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舒的發燒感冒持續了兩周,快要好全的那一天,收到了沈秋予的生日宴邀請。
沈秋予生日就在秋天。高中時候還被人打趣過沈秋予、沈秋予,不就是秋天的贈予?
水舒也和同部門的朋友參加過沈秋予的十七歲生日。那時候他和沈秋予關系很不好,宴會上僅有的兩次交鋒,也是他們玩游戲撞上。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這句話在水舒和沈秋予身上適用。不管現實當中有多少摩擦不合,游戲里的他們操作意外契合。
打了幾次游戲,沈秋予看水舒的表情像是好不容易從他身上找到一個可以放大的優點。水舒看沈秋予也起碼像個人。
正因如此,水舒清楚沈秋予的性格,沈秋予一定是想在宴會上對他做點什么。就算這次宴會他不去,沈秋予也會邀請他第二次、第三次。
大概是要給白寧出氣。
水舒打了個哈欠。
邀請函躺在桌子上,亞瑟屁顛屁顛地追著球滿屋子跑。
季環這幾天上班上得心累,聽到水舒要去沈秋予宴會,頓時表情嚴肅:“要不要我陪你去?沈秋予不是什么好人,邀請你肯定別有所圖。”
水舒坐在地毯上,身邊是雜亂的學習資料,他推開壓著他書本一角的狗,回復:“除了給白寧出氣,還能有什么目的。”
“你之前不就是這樣?特地把我約出來罵我小偷。”
季環:“……”
季環不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水舒才聽到他說:“對不起。”
“嗯,太遲了不接受,除非你給我打一百萬。”
“……你到底是有多愛錢。”
季環啞口無言,蹲下來替水舒分類整理地上的資料,上面都是些看不懂的英文。
“你學的什么?”
水舒把整理好的試卷用夾子夾好,“珠寶設計。”
“你要跨專業?”水舒大學…或者說白寧替水舒選擇的專業并不是這個。
“大概出國。”
林霽月遲早要和他解除婚約,和真愛白寧在一起。他堅持演一演癡情被拋棄人設,情傷之后出國也很合理。
季環卻愣了:“出國?”
“怎么每句話都是反問。”
水舒懶洋洋的,細白的手指往后撐,膝蓋抵著季環的手背。小麥色,覆著青筋,脈絡分明,t恤挽到小臂附近,硬邦邦的肌肉和銀發單邊耳釘看起來很不好惹。
季環:“沒,就是聽說下個月殷聿要回來了。”
殷聿是水舒和季環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高三暑假那一年殷聿全家移民,殷聿也跟著出國。
殷聿出國這件事在季環記憶里是八年前,可在水舒這里還不到一年。
水舒表情沒什么變化:“哦,這么久了他居然還沒死。”
水舒還記得他被殷聿這只狗騙得有多慘。
季環:“……”
水舒不想提,季環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水舒和殷聿談過戀愛,這場荒唐的戀愛起源一場國王游戲的賭約,事實上水舒和殷聿都相當看不起對方,起碼在季環眼里是這樣。
然而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三個人的友情總是擁擠,季環曾經是他們之間透明的第三者。
光線暗淡的教室,季環拍了拍殷聿的肩膀,打趣:“喂,怎么回事啊?你們還真要談戀愛?不就是個玩笑嘛。”
殷聿和水舒都不看對方,手卻緊緊地牽在一起。
季環戳了戳他們十指緊扣的手,還試圖把自己的手也放上去。季環覆著水舒的手背,白皙光潔,骨感且美麗。他的手指有繭子,磨得水舒不舒服,水舒看他,也沒說話。
三個人僵持著,季環要參加校籃球賽,沒參與他們的國王游戲,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剛打完球從休息室洗完澡出來,自言自語:“渴死了,我出去買水,你們要什么?”
