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后?來顧南連鈴鐺也?搖不動了, 靠著厚厚的積雪癱坐在地上。
如果真的要死在這里的話
他緩緩抬起?手,在身?旁平整的雪面歪歪扭扭地畫出一個笑臉。
然而就在這時,天?空忽地漫出縷縷綠色極光, 急促腳步由遠及近。
雪映亮的道路盡頭?,顧南恍惚看見, 顧西洲正?在朝他跑來。
好像夢境啊……
再眨眼, 身?體已被熱烈地擁住。
顧西洲跪在他面前, 急切地掃落他臉上、身?上的雪花,“顧南?顧南?!”
顧南認為?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 齒縫中飄出氣音:“哥哥?”
顧西洲立刻將手套摘下給他戴上, 繞過雙肩把他從雪地抱出來。
急促的呼吸在耳邊炸開?, 在顧西洲做這些事的過程中,顧南看到顧西洲顫抖的指尖, 也?看到一滴水花沒進雪地。
僵硬的身?體被背起?來,胸口貼著背脊有些氣重。
“有沒有哪里痛?有沒有不舒服?”顧西洲背著他,“別怕, 我馬上帶你去醫(yī)院!
顧南睽違已久地感覺到了溫暖, 顧西洲的脖頸有汗, 他挪開?一點?。
顧西洲帶著懇求:“別睡, 顧南,跟我說話!”
一旦溫暖就想睡覺,顧南昏昏沉沉地:“哥哥……”
還會自主意識,那就證明沒有大礙。
緊繃的心?弦松懈下來, 顧西洲深淺不一地踩進雪地:“靠在背上休息,不要睡覺顧南!
顧南不知道, 他嘴唇都烏了。
“車子側翻我爬出來下山!彼麛鄶嗬m(xù)續(xù)地磕巴,“聽到你叫我了可我走不動了”
“沒關系, 沒事,堅持一下我馬上帶你去醫(yī)院。”顧西洲說得也?很吃力。
積雪厚達膝蓋,背著一個一百多斤的成年人前行非常困難。
“我想跟你說話!鳖櫮媳Ьo他的脖子,“我回來就是想跟你說話。”
顧西洲埋了下頭?,停頓片刻,“那你說,乖乖的別睡覺!
又控制不住地哽咽問,“有沒有哪里痛?”
“沒有,我沒有受傷”意識稍微回籠,顧南眷戀地在他后?頸蹭了下,“哥哥你再背我一小會兒,我自己下來走!
“不行!鳖櫸髦薮龃髨F白汽,“聽話!
銀裝素裹的天?地間?仿佛只剩他們兩人,頂著暴風雪相依為?命。
身?體回暖,顧南也?精神?了許多,像疲倦的小狗一樣?趴在顧西洲的肩膀,“你是不是聽到了鈴鐺!
顧西洲:“嗯!
“我搖了很多次,以為?你找不到我了!毖劢菨L出一滴帶著溫度的眼淚,顧南這才后?怕,“我以為?我要死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顧西洲停下腳步,側臉往回望,“別哭,現(xiàn)在我沒辦法給你擦眼淚!
顧南不哭了,重新把臉埋回顧西洲的頸窩,“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你。”顧西洲繼續(xù)吃力地前行,“不要道歉也?不要怕,任何地方我都會來接你!
“可哥哥……你怎么會來……”
怎么會來莫里斯山?不是在酒店休息嗎?
“你說過婚禮結束就回來,所以我來接你,到了山腳發(fā)現(xiàn)下大雪!鳖櫸髦蘩鄣敏W角流汗,在胸膛不住起?伏中說,“所以我就上來了!
聽得懂藏在這些簡單描述的深意。
比如我來接你,是我來等你。
比如我就上來,是我找上來。
“你不怕我根本沒回來嗎!鳖櫮细?怕,“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很可能會被困在這里。”
是的,這種概率還非常大,雪是顧南從酒店離開?后?才下的,一般人見這么大的雪通常都會選擇滯留在酒店。
望著布滿積雪的前路,顧西洲短促地笑了下:“你不是貪玩的人,從小到大你都按時回家!
“還記得曾經(jīng)我教給你的嗎?”
“記得。”顧南流著無聲?的淚,一句一句地闡述,“去哪里都要告訴哥哥,不能亂跑、不能吃別人給的東西,不要跟陌生人說話,要按時回家,遇到危險要馬上告訴哥哥或者保鏢!
說完這么長一串,顧南哽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眼眶通紅緊緊靠著顧西洲,打?濕的眼淚簌簌唰過。
“所以不要道歉!鳖櫸髦藁貞溃笆俏襾硗砹恕!
心頭滾燙地像是溺進了熱水里,顧南哆嗦著嘴唇,悄悄在他頸脖貼了一下。
“偷親我?”顧西洲喘息著笑出聲?。
剛剛還想說話的顧南現(xiàn)在一個字也?不說,變成一只恢復了體力、乖乖趴在背上的鴕鳥。
防寒服兜帽那一圈毛將他臉頰全部掩住,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顧西洲回頭?看了眼,又步履不停地前行。
半個多小時過去,顧南已經(jīng)能感覺到自己雙腿,要自己下來走。
顧西洲雖然力竭,但是沒有放,呼吸越來越沉重地扣緊他的大腿。
山腳近在咫尺,幾百米遠的路邊停著一輛頂部蓋著厚雪的巴博斯G900。
休息得足夠,顧南聲?音都大了許多:“哥哥,你換車了!
因為?要裝花和綠植,顧西洲做好萬全準備,換了這輛空間?更大的巴博斯。
他沒有回答顧南的話,因為?他感覺到他的雙手變得非常脆。
顧南發(fā)現(xiàn)顧西洲喘得非常厲害,他小幅度掙扎著不要背了。
這次顧西洲允許了,擰著眉毛語不成句地問:“自己能下來嗎?”
顧南沒明白,當腳踩上雪地時,痛得臉都扭曲了。
腳底就像千萬根針扎同時扎那般。
等這波密密麻麻的疼痛稍微緩解后?,他發(fā)現(xiàn)了顧西洲的不正?常。
因為?顧西洲的雙手正?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姿勢垂在腿邊,兩只手背都變成了黑紫色!
這是三級凍傷的表現(xiàn)!
黑紫色代?表組織壞死,若不及時救治會導致傷殘,嚴重甚至會截肢!
顧南猛地明白,手套!
顧西洲把自己手套給了他,背下山這一個多小時的路途,顧西洲的手全程都裸.露在暴風雪中。
顧西洲不藏起?來,是因為?他的雙手已經(jīng)沒有任何知覺了!
只呆楞了這么一瞬間?,顧不得渾身?酸痛,顧南唰地把手套摘下來重新套到顧西洲又停下了……
他不敢,可能會把顧西洲的手指碰掉……
從來沒有這么冷靜過,顧南倏地拉起?顧西洲手肘,“哥哥我知道最近的醫(yī)院,我來開?車,快點?我們快走!”
坐上車,他先是打?開?空調(diào)系統(tǒng)將溫度設置成最高,把前排所有出風口對準顧西洲的手,座椅加熱靠墊加熱通通打?開?。
顧西洲似乎感覺不到疼痛那般,告訴他:“不用著急,沒事!
顧南沒有著急,甚至稱得上面無表情,哪怕他的腿綿軟無力,渾身?刺痛得不行。
飛快附身?從顧西洲外套里找出手機,撥急救電話的同時猛踩油門,巴博斯宛如一頭?匍匐在雪地里的猛獸,輪胎瞬間?鏘起?兩扇雪霧猛地竄出。
平常遇到糟心?小事,顧南會傷心?會哭鬧,但在大事面前他無比利索冷靜。
這得益于從小接受的良好教育,還有兩位哥哥的言傳身?教。
平時蹩腳的挪威語也?在這時說得流暢絲滑,雖然有些急。
“你好,我的哥哥雙手被急性凍傷了,現(xiàn)在我們正?在趕往醫(yī)院的路上,麻煩請醫(yī)生提前做好急救措施!
回溫帶來了劇痛,顧西洲靠在副駕駛上,呼吸沉重地吸了口氣。
顧南還有時間?抽空看他,不停安慰道:“哥哥我們馬上就到醫(yī)院了,哥哥你等我一下!
急性凍傷若不及時醫(yī)治,最好的情況是部分組織壞死,最壞的情況是截肢。
這些年挪威凍死人、凍傷人的新聞時常發(fā)生,顧南不敢想,顧西洲要是沒了雙手……
他將油門踩到底,速度更快。
旁邊,顧西洲往前傾了點?,雖然臉上沒有表露出疼痛神?色,但他整個人宛若剛從水中撈出。
英俊的眉眼濕浸浸的,嘴唇跟臉色一樣?白。
在極端惡劣的天?氣找了那么久,又消耗所有體力負重那么久。
“沒事,顧南!本瓦@樣?他還在寬慰,“沒關系,看路慢慢開?!
巴博斯性能優(yōu)越,半個小時的車程縮短到十分鐘,
顧西洲立馬被送去急診,顧南則去繳費、辦理手續(xù)、詢問醫(yī)生。
這一切他都做得有條不紊,弄好這些他沖回急診走廊,這才喘著大氣在椅子上哭出來,哭得發(fā)抖哭得難以呼吸。
路過的護士問他是否需要幫助,他擺擺手,擦干眼淚強迫自己安靜下來。
幸好送來得及時,醫(yī)生說再凍幾分鐘大部分組織壞死只有截肢。
顧西洲轉入病房,雙手已經(jīng)被特殊的醫(yī)用繃帶包了起?來,只露出部分烏紫的指尖。
顧南堅強得很,給顧西洲脫衣服、換病服,急急忙忙聯(lián)系護工,又要去藥物站拿藥,還要去物品商店買必需品。
對,還要去酒店給顧西洲拿換洗的衣物。
顧西洲瞧著他像個小蜜蜂一樣?進進出出,半坐在床上說,“顧南,過來!
聞言,顧南立馬跑到床邊很緊張地問,“是不是麻藥時間?過了?是不是很疼?我去叫醫(yī)生。”
“不疼,沒事!鳖櫸髦薏荒苡檬郑白它c?,“給顧屹為?或者容朗打?電話,讓他們過來!
“你這樣?不行,你一個人不行。”
顧南心?頭?一顫:“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我也?可以照顧你。”
他著急忙慌說了一大段話。
“我有自理能力而且現(xiàn)在不忙了,我每天?都很空,我不想給他們打?電話,我要照顧你,你是因為?我才這樣?的,就算不是因為?我我也?要留下來照顧你,我不怕累我也?不辛苦!
