸看向秦游的嘴唇,再往前一分,落下第二個蜻蜓點過的輕吻,第三個——

    原本淺嘗輒止的觸碰一再落下,晚安吻也不再純粹,漸漸變得燥熱。

    秦游抬手按在嚴庭深腰側。

    下一秒,懸在唇前的下一個吻終于重重落了下來。

    交換的呼吸也正漸漸粗沉。

    氣息中還有淡淡紅酒的味道。

    嚴庭深按在秦游肩膀,把人從門外推進門邊,壓在門框。

    “砰——”

    捧著衣服的管家渾身一抖,轉身就走。

    聽到腳步聲,秦游捏了捏嚴庭深后頸,正要起身,壓在身前的重量卻沒有絲毫放松。

    良久,一吻結束,嚴庭深沉沉看他:“專心點!

    秦游輕笑:“好,我專心——”

    話音又沒落盡。

    嚴庭深吻在他唇邊,吻過他側臉,在他耳邊低聲道:“你說過,以我們的關系,我對你做什么都可以。”

    秦游握在他頸后的手也緩緩收緊:“你不是正在做嗎?”

    聞言,嚴庭深道:“沒錯!

    話落,他又吻上秦游的唇,力道起初還克制著,然而酒意滾上心頭,濃烈的溫情在胸膛里攪動,難耐的欲望隨之而來,克制下的迸發更洶涌澎湃。

    “……”秦游及時按住嚴庭深的手,吻畢時抵在嚴庭深額頭,嗓音低沉,“好了。你再親下去,我今晚該回不去了!

    嚴庭深也凝眸看他:“那就不回去!

    秦游一頓,腰間忽而一松。

    嚴庭深吻在他側頸,反手關了房門。

    門板隔斷內外,秦游正看過去,腰間系帶冷不丁徹底松散,前襟敞落。

    親吻繼續糾纏。

    兩人不覺間撞過窄桌,倚過沙發,絆過矮幾,來到床邊。

    微燙的手掌正滑過后背,撫過腰側,擦著人魚線往下游走——

    秦游垂眼掃過,低聲再提醒一次:“別鬧!

    嚴庭深看他一眼。

    外袍落地,單薄的家居褲無處遮掩。

    但手還在往下——

    秦游呼吸微重,抬手把人按進懷里,轉身往前一步。

    嚴庭深沒有防備,隨之退了一步,撞在床沿,坐了下去。

    秦游再近一步,從他腿間逼近他身前。

    嚴庭深無處借力,起身的動作也只能夾住秦游的雙腿。

    以為這是秦游委婉的抵觸,他眼底黑沉,索性抬手攬在秦游肩頸,不打算就這么輕易放開:“秦游,現在后悔,已經遲了!

    秦游失笑,順勢微俯身,抬起他的下巴,吻在他微抿的唇上。

    嚴庭深手臂收得更緊,自上而下壓來的吻堪堪結束,他身體微僵,呼吸也稍稍急促。

    秦游的唇貼在他耳邊。

    滾燙的呼吸在話間拂過滾燙的耳垂。

    “后悔這兩個字,我什么時候說過?”

    嚴庭深眼底驟深,拉著人倒進床鋪。

    家居服窸窣落地。

    濕熱的吻激烈纏綿。

    嚴庭深躺在床上,感覺到秦游的手撫過身后,指腹劃過背脊,牽連起陣陣引人戰栗的麻癢。

    他的呼吸更重,在秦游頸側胸膛留下一串吻痕,直到那只手再往下走,從背后探進深處——

    嚴庭深渾身僵硬,驀然回神。

    人就在懷里。

    秦游當即察覺他的異樣,動作微頓,掌下轉而落在嚴庭深腰間。

    嚴庭深閉了閉眼,按住了他正收回的手。

    秦游看著他的臉,默認的態度一覽無余:“不要勉強!

    “你忘了!

    嚴庭深再開口,聲音早已沙啞,他第三次告訴秦游,“我從不勉強。”

    “我也從不勉強。”

    秦游反手握住他的手,拉到唇邊,在他的注視下,含笑一一輕吻過他繃緊的五根手指,“所以今天,點到為止。”

    嚴庭深和秦游對視。

    看出這雙桃花眼底的深意,他面色不改,胸膛起伏微重。

    秦游再把他的手輕輕拉下,低聲道:“幫我!

