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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1 章   第 21 章

    水舒意識勉強清晰,他用力掙了掙林霽月的手,沒掙開。

    傅斯年已經沖過來,左右看看擠不進去,只能伸手擋住林霽月,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有氣勢一點:“你干嘛啊?一上來就拽人手腕??”

    未婚夫就了不起嗎?

    林霽月已經沒了耐心,眸光沉沉:“與你無關,讓開。”

    水舒狀態明顯不太對,隔著一點距離傅斯年都能感受到水舒身上冒出來的熱氣。擔心水舒會出事,傅斯年沒走開,嘴硬:“我是他朋友。”

    傅斯年還是有點怵林霽月。可以說他們這個年齡段的就沒幾個不怵林霽月,他們從小就活在“別人家孩子”林霽月的陰影下。

    身后又是一陣腳步聲,沈秋予和一個男生過來了。

    這里靠近二樓的露臺,更能清楚地聽到雨水打在樹葉上的聲音。細雨被風吹進,整個走廊都沁著雨水的氣息。

    傅斯年更為警惕地護著水舒,如果不是林霽月在旁邊,他都想扛起水舒就跑。

    傅斯年:“你們想干什么?”

    沈秋予旁邊男生是白寧的大學室友。當時白寧還是“水舒”,傅斯年那時候經常跟蹤“水舒”,知道“水舒”身邊有這么一個狗皮膏藥。

    男生叫徐一,家里有點小錢做生意,靠著“水舒”以及沈秋予,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混進他們圈子后一直狗仗人勢,行事也越來越囂張。

    宴會還沒有散場,一樓已經有不少人鬼鬼祟祟冒頭往上看。如果不是沈秋予限制了二樓入口,估計這會兒人已經沖上來了,在不遠處興奮吃瓜。

    沈秋予看向休息室門口:“在這里?”

    說完,他的目光輕輕落在水舒身上。

    林霽月表情冷漠,還緊緊攥著水舒的手,水舒手腕紅了一片。他生得白,那一塊皮膚仿佛被凌虐,紅得觸目驚心。

    徐一上前查看休息室的門,試了兩次,微微偏頭:“要密碼。”

    傅斯年真是操了,他像一只炸毛的貓,再次質問:“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沈秋予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口:“白寧不見了。”

    半個小時前游戲結束,白寧從卡座離開后,便一直沒有出現。

    露臺外天氣暗沉,暴雨狂瀾,挾著狂風吹進走廊,冰冷的雨水氣息撲面而來。

    傅斯年穿得不多,被吹得一哆嗦。他聽了沈秋予的解釋更想罵人,何況沈秋予的語氣聽起來也不著急找人。

    “不見了關我們什么事?他又不是小孩子,還能不認識回家的路?”

    徐一表情微妙:“你不知道?白寧大概是來找水舒了。”

    傅斯年:“?我們還能拐賣他?”

    徐一笑了笑:“防人之心不可無。”

    水舒討厭白寧是他們都心知肚明的事,水舒讓白寧吃了好幾次虧也是事實。

    “密碼。”林霽月冷著臉。他不想廢話,又拽了拽一言不發的水舒。水舒在他手里就像是任人擺布的精美布娃娃,軟綿綿地沒有力道。

    金發凌亂地披散,露出耀眼的耳墜和發燙的耳垂,水舒身上的夾克外套也不見了,身上只剩下皺巴巴的凌亂襯衫,鎖骨深陷,一片緋紅。

    傅斯年急了,他也去拽林霽月的手,“你干什么?他狀態分明就不對,你是他未婚夫,你不能顧及一下他的感受……”

    啪——

    清脆的巴掌聲。

    露臺外一盆花草被吹落重重砸地,一樓大廳都安靜了一瞬間,沒人再敢抬頭看。

    這些無法無天的少爺小姐,出生的第一天起就清楚什么是階級。

    傅斯年驚愕。徐一下意識去看沈秋予,沈秋予眼里的興味更濃。

    林霽月臉被打偏,水舒壓著喘-息,他靠著欄桿支撐身體,眼里的火光映出林霽月慍怒的神色。

    “他在里面,進去了就能做,密碼自己猜。滾你媽的,林霽月。”

    ……

    林霽月重新拽住水舒的手,如果說他先前收了力道,那么現在就是沒留任何余力。水舒被迫撞到林霽月懷里,林霽月脫了外套蓋住,大手死死地禁錮著水舒的腰。

    高熱的身體貼過來,手掌下的腰細得不可思議。林霽月肩膀被咬了一口,他伸手鉗住水舒的下巴,虎口處很快多了一個帶血的牙印。

    藥效加深,水舒意識已經昏沉,掙扎的力氣也小了很多。林霽月把人抱了起來,看向一旁不出聲的沈秋予,冷聲:“玩夠了就他媽的把你的鑰匙拿出來。”

    林霽月頂著巴掌臉的模樣有些稀奇,沈秋予不由多看了兩眼。

    要知道白寧都不敢打林霽月巴掌。

    沈秋予拿出口袋里的鑰匙交給徐一,散漫彎唇:“沒玩,這有什么好玩的。”

    林霽月嗤聲:“你最好是沒玩。”

    隨后抱著水舒離開了宴會。

    沒下樓,走的二樓另一個出口。

    一樓宴會客廳明明人一個沒少,偏偏靜謐無聲,傅斯年已經目瞪口呆。

    徐一開了門后沒往里面看,他把鑰匙歸還給沈秋予后也離開。

    休息室隱隱約約傳出啜泣聲,傅斯年站著的位置剛好可以從縫隙里看見一點情景。

    他先前拿進去的酒撒了一地,酒杯有的碎了,酒液灑在地毯一路蔓延到沙發往上,白寧被反綁在沙發上,似乎也被下藥了,臉比水舒的還要紅。

    傅斯年沒來得及再看仔細,沈秋予已經似笑非笑地看過來,“還不走?”

    傅斯年:“……”

    傅斯年還很凌亂,他弄不清楚他就出去拿個點心的功夫,怎么就發生了那么多事。

    他稀里糊涂的走回去,一樓宴會廳的門被重重推開。

    沈秋予手搭著欄桿往下看,笑容愉悅:“又來一個。”

    傅斯年往下看。

    是季環。

    ——

    林霽月把水舒放進車里,隨后也坐進去。

    雨還在下,車內安靜得只有雨刮器的聲音。司機收好傘,關好駕駛座的門,一聲不敢吭。

    很快,車內擋板升起。

    水舒壓抑的喘-息從喉嚨溢出,懷里被丟了兩瓶冰水。林霽月手臂搭著外套,雨水打濕部分發絲。

    他們相互無視著對方。

    水舒撿起來冰水貼在鎖骨附近,一瞬間的冰涼使喘-息加重,隨之而來是更猛烈的熱意。

    車輛緩緩開動,路邊聲控燈緩慢亮起,車燈照亮漆黑的山路。

    車廂氛圍壓抑,水舒抱著冰水控制不住地蜷縮身體。他眼睛緊閉,胸膛起伏,脖頸和臉頰一片粉意。車內開了冷氣,然而他的意識逐漸昏沉不清。

    到了別墅,水舒仍蜷縮著身體,林霽月強行把他團成熟蝦狀的身體打開。水舒后背全是汗,林霽月手攬過那一截腰,也摸了一手水。

    林霽月手指穿過水舒濕透的額發,金發黏在臉頰旁,臉色糜紅。

    沒有了平時的陰郁,被欲-望掌控卻又不被欲-望支配,動-情得格外美麗。

    林霽月掌心被打濕,水舒待過的位置更是被汗液浸濕透。

    他手帶著薄薄的繭子,摩擦著水舒汗濕的脖頸。被下藥后異常敏-感的身體瑟了瑟,水舒本人卻一聲喘-息都沒有發出。

    “那么多水,尿了?”