顧西洲再往前坐了一點?,“還怕我嗎?”
顧南眼睛瞪得像銅鈴,猛搖頭?。
“停下來抱我一下可以嗎。”顧西洲看著他的眼睛,語氣肯定地輕喃,“凍在雪地里都沒哭,剛剛卻哭了”
眼眶剎那涌出一股熱流,顧南萬分小心?繞開?顧西洲雙手,傾身?環(huán)住他脖子,“對不起?,哥哥,你又為?我受傷……”
海南槍傷差點?廢了肩膀,現(xiàn)在又差點?廢了雙手。
幸好不用截肢,幸好壞死的組織不多。
這些危險境地,自己一直安然無恙,顧西洲次次沒有好下場。
可人就是這樣?。
可以為?愛做出許多驚天?動地的蠢事,也?可以為?愛做出許多感天?動地的好事。
這次位置調(diào)換,顧西洲將下巴放在顧南的肩上,鼻尖蹭著顧南頸窩,“你沒有做錯,你做得很對,我還不知道你會飆車!
“怎么還有空說這些啊”顧南哽咽道,“你不疼嗎!
當然疼,十指穿心?的疼痛每一秒都在翻涌,只是暫時被麻藥壓制住了。
“手沒了還可以活。”顧西洲無比平靜地說,“你沒了我就活不了了!
如此直白熱烈的情話響在耳邊,顧南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更緊地抱住顧西洲,“對不起?,對不起?哥哥!
“我會買手機,以后?每次出行我都會跟你聯(lián)系,我會小心?的!彼Z無倫次地說,“你要快點?好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顧西洲喟嘆一聲?,閉了閉眼睛。
“醫(yī)生說要住一周的院!毕肫?什么似的,顧南從懷抱里退出來,“你的生日要在醫(yī)院過了!
“這些事不重要,你不要顧屹為?來也?不要容朗來。”顧西洲問,“那你每天?都在這里嗎!
顧南茫然一瞬,“我要去哪里……”
顧西洲還有心?情笑,“那就行了。”
“不要走,顧南,留在我身?邊。”
房門吱呀一聲?,護士進來了。
顧南趕緊站起?,緊張到手腳沒處安放:“那個哥哥,護工明天?才來,我現(xiàn)在去酒店給你拿衣服,晚飯你想吃什么我一起?帶過來。”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鳖櫸髦夼ゎ^?對護士用英文?說,“麻煩帶他去檢查一下身?體!
除了腳趾頭?凍腫了,顧南身?上其實沒有任何傷痕,但顧西洲很堅持,他不得不跟著護士去做檢查。
拿著報告回到病房,顧西洲才準許他離開?。
開?著巴博斯先去酒店,又回家換衣服帶東西,中途還給保險公司打?了電話,接著繞道去餐廳買了兩份難吃的中餐,折返回病房,速度快到顧西洲都驚詫。
顧南提著大包小包,長長舒了口氣:“你住的酒店房間?里面有好多煙,我都給你扔掉了,還有幾個打?火機也?扔掉了,從今天?開?始你的手不能動就剛好把煙戒掉吧。衣服我給你帶了全套,毛衣褲子襪子還有內(nèi)褲,飯可能不太好吃,但是你也?要吃一點?。”
“好了哥哥。”拖過椅子一屁股坐下,他說,“現(xiàn)在我們開?始吃飯吧。”
顧西洲問:“打?火機也?扔了?”
有個打?火機挺貴的,86萬。
為?了表決心?,不清楚價錢的顧南點?點?頭?:“嗯!
顧西洲無所謂:“好,那就戒吧!
顧南摘掉保溫盒,第一次給別人喂飯,他不知道顧西洲的手還是可以活動的,而且醫(yī)生建議多活動。
但顧西洲裝得很像,時不時就皺起?眉頭?。
當然現(xiàn)在他還能裝,兩個小時后?麻藥過去,他就用不著裝了……
鉆心?疼痛讓兩只手的每個毛孔都泛起?劇烈的灼燒感,就像涂滿了辣椒油那般。
這是正?,F(xiàn)象,顧南不知道該如何緩解顧西洲的疼痛,他給顧西洲擦拭完臉頰,就埋頭?湊到顧西洲手上,不停往上面吹氣。
這根本不頂事,顧西洲讓他到病床來,顧南脫掉鞋子爬上床。
兩人緊緊依偎到半夜,顧西洲自己坐起?來,顧南也?跟著一起?。
明戀的病房里,顧西洲氣息急促地問:“顧南,我能不能抽支煙?”
看著他額頭?細密的汗珠,顧南鼻腔涌起?一股酸楚,明白顧西洲肯定是疼得受不了了,毫不遲疑地點?點?頭?。
顧西洲喘了下:“之前穿的外套里面有。”
顧南趕緊找出來,又扶起?顧西洲到窗臺,給顧西洲點?燃。
尼古丁的確能夠舒緩神?經(jīng),也?能緩解那么一丟丟的疼痛。
顧南陪著他抽了好幾支,顧西洲自己去刷牙。
天?亮時分噩夢來臨,因為?雙手部分組織壞死,顧西洲需要戴特殊的握力指套進行康復訓練。
這個東西底層是柔軟貼膚的皮革,但每根指套上都有引導握力器械的金屬,手背上纏著數(shù)根可收縮的橡膠繃帶。
當護士帶著這個東西進來,顧西洲一眼瞧見,下一秒便主動說:“顧南,你去里間?休息,這里留護工就行!
顧南不明白,但照做。
一小時后?他出來,發(fā)現(xiàn)顧西洲大汗淋漓地躺在病床上,整個人都泛著一股剛剛經(jīng)歷過巨大痛苦的蒼白。
顧南驀地明白,原來康復訓練這么痛苦。
他小心?翼翼靠近病床,這下連碰都不敢碰顧西洲。
他裝作毫不知情,顧西洲轉過臉:“我還想抽煙,可以嗎?”
別說是煙,就是顧西洲現(xiàn)在要抽鞭炮顧南都會去買。
印象里的顧西洲永遠不動聲?色,顧南從沒見過他痛得這般呼吸難抑,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大約他的自責太明顯,顧西洲沒去抽煙,下床半蹲在他面前,試探地問:“怎么了。”
顧南側過身?體,“對不起?,我以后?”
以后?怎樣?誰都不知道,這次下山翻車只是意外。
“顧南。”顧西洲低低叫他名字。
顧南抬眼看他,小聲?哼哼:“嗯?”
“從前我學業(yè)有成,后?來掌管集團,再后?來解決顧政希他們!鳖櫸髦掭p聲?細語,“這些事讓我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感!
“但這些成就感遠遠比不上我在雪地里找到你那一秒。”
“聽到你還有呼吸,摸到你臉頰還有溫度,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那么慌亂還能把車開?得那么穩(wěn),那么慌亂還記得住我手機密碼,知道給醫(yī)院打?電話!
“我找到你的那一刻,我甚至都沒想到應該提前聯(lián)系醫(yī)院!
“你很冷靜,你很聰明!
“不要自責,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手傷跟你沒關系,如果你待在山上沒有下來,我也?會被困在哪里,也?是你救了我!
“無論你有沒有下山,無論你在哪里,我都會一遍遍地找你,直到找到你為?止!
“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在勝過一切。”
“我心?甘情愿為?你做任何事情,你只需要靜靜坐在這里就好!
“如果有些地方讓你不舒服,你要告訴我,我會不斷糾正?自己!
“當然你也?要聽話,比如現(xiàn)在我讓你不要哭了!
“就不哭了,好不好?”
顧西洲這樣?剖白,顧南哭得更厲害,抓住顧西洲的肩膀,將額頭?抵上顧西洲的額頭?,在細膩的溫熱中輕輕輾轉。
帶著濃重鼻音,姍姍來遲地說。
“哥哥,我只跟你好,別人都不要!
顧西洲微笑著閉上眼睛,從心?尖肺腑呼出灼熱綿長的氣息,“謝謝你選我!
“謝謝你,顧南!
——這一刻愛都不重要。
第52章 第 52 章
圣誕節(jié)就這樣在醫(yī)院度過, 誰都沒有記得。
白天顧南很?忙,他要開車回去做飯,因?為白人版的中?餐太難吃了, 他想給顧西洲做好吃的、營養(yǎng)的。
顧西洲讓他別來回跑會很?累,顧南很?堅持, 擁有一套自我認知的說辭。
“在外面買飯不利于你身體?恢復, 而且我覺得一點都不好吃!
后半句讓顧西洲同意?了, 但還是不讓顧南在手指康復訓練時出來。
這天上午,顧南躲在里間門后聽到一聲模糊的悶哼, 管不了那么多唰地開門出去。
顧西洲聞聲看?來, 護士也在。
只是一眼, 顧南嚇得愣在原地。
脫了特殊材質(zhì)的繃帶,顧西洲雙手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眼前。
簡直恐怖!
手背上遍布大小不一的壞死組織, 斑駁脫落成一個個小洞,血紅的肌肉下還能看?到森森白骨。
原本修長的十?指高高腫著?,烏紫的指關節(jié)上卡著?金屬器具, 在橡膠繃帶的作用下正在練習張握。
十?指在指套帶動?下規(guī)律收縮, 血跡從各個小洞滲出, 護士用棉球擦掉, 再擦掉,不停地擦掉。
這得多疼?這得多難受?
顧西洲喘息了下,半闔著?眼睛:“顧南,進去。”
護士聽不懂中?文, 頻頻望后望,但一直調(diào)整著?顧西洲的手指。
在崩潰的眼淚滾出來的前一秒, 顧南疾步邁回里間,后背抵著?僵硬的門板發(fā)抖。
很?久之?后, 房門敲響兩聲。
他急急抹掉眼淚開門,以為是護工沒想到是顧西洲,他的手已?經(jīng)重?新被包了起來。
顧西洲抬腕,揉了一下他的頭,“說了別看?,現(xiàn)在哭了怎么辦!
顧南栽進他懷里,翻來覆去地說對不起。
“只是恢復期而已?!鳖櫸髦抻孟掳洼p輕蹭著?他額頭,“不疼,皮膚也會長出來!
“我不這樣了。”顧南胡亂揉著?眼睛,意?思是我不哭了,害得顧西洲再擔心?,“你快回病床休息!