    嚴庭深的手臂僵硬發酸,卻沒拒絕。

    “……”

    聽到秦游如潮的氣息在耳邊加重,嚴庭深直覺被呼吸拂過的側臉燒灼如火。

    “秦游……”

    秦游吻在他鬢邊,單手在他腦后摩挲,空出的右手撫在他后背,察覺他的生硬,又吻過他眼瞼:“算了。”

    嚴庭深微怔:“什么?”

    他往下掃了一眼,“算了?”

    他的情緒難得全然堆在眼底,只是還沒聽到答案,腰間一緊,眼前一花——

    秦游從背后托起他的腰身,重又俯下,看向他回眸的眼。

    嚴庭深眉間還沒蹙起痕跡,脊背難耐的麻癢隨著粗糲的指腹滑向腿側,他渾身肌肉繃得愈緊。

    秦游吻他薄紅的耳垂,扣緊他緊實有力的窄腰,在他耳邊說了句什么。

    沙啞低沉的三個字,耳鬢廝磨間,輕得只有兩人能聽見。

    “……”

    嚴庭深呼吸一亂,下意識攥住掌下的床單。

    但秦游沒給他太多反應的時間,話音落下,身后溫熱的身體已經動作。

    他措手不及,抿直薄唇,又曲肘落在床面,目光卻不再和秦游交匯,連床上交疊的影子,他余光看見,也倏地轉眼避開。

    不經意間,秦游的視線落在他背上流暢的肌肉線條,看得出極力壓制,仍在隨著短發輕晃。

    發間不受主人掌控的薄紅也早已蔓延擴散。

    熾烈的溫度沿著耳后染透脖頸,染向脊梁,鋪滿全身——

    亂了節奏的呼吸卻被主人狠狠壓回喉間。

    秦游在他耳邊再說一句:“不要勉強。”

    嚴庭深握住床單的手緊了又緊。

    他看過近在眼前的影子,又閉了眼。

    這一次,他一言未發。

    第 89 章 輕薄的暖被翻卷如浪。……

    翌日。

    清晨。

    秦游在生物鐘下準時醒來。

    只是還沒睜眼, 他先感覺到手臂上的重量,和懷里陌生、卻暖意灼人的體溫。

    “早!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也帶著初醒的微啞低沉。

    秦游唇邊的笑意又輕輕牽起。

    他看向懷里的人。

    還是第一次, 他的人生有這樣的體驗。

    和另一個人在同一張床上過夜, 又在第二天的枕邊聽到這句早安。

    記得上次“同床共枕”,也是同樣的人。

    不同的是,這一次, 先醒的這個人沒再回避。

    秦游抬手攏回嚴庭深滑下的鬢發,笑說:“早!

    嚴庭深也正看他, 視線在他淺笑的眼底流連, 線條冷漠的臉上也有不同以往的柔和。

    秦游看他早已清醒的雙眼, 挑眉問他:“醒了很久?”

    嚴庭深淡聲說:“不久。”

    【宿主, 主角撒謊, 他醒很久了!

    系統得意地說, 【而且一直偷看你, 我盯著他呢!】

    秦游看向嚴庭深, 笑意微深, 卻不點破:“怎么不叫醒我?”

    嚴庭深微頓。

    枕在同一束日光, 秦游的神色近在眼前, 無所遁形。

    他也從沒錯過那雙眼里的絲毫變化,聞言只扣在秦游下顎,吻了吻秦游的嘴唇, 作勢轉身下床。

    “該起床了!

    秦游笑著把人拉回來:“急什么?”

    嚴庭深沒有防備,起身的動作還沒過半,又跌坐回去,不得已找秦游借力坐正。

    秦游任他摸索,正要伸手扶他, 那只手不巧滑了下去——

    輕薄的暖被翻卷如浪,短暫的凌亂間,忽地齊齊停住。

    嚴庭深的手僵在原地。

    系統頓感不妙,大叫一聲:【不要啊宿主——】

    聽不到的話音戛然而止。

    嚴庭深沉沉看了秦游一眼,僵住的手已經動作,俯身吻在秦游喉結:“我幫你。”