    冷淡的,帶著嘲諷的低啞聲音。

    明知道是汗和雨水,卻要故意扭曲。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司機從另一側下車,訓練有素地打開傘,穩穩地撐在林霽月頭頂,也看見林霽月懷里人睜眼,朦朧的,帶著水汽的藍色眼睛。

    冷漠、審視。

    毫不猶豫地用手中的銀色十字星耳墜劃爛了自家雇主胸口衣襟。

    顯然力氣不足,只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血珠滾落,隱沒在黑色襯衣之中。

    司機下意識地去看林霽月的表情,然而只看到黑沉冷漠的眼睛。

    到了別墅門口,司機看到林霽月調整姿勢,從原本的公主抱變成抱小孩的姿勢,手從衣擺伸進去,水舒的唇多了抹血色。

    雨幕之外,別墅門徹底關上。

    司機不敢再看,低頭給林老爺子發消息,省去了一些隱晦的細節。

    :少爺已經把水先生接回來了

    ……

    門內。

    別墅里的阿姨都下班,現在只有林霽月和水舒兩個人。

    水舒抓住在他后背亂摸的手,拽著林霽月的領帶,利用收縮的窒息感逼迫林霽月抬頭,咬牙低喘著:“林霽月,把你的手拿開。”

    林霽月黑發散亂,臉上的巴掌印還在,胸膛傷口還在滲血,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冷漠表面下隱藏的怒意。

    “看來清醒不少。”

    林霽月鉗著水舒下巴,墨色眼眸翻滾著風浪:“你以為我不敢對你怎么樣?”

    水舒手心都是血,意識游離在朦朧的清晰之間。他閉了閉眼,冷倦道:“不要放狠話,有本事你直接弄死我。”

    一直以來,水舒就是這樣死死踩著他的底線。林霽月冷笑。

    水舒眼睫跟著呼吸顫抖,他彎唇:“酒桌游戲上有人兜底的雙倍,我全給他喂了回去。”

    桌子上整整十杯酒,水舒稍微用了點力氣,白寧就張開了唇。

    “難怪你們喜歡他,他的身體確實很誠實,中藥后還要貼近我,仿佛我是他的救命稻草。”

    愚蠢,也不太美麗,卻勝在乖巧會討好人。

    林霽月的怒火似乎在加劇,水舒的喉嚨被桎住,他垂著眼,喘-息一次比一次劇烈。

    高熱的身體源源不斷散發溫度,在狹小的空間內膨脹,酒氣混合著雨水的氣息,水舒感受著喉嚨生痛的窒息感,唇邊仍在微笑,聲音嘶啞:“這一次算是便宜了沈秋予。”

    “你猜他們現在是不是在做?”

    林霽月收緊了力道。淺藍色的眼睛倏地睜開,水舒笑得燦爛,那張漂亮糜爛的臉變得生動,散發罌粟花的危險魅力。

    “是你親手把他送到別人床上。林總,你是有綠帽癖嗎?”

    因為一路過來都在忍,水舒的下唇已經被咬出好幾個血口,下巴處有凝固的血跡。

    林霽月倏地勾唇一笑,眼底卻黑壓壓地沒有任何笑意。

    “你很想激怒我,一直在玩語言的把戲。既然不管我說什么你都不受影響,……”

    水舒瞳孔中的林霽月放大。

    一個吻壓了下來。

    第 22 章   第 22 章

    水舒死死地閉著唇,林霽月放在他脖頸處的手掌粗糲,緩慢游移,無論是收緊還是放松,都不能讓水舒張唇。

    于是那只手改為壓著水舒的后腦,唇畔緊緊相貼,用了點力氣,也沒有讓水舒開啟唇縫。

    高熱的唇帶著血腥味,林霽月攬著水舒的腰幾乎把人帶離柜面。

    僅僅只是唇貼著唇,劍拔弩張沒有任何氛圍可言。水舒的手被死死地壓著,即便如此掙扎的力道也沒有絲毫減少。

    玄關只開了一盞聲控小燈,暗淡空間內光影浮動,很快,空氣中響起讓人牙酸的巴掌聲。

    林霽月臉偏至一邊,火辣辣地發痛,他身形微僵。

    剛剛那一巴掌用了水舒十足的力氣。他一只手撐著表面,另一只死死地攥著林霽月的領帶,垂著眼,在林霽月又要俯身的那一刻,吐了林霽月一身。

    酒水劃過襯衫,流過西褲緊繃的凸起。

    像是嘲諷。

    林霽月松了松手,視線面無表情地下移。

    他把人親吐了,還是懷了?

    ……

    下班后的阿姨又喜笑顏開來加班了——工資三倍,走路的步伐都輕快。

    住戶林先生聯系她,讓她過來處理一下客廳的嘔吐物,他的愛人喝多吐了。

    三倍工資,原本都要瞇著的阿姨立馬開車過來。

    客廳空蕩蕩,收拾起來很方便。

    不到半個小時結束,阿姨給林霽月發消息,還順便給待在狗狗房間剛睡醒的亞瑟放了點狗糧宵夜。

    今天的亞瑟只遛了一次,精神格外亢奮,在房間自己玩起來。

    二樓。

    林霽月回復完阿姨消息,聽見樓下的關門聲,也收起手機,專心地看著手上的文件。

    臥室氛圍窒息得可怕,家庭醫生給水舒開了點藥,左右看看,終究還是把那句“減少性生活頻率或者性生活玩法不要太粗暴”的建議咽回肚子里。

    “藥膏一天兩次,堅持三天。”

    這是涂腰背上淤青的藥。

    家庭醫生謹慎地說完用藥提示,床上的病患神情懨懨,沒什么表情,工作的那一位倒是看過來,示意他可以離開。

    呆在這里感覺空氣都被壓縮,家庭醫生也不敢多留,立馬收拾好東西出去。

    門關上前,還聽到床上那位病患的聲音,低啞厭煩:“這是我的房間,滾出去。”

    …!

    有瓜!

    家庭醫生豎起耳朵想聽更多,但門已經關上,他不好再打開。躊躇了一會兒,只能遺憾地邊下樓邊興奮打開手機聯系好友。

    :我草真絕了,我今天居然當了一把霸總狗血小說里的家庭醫生

    門內。

    林霽月接住水舒扔過來的抱枕,淡聲:“你讓我滾出去之前,起碼想想你到底跟爺爺說了什么。”

    事情發展到這里,一切似乎都串了起來——林霽月消失了接近兩周,不是出差,也不是陪白寧,而是被林老找了回去,在林家待了兩周。

    然而一出來就找白寧,究竟是擔心白寧被他陷害,還是擔心有人手伸得太長收拾白寧……甚至這一趟去找白寧,還能用去接他的借口做掩護。

    誰聽了不說一句林霽月心思縝密。

    水舒扯了扯唇:“你偷晴不小心被人捉到證據,我能說什么。”

    他吐了一次,因為沒吃什么東西,吐出來的都是酒水。就算喝粥墊了墊肚子,整張臉也是毫無血色。

    林霽月估計正在收拾那個告密的人,什么也沒說。水舒聽著鍵盤聲有些厭煩:“所以你什么時候能滾出去。”

    林霽月淡聲:“爺爺要求我們住在一起。”

    林深告密之后,林老并非水舒想象的那樣傲慢偏心。他先是請了水舒,再后面請了林霽月,并且把林霽月困在老宅接近兩周。這兩周內究竟發生了什么,恐怕只有林霽月本人清楚。

    住在一起就能解決感情問題?