“笑一個吧!鳖櫸髦掼浦?不動?,“我現(xiàn)在又有點”
后半截話咽回喉嚨,顧南迷茫抬頭,看?見顧西洲神色很?緊張,細微表情還透露著?一股微妙的急躁。
“你怎么了?”
顧西洲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沒辦法牽起顧南的手,只好親昵地在他發(fā)心?落下一吻,改口?道,“沒事!
剛剛那幅神情分明不是沒事,想起從大衣里滾出來的藥,顧南暫時按下不表,看?心?理醫(yī)生至少也要等手傷恢復,他扯著?顧西洲的衣服下擺去到外間病床,附身小聲說:“我給你吹吹,按一下手?”
顧西洲拒絕:“不用。”
“按起來也疼嗎?醫(yī)生說要多活動?,活動?神經(jīng)才能更好恢復。”
“想躺下,想你躺在我身邊。”
顧南脫掉鞋子,顧西洲給他讓出了很?大一片空位,攬著?他的腰深深吸口?氣?,“這樣能緩解很?多!
不是緩解疼痛,而是緩解看?到你哭,看?到你不高興而產(chǎn)生的巨大的焦慮。
近距離下,顧南頻率很?低地眨眼,“要睡一會兒?嗎?你很?累!
顧西洲目光灼灼:“想看?你。”
“為什么!
“不為什么,看?著?你就好!
三年來難以入眠的深夜,他曾無數(shù)次在孤枕上輾轉,盯著?空蕩蕩的身側,更有無數(shù)次幻想顧南躺在旁邊,或安靜沉睡,或像現(xiàn)在這樣,睫毛輕顫地望著?他。
昔日?夢境跋山涉水跨越數(shù)個陌生國家,這才得償所?愿地停留在眼前。
顧西洲抬起麻木的指尖,輕輕撫摸過面前人的烏黑發(fā)絲:“一個人生活的時候有沒有害怕?”
“偶爾!鳖櫮洗。
“什么時候?”
“有次半夜停電我不知道!鳖櫮匣貞浾f,“走到衛(wèi)生間發(fā)現(xiàn)摁不亮燈,整個屋子都摁不亮!
顧西洲將他按進懷中?,“然后呢!
“幸好家里有火柴,幸好火柴是長梗的可以燃很?久,不過上完洗手間我路過鏡子,看?到里面的自己覺得更嚇人……”
那是剛到挪威的第一年,人生地不熟,又是陌生的房子。
小鎮(zhèn)往往隔幾百米才有一戶鄰居,更不可能在大半夜去找隔壁老奶奶借手電筒什么的。
心?揪得慌,顧西洲磨著?他耳朵尖,“后天出院了!
顧南“嗯”了聲。
顧西洲說:“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可以嗎?”
顧南茫然抬眼。
這讓顧西洲會錯了意?,白白拋出誘人的餌,“如果再停電我會陪你!闭f著?,他用鼻尖對上顧南的鼻尖,“房門口?有警報系統(tǒng)是不是?不停電你也害怕,如果我在就不用擔心?這些!
顧南抖著?簌簌的睫毛。
顧西洲又說:“生日?快到了,今年的禮物可以送我這個嗎!
喉嚨哽了瞬,顧南怪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我以為你會說枕頭。”
“想要!鳖櫸髦蘖ⅠR說,“給我!
還挺霸道。
顧南臉皮發(fā)熱:“知道了,你快休息吧!”
心?情好連疼痛都可以忽略,哪還管什么休息,顧西洲精神奕奕,“去酒店把煙扔了,沒看?到那些禮物嗎?”
當然看?到了,套房里的起居室里足足有十?幾個新舊不一的禮品盒子。
各個品牌,也有手工的。
干嘛特意?問這個?顧南轉念一想:“難不成那也是煙?!”
與繁華的世界斷聯(lián)三年,難道世界進化到這種程度了嗎?
顧西洲覺得好笑,又覺得顧南傻氣?,想想又覺得對,顧南從小在什么都不缺的壞境中?長大,再好的東西也不覺得驚奇,禮物也不是多了不起的東西,自然不會往這處想。
不過人得意?,就容易忘形。
“那是我買給你的禮物,有時候找過去看?到這些,覺得適合你!鳖櫸髦薜曊f,“有你喜歡的花種子,也有你喜歡的設計師設計的小玩意?兒?。”
“有的想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你,有的當時就想送給你!
“找過去?”顧南問,“什么意?思啊!
顧西洲笑容凝固一瞬,“ 走過去,偶爾看?見。”
顧南沒當回事,卻在顧西洲這樣慢慢悠悠的說話腔調(diào)中?眼皮沉沉。
察覺到他的睡意?,顧西洲輕輕吻了下他的眼皮,“睡吧!
“待會兒?記得叫我我要回家做飯”
叫是不可能叫的,整個上午,顧西洲就這樣靜靜看?著?他。
一覺睡到下午三點多,顧南起床后非常有脾氣?地剜了顧西洲一眼,顧西洲清咳著?轉過臉去,一副不敢作聲的樣子。
日?子過得飛快,眨眼間便到了兩天后出院的日?子。
顧西洲的手通過了醫(yī)生測試的各項指標,只是戴著?特殊的醫(yī)用手套。
作用是:不滲液、防感染、利活動?。
顧南心?里松泛不少,返程時終于有心?情打量起巴博斯這輛龐然巨物。
之?前沒離開申市前他一直都對車子不感興趣,家里司機眾多怎么著?輪不到他開,自己生活這幾年對車子熟悉,也有了比較性。
這車簡直像坦克,酷極了!
更“酷”的是,顧西洲仰靠著?副駕駛的椅背上,正在吞云吐霧。
顧南涼涼睨他一眼,“哥哥,不要抽了!
頂著?一張好看?的臉,說令人膽寒的話。
聞言,顧西洲立刻將煙頭滅在車載煙灰缸里,轉移話題地說:“隔壁房東什么時候回來?她?喜歡什么車!
“這件事你不要管了。”顧南打著?方向盤,“前幾天我告訴奶奶車壞了,她?說早就送給我了,不要我賠!
“那怎么能行!
顧南覺得抽煙的顧西洲哪哪都不順眼,干巴巴地說:“我給奶奶轉錢她?不要!
顧西洲存疑:“什么時候轉的!
這幾天顧南天天待在醫(yī)院,自己怎么沒見著??
說來說去就是擔心?沒錢花,顧南又覺得好笑,“用你的手機登錄銀行官網(wǎng)轉的啦,她?把錢退給我了!
顧西洲暗自思忖半晌,婉轉地說:“錢都是你的!
是的,GK集團真正大佬正在當司機。
顧南拒絕:“哥哥,我有錢花,不要你的!
“你喜歡這臺車!鳖櫸髦薏恢涝趺从懬伤统。
“開出去好拉風!鳖櫮峡?了眼左側后視鏡,“沿途所?有人都在看?我們!
顧西洲笑:“這是你的!
“我不要。”顧南抓緊方向盤,“我知道你想送給我,但是我不要!
顧西洲瞟了他一眼,沒吭聲。
顧南覺得這樣的顧西洲好有趣,他似乎完全掌握了顧西洲的喜怒哀樂,想了想說,“你把煙戒掉我什么都要!
顧西洲嘴唇張合一下,又什么都沒說地看?向窗外。
中?途顧南去超市買了很?多東西,并且不讓顧西洲下車。
主要是顧西洲用的,拖鞋、睡衣什么的。
接著?兩人回到家,院子積雪好深好深,屋脊全是“奶磚”。
大門口?,顧西洲熟稔地將小燈放進燈罩里,顧南恍然大悟,“路燈是你修好的嗎?”
才為了戒煙的事關系緊張,顧西洲罕見地邀功,但又裝不出那種感覺,仍舊是平平淡淡的,“嗯,因?為分不清電路,點被電到。”
顧南瞇了瞇眼睛:“我記得你物理和化學最好,回回競賽全國第一!
“”
家里長久沒人就把地暖關掉了,房子很?冷。
顧西洲先開地暖,然后慢條斯理穿上自己的新拖鞋,拿著?自己的新杯子去燒水。
顧南則去溫房看?他的花兒?,模擬日?光燈和暖氣?忘記關,再加上幾天沒打理,大家都想開了
本來許多品種是要維持花期等春天的,還有一些是客戶的……
顧西洲給他端來溫水,顧南喝了口?,一臉頭疼地剪了幾朵準備插瓶子里,想起什么似的抬頭問,“哥哥你喜歡什么花!
驚喜說來就來嗎?顧西洲不動?聲色地問:“有沒有黃玫瑰!
都多余問,一眼望去就能發(fā)現(xiàn)沒有。
顧南假裝沒聽到,繼續(xù)剪花。
回到房間,他坐在餐桌邊修建枝條,顧西洲寸步不離地等在他旁邊。
顧南又想起那瓶見底的藥,再看?看?身旁不愿離開的顧西洲,心?中?暗暗有了計較。
將花全部插好,他把瓶子推到顧西洲面前,“好看?么,哥哥?”
顧西洲回答:“很?好看?!
隔著?桌子,顧南托著?下巴認真看?著?他,“沒有黃玫瑰我也原諒你!
顧西洲剎那抬眼。
“每個人都會犯錯,我也會犯錯。”顧南說,“之?前看?過一部電影!
“電影說如果喜歡溫柔的人,那就從一開始就應該找溫柔的人談戀愛,你不那么溫柔。”
聽到這里,顧西洲臉色都變了。
顧南輕輕用手覆蓋上他的手背,“你不那么溫柔,但是我喜歡你,我接受這樣的你,不會強迫你變得溫柔,你也不用強迫自己變得溫柔。”
人與人在一起,打比方說,要是不喜歡喝酒的伴侶,那你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去找喝酒的人來相愛,等吵架時再用這個點去攻擊,這很?沒意?義。
每個人都是自由的個體?,倘若力求對方完美,大概得去小說畫本子里尋,但偏偏這些東西里的人物更離奇。
接著?,顧南不緊不慢地說出最要緊的事:“哥哥,等你手再好一點,我們?nèi)タ?心?理醫(yī)生吧!
顧西洲垂著?薄薄的眼皮,“如果你發(fā)現(xiàn)我并沒有那么好,你”
“你沒有不好!鳖櫮萧鋈坏,“你對我很?好!