    秦游按在他腰后手微重,不多時,翻身把人換到身下。

    薄被悄然再度起伏。

    —

    半小時后。

    臥室門前。

    管家第三次趕來,看到房門還是緊閉,只好轉身離開。

    雇主每天起床的時間雷打不動,連過年那天都是一樣。

    早上的日程表也是固定的,醒來后在書房辦公二十分鐘,吃完早飯后出門。

    今天會有變化,他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和秦先生有關。

    畢竟隔壁那間為秦先生準備的客房,從昨晚就一直沒被動過。對方現在正在哪個房間,不言而喻。

    想到這,管家面露復雜。

    自從搬出蒼苑,雇主這段時間一次都沒回來過。

    幸好這里有專人打掃,損壞的東西也早就換新,才讓他昨天突然收到消息的時候,不至于出差錯。

    另外……

    管家為自己松了口氣。

    回到蒼苑,又是和秦先生一起,兩位肯定是和好如初了。

    那最近這種伴君如伴虎的太監日子,他也終于可以結束了。

    管家邊想,便回到樓下轉了一圈。

    十分鐘后再回樓上。

    臥室的門終于開了。

    他進門時,秦游正從衛生間出來。

    “秦先生。”

    秦游也對管家頷首示意,看到對方手里的玻璃瓶,視線只多留了兩秒,對方已經出聲解釋。

    “這是剛制好的干花!惫芗疑锨耙徊,“您看。”

    秦游已經看出這束干花的形狀。

    是上一次他來蒼苑時,帶來的黃玫瑰。

    他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問道:“他的意思?”

    管家斬釘截鐵地說:“是的!

    唯愿雇主和秦先生不要再鬧矛盾。

    離開蒼苑再回來,這期間的那段日子,雖然以雇主的素養,不會對員工打罵羞辱,但精神壓力實在太大,他再也不想過了。

    所以他又追了一句。

    “秦先生送的花,都制成了干花放在書房,除了梅花擺在桌上,其余的都在展架!

    嚴庭深從浴室出來就聽到這句話,腳下一頓,不由看向秦游。

    秦游正接過管家手里的花瓶。

    比起鮮花,干花的香氣在制作過程中消散大半,成品只留下淺薄的味道,論純粹的觀賞價值,其實并不算高。

    他見過嚴庭深把鮮花放在床頭。

    但他的確沒想到,鮮花也可以制作成干花,繼續保留。

    “先生!

    秦游抬眼,看到走近的嚴庭深,笑說:“喜歡花,怎么沒告訴我?”

    管家渾身僵直,低著頭轉身,看到雇主的鞋映入眼簾,他悶聲告退,到門口才想起正事:“先生,早餐準備好了,現在要上菜嗎?”

    嚴庭深道:“嗯!

    見秦游把花瓶放在桌上,他抿唇,轉而說,“去吃飯吧。”

    秦游無奈。

    看來戀人太成熟也不是好事,總是轉移話題,試圖引導談話走向。是個壞習慣。

    不過他也沒再追問。

    這些花是他親手送給嚴庭深的禮物。

    而讓這些保質期不長的鮮花保存至今,無一不代表嚴庭深的用心,和對這些禮物的珍惜。

    作為送出禮物的人。

    這樣的心意,大概是最好的反饋。

    兩人來到餐室。

    秦游正落座,才聽到嚴庭深突然開口。

    “干花是我的提議,卻不是我做的!

    秦游先坐下,才笑說:“那又怎么樣,想法就是最寶貴的東西!

    嚴庭深轉眼看他。

    秦游又拉過嚴庭深的左手,露出他左腕的表盤:“比如這塊表。”

    嚴庭深沿他的視線也看下去。

    “它是我送給你的!

    秦游挑眉問他,“在你心里,是我這個負責千挑萬選、結賬買單的人重要,還是它的制作商重要?”

    嚴庭深看著他,眸光微動。

    這種一目了然的答案,秦游沒有去等。

    他又稍稍傾身,和這雙深邃沉黑的眼睛對視:“話說回來,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嚴庭深被他握住的手五指微緊,目光一錯不錯:“什么問題?”

    “你想出這個提議的時候,有沒有想過,”

    秦游抿著笑意,壓低嗓音:“你這么做,喜歡的是花,還是送花的人?”