    水舒匪夷所思:“是我能生還是你能生?”

    不知道這句話哪里戳到林霽月的神經,林霽月看過來一眼,眸光沉沉,表情看著比之前還差。

    之前的不愉快無形地浮現交談間隙里,空氣逐漸變得安靜。

    事情沒有鬧大,因為他們是同一類人,清楚如何讓形勢變得體面。

    水舒無所謂,林霽月也不是第一天那么生氣了。他翻了翻手中的書,說:“今晚是我的初吻。”

    林霽月打字的手指滯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過去。

    臥室拉了窗簾,只開了一盞暖黃色的小燈,水舒的表情也不是在開玩笑。

    他穿著睡衣,脖頸上的指印還未消去,下唇血色盡失,破皮泛紅的唇肉仿佛被剝開的果肉。

    與之相對,林霽月胸膛上的血痕也沒有處理,脖頸處是被領帶勒出來的紅痕。

    水舒:“要我強調23歲靈魂的第一個初吻嗎。”

    林霽月扯了扯唇角:“限定詞加得真多。”

    雨已經停了。此時是夜晚凌晨,比水舒平時的作息晚了兩個小時,窗外傳來樹葉的簌簌聲。

    困意襲來,水舒把書放在床頭,躺下閉上眼睛:“你打地鋪,明天轉我三百萬。”

    毫無關聯的上下半句,似乎也不需要林霽月的回應。

    林霽月合上電腦,藍光眼鏡映出床上鼓起來的小包。

    臥室的暖黃色小燈沒關,也不清楚是特意給他留的還是懶得關燈。

    林霽月從衣柜里拿出多余的床單和被子。

    十分鐘后,小燈關閉,床上傳來翻身的窸窣聲。

    良久,水舒低低的聲音回蕩:“林霽月,你真惡心。”

    林霽月也沒睡著,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天花板,似乎在放空。

    沒有回應。

    平靜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水舒臉頰貼了創可貼,對面坐著的林霽月在看報紙。

    阿姨有些欣慰:“好久沒看見你們一起吃早飯了。”

    水舒今天懶得演恩愛人設,把問題拋給林霽月。

    林霽月折好報紙,解決的方式簡單粗暴:“阿姨,早飯好了么。”

    “噯噯,馬上好。”

    阿姨奔向廚房,水舒低頭回復手機里爆炸的私人消息。

    季環昨天也去宴會找他,沒找到人,硬是在別墅門口等了一夜。

    ss:你一夜沒睡?

    手機震動,季環條件反射地拿出手機。他看到消息,昏沉的大腦似乎得到救贖。他緊緊地盯著別墅一樓那扇落地窗,祈禱有人會將它打開。

    半降的車窗還是有些礙眼,季環干脆全降下,一陣風吹過,雨后清新氣息都變得好聞。

    手機再一次震動。

    ss:你該不會在盯著落地窗看?

    季環:“………………”

    車窗再次升起,季環回復:我沒有

    ss:升車窗也沒用,回去

    :我沒事

    這都能知道?季環不信邪再次降下車窗,他左右張望,奇怪。一樓的落地窗也沒打開,難不成水舒還能猜到他在干什么?

    “抬頭。”

    聲音沙啞卻咬字清晰,季環下意識往上看。

    二樓陽臺,水舒穿著高領毛衣趴在欄桿上,晃了晃手機:“回去。”

    陽臺上的藤蔓沒有夏天那么青綠,泛著些黃,水舒置于其間,仿佛童話故事里住在高塔的王子。

    也像一幅畫。

    季環嘴笨,想不出更多詞匯。他打量著水舒,確認水舒真的沒什么事情后,松一口氣:“你沒事就好。”

    昨天聽說水舒被林霽月帶走,季環擔心了一晚上。

    “晚上一起去吃飯嗎?”

    季環絞盡腦汁地約著下一次見面,“我待會兒要回去……”

    季環的好心情持續到水舒背后人的出現,唇角一下抿平,他看著林霽月。

    水舒也意識到,回身。

    身后,林霽月叩著陽臺門,視線掃過樓下那輛車,又看水舒,開口:“阿姨說早餐好了。”

    水舒:?

    這也需要林霽月上來喊他。

    水舒可有可無地應了聲,跟著林霽月下樓,低頭給季環發消息。

    手機再次震動,是水舒的新消息。

    ss:回去

    季環坐在車里,陰沉著臉。

    男人準確的第六感告訴他,林霽月絕對是故意的。

    ……

    A市機場。

    “來了嗎來了嗎!”

    “好激動,我第一次接機!”

    人群泱泱,各自舉著應援的牌子,盡力地壓低聲音不為自己的偶像丟臉。

    通道陸陸續續走出人,一個女生驚呼:“來了!”

    人群涌上去,場地瞬間空了一大塊,擠不上去的粉絲有些著急,有的干脆在原地等,反正人會走到這里。

    “服了,粉絲安排那么久,代拍的就是要擠上去。”

    女生按著相機,笑:“待會兒熱搜又要被對家罵陰陽了。”

    “草,誰說不是呢。”

    她拿起相機試了試清晰度,低頭查看的瞬間卻愣了一下。

    “這是……?”

    女生抬頭往前看,確認人群里十幾個保安護著的是她追的那個明星。又低頭確認照片里的男人,忍不住揉揉眼睛。

    ???

    這么帥??

    男人一身利落黑色風衣,個頭極高,寬肩窄腰,黑色碎發下眼眸如墨,高鼻梁薄唇,下顎線比她人生規劃還要清晰。

    這他媽素顏沒化妝啊???

    不是,帥哥你誰?

    女生激動地四處張望,卻發現人已經不見。

    ……

    “提前回來了?”

    沈秋予挑眉,殷聿身旁的助理替啞巴上司接話:“沈先生,好久不見。”

    助理補充:“這邊談下來一個合作,所以提前回來。”

    他視線移向沈秋予身邊的人,禮貌問:“這位是?”

    沈秋予讓開半個身位,讓助理和殷聿能完全看見身邊人。

    他淺笑:“這是白寧。”

    第 23 章   第 23 章

    殷聿不愛說話,或者說懶得搭理不熟的人,他視線也沒看白寧,連沈秋予都懶得搭理。助理已經習慣處理這樣的場面,替殷聿接腔:“初次見面,白先生。”

    很多時候殷聿什么態度,助理也是什么態度。現在,助理對白寧僅僅是看在沈秋予面子上的禮貌。

    沈秋予先前就和殷聿認識,也清楚殷聿的脾氣,簡單地和助理握了握手。

    他們在一旁說話,白寧表情微僵。

    白寧昨天被下藥,今天精神一直不太好。沈秋予今天早早醒來,說去機場接人,問他去不去。白寧本來不想去,可沈秋予的表情又讓他覺得他需要去。

    于是白寧來了。也在殷聿身上感受到久違的,來自另一個階層的漠視。

    在他是水舒時,沒人敢這樣漠視他。他是白寧后,有沈秋予和林霽月護著,也沒有人這樣給他臉色。

    白寧抓著沈秋予的袖子躲在沈秋予身后,臉色尷尬得青一陣紅一陣。他很想說些什么,可看看沈秋予的表情,他又覺得不應該開口。

    亞瑟走路很慢,遷就著兩腳獸。遠處不清楚是誰在別墅開派對,五顏六色的燈光張牙舞爪。

    季環揪著手指,心情不知為何有些別扭。

    季環問不出這樣的問題。他們是朋友,他能做的只有在體育課上作為放風的人,守在倉庫外無聊地踢著石頭。

    夜色入幕,瓷白手指在水流沖洗下洗凈泥土。季環遞過去隨身攜帶的手帕,水舒接過,問:“你過來干什么?”