水舒:“要礦泉水。”
殷聿:“礦泉水。”
聲音同時響起又同時看向對方,空氣中彌漫火藥味。
季環嘶聲,“行,我給你們買,你們別打起來就行。”
季環出去了。
那是一個快要下雨的天氣,季環出去沒多久,烏云移動,很快壓倒半邊天。從樓道盡頭的販賣機回到教室,最后一絲光線還沒有被完全吞噬。
那一束光里,灰塵的形狀清晰可見,透過光束,地上是糾纏在一起的人影。
殷聿掌著水舒的后腦,得益于那道光線,季環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把舌頭放進水舒嘴里攪弄。
教室回蕩著吮吸的水聲和被咬的悶哼聲。
呼吸似乎都被拉長放慢,季環看見殷聿被水舒打了一巴掌,而后更狠地鉗著水舒的下巴吻回去。
“……”
除了教室那意外的吻,水舒和殷聿再沒有特別過分親密的舉動,水舒后面扇了殷聿好幾巴掌,殷聿好幾天都只能戴口罩上課,他們并不清楚季環看到了。
那之后,無意間闖入的對視,突兀較勁地牽手。季環只能適時地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國王游戲的一周情侶結束,暑假時殷聿出國,不到半年,水舒被白寧替代。
現在殷聿回國,水舒已經和林霽月訂婚。
戲劇又狗血。
水舒本人無所謂,在他這里殷聿就是個死人。
到了晚飯時間,季環拿起遛狗繩,在玄關換鞋:“今天林霽月還是不回來?”
“不清楚。”
水舒掰著手指頭數了數,林霽月已經快八天沒回來了,阿姨的說法還是出差。
“你等一下。”
水舒從箱子里找出一個新的狗狗玩具,拿出來的那一刻,亞瑟眼睛都亮了。如果不是季環拉著牽引繩,亞瑟已經沖到水舒腳邊開始扒拉。
“拿這個,最近下雨多,不要讓亞瑟滾草地。”
如果季環的本職工作是遛狗,那么這一幕有點像丈夫出門上班,妻子替丈夫打領帶/送盒飯。
季環握緊手里的遛狗繩,滾了滾喉結:“…你,沈秋予的生日會是三天后對嗎。”
“嗯,不用你陪我。”
外面天昏沉沉,還刮著陰風,瞧著會下雨。亞瑟套了黃色的小狗雨衣,像是去春游的幼兒園小朋友。
季環帶著它出門,走了兩步又回頭,水舒剛好脫下藍光眼鏡,藏在金發下的水滴形祖母綠耳墜晃動,殊麗的眉眼毫無防備。
季環又說:“那……沈秋予的生日會,你要和林霽月一起去?”
“是吧。”水舒低頭打了個哈欠。
“可是他快一周都沒回來了。”
水舒:“?”
“沒別的意思,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和我說。”
季環說完這句話,扯了扯繩子,帶亞瑟離開。水舒懶得揣摩他的話,也關門回客廳。
三天后,沈秋予生日宴會。
宴會晚上七點半開始,在沈家的度假山莊舉行。山莊已經開發完成,但沒有對外公開,吃喝玩樂項目應有盡有。
頰邊發絲被挑起,水舒不客氣地拍下那手,“油膩,滾。”
傅斯年:“……”
傅斯年隨手拿了杯酒,替水舒擋了擋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我聽說殷聿要回來了。”
“比起他回國,我還是對他的葬禮更感興趣。”
侍者托著托盤,水舒拿過一杯果酒。
大廳已經分了好幾個卡座,熟識的坐在一起聊天玩游戲,兩邊各有兩扇門,分別通往棋牌室、桌球室等娛樂場所。
沈秋予和白寧在最中間的卡座被人圍著。白寧一身白色西服,模樣清麗,時不時在一旁附和,看起來聊得很開心。
從宴會開始,沈秋予就沒什么動靜。水舒也不著急,這種情況下怎么說都是要下套的人更急一點。
為了給沈秋予機會,水舒答應了傅斯年下去玩兩把。
傅斯年拉過來的人都是高中認識的同學,其中還有寫過沈秋予和水舒同人本的女孩。
水舒的到來讓卡座的人都相互看看,眼里飄出微妙的興奮。
——他們都知道水舒出車禍失憶,然后沈秋予和季環身邊突然出現一個叫白寧的人。交新朋友無可厚非,問題是白寧和失憶前的水舒簡直是同一個人。
氣氛在沈秋予帶著白寧坐下時達到頂峰。
!!!狗血,刺激。正主和替身都在,這不就差個季環??