    他們的關系昨天才挑明。

    但這些干花,全是昨天之前的作品。

    聞言,嚴庭深驀地收回視線。

    他抽回手,作勢去拿筷子。

    【哎呀!】

    系統這時也是捶胸頓足,【宿主你說得對啊,都怪主角,這么簡單的道理,他硬是昨天才想通!他明明是早就覬覦宿主你的魅力,還一直假裝不為所動!】

    秦游看著嚴庭深的側臉。

    偽裝自己的情感,這不是嚴庭深的性格。

    當時的想法,更大的可能,應該是他自己也不夠清楚。

    【宿主,就沖這個,你也不能輕易讓主角得逞!】

    系統還在氣憤,【就算是他的任務,他也不能老是占宿主的便宜啊,動不動就勾引你,害得我也動不動就被關進小黑屋!】

    秦游道:【……行了!

    【不行啊宿主!】

    系統扼腕,【你不要被主角迷惑!你看,你們性|交的頻率越來越頻繁了,昨天兩次,今天早上又有一次,再這么下去——】

    【……】

    秦游道,【閉嘴!

    系統委屈地照辦:【……】

    秦游也正拿起筷子,嚴庭深卻忽然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個時候,我沒想過。”

    嚴庭深垂眸,“但現在,我知道——”

    說到這,他才轉眼,看向秦游。

    說起這些,他的語氣摻不進隨意,總是深思熟慮后的結果。

    這句話,他希望秦游也知道。

    “——自始至終,我想看的不是花,是送花的人!

    聽到這個鄭重其事的答案,秦游唇邊的笑意也微斂。

    他回望著嚴庭深,抬手覆在他搭在桌面、收握成拳的手背。

    掌心的暖意肆無忌憚地貼近,剎那融進血管。

    嚴庭深五指放松,反手和秦游交握。

    那些錯過的溫度,想要彌補,他不會再放過任何機會。

    秦游笑了笑:“現在你兩者兼得了。”

    嚴庭深頷首,淡聲道:“沒錯!

    聞言,秦游笑意更濃,松手放開了他:“吃飯吧!

    嚴庭深說:“嗯!

    之后兩人吃完飯,回影院重看一遍昨晚沒能看完的話劇,時間已經將近中午。

    見窗外還在飄雪,吃過午飯,秦游陪嚴庭深在小書房陽臺看了會雪景。

    可惜他普通的生活還沒走過一整天。

    四點,秦宅的電話打了過來。

    管家在電話接通時就簡短地說:“游少爺,老爺請您晚上六點鐘到家里吃一頓飯!

    秦游看了看懷里的嚴庭深。

    嚴庭深也轉眼看他。

    秦游于是拒絕:“沒空!

    “這……”

    管家說,“游少爺,今晚是老爺特意為您準備的家宴,請您務必參加!

    秦游道:“轉告董事長,我病了,不方便出門。”

    “您——”

    電話突然換了人接聽。

    “秦游,你少胡說八道。”

    秦恒鐘沉聲說,“我知道你跟誰在一起,我也不是要妨礙你們,我有正事找你。今晚你不來,明晚有沒有空?”

    秦游看向嚴庭深。

    嚴庭深沒有移開視線。

    秦游只好先問:“董事長有什么事找我?”

    “電話里怎么說得清楚?”

    秦恒鐘皺眉,可了解秦游的稟性,他沒有拐彎抹角,“是關于康明的事。他的身世,我想,是時候告訴你了!

    康明?

    秦游道:“他的身世,我不感興趣。如果只是為了這件事——”

    “總之,你必須來一趟!

    秦恒鐘的語氣也強硬起來,“你找一個有空的晚上,我去澤水灣,這總可以了吧?”

    聽出秦恒鐘執意如此,秦游摘眼鏡捏了捏鼻梁。

    嚴庭深看著他動作,轉眼看向窗外。

    秦游問:“去嗎?”

    秦恒鐘又皺眉。

    這個問題問他?當然是——

    轉念想到秦游是在和誰說話,秦恒鐘的臉色隱隱發黑,握緊了手機:“秦游,這點行程,你自己不能決定?”

    嚴庭深也聽到這句話,不由坐正,看了秦游一眼,握了握掌心的手。

    “能決定。”

    秦游垂眸掃過,笑說,“去。今晚就去!

    第 90 章 醫生的囑咐叫醫囑,男朋……

    掛斷電話, 秦游拉回腿上的毛毯,陪嚴庭深在陽臺又坐了一會,才起身回房, 換了一身衣服。

    出門時看到嚴庭深也換了一套外出的正裝, 他微頓,才走到嚴庭深身前:“今天別去了。不方便。”

    按照秦恒鐘的說法,這一次是為解釋康明身份的家宴。

    既然是家宴, 那么不會只有他和秦恒鐘兩個人。

    秦宅人多眼雜。

    秦恒鐘也許不會把他和嚴庭深的關系透露出去,難保其他人會為他們保密。

    這件事被嚴家得知, 勢必會對嚴庭深不利。

    嚴庭深淡聲說:“我送你過去。”

    秦游又是一頓。

    他抬腕看表:“從這過去, 來回要兩個小時, 別麻煩了。你在家里休息吧, 我盡快回來!