    林霽月看了會兒水舒,水舒支著下巴,面前的盤子已經空了。他最近飲食規律,臉頰變得肉乎了些,身體也像是抽條舒展的枝椏,和以前病弱的模樣截然不同。

    水舒做作地驚訝:“你不在乎白寧了么,你該不會愛上我了,……”

    這一次是林霽月被林老拉著下棋。

    水舒終于回完消息,他瞥向季環:“你看見了?在教室那一次。”

    季環聲音低低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喉嚨里塞了一塊石頭。

    水舒表情似乎不當一回事,還有些恍然大悟,仿佛終于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沉默的時間即使是一秒鐘也是漫長難捱的沉默,季環又用力揉了揉耳垂。

    從陰影到陽光下,三個人站在一起,季環也是突兀的那個。

    季環拍掉衣服上的草,用手背擋了擋喘息,身體散發著熱氣:“我在這里散步看到它,猜到可能是跑丟了,就一直跟著。”

    水舒:“……”突然就很想打狗。

    今晚無風無雨,陰郁的多云天。棋室燈光明亮,輻射到走廊。

    愛?

    水舒之前做過不少關于林老的功課,挑了一份合心意卻不會太出挑的字畫作為生日禮物。

    “他惹我的還少?”

    水舒沒有一絲猶豫地回答,嫌棄鮮明。林霽月深深看他:“記得準備好禮物,卡隨便你刷。”

    當時水舒和殷聿離對方很遠,臉色都很差。往常這時候季環會出來打圓場,可這次季環什么也沒說。

    他放下杯子,起身淡聲:“我答應你,他會和你道歉。”

    遛狗繩在地上拖了不知道多久,水舒替亞瑟解開,干脆把繩子丟到附近垃圾桶里。

    水舒:“……。真是顧家。”

    偶爾和水舒的對視,總會穿插著殷聿的目光;水舒和殷聿走在一起,他落在最后……

    沈秋予那邊有音樂聲,似乎在宴會里。一陣腳步聲之后,耳機里總算清靜了些。

    水舒語氣冷淡。

    水舒當初就不想答應那該死的國王游戲。

    兩腳獸腳步再次正常,亞瑟也搖著尾巴跟上。

    殷聿已經戴上口罩,黑色碎發壓著眉眼,長腿委屈地曲著,正低頭玩手機。助理在他旁邊處理工作。

    有問題,眼里卻沒有疑惑,視線交錯而過,他們不是可以詢問對方私事的關系。

    林霽月很少體會過這種感情。

    ——出門做什么?

    水舒這幾天也在健身,林霽月偶爾會在樓上健身房碰到他。兩個人見面也不說話,就各練各的,權當對方是隱形人。

    “小水,你來。”

    林老生日宴晚七點開始,水舒和林霽月提前一個小時到達。

    沖鋒衣濕了一大半,季環看著水舒進門,又在大鐵門前站了很久才離開。

    林霽月吐出煙霧,耳機傳來沈秋予的低笑:“你聽說過殷聿么。”

    水舒睨他,季環別過眼。三秒后,他撐不住地投降道:“我…過來看看你。”

    水舒送的字畫林老很喜歡,當即就讓管家掛在墻上。

    五年前無法說出口的話如今坦然說出,似乎也做不到全然放下。

    林霽月原本拿煙的動作頓了頓,又聽見沈秋予說:“應該是高二那會兒,還有人說看見他們在教室里接吻。”

    白寧受夠這些視線了。

    觀察到白寧明顯錯愕的神情變化,沈秋予勾唇。

    亞瑟比他們早吃完,現在已經在沙發附近打滾撒歡。

    這件事快過去六年,季環沒有和任何人說過,為了讓水舒和殷聿早點出來,他其實謊報了信號。

    林老把他們的小動作都看在眼里,笑呵呵問:“你們訂婚同居也有一段時間,什么時候準備婚禮?”

    林霽月長得人模狗樣,笑起來更是迷惑人,但水舒不會忘記他是個傲慢的人渣。

    水舒無動于衷。

    林霽月不回復,水舒完全不著急,撥弄著盤子里飯后水果。

    水舒:“誰?”

    ……

    回想那一天,水舒冷笑:“要不你也給我道個歉。”

    他曾經也是水舒,水舒……談過戀愛?看不起他的男生,和水舒談過戀愛?

    林霽月碾滅手里的煙,淡聲:“不說我掛了。”

    季環:“那……”

    水舒已經有點膩了宴會,表情懨懨,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他惹你了?”

    月色暗淡,地上的水洼折射月光。

    不管做什么都是偷偷摸摸。

    水舒被迫放下游戲機,深呼吸。他就知道,亞瑟從來都不是讓人省心的狗。

    似乎只是個突然提起的話題,沈秋予很快帶過,提前這通電話的目的:“你真要白寧道歉?他不一定答應。”

    “別,我說。”沈秋予正了正臉色,“他是水舒前男友。”

    他出了很多汗,沉默地夾在兩人之間。

    能面不改色說出這句話,林霽月是有點冷笑話天賦在身上。

    林霽月拋出誘餌:“兩百萬。”

    季環不想為亞瑟說話,他走過去,水舒慢慢地碰了碰亞瑟腦袋,細白手指穿梭在亞瑟的毛絨之間,緩聲:“我不喜歡不聽話的狗。”

    暴曬的地面,蔫蔫的樹葉,他在外面,水舒和殷聿在里面。

    林霽月收回手,林老嫌棄地趕人:“換人,和你下沒意思。”

    下午六點鐘,林老還在棋室下棋,管家在幫忙斟茶。

    二樓陽臺處,林霽月注視著季環的身影,按了按藍牙耳機,“你剛才說了什么?”

    和主人還挺像。

    “。”逆子。

    白寧捏緊了手機。

    沒了繩子,亞瑟反而比之前都要乖巧,一步一步跟著水舒。

    露臺的落地窗被打開,白寧走進來,如釋重負地抱怨:“秋予,終于找到你了。”

    季環很陰暗地看過去,水舒的唇沒有痕跡,那就是沒有接吻,大概是在里面吵架。

    水舒冷笑,力氣一點沒收著,林霽月西褲上多了兩道印子

    林霽月的回復也不委婉:“不能。”

    林霽月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飲料,眉頭忍不住皺了皺。水舒大抵是看不習慣他每天回來吃晚飯,已經讓阿姨把每晚的酒水換成碳酸飲料。

    話題就此揭過。

    這幾天林霽月都在,他找不到合適的時間去找水舒。

    他喝得有點醉,臉頰泛紅,暈乎乎地抱著沈秋予的手:“我們回去吧,這里一點也不好玩,……”

    季環聽見自己故作輕松問:“怎么關系變得那么差,你之前不是還和他談戀愛嗎?”

    “……”

    ——

    畫掛上去,林老仔細欣賞,懷念道:“我和你爺爺第一次見面就在這片園林,當時我們都還是個毛頭小子………”

    林霽月:“林氏家法,想試試?”