日?子過得稀松平常,其實還有許多事情未解決,但現(xiàn)下應該去做飯。
顧南脫掉外套,顧西洲又要一起。
顧南奇道:“哥哥你真的會做飯嗎?”
顧西洲默了片刻:“不會!
“那之?前我做雞湯的時候你還裝模做樣的要幫忙……”
“想掙表現(xiàn),你可以教我!
“好的心?意?我收到了,我也想教你來著?。”顧南推他出去,“但是你的手不能碰水,你出去吧,累的話就去床上休息!
最后這個“床上”說得比蚊子聲音還要小。
顧西洲沒堅持幫忙,自行出了廚房。
因?為之?前在這個家里留宿過一次,房間格局和擺設早就深深刻在心?底,唯獨臥室一直關著?門無法看?到。
天知道,有多肖想。
推開門,瞬間就聞到昏暗的空氣?中?彌漫的花香氣?息。
清新、帶著?沁人心?脾的甜意?。
臥室跟整個房子的風格一樣,都是簡約的北歐風格。
地毯踩上去軟軟的,衣柜門在右手邊,床上有很?多抱枕,床頭柜上擺著?夜燈。
顧西洲在床沿坐下,把小夜燈捻亮又熄滅,最后半躺在枕頭上,深深嗅著?獨屬顧南的味道。
因?為就是很?普通的雙人床,晚上睡覺時兩人難免挨著?蹭著?。
顧南怕碰到顧西洲的手,縮成一團離得很?遠。
顧西洲不想離他遠,若無其事地貼過去。
一貼一挪,耳鬢廝磨。
身體?交錯著?暖暖的溫度,不一會兒?就變得火熱。
橘色小夜燈散發(fā)著?溫暖昏黃的光,顧西洲忽然坐起,預告般地說,“顧南,我想抽煙。”
20%是煙癮,80%是性.癮。
前者壓后者,后者壓前者。
顧南一動?不動?,假裝很?冷漠:“不準。”
顧西洲附身親了一下他的額頭,分開時說:“手疼!
顧南眨巴著?眼睛:“你騙人。”
顧西洲嘆口?氣?:“那我去睡沙發(fā)!
顧南不理解:“不讓你抽煙就去睡沙發(fā),你威脅我!
“”
沒辦法,顧西洲重?新躺下來把他抱進懷里,摁著?他的后腰貼緊,著?重?感受了下,又翻身坐起,“知道了嗎,所?以我想抽煙緩緩。”
顧南目光閃躲:“那你去吧……”
冷風和煙在某些時候是清涼敗火的好東西,幾分鐘后顧西洲漱過口?,回來躺下。
這下兩人都離對方遠了些,只是再遠這床也就那么小。
闊別三年再同床,誰都睡不著?。
不經(jīng)意?小腿擦過、呼吸交錯、腰胯觸碰。
顧南感覺自己也被撩起了無名火,他發(fā)誓,他真的只是回想了短短幾秒。
然而顧西洲又坐起了,又出去抽煙了……
透過窗簾縫隙,顧南看?到不斷飄落的大雪,披著?小毯子爬起來。
開門聲引得顧西洲轉頭看?來,保證道:“這支抽了不抽了!
積雪的屋檐下,顧南張開毯子將顧西洲也裹起來,放肆又矜持地問,“煙還有這個作用嗎?”
還能抑制性.欲嗎?
顧西洲垂眼看?了下:“應該可以吧!
顧南覥著?臉踮起腳尖:“那給我試試!
聞言,顧西洲咬著?煙蒂淺吸了口?,扣住他后腦勺吻上他的嘴唇。
縷縷煙霧緩慢地從兩人嘴角溢出,又在唇舌攪動?中?化為甜蜜的苦澀。
分開,顧西洲暴露本性,冷冰冰地說:“只這一次,不準自己偷偷嘗。”
顧南舔舔濕潤的嘴唇:“味道好好!
顧西洲眉頭微蹙:“顧南,別鬧。”
溫暖毯內(nèi),顧南指尖輕抬,悄然劃過他勁瘦的腰,“哥哥再來一下,這次不要煙!
第53章 第 53 章
現(xiàn)?在哪還有心思抽煙?
兩人糾.纏著滾上屋內(nèi)沙發(fā)。
柔軟的墊子受到重力擠壓凹陷, 顧西洲靠著椅背,微微低著頭,提著顧南的腰往自?己身上靠, 戴著指套的手?指插.進顧南的頭發(fā)里,時輕時重地摩挲。
濕滑的舌頭互相勾纏, 攪動出粘膩的水漬聲。
顧南分腿坐在顧西洲膝蓋上, 他總是?往下?掉, 顧西洲一直托住他的腰,等兩人貼近, 另一只空閑的手?從顧南微紅的腳心摸.到.腿.根。
嘴唇從額頭親回嘴角, 灼熱的氣息又被卷進口?腔中, 逼得人無法呼吸。
顧南仰著頭,偶爾也會挺腰自?主靠近顧西洲。
顧西洲像是?來了興致, 逗他似的,嘴唇一下?一下?地啄吻。
大掌在背脊來回游移,坤一下?腿, 又放松地擱踩在地毯上。
來回幾次, 顧南揪住顧西洲睡衣衣領, 小口?小口?喘著氣, “不要這樣啊!
顧西洲故技重施,抵著他的額頭,用這塊薄薄的肌膚輕蹭,與此同時加重了方式, 偏頭湊到顧南耳邊,濕潤的嘴唇擦過通紅的耳尖問, “可以嗎。”
他可真是?壞,明明把人逗.弄到別無選擇的境地, 還要禮貌紳士地問可不可以。
顧南看穿他的把戲,悄悄擰他肩頭,別開臉說?,“不可以。”
顧西洲笑他,笑了兩聲重新吻上來含混不清地說?,“家里什么都沒有,手?可以么?”
顧南臉臊得通紅,莫名想起那?瓶小企鵝面?霜油正暗自?糾結,顧西洲抖了下?腿,吻上他頸窩,還故意呵出熱氣,將皮膚舔.吮出聲。
嗓音低啞又磁性。
“問你話,南瓜!
這個稱呼埋在記憶多?年,小時侯顧西洲煩他的時候會這樣說?,抱他的時候也會這樣說?,其實按照零碎的記憶片段,日常生活中有90%都是?這樣,除非顧西洲給他輔導作業(yè),會叫大名,“顧南,別開小差!
嚴肅的曾經(jīng)和現(xiàn)?在的親吻強烈對?比,反差登時讓顧南從頭紅到臉。
顧西洲今天偏要他回答,遲遲不到下?一步。
顧南一點點想死,可又很?多?想要。
他勾住顧西洲脖子,往前面?坐了點,同時模仿著顧西洲對?他那?樣,張嘴含.住顧西洲凸起的喉結。
顧西洲的呼吸瞬間重了起來。
顧南害羞到臉皮都繃緊了,下?口?卻很?輕,齒間稍稍磋磨,顧西洲就托著他把他往下?壓,那?枚凸起的喉結在唇瓣中不;瑒印
顧西洲問:“自?己有沒有弄.過!
離開申市第一年顧南完全處于擔驚受怕的階段,覺都睡不好更遑論搞這些。
第二年稍稍安定下?來,他夢到在巴哈馬小島,夢到顧西洲懲罰他,驚惶醒來那?什么卻翹得老高,壓抑不下?跑去洗澡。
現(xiàn)?在面?對?的顧西洲的“詰問”,顧南忘記了撒謊,將臉完全埋在顧西洲肩頭,小聲又老實地回答,“有過。”
顧西洲語氣冷漠地像在問功課,手?.指卻下?.流到可以立刻逮捕入獄:“怎么弄的?想的是?什么?”
顧南受不住往后挪,顧西洲壓著他的肩膀不讓動。
“沒有很?多?次,只是?偶爾!鳖櫮喜荒推饋,又心甘情愿地承認,“想的是?你!
逗來逗去到頭來折磨的是?自?己只是?現(xiàn)?在的顧西洲不愿顧南受任何痛.楚,在醫(yī)生的建議下?活動了一次手?指。
然?后他把顧南抱去臥室,按在床,在顧南的抗拒下?活動了下?嘴。
即將深夜,窗戶外沿積著后雪,窗戶里面?濛出大片白?霧。
顧南夾.著小毛毯,還在微微.抽.搐。
顧西洲用熱毛巾給他擦了擦,又擦了擦自?己的耳垂。
掀了被子一起躺進去,把顧南抱在懷里拍拍背,“好了,睡覺!
指尖還翻滾著余.韻的麻.痹,顧南洇著濕潤的眼?睛,小聲問,“哥哥,不那?個了嗎?”
昏暗的枕頭上,顧西洲嘖了聲,把他攏進懷里,“不行顧南,弄.進去會難受。”
“……可你現(xiàn)?在不難受嗎,不弄.在里面?不行嗎?”
很?難保證在上頭那?刻會做出什么,偏偏還要這么問。
怎么這么會勾人?
“睡吧!鳖櫸髦尴裥」纺?樣撫摸著他的頭,“這幾天你沒休息好,好好睡一覺明天我?早點出去買東西!
服啦,下?午去買晚上去買哪怕半夜去買都能理解,哪有一大早去買的?
顧南不想再跟顧西洲做任何交談,用實際行動懲戒了顧西洲。
不等顧西洲反應,他像一尾靈活的魚,唰地滑進被.子深處。
顧西洲只能抓到他頭發(fā),又不敢用力提,啞著嗓子叫他名字,“顧南,上來。”
顧南哪還說?得出話,摸到顧西洲戴著指套的手?,在他掌心輕撓以作回應。
蓋著可能會悶,所以顧西洲直接把被子全揭了。
淺薄雪光從窗簾縫隙照進,打在顧南肩上,是?一線極窄的羊脂美玉。
這些年顧西洲自?認控制力超出常人許多?,然?而卻在看到這一幕的第一時間,猝不及防地發(fā)出悶.哼。
接著,顧南循聲抬眼?。
眼?眸濕潤閃著碎光,側臉頂.出輪廓的鼓起似乎即將穿透薄薄的皮膚。
他在觀察顧西洲的神情,向剛剛的顧西洲學習。
很?純情,又很?笨拙。
很?久之后,顧南重重吞.咽了下?,接著像嘬吸管喝飲料,喝到最底部那?樣,不停咂.摸汲.取剩余部分。
在這幾十?秒,顧西洲把他肩膀都捏紅了,完.事?兒后立馬把他抱起來,近距離鼻尖對?著鼻尖,不斷揉.捏放松他泛酸的臉頰,咬牙切齒地問,“哪學的。”
外國電影嘛……
顧南口?齒不清地說?:“不喜歡嗎?”