    嚴庭深只道:“走吧!

    秦游無奈。

    見嚴庭深穿戴整齊, 態度明確, 他也只好順其自然:“那就走吧!

    出門上了車, 秦游又接到秦宅來電, 催問他有沒有出發。

    最后是秦恒鐘的聲音:“今天我還請了你小姑和小叔, 你不要遲到!

    秦游聽出這是他委婉的提醒。

    這場家宴, 的確有其他人在。

    第二通電話也掛斷, 秦游轉向嚴庭深:“你也聽到了。別多想!

    嚴庭深道:“我沒多想。暫時不公開,我同意!

    秦游已經因為他險些遇害一次,這段關系被更多人知道, 對秦游有弊無利。

    只為這一點,在徹底穩定局面之前,他也不打算公之于眾。

    話落,他握緊秦游的手,掃過身側橫在當中的扶手, 沒再往前,接著說:“你也不要多想!

    秦游笑說:“放心。我知道!

    兩人在車上聊著,汽車似乎很快到了秦宅門前。

    秦游下了車,到另一側時,看到車窗落了下來。

    他走近過去,嚴庭深正看向他。

    秦游道:“回去吧!

    嚴庭深看著他,薄唇輕啟,停頓一秒,最后只說了四個字:“不要喝酒!

    秦游看他的眼神,輕笑一聲,忽地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俯身吻過他揚起的嘴唇。

    嚴庭深下意識抬手按在他的衣領,隨即又松開,握在他頸側,還沒握緊,身前的人已經抽身離開。

    唯獨捏在下巴的兩指暖意還在原地,輕輕蹭過,才收了回去。

    嚴庭深也收了手,落回膝上,緩緩收攏。

    秦游站直起身,回應他的囑咐:“知道了。”

    嚴庭深正要開口,余光看到有車燈掃過,改口道:“進去吧!

    秦游含笑頷首:“嗯。”

    看著車窗合起,他抬指在窗框上敲了敲,才轉身離開。

    嚴庭深坐在車里,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后。

    下一刻,汽車緩緩啟動。

    車后,第二輛車緊接著開到門前,停了下來。

    秦藝先下車,繞過車尾走向門口,見秦樺還站在原地,不耐煩地問了一句:“等什么呢?”

    秦樺望著先前那輛車離開的方向,直到汽車開進地庫,他才皺眉收回視線。

    剛才看秦游和車里人說話,模樣很親熱,難道是他看錯了?

    停到車庫,車里應該是沒人的。

    也是。

    今天的家宴是老爺子親自組局,秦游才闖了大禍,請罪還來不及,怎么可能帶著情人過來挑釁。

    “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秦樺收回視線。

    見秦藝一句話的功夫轉身就走,他也沒說什么。

    祁向赫和祁海良先后入獄,他這個姐姐被老爺子數落幾次,這段時間在外面倒還好,可每次回到和秦家有關的地方,都是脾氣暴躁。他也習慣了。

    “來了!

    秦樺走在秦藝身后,路上不經意地說,“老爺子組這場家宴的原因,有沒有跟你提過?”

    提起老爺子,秦藝感到頭疼:“沒有!

    秦樺又說:“難不成是為了秦游退婚的事?”

    祁海良先不論,祁向赫卻是板上釘釘,因為秦游才被送進去,秦藝對孩子再不重視,對秦游總會有點不滿。

    她常和一群太太玩在一起,這些人脈運用得當,未嘗不能挽回一點圓微夢失去的消息渠道。

    秦藝皺眉:“一個劉家而已,退就退了,又不是沒有補償,為了這個興師動眾,有必要嗎!

    秦樺說:“你不記得,老爺子讓秦游倉促訂婚是為了什么?”

    “秦游在國外長大,不知道玩了多少男人,現在只玩一個,也值得老爺子小題大做。”

    秦藝對此更是不屑一顧,“結了婚就能收心,他這一套封建花樣還要玩多久?”