    一陣窸窣聲,草叢鉆出來另一個人。

    “出來找狗。”

    桌子下,水舒曲著腿,他穿著卡通家居褲,印著海綿寶寶和派大星,對面是西服西褲穿戴整齊的林霽月。

    他穿著簡約干凈的襯衫外套,搭配那張擁有欺騙性的溫柔臉,的確像一個聽話懂事的后輩。

    白寧眼里還有點沒睡好的血絲,抿抿唇悄悄往后排看。

    林霽月很好奇水舒這樣偶爾跳脫的陰陽怪氣腦回路到底遺傳誰,水舒大哥看起來也并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沈秋予看了會兒手機,確保林霽月沒有掛斷電話,重復:“我說,你猜誰回來了?”

    “殷聿。”

    亞瑟背后的遛狗繩在地上拖行,長長一條的泥土痕跡,四只腳也臟兮兮的。

    公司不用加班?還是林霽月故意的?

    水舒穿鞋開門關門,林霽月站在樓梯口,手指摩挲水杯,回想起水舒說的那句話。

    水舒交涉失敗,已經打算出去住幾天,林霽月像是捉著他的心思似的,開口:“過兩天爺爺生日,需要回去一趟。”

    棋局似乎很隨意,林老時不時和水舒搭話。

    水舒說得一點也不委婉,就差沒把嫌棄兩個字寫在腦袋上。

    林霽月:“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水舒:“爺爺究竟給你灌了什么湯。”

    “和你說有什么用?”

    林霽月低頭,杯中盛滿的漆黑不明液體還在冒著氣泡——書房的水也被水舒換成了碳酸飲料。

    林霽月不知道在林家受了什么刺激,從那天開始居然每天都回來吃飯睡覺,導致水舒失去了極其珍貴的個人空間。

    水舒:“……”

    短暫的會面交鋒結束,林霽月回書房,水舒在客廳打游戲。沒一會兒,水舒收到阿姨的信息,說是亞瑟掙脫遛狗繩跑丟了。

    【“你不在乎白寧了么,你該不會愛上我了,……”】

    沈秋予正在露臺,這次宴會也是給殷聿辦的接風宴,然而殷聿本人完全不領情,人都沒有到場,理由是忙著工作和搬家。

    今天剛下過雨,地面還是濕的,空氣里都是泥土的氣味。

    兩腳獸走路的動靜停了,亞瑟也被迫腳步放緩,蹲在旁邊。

    ——

    沈林兩家關系很好,提前拜訪興許是為了送禮物。

    五個都認識的字組合在一起,變得有些陌生。

    “這份禮物,你真是有心了。”林老感慨。

    水舒:“那是打賭。”

    本來呲著牙傻樂的亞瑟像是知道自己犯錯,灰溜溜地回頭叼著遛狗繩回來,眼巴巴蹲在水舒旁邊。

    他很清楚,林霽月會答應。他和林霽月本質一樣,都是自私的人——他們首先是聯姻伙伴,其次才是因為白寧有私人恩怨的敵人。

    白寧拿出手機,悄悄給沈秋予發消息:他是誰呀?

    走了三分鐘,季環壓著聲音:“那你為什么不和我說?”

    “你很喜歡提他,但我不想聽見死人的名字。”

    水舒無聊地盯著棋盤,抬頭時卻偶然和林霽月對視。

    寒暄結束,一行人上車。殷聿和助理坐在后面,白寧和沈秋予坐在一起。

    路程不遠,水舒很快到別墅門口,亞瑟為了賣乖,已經先一步跑進去,早早等在門口的阿姨把亞瑟帶回去。

    五分鐘后電話掛斷,沈秋予心里愉悅更甚。游戲這不就更有意思了么。

    棋盤清空,林霽月起身前又看一眼水舒,水舒回了個死亡微笑。

    季環已經走遠,林霽月收回視線,抖了抖手上的煙灰:“是誰值得你這么賣關子。”

    林霽月從棋奩里摸出一子,“爺爺,現在還不太合適。”

    水舒也不挽留:“嗯,拜拜。”

    憑借高練度的找狗段位,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水舒在狗狗公園草叢里找到了正在晃尾巴的亞瑟。

    季環先是看到地上的繩子,然后才是繩子盡頭的水舒。他愣了下:“小水?你怎么在這里。”

    ………

    水舒就等著林霽月這句話。他微笑:“我要白寧和我道歉。”

    亞瑟就不是聽話的孩子,剛開始養的時候沒有那么乖,都是水舒慢慢訓好。

    就不能處理完工作再回來?

    林老笑瞇瞇放下最后一枚子:“小子,我贏了。”

    水舒回答完林老看回去,林霽月恰好錯開視線,垂眸喝茶。

    水舒和殷聿關系一直不好,談戀愛也是因為那該死的游戲,后面他們會變回來的,他們的關系也會正常。季環這樣想,像是給自己洗腦。

    水舒蹲下來,準備給亞瑟愛的教訓,草叢另一邊傳來呼喊聲:“亞瑟!別跑!”

    林霽月想解除婚約,水舒也不想結這個婚。話題落下來,自然是由林霽月接過。

    到達丟失地點,水舒讓阿姨去另一個方向找,他則是去狗狗公園那邊看看。

    最近這幾天水舒沒怎么遛狗,亞瑟估計是貪玩才會掙脫繩子跑開。

    水舒不忍了,亞瑟挨了一巴掌。

    季環:“散步。”

    亞瑟又嗚了一聲,討好地蹭水舒手心。季環耳釘發熱,他揉了揉耳垂,看向別處。

    藏了五年的問題終于問出口,氣氛卻有一瞬間的凝固。

    林霽月也放下筷子,直接問:“你想要什么。”

    “你裝什么傻?”沈秋予生日宴,白寧指使別人給他下藥。

    “為什么還要牽手和接吻?”

    回復完阿姨消息后換上外套,水舒在玄關處換鞋,正好遇到下樓的林霽月,兩人對視一眼,什么話也沒說。

    游戲,要越來越有意思了。

    說是接風宴,可是主人公沒到場,而且這里的人他都不認識,看他的表情也很奇怪,像是看不起他,還一直灌他酒。

    這半小時里林霽月看他的次數是不是有點多?

    他緩慢收緊握著杯子的手。

    水舒:?

    林霽月看一眼水舒。他給水舒的黑卡里并沒有這一項支出,顯然這是水舒用自己錢買的。

    林老一會兒不看棋盤,就被林霽月吃掉二子,表情變了變:“我過生日你也不讓著我?”

    “……”

    水舒和殷聿一直說他們不是在談戀愛,可不是在談戀愛,那為什么接吻?為什么要較勁地牽手?

    水舒很不高興,尤其是最近林霽月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早。

    季環摸了摸鼻子,也不清楚究竟在心虛什么,開口:“找到就好,我送你回去?”

    回去肯定要花時間收拾。

    沈秋予扶著他,俊美無儔的臉露出引誘的笑容:“你知道過兩天是什么日子么?”

    樓下是水舒侍弄的花花草草,意外長得很不錯。就算有一次下雨沒來得及全部搬到屋里,也頑強地在狂風暴雨中活了下來。

    “哦……”

    管家輕聲細語的說話聲接近,燕尾服劃過,沈秋予在門口出現。

    水舒低著頭給阿姨回消息,別墅區路燈光線充足,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以前殷聿和水舒談戀愛,他也是這樣。明知道是假的,是國王游戲下的契約戀愛,但季環還是覺得自己像個隱形的第三者。

    夜色如水,冰涼的夜風吹過,亞瑟甩了甩腦袋上的水。

    林霽月這時候應該在別墅。

    季環又不說話了。

    季環僵硬,像是提了一口氣,不上不下,哽在喉嚨里,讓他說不出話。

    白寧大腦已經不想思考:“什么?”