怎么會不喜歡,簡直頭皮發(fā)麻。
但顧西洲沉默著,沒再繼續(xù)問。
顧南剎那?反應過來顧西洲誤會了,媽呀,趕緊撲進顧西洲懷里,“電影里別人是?這樣說?的,我?就試試!”
無論顧南在這三年是?否交過男朋友,顧西洲對?他的愛不會少分毫。
只是?短短幾秒,心臟坐了趟云霄飛車。
顧南努力睜大眼?睛在昏暗中辨清顧西洲的神色,見到有松動,他試探問,“哥哥,那?樣不舒服嗎?”
顧西洲一言不發(fā)抱著他去洗手?間,拿過漱口?杯擠上牙膏。
顧南踩著顧西洲腳背,從鏡子里面?看到顧西洲面?無表情的臉,以為他生氣了,接過牙刷乖乖刷牙。
俯身吐泡沫時,顧西洲按住他腹部睡衣以防打濕,忽然?說?:“知道是?誤會,但我?還是?很?嫉妒。”
緊跟著補充。
“非常嫉妒!
顧南眼?眶一熱,鼻腔也酸楚,趕緊洗漱好踩上地板。
顧西洲皺著眉,拖著他的屁股重新把他抱起來。
這個姿勢剛剛好,顧南抬手?就能觸摸到顧西洲的臉,認真地說?:“哥哥,我?只對?你這樣,我?希望你也舒.服,如果做得不好你也要告訴我?!
愛不分誰少誰多?,互相包容互相糾錯。
顧西洲壓著他嘴唇咬,又伸手?用手?指按了按剛剛頂.出輪.廓的腮邊,低不可聞地呢喃:“怎么這么會.吸,哪怕只.含.了一半,都舒.服得要瘋了……”
顧南又羞又惱:“我?只吃得下?那?么多?——”
顧西洲唰地捂住他嘴,“好了,不說?了!
顧南感覺到了,訕訕閉嘴當蚌殼。
挪威的極夜又長又冷,他們回到床上,在溫暖的被窩下?緊緊依偎。
顧南覺得不公平:“哥哥,我?還可以再吸一次。”
顧西洲輕描淡寫地威脅:“現(xiàn)?在哪家超市在開門?”
這是?要全壘打,顧南覺得現(xiàn)?在這樣的程度就很?好,太過猛烈他受.不了,所以瞬間不應聲兒了。
過了幾秒,顧西洲喟嘆一聲,虔誠地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顧南也親他,不過偷偷摸摸而已,假裝用嘴巴蹭蹭下?巴。
沒有再升遐想,顧西洲了然?地將顧南攏進懷里,漸漸朦朧的視線透過顧南側臉看見窗簾上亮亮的雪光。
恍惚經(jīng)年,他一步便從弗洛倫薩來到豪克蘭,找到顧南,留在顧南身邊。
住過數(shù)不清的酒店,踏過數(shù)不盡的機場。
在這一刻統(tǒng)統(tǒng)化作不為人知的愛的勛章,于往后每個長夜標榜在他的肩膀。
只是?這枚“勛章”還不打算睡覺,還在憂愁其他:“哥哥,下?周我?帶你去看心理醫(yī)生吧!
顧西洲收回視線:“好!
“勛章”又說?:“看過醫(yī)生我?們就回家吧!
挪威未來幾個月都沒有太陽,并不適合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恢復。
顧西洲不問為什么,只說?好。
最后,顧南將腦袋完完全全靠上他的肩膀,“哥哥,我?們睡覺吧。”
顧西洲閉上眼?睛,“晚安,顧南!
“晚安,哥哥!
在看醫(yī)生前,周末顧西洲的生日到了。
顧南起個大早,興致高昂輾轉多?個超市大肆消費,從瓜果蔬菜買到剃須刀。
從前自?己賺那?三瓜倆棗還會心疼錢,現(xiàn)?在根本不在乎,反正顧西洲會付錢,反正顧西洲會為他解決一切,反正顧西洲財大氣粗。
只是?蛋糕他只會做巴斯克,也算生日蛋糕吧?
顧西洲對?此表示只要你做的什么都好。
顧南興致更加高漲,回家后迫不及待沖進廚房,先把湯燉上。
顧西洲在旁邊洗菜,行走的衣架子往水池一站,跟才下?了秀場的男模似的。
顧南偷看,所以把土豆絲切成了土豆條。
顧西洲往他臉上抹水跡,吐槽說?吃飯要用這個當筷子。
顧南根本沒聽?見,燉上湯就開始鼓搗蛋糕。
先往巴斯克表皮撒白?霜糖粉,接著灑巧克力碎,最后還要鋪一層厚厚的奶油,點綴上藍莓草莓蔓越莓。
顧西洲看得直皺眉。
顧南鼓搗自?己的根本沒發(fā)現(xiàn)?,還嫌不夠甜問顧西洲要不要加煉乳和餅干。
顧西洲頭疼,不表露分毫還十?分奉承,“加吧,加上去好看,我?也喜歡吃!
本來巴斯克沒多?厚,被顧南這一搞簡直成了疊疊樂。
吃過晚飯兩人去外面?散步,順便玩雪。
顧南擦小企鵝面?霜油,穿得也像小企鵝,顧西洲給他把帽子戴上,圍巾圍上,裹得像粽子才出了門。
壓實了的雪踩上去是?不會有咯吱聲的,跟平地沒區(qū)別。
馬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
顧南的手?踹在顧西洲衣兜里,兩人握得都快出汗。
顧西洲雙手?恢復得很?好,只是?指關節(jié)還戴著護指綁帶,短短一截像純白?色的創(chuàng)可貼。
錯落不一地分布在十?指各處,把顧南迷得動不動偷看。
最關鍵是?晚上顧西洲就戴著這個指套,往里面?.探
另一只手?伸進他的口?腔,壓著他的舌根輕輕搔.刮,故作姿態(tài)地問:“怎么這么喜歡這個?”
粉紅的指尖搭配上純白?色的綁帶,感官是?束縛和限制的錯覺,體感是?抵.弄和進.出的刺.激。
顧南不回答,顧西洲就變著花樣弄他。
潰不成軍之后才講實話,但虧都吃完了
“想什么臉這么紅?”顧西洲驟然?出聲。
“哦在想雪花怎么這么白?!鳖櫮匣厣竦,“真的好白?好白?啊。”
“”
散過步兩人回家吃蛋糕,顧南很?有氣氛地關掉屋內(nèi)燈,端著齁死人的蛋糕邊唱生日快樂歌邊從廚房出來。
曲畢,顧西洲把蠟燭吹掉,“許愿吧。”
顧南拒絕:“小時侯不懂事?就算啦,哥哥以后你許吧!
顧西洲拿起小銀刀,給顧南切了最大一塊,“我?的愿望都實現(xiàn)?了。”
“沒有愿望就創(chuàng)造幾個出來。”顧南討巧地說?,“萬一有了又想實現(xiàn)?就得等明年了!
打開燈,顧西洲重新坐下?:“好吧。”
“希望你膽子再大一點,不要不出聲,不要攀著我?的肩膀偷偷忍!
顧南無語了,叼著勺子看他兩眼?,挖下?一大坨奶油放進嘴巴,“我?不想!
“好,那?換成不要咬嘴唇。”
顧南默了默:“今年的愿望還是?我?來許吧!
顧西洲帶著笑意嗯了聲,給他擦了下?嘴角:“許什么,是?不是?有想要的?”
顧南忿忿嚼著蛋糕,嚼巴嚼巴偃旗息鼓,“我?想知道你之前檢查出來的心理疾病是?什么。”
聞言,顧西洲垂著眼?眸,很?平靜地回:“分離焦慮癥!
顧南愣住,不敢置信地問:“跟我?分離嗎!
雖然?承認會引起擔憂,但顧西洲現(xiàn)?在毫無保留:“嗯!
“有多?久了?”
“只是?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是?多?久?”
其實第一次去檢查時,顧西洲隱約清楚大概方向。
確診后吃藥很?不規(guī)律,記起來就吃,記不起來就不吃。
見他不說?話,顧南有些急,“你快回答我?!
抬頭看去,顧西洲默默嘆了口?氣:“八年。”
手?中勺子當啷掉在地上,顧南茫然?無措地被空氣釘在椅子上,“八年……怎么會這樣”
顧西洲撿起勺子放桌上,隔著桌子揉他的頭,“還吃不吃?”
“不了!鳖櫮洗舸舻,“我?想冷靜一下?。”
對?于這件事?情,顧西洲也沒有找到很?好的解決辦法,雖然?現(xiàn)?在基本沒有產(chǎn)生焦慮的情緒,但不知道如何面?對?顧南,也很?難以啟齒原因,所以選擇出門去廊下?抽煙。
三七還沒二十?一,剛剛擦亮打火機。
顧南小旋風似地沖出來,通通沒收,眼?神哀怨,“怎么又抽煙,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顧西洲負罪點頭,他心情很?好,只是?煙癮犯了。
顧南見狀,又把煙和打火機還給他,帶著安撫的意味摸摸他的手?臂,“哥哥,你抽吧,我?陪你。”
彼時顧南還不知道顧西洲也會撒謊呢,后來發(fā)現(xiàn)?勃然?大怒,約法三章掛墻上。
當然?都是?回家之后了,現(xiàn)?在的他們真的很?需要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第54章 第 54 章
心理機構在特?羅姆瑟南部, 是特?別難約的私人診所,從豪克蘭小鎮(zhèn)開車過?去大約需要兩小時。
現(xiàn)?在才上午九點,仍是黑夜。
風雪不間斷的飄落大地, 了無人煙的沿途風景很?美很?美。
平靜的大海藏在掛滿冰枝的枯樹后面,遠處嶙峋的山巒斑斑點點。
車內(nèi)吹著暖暖的空調(diào)風, 顧南坐在副駕駛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前方亮著路燈的道路。
在平穩(wěn)的前進中, 顧西洲偏頭問他:“怎么了?”
“我有點緊張”顧南坐得垂直, 如實道,“哥哥, 你害怕嗎。”
作為當事人的顧西洲相當輕松, 還笑, “只是簡單的心理咨詢,又不會給你檢查更不會給你打針。”
“之前檢查的時候是誰陪你去的?”顧南眨巴著眼皮, 茫然的表情?加上微鼓的側臉,看?起來像某種呆呆的小動物?,“容助理陪你去的嗎?還是其他秘書?”