水舒面色不改,和白寧對視時微微彎唇。不清楚白寧這半個月經歷了什么,看起來冷靜不少。聽秦連生說,白寧拍的綜藝即將播出第一期,因為邀請的嘉賓都是當紅的明星,很有爆的潛質。
紅氣養人,愛也能養人,白寧氣色比那天哭著跑出別墅好。
水舒和白寧對視的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豎起八卦的耳朵。
媽呀大瓜大瓜。
“咳咳,水舒,好久不見。”說話的人是水舒高中時候的班長。
班長拿著一副撲克,視線掃過在場的人,“既然又來了兩個人,那么咱們玩點刺激的?”
沈秋予沒意見,班長感受到空氣中的八卦氣息,躍躍欲試地想要搞事。
有人提議:“玩十點半和國王游戲的結合?”
國王游戲在場的人都很熟悉。十點半游戲規則就是每人發一張底牌,之后的每一張牌都以拍賣的形式明牌放出,在場的人可以選擇殺掉這張牌不被別人拿到,也可以選擇高價拍下這張牌為自己所用,誰先湊到十點半,誰就是贏家。
需要說明的是,如果點數超出十點半,也就是點數爆掉,需要雙倍懲罰。
因為是酒桌游戲,因此拍賣的報價以一杯酒為單位。
班長笑瞇瞇地說:“人有點多,所以用國王游戲的形式盲盒進行。抽到鬼牌的國王可以隨機選擇二到三人進行十點半的游戲。”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沈秋予開口:“是么,我覺得也用不上國王游戲。不如直接點大家一起玩,這才有意思。”
他穿著裁剪精致的白色掐腰西裝,雙腿交疊,脖頸間衣領微微敞開,坐姿隨性,看向水舒:“對嗎,水舒。”
旁邊的幾個gay都看臉紅。
水舒笑意吟吟:“你身邊那位也同意的話,我沒意見。”
白寧沒有看水舒,眉眼淡漠:“我沒意見。”
對上了對上了對上了…!!
旁邊的人都低著頭在新建的群里瘋狂發消息,八卦的嘴臉藏都藏不住。
班長也有點興奮,他清咳平復躁動的各位,“好了好了,那就只玩十點半,想玩的都坐到一起,方便發牌。”
加上水舒沈秋予白寧,玩的人一共是八個。傅斯年不玩,還是黏著水舒一起換了位置。水舒和沈秋予之間只隔了一條過道。
沈秋予低笑:“多指教。”
博弈游戲,有什么指教的必要,水舒虛假地勾了勾唇,當做回應。
班長作為發牌的主持,趁洗牌的間隙,傅斯年悄悄和水舒咬耳朵:“小水,你能贏嗎?”
不是傅斯年不相信水舒,是沈秋予實在是太奸詐。
水舒支著下巴,今天戴的耳墜是銀色的十字星,金發盤起,臉頰旁滑落幾根細碎的發絲。白熾燈為瓷白膚色鍍上一層微光,他彎了彎唇:“喝醉了你把我帶回去不就好了。”
傅斯年愣了愣,后知后覺耳朵有點麻。直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耳朵紅透,再看過去水舒已經跟沒事人一樣俯身拿牌。
傅斯年扼腕。
嗎的,他要像個鬼一樣纏著水舒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