    不到五分鐘,度日如年的時間,季環敲了敲暗號,水舒和殷聿才從里面出來。

    林老思緒被拉走,林霽月穩穩又落下一子:“棋局無戲言,爺爺,認真下棋。”

    林霽月神情不變地把煙收回去。難怪水舒說初吻都要在前面加上限定詞,他應該說水舒嚴謹?

    林老讓管家領著人進來。

    ……

    林霽月:“。”

    空氣靜謐沉默,阿姨已經牽著亞瑟出去遛彎,客廳里只有他們。

    “亞瑟。”

    水舒依言和林老下了一盤,只是棋下到一半,棋室門被打開,先前離開的管家恭敬地站在門口,“老爺,沈家小輩來了。”

    沈秋予帶著白寧往外走,臉上笑意更濃:“先回去,路上說。”

    水舒說話總是慢吞吞,像是手指無意間壓過琴弦,每句話都若有似無地嘲諷、戲弄著人。

    水舒站在原地喚了一聲。亞瑟還呲著大牙傻笑,屁顛屁顛跑過來。

    “小時候爺爺經常和我提起您。”

    林霽月和他們在同一個國際高中,大他們三屆。水舒和沈秋予高一入學,正是林霽月作為高考省狀元畢業那一年。那之后林霽月在光榮榜上待了整整三年,貫穿他們整個高中生涯。

    水舒看著面前不動如山的男人,忍不住踢了踢林霽月的小腿:“你最近能加班在公司里睡?”

    水舒反問,林霽月罕見地笑了笑,“所以你說的是他惹你的哪件事?”

    暴曬的夏天,蟬鳴鳥鳴協奏,天空碧藍沒有一朵云。

    “不要,那太惡心了。”

    前男友。

    沈秋予來接人是家里的命令,只要把人帶到就算完成任務。如果他說錯話,沈秋予不會怪他,可白寧會愧疚。

    水舒莫名有了不太好的預感,他跟著林老望向門口。

    林霽月似笑非笑,“你希望我愛上你?”

    一是林老和他爺爺關系很好,二是……上次他誤會林老在這件事里偏心。

    沈秋予眼底泛起一抹笑意,選擇了最容易解釋的說法:水舒前男友。

    流水叮咚,棋室安靜。淺淡的一眼,視線交錯而過。

    季環把下巴藏進沖鋒衣里,腦袋上一小撮銀發被雨水蹭得濕噠噠,悶聲:“不了,不進去了。”

    季環走在水舒身邊,不自覺地摸了摸耳墜,“我聽說殷聿今天回來了。”

    ——下樓干什么?

    門口,水舒看向一言不發的季環,又看對面屬于季環朋友的別墅,問:“你要找你朋友?還是說你想進來坐坐?”

    水舒不會覺得這是林老偏向他的證明。偏向也許有,但不多。林霽月終究還是姓林,只要他一天沒改姓,林老在大事上只會偏向林霽月。水舒并不期待能在林家人那獲得更多利益,維持現狀已經足夠。

    把亞瑟接過來住的這一個月,亞瑟快要把別墅區都逛熟。它認識回家的路,不用擔心跑丟的問題。

    季環穿著黑色沖鋒衣,先前染的銀發已經掉了點顏色,腦袋沾了片葉子,雨水沿著衣服滑落。

    亞瑟不會跑遠,水舒很清楚亞瑟習慣躲在那里。并且亞瑟最喜歡干的一件事就是甩開遛狗繩跑到一定距離外,露出賤兮兮的招牌笑容,蹲坐著看水舒。

    很帥,和林霽月和沈秋予、季環都不太一樣的帥。

    水舒把手機放進口袋里,淡聲:“難怪你那段時間那么奇怪。亂想什么?是那傻逼強吻我。”

    亞瑟蔫了,嗚嗚嗚地蹭水舒的手。

    下午五點,林霽月又提前下班回家,水舒習慣,也很不爽。即使林霽月之后便在書房處理部分工作,晚飯時間才下來。

    雖然林霽月承包了林老生日需要的禮物,但水舒也想著自己挑一個送給林老。

    只是很快,沈秋予身后也走出一個人。

    水舒和林霽月都認識的“熟人”。

    ——白寧。

    第 24 章   第 24 章(二合一)

    水舒對白寧的出現意外卻又不意外。他有些想笑,這就是林霽月想到的讓白寧道歉的方式?追來生日宴會給他臉色?

    還是說,這是沈秋予的另一場游戲,白寧只是自愿參與,且被利用的棋子。水舒會這么想,還是因為沈秋予并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

    走廊燈穩定地亮著,白寧和沈秋予站在門口,不管是身高還是相貌看起來都無比般配。

    水舒看向林霽月,想看看林總被情敵突臉的表情,然而林霽月神色淡漠,讓人猜不出他的情緒。

    氣氛如同緩慢收縮擰緊的繩子,只有沈秋予還笑意吟吟:“爺爺生日快樂,這是家父托我帶給您的生日禮物。”

    林老不認識白寧,林深當初提供的林霽月出軌照片都是背影照,老人家頂多覺得白寧身形有些眼熟,自然想不到其中的齷齪。

    但不認識和不想認識是兩回事。林霽月銷毀證據封鎖消息的手段一流,水舒卻不認為林老沒有查的能力。

    林老只是不想查,或者說林老想要林霽月獨自處理這一切——林霽月是林家下一任家主,他必須處理好這件事,這是身為林家繼承人必須有的手段和魄力。

    白寧沈秋予和林老聊得很開心。

    距離宴會開始還有一刻鐘,大廳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這次參加宴會的不止林家人,水舒不需要呆在林霽月眼皮子底下,再者水家也來了不少水舒眼熟的親戚。

    那邊已經聊起來,談話聲都在耳邊,卻進不了耳朵。水舒無聊地點著地面,燈光映出皮鞋的倒影。

    水舒別過眼,“哦,是嗎。”

    然而靈魂侵占,水舒平白少了五年的人生,父母、朋友,都被白寧搶走,這又怎么是算得清楚的事?

    這是按死了水舒會給白寧臺階下。

    “你想讓我依靠你,可事實上你在季家的地位還沒有站穩。也許你更應該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總是想著我很可憐,讓我依靠你。”

    老友見面,想必場面會更有意思。

    季環把手放進口袋里,夜晚清涼,空氣比宴會清新不少:“我聽說沈秋予帶著白寧過來了,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

    水舒用手帕擦了擦唇,搖頭。秦連生這幾天工作都憋壞了,拉著水舒就忍不住說話,給水舒分享娛樂圈的八卦。

    “你肯定是有病!”

    季環又被哽一次,他總是說不過水舒。

    白寧壓著情緒垂眸:“因為他是林霽月的未婚夫。”

    公眾人物就這點好拿捏。水舒打哈欠:“既然他不說了,那我也不用在場。”

    猶如不同陣營的分割,每一道視線都帶著不同目的。

    “以這種方式逃避,我非常看不起你。”

    柔若無骨的手指沾著冰涼的藥膏涂抹在后背,季環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曲了曲,他低垂著腦袋,“好了沒?”

    水舒皺了皺眉,低聲:“離我遠點。”

    水舒很想笑,這就是林霽月承諾的道歉?

    “這件事,他的確想得不夠周到。”

    林霽月收回煙支,也不知道剛才的談話聽到了多少,眼皮輕抬:“爺爺找你。”

    猩紅火光在夜晚亮起,白寧擦拭著手背,從衛生間方向出來。

    ……

    之前水舒刁難他,他還沒讓水舒給他道歉,水舒怎么好意思讓他道歉?