見他這樣擔心, 顧西洲不得不把車子?吭诼愤, 越過?寬大的中控去捏他的臉, “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 剛剛好不容易笑了一次現(xiàn)?在看?起來要哭了。”
顧南反手握住他還戴著白色綁帶的手指,按在自己臉上說,假裝很?鎮(zhèn)定,“我不會哭的, 我現(xiàn)?在很?堅強,哥哥你不要怕。”
到底誰在害怕, 還學會安慰人。
顧西洲湊近吻他眼尾,“后悔讓你陪我來, 早知道繼續(xù)瞞著你。”
“不行,你不能對?我撒謊!鳖櫮险f,“也不能瞞著我!
“知道了!鳖櫸髦廾念^。
車子重新啟動,半小時后抵達診所。
心理醫(yī)生?是位溫和?的中年女人,戴著無邊框眼鏡,穿著白大褂。
因為預約過?所以不用等,直接提供身?份信息問診。
助理帶著他們前往二樓,來到心理醫(yī)生?所在的診室。
這個房間看?起來跟醫(yī)院毫不相關,有點像某種精致典雅的會客區(qū)。
空氣中彌漫著安神?舒緩的香氣,角落加濕器將綠植噴灑出晶瑩的水珠,除去簡單的陳設,桌上還有插著支不應季的白百合。
同心理醫(yī)生?簡單寒暄后,顧南收回環(huán)顧四周的視線,附耳對?顧西洲說,“哥哥,我在外面走廊等你。”
顧西洲又愛不釋手地摸了一下他的頭,“去吧,等不住就進來叫我,我們回家!
……說得就好像是來玩似的。
顧南小小地翻了個白眼,關門退出去,逐漸變窄的畫面是心理醫(yī)生?微笑著邀請顧西洲坐上就診椅的背影。
因為極夜沒有太陽,等候區(qū)的走廊燈全部開著,顧南坐在綠色沙發(fā)上,接過?醫(yī)生?助理倒的咖啡,“謝謝。”
咖啡握在手中沒有喝,他緊張地盯著那扇白色房門。
沒有看?過?心理醫(yī)生?所以不知道流程怎樣,他干癟地幻想電影里面的情?節(jié)。
醫(yī)生?會不會問你為什么患有焦慮分離癥,顧西洲會答什么?因為我弟弟?
心理咨詢沒有確切結束時間,不知道顧西洲何時出來,時間便?變得格外難熬。
感覺坐了許久、結果才過?五分鐘。
腦子亂糟糟的,手指在兜里摸到顧西洲的手機,顧南愣了下然后拿出來,熟練地輸入密碼點開通訊錄,顧不得時差給容朗撥去電話?。
國內(nèi)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電話?嘟嘟響了四五聲傳來容朗帶著強制清醒的嗓音,“顧總好!
“不好意思容助理這么晚打擾你,我是顧南!鳖櫮侠⒕蔚負钢謾C背面。
“啊,小南啊!比堇誓沁呄はに魉鞯,“好久都沒聽到你的聲音了,真是親切呀!
“我也好久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了。”顧南問道,“這幾年過?得好嗎。”
“顧總不在很?少加班,挺好的。”容朗笑著調(diào)侃,“吃麻麻香身?體倍兒棒!
“嗯其實打電話?來是我有件事想問你。”顧南壓低音量,“你先答應我,你不能告訴哥哥。”
趕緊補了句,“不是壞事!
容朗正經(jīng)起來,“這個我可?能沒辦法答應你,不過?小南你可?以先說說是哪方面的事情?。”
深吸了口氣,顧南說:“哥哥第一次去看?病是什么時候,他這幾年有沒有按時吃藥?”
試想過?容朗可?能會抱歉說這是顧總隱私不方便?回答,但顧南沒想到容朗反而非常驚詫地問他,“顧總病了?什么時候事?什么病啊?”
“心理方面的,他沒有告訴過你嗎?”
“我不知道啊顧總沒有說過?”容朗頗為不解,“現(xiàn)?在還是以前?”
顧南明白了,原來顧西洲誰都沒有講。
“沒事等回來我再告訴你吧,打擾了抱歉。”
“你們要回來啦?”容朗聽到老板回來還驚喜,“什么時候?”
“就這幾天吧,或者晚一點。”
得看?看?心理醫(yī)生?怎么說,會不會嚴重,需不需要立刻進行干預治療。
掛斷電話?前,顧南隨口問道,“容助理,你知道哥哥是怎么找到我的嗎?”
話?音落,電話?靜音一秒。
容朗是多么聰慧的人,立馬附上輕松的口吻,“這個我不太清楚,既然能找到肯定是緣分吧!
顧南并?不好騙,“你好像在撒謊。”
“額如果顧總不講我就不能講!弊怨胖伊x?難兩全,容朗選擇回避,“抱歉小南,請理解一下!
“沒關系,我明白。”顧南相當理解,“只是這通電話?你假裝不知道哦,還有剛剛說的那些事情?。”
“好!比堇蚀饝聛碛謫枺邦櫩倹]事吧?”
“沒事,他很?健康。“這次換成顧南撒謊,”你快睡覺吧,抱歉抱歉。”
掛斷電話?后,顧南繼續(xù)胡思亂想。
發(fā)現(xiàn)?似乎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顧西洲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
之前問這個問題被顧西洲輕飄飄一句“來了就找到了”所遮掩過?去,現(xiàn)?在容朗閉口不談,是否側面印證里面大有文章?
無論如何,肯定不是“來了就找到”這么簡單。
顧西洲找了多久?采取的什么辦法才來到挪威的呢?
顧南想不明白,知道答案就在不遠處的門后,眼睛有些酸疼,他用力揉了揉。
再等了半小時,顧西洲出來了,他跟進去之前沒什么兩樣,臉色平靜、神?態(tài)依舊。
顧南趕緊放下杯子起身?過?去,顧西洲提前握住了他的手。
瞟了眼也要出來的心理醫(yī)生?,顧南又轉頭看?向顧西洲,小聲問,“怎么樣啊,結束了嗎?”
“對?,結束了!鳖櫸髦弈﹃氖直常梆I不餓,午飯我們在外面吃?”
心理醫(yī)生?出來了,看?著他們交握的雙手笑著用英文說:“你們關系很?不錯!
顧南不明所以,回問道:“我哥哥還好嗎?”
心理醫(yī)生?不答話?,只是微笑。
顧南頓感不妙,倏地扣住顧西洲手腕,目光急切,“我想問問她,我可?以問問她嗎?”
沒得到病人允許,哪怕關系再親密心理醫(yī)生?也不能告知有關病人半點就診信息。
顧西洲說:“怎么這么好奇,還跟小時候一樣急起來鼻尖就冒汗!
哪還有空管什么鼻尖,顧南以理服人,“來的時候我查過?資料,假如病人允許的話?陪同家屬有權向心理醫(yī)生?詢問病情?,有助于病人得到更好的幫助。”
顧西洲慢慢說:“這件事之后再說怎么樣,我們先出去!
顧南很?堅持,也莫名心慌,“我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這樣。”他鮮少撒嬌,抱著顧西洲手臂,語氣懇求又焦急。
顧西洲拗不過?,轉臉對?心理醫(yī)生?點點頭。
顧南如蒙大赦,拍拍顧西洲然后跟著心理醫(yī)生?進了診室。
現(xiàn)?在輪到他坐上這張寬大舒適的白色椅子,輪到顧西洲在外面等。
心理醫(yī)生?遞來一份報告,“這是顧先生?剛做的判定問卷,你可?以先看?看?!
顧南捏著薄薄的紙頁,飛快地上下一掃。
抬頭有顧西洲遒勁鋒利的簽名,依次排開的是密密麻麻的選項還有各種指標。
顧西洲勾選的每個答案都令顧南出乎意料,比如某些問題是:
【我感到自己是個不可?或缺的人】
顧西洲選的是:不太確定。
【當我感到孤獨時,我會變得非常恐慌】
顧西洲選的是:完全符合。
【我總是傷害我最親密的人!
顧西洲選的是:完全符合。
【我沒有親密的人。】
顧西洲選的是:完全符合。
【我擔心我會被拋棄】
顧西洲選的是:完全符合。
諸如此類暴露內(nèi)心真實又矛盾的想法比比皆是,顧南發(fā)現(xiàn)?,只要涉及負面的自我評價,顧西洲全部勾選的是完全符合。
講實話?,若不是自己陪著顧西洲來,顧南根本不相信這份報告是顧西洲親手所答。
顧西洲是那么冷靜穩(wěn)定的人,內(nèi)心怎么會這么消沉?
刻板印象里,顧西洲是人人恭敬仰望、掌握巨大財富的集團掌權人,他可?以隨心所欲實現(xiàn)?任何愿望,走到哪里都受眾人擁躉,權力地位金錢一個不缺。
怎么在這層光鮮亮麗的皮囊下,怎么會是千瘡百孔的荒蕪?
報告后面附帶著白紙黑字的就診結論。
病癥:分離型焦慮癥
程度:重度。
再然后是一串陌生?的藥物?名稱。
顧南手指微不可?察地顫抖起來,無措地抬頭看?向心理醫(yī)生?。
他亟需可?靠的解釋來佐證這份診斷書。
心理醫(yī)生?溫聲道:“分離焦慮這個說法或者概念是來自于依戀理論,顧先生?的病情?屬于不安型依戀中的分離焦慮!
在大事面前,顧南迅速冷靜下來,“可?以詳細解釋一下嗎!
“本來剛剛在結束時我問過?顧先生?是否需要你知道,但他沒有同意。”心理醫(yī)生?笑道,“看?來你對?他的影響的確很?大,只是幾個動作和?話?語就能輕而易舉改變他的想法!
顧南靜靜等著下文。
心理醫(yī)生?說:“通過?交談,我了解到這并?不是顧先生?一次就診,他深諳自己的病情?,只是一直沒有得到有效的救治和?幫助,所以發(fā)展成了重度。”
“抱歉,其實我前幾天才知道!鳖櫮仙钌罾⒕,“我們一起長大但我一點也沒發(fā)現(xiàn)?,是我沒有做好!