    “……”聽到她的話,秦樺突然記起她也是被迫結婚,對秦游再多不滿,在這個話題上也會同仇敵愾,轉而說,“就是不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是什么,連老爺子都無可奈何!

    秦藝的耐心已經告罄:“管他什么身份,又不是跟我過日子。”

    “……”秦樺看著她的背影,破天荒地想念起祁海良那個蠢貨。

    祁海良蠢是蠢,可為他辦事很盡心,想對付什么人,挑撥個一兩句也就上鉤了。

    秦藝整天除了吃喝就是玩樂,遇到事除了躲清閑就是顧左右而言他,簡直沒有一點像秦家人。

    見秦藝對秦游的事沒有絲毫興趣,他也沒再多費口舌,一起進了小宴會廳。

    管家看到他們,詢問秦恒鐘:“老爺,人到齊了!

    秦恒鐘從沙發上起身:“那就開飯吧。”

    秦樺只好又轉身走到餐桌前。

    剛坐下,他終于意識到哪里不對。

    看到老爺子左右下手的秦游和康明,他皺起了眉頭。

    今晚的家宴,不是因為秦游退婚違逆?

    這個康明又是怎么回事?

    老爺子竟然讓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和他們平起平坐?

    而且康明今天回來,事前居然也沒有給他透露風聲?

    秦樺看向康明,端起餐前酒,冷著臉一飲而盡。

    當初要不是他把秦游趕出總經辦,就憑康明自己,這輩子都爬不出老爺子的辦公室!

    現在站穩腳跟,就想把他這個恩人拋諸腦后,他該讓康明知道,這實在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先吃飯。”

    聽到秦恒鐘的聲音,秦樺低頭斂起眼神,拿起了筷子。

    直到飯過尾聲。

    秦藝把擦過嘴角的餐巾扔在桌上,目光瞥過康明,直言不諱:“爸,你大過年的把我們叫過來,不是為了讓我們陪一個外人吃飯吧?”

    這句帶著火藥味的話一出,桌前祁新維等一眾小輩面面相覷,都低下了頭。

    康明垂著眼,沒有和秦藝對視,也好像沒聽到她的話。

    秦樺擱了筷。

    放在之前,他會幫康明解圍。

    可現在康明自以為有老爺子撐腰,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當然樂得作壁上觀。

    “我讓你們來的第一件事,”

    秦恒鐘說,“就是向你們重新介紹康明。”

    他說著“你們”,眼神卻只看向秦游一個人。

    秦游掃過長桌前的眾人,已經了然。

    這場家宴的目的,秦恒鐘只提前告訴了他。

    秦樺也有意無意地看向秦游,看似勸說:“爸,大過年的,就不要提這些了吧?”

    秦恒鐘抬手,從桌前站起了身。

    他走到康明身后,按在康明肩上:“這件事,本來我打算帶進墳墓里去。但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好隱瞞!

    秦游挑眉。

    秦恒鐘看向他:“康明,他確實是你爸的血脈!

    聽到這句話,秦樺心里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老爺子一向看重臉面,一個最不體面的私生子,絕不可能放在明面上來講。

    會出現在臺前,只能說明,這其中有什么關竅,保住了體面。

    果然。

    下一秒,他聽到秦恒鐘接著說。

    “但康明不是你們想的那種私生子!

    秦恒鐘看過其他人,又轉向秦游,“其實,在他出生之前一年,秦游,你爸媽就秘密離婚了。這個消息,我也是在你爸病了之后才知道!

    系統吸氣:【宿主,這些劇情完全沒有記錄啊……】

    秦游不以為意。

    不止這些劇情。

    有限的記憶里,康明的私生子身份沒有揭穿,原身的總經理也當得順風順水。

    至少秦恒鐘心臟病發,突然過世之前,原身的生活還算紙醉金迷,之后才被趕出秦氏。

    秦恒鐘還沒說完:“所以,康明只是你爸的非婚生子,沒有傷害你媽和你!

    秦藝不由問:“可是爸,這么說的話,康明為什么姓康?又為什么在四年前才進公司?以大哥的為人,知道康明是自己的血脈,會讓他流落在外嗎?”

    “這件事說來話長,總之是個誤會。”

    秦恒鐘語氣平淡,對她的幾個問題,顯然都不打算深談,只一言蔽之,“你大哥也不知道康明母親懷孕!