    好幾天沒見,季環的銀發又褪了些,發尾有些深黑色,額前發絲也像是挑染,往日桀驁不馴的眉眼被壓得溫順了些。

    秦連生也是剛結束工作。自從水舒盤活他那小公司,秦連生每天工作都有勁,上班活力滿滿,從沒覺得生活那么有希望。

    “……”

    水舒饒有興致地置身事外,有錢人的彎彎繞繞真多。

    水舒輕嘆:“嗯,的確算不了什么。”

    季環問侍者拿了杯紅酒,頭疼道:“這群老東西怎么說話都彎彎繞繞的。”

    撿起地上最后一張黑桃K,水舒直起身時,大廳人群片刻騷動,旋轉樓梯走下來幾個人。

    林霽月松了松手腕,“三百萬,待著。”

    當然,說了那么多,秦連生還是忍不住偷偷問水舒:“你和林霽月真的要結婚了?”

    水舒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不兇,但就是讓季環打怵。

    水舒把易拉罐丟進垃圾桶,干脆地挑明:“婚我不會結,你挑個時間和爺爺說清楚。”

    “想先見見你。”

    他和林霽月對視的幾秒里,沈秋予已經介紹完白寧,定位是朋友,白寧也順勢祝林老生日快樂。

    目前還不是收網的時候。

    在白寧心里,未婚夫的位置一直都是他的,就算他不是水舒,那也是他本來的位置,水舒是占了便宜的人。

    被逼著和看不順眼的人道歉,白寧理所當然會憤怒。而林霽月是想用娛樂圈資源去置換白寧對水舒的道歉。

    季環身體溫度高,光是湊近水舒都覺得熱。水舒推了推,沒推動,反而被季環握住手。

    水舒無所謂白寧的道歉,本就是參加宴會的一點添頭,他更想要的是后面能帶來的利益。

    林老顯然察覺到什么,最后一句話明顯刻意說出口。

    自從水舒讓季環回去上班季環還真就老老實實上班,弄得季父驚訝不已,還給水舒打了個感謝電話。

    “你好兇,好歹我們也是過命的交情……”傅斯年小小聲吐槽,剛坐下沒一會兒就又被一同參加宴會的親姐一個電話拉走應酬。

    白寧目光不留痕跡地掃過,畫面有些礙眼。他垂下眼,想起沈秋予前兩天和他說的話。

    水舒眼神完美表達這個意思,林霽月回收話題,唇微微勾起,看似在笑眼底卻沒有一點笑意:“我最討厭自作聰明的人。”

    水舒喝完最后一口飲料,才道:“學不學都和我無關,你學是為你自己,別說得像是為了我。”

    宴會開始,水舒也大概清楚林老把他們喊過去的意圖,無非就是結婚,或者拐彎抹角地暗示結婚。對于這個問題,水舒一向丟給林霽月。

    他微笑地重新將一杯水遞過去,讓白寧先平復情緒。

    水舒冷笑,爭吵爆發之際,沈秋予打斷了:“你們住一間房?”

    情緒到位,沈秋予露出微笑,熟練地拋出魚餌:“如果你不想和他道歉,我有一個辦法。”

    和他是演員有什么關系,現在又不是在拍戲!水舒是不是瘋了?

    水舒:?

    “林家怎么就出了你這么個沒有心的玩意兒。”

    季環一度討厭這樣的注視,像是逼迫拉扯著他前進的繩索。

    沈秋予笑瞇瞇地接話:“不在意的話,想來不是很重要的事,那也不用太計較。”

    話題到這里似乎就結束了,白寧臉上也情不自禁出現代表勝利的淺淡笑容,他有些得意——水舒應該很難受吧,被迫接受他不算道歉的道歉。

    林霽月上次把水舒弄成那樣,一看就不是會好好對水舒的。加上這些天沒由來的風言風語,秦連生更覺得林霽月不靠譜。

    藥盒被合上,季環欲蓋彌彰地遮了遮褲子,再去看只能看到水舒的背影。

    季環不想走,他看向水舒,目光有點固執:“你沒有想問我的嗎?”

    沈秋予早就料到白寧會是這個反應。水舒已經是他們之間不能夠提起的禁忌,讓白寧給水舒道歉,不就是主動點燃火-藥桶?

    把他們都當成林霽月的磨刀石么?

    不管什么后果,白寧已經道歉,而水舒也接受了道歉。

    離開前意外看到這一小細節,像是在柜子里憋悶了很久的被子終于拿出來被太陽曬了曬。季環摸了摸耳朵,“我走了。”

    這沙發是什么刷怪籠,宴會才過半,水舒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換個位置。

    白寧的確有了進步,不管是肢體語言,還是表情,又有歉意,又像是個受害者。他希冀單純地看過來,祈求著水舒的原諒。

    林霽月不是什么好人,你又是什么好人?

    季環往沙發后靠,“你今天也是散場才回去嗎?”

    林霽月手插兜,輕笑:“不是很喜歡錢?”

    沈秋予饒有興趣:“他越來越有意思了。”

    林霽月低頭,林老冷笑:“解除婚約?只要不是小水提的,你提的都沒屁用,給我滾出去!”

    沈秋予送的是一塊古玉,林老過目后管家接過放至一旁。收到老友的禮物,林老心情很好,慣例寒暄一番,才看向沈秋予身邊的人:“這位是?”

    ——精致的小禮服,還特意做了發型妝造,從發型到穿著,更凸顯小白花的柔弱氣質,看起來出淤泥而不染,是很多老人都會喜歡的乖乖小孩模樣。

    又特么抽煙。水舒對林霽月的忍耐到達極限。他用力地拍林霽月的手,不耐煩:“掐掉。”

    季環被水舒按著肩膀,水舒手指微涼,而他高熱的身體發燙得厲害。

    沈秋予慢條斯理地開口:“過兩天是林霽月爺爺的生日,身為林霽月未婚夫的水舒一定要到場,何況林霽月爺爺還很滿意水舒這個未婚夫。”

    白寧像是要氣死了,臉又青又白,躲在沈秋予身后,氣急道:“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林霽月變心了?

    接近19點,晚宴快要開始,林老需要休息,水舒和其他人準備退出茶室,卻又在出門前被叫住。

    水舒懶得開口。他姿態慵懶,唇瓣濕潤晶亮,淺金發絲更襯膚色雪白,拎著酒罐微微傾身,淡聲:“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黑色不吉利。”

    “就知道你在這里。”

    “……”

    季環不愛學習,但班主任給他和水舒拉了一個課后學習小組。因為水舒是朋友,季環覺得課后學習也不用那么認真,所以第一天補習,他理所當然地逃了,還和校外的混混打了一架,被人用棍子敲了后背。

    季環喉嚨哽了哽,支著額頭輕輕喘氣,“我、我已經在好好學了。”

    輕松解決一個苦情劇本,水舒離開得很瀟灑,白寧被他氣得差點摔了一跤。宴會快要開始,白寧只好急急忙忙地去衛生間整理儀容。

    殷聿。

    清楚又如何,季環幫不上任何忙。

    這么爛的繼承人,季家遲早葬送。

    “與你無關。”

    茶室流水潺潺,竹林輕打,屏風外,管家傾身添茶,燕尾服一絲不茍。茶室室內設計風格十分溫暖,不論是色調還是裝飾,第一要點都是讓人感到舒服。

    水舒手搭著欄桿,微微偏頭:“不用應酬?”

    林霽月看向別處,眼神涼薄。

    水舒很佩服。

    稀奇,他們不是一伙的?還輪得到他說沈秋予想做什么?

    水舒比五年前很會利用優勢攪局。

    林霽月:“你的手未免伸太長。”

    兩句話同時響起,沈秋予后知后覺,無所謂道:“你只讓我辦到這件事,沒說用什么方法,對嗎?”