“噢請不要責怪自己,心理疾病的成因一直都是醫(yī)學界和?科學界難以攻克的難題,病因不能完全歸結到某人身?上,致病過?程往往潛移默化?,而且通常發(fā)生?在環(huán)境和?人物?本身?的雙重施壓下。”
顧南誠懇地請教:“麻煩可?以詳細地闡述一下我哥哥的病情?嗎。”
“顧先生?的焦慮分離癥主?要表現(xiàn)?在自我感覺和?價值比較負面、對?于安全感的需求很?高、對?于伴侶的可?靠性總是感覺不確定。”最后,心理醫(yī)生?總結道,“你是他的愛人,也是他的弟弟。”
顧南鄭重點頭:“是的,我是!
心理醫(yī)生?說:“初步判定,我認為導致顧先生?患上分離焦慮的最大原因是與你的親密關系突然消失,導致他本人對?再次經(jīng)歷類似情?況持有強烈的恐懼心態(tài)。”
“從小我們一直在中國生?活!鳖櫮辖忉尩,“三年前因為某些事情?我突然離開,沒有告訴他。”
在那個草長鶯飛的四月清晨,他坐上顧穎文的車悄然遠走,顧西洲親手送他上的車,一直站在原地親眼看?著他離去。
然而心理醫(yī)生?搖搖頭:“不是這個時間點,是發(fā)生?在他少年時的缺失!
顧南頓時楞住,少年?
“顧先生?自述說在他14歲時,跟你的關系忽然變得陌生?,從那時起他開始焦慮!
顧西洲14歲,顧南剎那明白。
那年自己6歲,是把顧西洲認錯成顧屹為的那年。
也是從這年開始,他們?nèi)岁P系走向了不同道路。
他跟顧屹為關系越來越好,他跟顧西洲“恢復”成陌生?人。
“顧先生?說,他一開始把你當?shù)艿軐檺,因為這段關系忽然消失他第一次感覺到痛苦,他說后來你們家族發(fā)生?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他沒有細談。”心理醫(yī)生?繼續(xù)說,“你因他而遭受到苦難,他很?自責,在這種自責下他的內(nèi)心開始被負面情?緒所沖擊。”
“隨著時間推移他看?著你長大成年,他意識到自己對?你的情?感并?不是簡單的親情?,他對?你的身?體產(chǎn)生?欲望,渴求在思想得到你的反饋!
“但因你們已經(jīng)不存在曾經(jīng)的親密關系,以及外界未知的危險存在,他無法表達。”
顧南臉色蒼白,忘了呼吸。
自從認錯后,他跟顧西洲一直都是陌生?人,除了當年綁架事情?外,顧西洲教他那些話?,就是顧南現(xiàn)?在都還記得:“去哪里都要告訴哥哥,不能亂跑……”
除此之外,他們毫無交集。
所以顧西洲一直陷在焦慮的泥沼里?苦苦自抑?
心理醫(yī)生?輕聲細語地說:“現(xiàn)?在顧先生?的癥狀主?要是顯現(xiàn)?性征,一旦無法與你接觸碰面,他感到煩躁失眠,嚴重時會心悸想吐!
“當然今天兩個小時的就診時間太短我也只了解到大概,后續(xù)治療我建議他每周來三次,心理咨詢加上藥物?輔助!
顧南惶然驚醒,扣住桌面問道:“我能做什么?”
“最好是重新建立親密關系,我看?你們目前關系很?好,可?以繼續(xù)保持,面對?患者需要多一些耐心,幫他重新找到積極向上的自我認知!毙睦磲t(yī)生?微笑著說,“盡可?能的陪伴引導,多用鼓勵、嘉獎的方式,平日及時溝通,了解復雜的病因形成原理,有利于疏通心結!
他們繼續(xù)交流了很?多,顧南一一記在心底。
“在溝通過?程中你需要觀察到他是否還有消極絕望的情?緒,如果發(fā)現(xiàn)?他再次表示對?生?命感到厭棄,請你及時聯(lián)系我并?且?guī)麃碇委!?br />
顧南問:“您這是什么意思?”
“他表露過?缺乏生?存動力,在危險來臨時坐以待斃,現(xiàn)?在來看?顧先生?是幸運的,當然也有部分原因是他想找到你的信念!
“危險的、找我?”
這兩個詞怎么構建得起聯(lián)系?
心理醫(yī)生?說:“看?來這件事他似乎也沒有對?你講!
“什么事?!”
宛如一枚炸彈擲下,心理醫(yī)生?說:“顧先生?自述,你離開后他一直在找你,時間是三年!
顧南不知道自己怎么離開的診室,回神?時已經(jīng)坐到了巴博斯,顧西洲在旁邊,很?是擔憂地看?著他。
“她給你說什么了?”
顧南宛如提線木偶:“什么都說了。”
顧西洲握著方向盤,靜默地像一尊大理石雕像。
“哥哥,我不想在外面吃飯了,我們先回家吧!
接著兩人在回程路上再也沒有交談,氣氛膠著。
顧南一直攥著顧西洲的藥袋不愿放下,不停癟嘴又給自己鼓氣。
回到家中脫掉外套,顧南神?思恍惚,下意識邁腳去廚房,靜靜跟在身?后的顧西洲把他拉回懷中,按著他的腰低聲說,“早知道不讓你進去了,現(xiàn)?在這么不開心,是不是未來幾個月都不會笑了?”
顧南抬眼看?他,看?顧西洲英俊的五官,實在難以想象這具皮囊下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哥哥,你有話?對?我說嗎,什么都可?以告訴我。”
“想聽什么?”顧西洲捏他嘴唇,含著兩瓣唇瓣吸吻。
顧南撫上顧西洲腰側,明白這是顧西洲潛意識回避的一種方式。
他嘴上答應,但用行動拒絕。
不然怎么會問想聽什么,然后又堵住嘴?
愈合心理創(chuàng)傷或許急不來,但也等不了。
所以顧南帶著不輕不重的力道把顧西洲推開,他看?見顧西洲神?色變得緊繃,站在原地沒能靠近欲言又止的樣子。
心好酸啊。
平復著呼吸,顧南把顧西洲牽到沙發(fā)好好坐著,蹲下身?體以一種低姿態(tài)抱住顧西洲的小腿,下巴放在顧西洲的膝蓋上,仰望說。
“好多事情?為什么不解釋呢。”
顧西洲垂著眸子,手指在他的發(fā)縫中慢慢摩挲:“沒什么好說的!
“不是八年!鳖櫮媳且魸庵,“八年只是你初次看?病的時間界限,不是不舒服的開始!
“顧南,已經(jīng)過?去了!鳖櫸髦尴敕銎鹚,但顧南不愿意起來,“醫(yī)生?說要跟你多溝通,我想跟你說話?!
“你找了我三年,你一個字也不說,我根本不知道你這么辛苦,如果知道我們見的第一面,我不會——”
顧西洲已經(jīng)很?久沒有打斷過?他說話?了,聲線很?輕地說:“那不重要,我找到你就足夠了!
顧南無法再言語,伏在他膝頭無聲落淚。
兩人沉默地陷入僵局,連屋外落雪動靜都清晰可?聞。
“我一直以為很?了解你。”顧南自顧自地說,“今天才知道我不僅不了解你,曾經(jīng)還對?你有許多誤解。”
“你過?得不好,你早就睡不著覺,你沒有按時吃藥!
顧西洲答:“現(xiàn)?在很?好!
“可?是我想了解你,你可?以告訴我這些年來發(fā)生?的所有事情?,我會陪你一起解決,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顧南抹掉眼淚。
“我不想你吃藥,不想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什么事情?會刺激到你,我也會難受,我也很?擔心你!
顧西洲還在逃避:“以后你監(jiān)督我吃藥行不行,不要難受顧南,起來我看?看?眼睛!
“現(xiàn)?在不愿意講沒關系,但是你要告訴我確切時間。”顧南死墜在地毯上,“我會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但我不會高興。”
說完,屋內(nèi)就是一陣沉默。
少頃,顧西洲說:“講之前我有個要求!
顧南立刻爬起來,條件反射地問:“要抽煙嗎?我現(xiàn)?在不會限制你,但你最多只能抽兩支!
顧西洲笑了下,抬手蒙住他的眼睛,卻在顧南看?不見的剎那嘴角抿到平直:“我的要求是關燈。”
只有在昏暗的世界里,那些壓抑多年無法宣之于口的情?緒才能化?作言語。
第55章 第 55 章
頭頂燈光璨璨, 照得彼此纖毫畢現(xiàn)。
顧西洲表情很淡地說:“如果你?想聽,關燈我告訴你?。”
顧南只覺得心酸,握住他的手指攏在自己掌心, 后悔了。
“不聽了,哥哥對不起!
“別道歉!鳖櫸髦拚f,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心理醫(yī)生告訴你?什么?了?”
顧南張張嘴, 又頹喪地垂下頭重重點了下:“沒?有說很多, 我只是有點急!
“為?什么?急,擔心什么??”
顯而易見的答案顧西洲偏偏要問一遍。
“擔心你?, 我想知道原因, 也不是原因!鳖櫮嫌行╇y為?情, “我覺得自己不了解你?,很多事情不知道!
“可是關于你?的事情我又都想知道, 所以急了。”
顧西洲淺淺地笑:“顧南,我很高興!
顧南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起身關掉燈, 回來時顧西洲穩(wěn)穩(wěn)把?他抱到腿上坐著。
兩人交頸呼吸, 胸膛貼著胸膛。
雪光和月光一起從窗戶灑進, 落在溫暖屋內(nèi), 也將緊緊相擁的他們?襯得朦朧。
昏暗里,顧西洲在耳邊說:“小時候我聽過一些風言風語!
顧南輕輕拍他的背。
是鼓勵、是安慰、也是陪伴。
顧西洲把?下巴擱在他的肩頭:“他們?不在明面上說,但在聚會上的角落我聽到過很多次。”
“他們?說是我搶了顧屹為?的生存機會,是我讓顧屹為?得心臟病!
任何圈層都不缺乏嚼舌根的男男女女, 他們?把?扭曲的主觀添油加醋兌成事實,沒?文化?沒?營養(yǎng)地到處宣揚, 又蠢又壞。
顧南肯定地指出漏洞:“不是你?的問題!”
“我知道!鳖櫸髦拚Z氣淡然,“但我覺得負擔!