    秦藝當然沒有全信。

    這種話聽著就像借口?捎衫蠣斪诱f出來的借口,她就算質疑,也不會當面拆穿。

    秦恒鐘說完,看向長桌前的面孔。

    康明低頭不語。

    幾個小輩也各自保持安靜,一聲不吭。

    秦藝問了幾句,驚訝過后,又自顧自吃起甜點;秦樺則看著秦游,面露擔憂。

    秦恒鐘也緩緩轉向秦游——

    看到秦游毫無變化的神色,他心底劃過一抹滿意。

    這樣處變不驚的表現,也是他最看重秦游的原因之一。

    想要接手秦氏,能力,性情,心態,缺一不可。

    而秦游,面面俱到。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懶散,簡直沒有上進心。

    但想到秦游從小獨自一個人長大,秦恒鐘又不忍心去苛責。

    想到這,他暗嘆一聲。

    秦游把溪源股份轉給劉望舒的事,他已經知道,也沒有太多意外。

    畢竟秦游心思純善,總為別人著想,連被陷害都能不深入追究,何況是退婚這種狀況。

    可也正是心思細膩,突然得知父母早年離婚,還有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秦游恐怕心里不會好受。

    “至于第二件事!

    秦恒鐘想著,宣布這件事時的語氣更加強硬,“你們也看見了,秦游的病已經痊愈,初八上班,他會重新擔任秦氏總經理!

    這個消息來得更加突然。

    秦樺眼神微瞇,意識到事情已經完全超出預期,脫離了他的掌控。

    康明脫下私生子的帽子,儼然成了名正言順的秦家人。

    秦游喜歡的男人的事,也沒人在意,好像從沒發生過。

    秦樺看向對面。

    見秦恒鐘正走向秦游,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笑了笑。

    一次不成,還有第二次。

    再找機會就是了,走著瞧吧。

    對面。

    秦恒鐘已經到秦游身前。

    管家拉開椅子,方便秦恒鐘坐下。

    秦游正喝水潤喉。

    見他過來,隨手把倒了茶的酒杯放下。

    秦恒鐘看了一眼,問了一句:“有醫囑不能喝酒?”

    秦游笑了笑,反問:“醫生的囑咐叫醫囑,男朋友的囑咐該叫什么?”

    “……”秦恒鐘深吸一口氣,只當沒聽見,“你今晚在家里住吧,我還有話要跟你談!

    秦游看表:“不行!

    秦恒鐘皺眉,深深看他:“不要再跟我說你認床,我問過了,你昨晚不在澤水灣。”

    秦游笑說:“有時候認床,有時候認人,必須有其中一個。”

    秦恒鐘已經不會再信秦游隨口編造的理由。

    但他沉著臉,又讓了一步:“你去打個電話,告訴他,只有今晚!

    秦游正要開口,秦恒鐘補充:“秦游,別忘了,這次退婚,是你出爾反爾在先!

    秦游微頓。

    秦恒鐘說:“我幫你解決麻煩,也為你退步很多,只是讓你留下來談談,這樣的要求,過分嗎?”

    話落,他又看秦游一眼,起身離開。

    秦游無奈。

    他轉眼看過天色,想了想,也起身出門,給嚴庭深打了一通電話。

    對面很快接通。

    “談完了?”

    聽筒里格外安靜。

    秦游先問:“你睡了?”

    嚴庭深停頓一秒:“還沒有!

    秦游笑了笑:“在等我?”

    嚴庭深說:“嗯!

    秦游作勢輕嘆:“別等了,快睡吧,老爺子還有話說,我今晚回不去了。”

    聽筒里有短暫的沉默。

    秦游聽出他的不情愿,也沉默片刻:“算了。今晚我回去,明天再過來一趟!

    “不用。”

    嚴庭深說,“你留下吧!

    為了這點小事,秦游沒必要和秦老起沖突。

    秦游問他:“你確定?”

    “嗯。”

    嚴庭深只說,“明天見。”

    秦游道:“明天見!

    掛斷電話,他回到小宴會廳,正對秦恒鐘頷首示意,秦樺大概剛才聽說什么,也走過來。

    “怎么在家里住一夜,還要去打電話?”

    秦樺笑著,關心地說,“放心吧,你車上能有幾個人,司機和保鏢,都安排得下。”

    秦游眸光閃動。

    車上?

    送他過來的是嚴庭深,車應該不在秦宅,秦樺為什么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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