那?時候顧西洲也才7、8歲, 清楚病理原因又感同身受。
“顧屹為?長期臥床靜養(yǎng),檀山平常沒?什么?人,怕他孤單,所以每天放學后我會盡早回來陪他。”
生在顧家這樣?的家庭,巨額財富和陪伴成長往往不能兼顧。
在男孩子活潑好動的年紀,顧西洲舍棄假期和娛樂,學校檀山兩點一線。
“那?些話顧屹為?應該也聽到過!鳖櫸髦藓苁瞧届o,“在發(fā)病的時候怨恨我。”
顧南撫摸著他的后頸,翻來覆去蒼白地辯駁:“那?不是你?的問題”
“我知道,我也理解顧屹為?,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把?自己的時間賠給他,除了上學,其他每一天我都待在他的房間。”
“希望他不那?么?無聊,希望他能等到心臟供源!
顧屹為?和顧西洲在某種程度無法?論哥哥弟弟,只是因為?顧屹為?身體不好所以早十幾秒被醫(yī)生取出,顧西洲自然就?成了弟弟。
“碰到你?的那?天中午,他跟我吵了一架。”顧西洲音量很低,他說,“顧南,我覺得很委屈!
顧南驀地流淚,顧西洲內(nèi)核這樣?強大的人說委屈,也才明白,難怪在楠木林相見時,顧西洲一個人坐在游樂園看上去很不高興。
哪怕他早就?過了玩那?些設施的年紀,仍用靜坐的方式彌補沒?有的曾經(jīng)。
“顧屹為?認為?我每天待在房間是在煩他,說我很無聊,讓我不要再去!
“他說他沒?有玩伴”
患病的確能讓人心情煩躁,變得不可理喻。
顧屹為?說什么?都好,偏偏“玩伴”二字刺痛了顧西洲的心。
他舍棄自我默默陪伴,就?算不是親兄弟,到頭來連玩伴也算不上嗎?
外人的閑言碎語、顧屹為?的曲解,壓在一個剛剛明事理的孩子身上,過于沉重了。
所以在多年的今天,顧西洲還在自我拷問:“難道我不是嗎?”
顧南啞言,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顧西洲的心路歷程他現(xiàn)在才走進“門內(nèi)”窺探一二。
接著,顧西洲將頭埋在他的頸窩,嘴唇擦過頸部柔軟的肌膚,繾綣地說:“見到你?我很高興。”
“你?很有趣,問你?喜不喜歡吃南瓜,明明都在搖頭表示不喜歡嘴上還要說一般!鳖櫸髦掭p聲笑道,“小火車摔壞了也不敢哭,明明很怕還叫我哥哥!
“跟你?一起玩的暑假是我從未體驗過的童年,你?性格別扭,又乖又膽小,但很有主見,脾氣其實算不上太好。”
顧南哽咽道:“你?別冤枉人,我從來沒?對你?發(fā)過脾氣!
顧西洲不輕不重咬了他一口,“煩人的事你?當然不記得。”
“小時候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問十萬個為什么?,想要什么?東西馬上就?要得到,得不到就?哭鬧!
“高興的時候是哥哥,不高興的時候就?說要回房間做作?業(yè),做不好在學校挨批評回來又煩我。”
死循環(huán)么?這不是。
顧南抹眼淚,“好吧,那我真的不記得了!
顧西洲又親了他一口,語氣漸漸變得沉重,“其實那?時我知道顧屹一直在窗后看我們?!
“我去他房間的次數(shù)變得越來越少,我跟他的關系越來越差!
“我知道他開?始真正怨恨我,但我沒?想到他會冒認我!
顧南問出最想知道的問題:“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顧西洲沉默很久。
“顧屹為?說他活不了多長時間,他說他沒?有玩伴,所以我讓步了,為?了將事情做真,他跟我換了房間!
“我變成了窗后偷看的人……”
顧南:“對不起,我該再聰明一點的!
顧西洲摸摸他的頭:“那?幾年發(fā)生了太多事情,你?母親和我父親車禍,你?被綁架。”
“爺爺打算把?集團交給我,同時也告訴了我一些事情!彼f,“那?時我才明白,無論顧屹為?死不死我都沒?辦法?再告訴你?事實!
“時間過去得太久了,怕你?不記得,又怕你?記得!
所以做哥哥是保護你?,最好也是最壞的借口。
“接管集團的頭兩年我并沒?有站穩(wěn)腳跟,顧明喆他們?動作?很大,一直在抓我的錯漏!
顧南哽咽出聲,顧西洲沒?有給他擦淚,語氣帶著顫抖,“顧明喆在顧政希的慫恿下,多次制造車禍企圖弄死我,我沒?辦法?告訴你?這些事情!
“沒?辦法?對你?好,不然他們?就?會知道你?對我多重要。”
“跟我在一起多一分鐘,危險就?多一分鐘!
說到這里,他重重地、急促地喘息。
“看到你?躺在病床上,給警察說不開?保險箱的原因,我很想弄死顧政希等人,也想弄死顧屹為?,但我知道這件事也有我的原因。”
“為?了徹底解決這些事情,我花了幾年才完全掌握住集團,調(diào)查出關鍵證據(jù)。”
“等到時機成熟,我跟顧屹為?商量假死繼承股份,我承認我揣著私心,因為?我很著急!
顧西洲語氣輕到怕驚碎了夢:“顧南,大學畢業(yè)后你?22歲了,要是真的跟顧屹為?在一起怎么?辦?”
“幸好我等來了屬于我們?的獨出時間,可是半年太短了……”
“想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邊又怕你?離開?。”說到這,他語氣猛地陰鷙起來,“為?什么?我要跟顧屹為?長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顧南嚇得呼吸猝停,顧西洲感知到,馬上又變回正常的口吻,馬上又道歉。
“對不起,我……”
越是在這種刨開?陰暗面的時候,越是要給予陪伴和呵護。
顧南將心理醫(yī)生的囑咐牢牢記在心底,用手掌安撫地托著顧西洲的下巴,“沒?事的哥哥,你?也不用向?我道歉,你?可以告訴我任何事情,我會理解你?。”
顧西洲似乎無形中松了口氣,滾了滾喉結繼續(xù)傾訴:“那?時候我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所以把?你?一次又一次地關起來,企圖掌控你?的一言一行,讓你?信任我、依賴我!
其實一旦對他人滋生控制欲,最后往往被控制的是自己。
“期盼我們?能在一起!鳖櫸髦尬⒉豢陕劦卣f:“期盼你?會喜歡我!
結局事與愿違,平白浪費好幾年。
顧南潸然淚下,終于明白顧西洲所作?所為?的一切動機,也終于明白顧西洲的性格原因。
“想你?只對我笑,只喜歡我,我很痛苦,我很害怕!鳖櫸髦拚f,“我不想讓顧屹為?回來,不想讓你?知道顧屹為?沒?有死。”
“可你?很聰明,顧屹為?也很聰明。”
“每次看到你?跟他在一起,我都想他死,想對他動手。”
顧南倏地攥住顧西洲的手臂。
顧西洲也很痛苦。
“那?時我只顧自己想法?,并不知道你?夾在當中有多難受……”
“在這三年我想通了很多事,我學會相信你?,我學會尊重你?的決定!
“可我想明白了,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不敢大張旗鼓不敢發(fā)尋人啟示,怕你?聽到我的名字跑得更遠!
“怕你?過得不好,怕你?沒?錢花,怕你?吃苦!
“我都不敢想”
“你?從小沒?有離開?過家,一個人該怎么?生活?”
顧西洲在日復一日的絕望中磋磨,磋磨得脫胎換骨。
在肉.體不斷新生和精神不斷凋零的狀態(tài)里,開?始對自己產(chǎn)生嚴重的厭棄。
每一天,他的生命和未來都蒙著撕不開?的陰翳。
可愛從來都是勇敢者的游戲,是踏遍萬水千山也要找到你?的希冀。
昏沉光線中,顧南倉皇摸到顧西洲的臉,指尖觸到了一片濕潤,哽咽到說不出話來,“我以后不會再走了,哥哥,我不會再走了!
“你?讓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怎樣?都可以!彼ǖ纛櫸髦扪劢堑乃猓拔沂裁?都答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承受了這么?多!
十幾年的壓抑,倘若換人來講,他會講得聲情并茂、繪聲繪色,將這一過程渲染得感天動地。
然而顧西洲只是輕描淡寫闡述起因經(jīng)過,不加詞藻的陳白。
好像不帶重量,也沒?有絲毫痛苦。
顧南知道他為?什么?會這樣?。
因為?顧西洲從來都尋求不到幫助。
顧西洲為?他兜底,但沒?人能為?顧西洲兜底,沒?人能為?他指引方向?,也沒?人告訴他該怎么?做。
生在這樣?的家庭,大家只教他如何做精英,沒?人教他如何去愛。
就?連顧南在顧家也從未學到這些本領,所以他們?兩人才會在跌跌撞撞中陰差陽錯,互相誤會彼此傷害。
“你?需要我怎么?做,哥哥!鳖櫮舷虢o顧西洲很多安全感,急急道,“我會陪著你?,無論怎樣?都陪著你?!
顧西洲抓住他的手腕,將臉埋進他的脖子里,艱澀地說,“需要你?愛我!
“你?不知道”他語不成調(diào),“我看過多少次你?和顧屹為?離開?的背影”
顧南崩潰大哭,混亂中顫抖著貼上顧西洲的嘴唇:“知道了,我知道了!
顧西洲雙眼緊閉:“每天都在我身邊!
“會一直留在你?身邊!鳖櫮峡拗貜偷,“每一天每一年。”
就?算是這樣?,顧西洲仍十年怕井繩地渴求更為?準確的答案,問:“你?喜歡顧屹為?還是我!
“是你?,一直都是你?!鳖櫮吓手募,“是顧西洲,不是顧屹為?!
“喜歡哥哥,愛哥哥。”
顧西洲這才像靈魂歸位、如釋重負地喟嘆出沉重灼熱的氣息,“可以為?我種花嗎?”
生命中所有空缺,他都需要具象化?來填補。
他什么?都不缺,又什么?都沒?有。
顧南狂點頭:“種很多,只種你?喜歡的吉莉草!
顧西洲說:“我喜歡鳳梨。”
聽得懂潛在深意?,顧南小聲承諾:“以后每年都做鳳梨蛋糕!
顧西洲又說:“不準再把?我和顧屹為?認錯!
顧南擦干眼淚:“再也不會!
顧西洲最后說:“我愛你?!
話音剛落地,顧南赤誠地捧住著他的臉。
以目視目,以耳聽耳,以心復心。
“顧西洲,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