    水舒擺擺手。

    季環問過水舒很多問題,水舒總是選擇最簡單的回答。可以前的水舒不會這樣,他會解釋,會說清楚。

    殷聿已經回國,聽說也會參加今晚的生日宴。與此同時,沈秋予還想到另一個人:季環。

    水舒神色散漫,哦一聲后趕客:“你該走了。”

    高熱粗糲的掌心握著手指,很快又松開,接觸的溫度殘留在空氣中,仿佛只是不小心碰到。

    最后一張牌也放得很完美,可惜這樣的完美只持續了三秒,卡牌金字塔轟然倒塌,不少卡牌順著桌面掉在地上。

    生痛。

    劍拔弩張的氛圍里,只有一個人格格不入。

    沈秋予側開身體,白寧便暴露在眾人視線中。

    林家不會允許林霽月與一個同時和沈家人糾纏的明星結婚。白寧出現在這里,不僅是在給林霽月上壓力,也是在給人遞話柄。

    水舒冷笑:“我還克夫,有本事你早點死。”

    “滾。”

    不和他見面,卻和水舒同居,甚至住同一間房,還要結婚。要求他和水舒道歉,剛剛也一句話沒有為他說。白寧臉色平靜,呼吸卻不由自主地哽住,喉嚨被刺痛那般,說不出任何話。

    白寧冷笑:“解釋什么?有什么好解釋的?林霽月怎么不自己來和我說,是心虛嗎?”

    僅僅是沈秋予提出來的那一瞬間,白寧就變了臉色,他學會控制情緒不代表他能低頭和水舒道歉。

    ……

    淺色金發,和本人性格并不符合的、溫順柔軟的睡衣。

    水舒不耐煩,狠狠在沈秋予身上記了一筆:“不結,滾。”

    平淡至極的話語帶著一絲可有可無的歉意,伴隨著映射水舒身上的視線。燈光勾勒水舒清瘦雪白的身形,他捧著茶,外套衣袖滑落一截,露出伶仃的手腕。

    秦連生今天也帶著結識人脈的任務來,他和水舒嘮嗑了五分鐘,就被迫進入工作狀態。

    二十分鐘前。

    水舒無所謂,水家式微時他聽到的難聽話不少。他走近,微紅的眼尾上揚:“那你準備好,我要的東西可不止錢。”

    沈秋予:“水舒耍了點小脾氣,他出席生日宴會的要求就是,讓你和他道歉。”

    他白寧是什么很賤的人嗎?

    A市秋天夜晚還是很冷,茶室溫度適宜,頂光溫和,裊裊茶香縈繞。

    “小水!”

    就算他穿得如何規整,如何一絲不茍,在水舒面前都像是脫光了衣服,毛孔和皮膚都顫栗著,接受水舒目光和言語的鞭笞。

    水舒有些無聊地繼續搭卡牌,視線專注地盯著每一張牌,隨口道:“和林霽月住這里。”

    黑暗里走出來一個人,身形修長,手里掐著支未點燃的煙。

    林霽月:“………”

    水舒看過去,林老揉著眉心,手邊棋盤散作一團,他深深地望著沒有回頭的林霽月,“就當是爺爺最后的生日愿望。”

    白寧嘲諷:“這是在威脅我?我不答應就不給我資源的意思?”

    水舒都要好奇白寧是不是林霽月吞并季家產業的手段之一。

    大廳很亮,剛抬頭的水舒視線猶如晃動的鏡頭,猝不及防地對上男人的視線。

    白寧清亮的聲音落下來,帶著點說不清的歉意,像是一顆突如其來的煙霧彈,無縫銜接上一個話題,卻也讓茶室氣氛變得微妙。

    白寧眼睛紅得比水舒還厲害,他看向林霽月:“是不是我今天不出現,你就不會來見我。”

    燈光太耀眼,水舒眨眼的瞬間那道身影就不見了,秦連生也松開他,“嘿嘿,太興奮了,沒有嚇到你吧?”

    走廊檐外月光露頭,映亮池水,林霽月嘴里咬著煙蒂,拽著水舒又拍過來的手,斜睨:“忍著。”

    在這件事情里,白寧的情緒好懂,林霽月的想法也很好懂。

    沒聊多久,林老就讓水舒出去,林霽月被單獨留下。水舒拋棄林霽月拋棄得很爽快,但他對宴會沒興趣,一直在大廳邊緣吃東西,沒一會兒就碰見秦連生。

    水舒借著喝茶的動作,微笑朝林霽月舉了舉杯。

    林霽月淡聲:“結婚之后你可以這么祈禱。”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的補償和安撫,林霽月最擅長這一套。可如果這樣,游戲怎么變得有意思?要讓游戲變得有趣,情緒就不能如此平淡。沈秋予要做擰緊繩子的人。

    水舒揉著手腕,因為受不了煙味,眼尾早早地染上一抹淺紅,嘲諷:“怎么?你也想住進來?”

    空氣彌漫花香,偶爾能聽到宴會那邊的動靜。

    黑發黑眼,身上還穿著漆黑的商務西裝,掐腰高定西服勾勒挺拔身形,男人擁有一雙極其冷漠敷衍的眼睛,薄唇挺鼻,標準的東方人長相。

    “先前我們有些不愉快,”白寧歉意地說:“我在這里給他道個歉。”

    林霽月越來越陌生,白寧失落憤怒至極。

    水舒都看穿他了。

    余光里,林霽月還是不說話,白寧有些失落,卻不想表現得太明顯,故意地朝沈秋予旁邊坐了坐。

    來不及追究沈秋予責任,季環下意識又問:“同一個房間?”

    這時候應該有bgm。水舒抿一口茶,收回目光那一刻,和林霽月視線擦過。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對于情敵的貼臉行為,林總還是冷漠得毫無表示。

    水舒把手機錄像打開,對準白寧:“怎么不繼續哭了,繼續,你不是演員么?哭大聲點。”

    水舒一個人樂得清閑,目送秦連生離開。但他這里仿佛是旅游景點,不到五分鐘,自動鎖敵的傅斯年幽幽:“聽說你要結……”

    于是,兩股繩子交錯在一起,看似平靜的茶室暗流涌動。

    “和水舒道歉?憑什么?”

    秦連生拍大腿:“我也覺得不結,他根本配不上你。”

    回去他就換了浴室里的香氛。

    緊接著,水舒身邊又坐下來一個人——季環。

    沈秋予擅長將情緒緩緩推近。他轉告白寧林霽月的想法:“你道歉之后,會補償你一些資源。”

    這里是二樓內部的走廊陽臺,很少有人經過,往下看可以看到植物園和碎石小徑,盡頭是一座荊棘纏繞的玻璃花房。

    又要拿他當擋箭牌?

    林霽月轉身跟著他,“胃口還不小。”

    他將最后一句話說完,也將白寧憤怒的表情收入眼底。

    練習冊滑落到懷里,水舒已經回過身,居高臨下的目光,唇微微翹起,眼底卻沒有笑意。

    水舒揚手,林霽月仍緊緊地桎梏他的手腕。他皺眉:“你管我去哪兒?”

    季環父母感情不好,季家虎視眈眈的私生子一堆,季父還是堅持讓季環成為繼承人。

    水舒有些無語,沈秋予這傻逼究竟把這件事傳到哪兒了?

    走廊燈盡職地亮著,沈秋予和白寧站在一起,和水舒林霽月隔了點距離。

    水舒放下茶杯,不難想到這樣的主意出自誰。他慢吞吞地說:“什么矛盾?每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不太重要的事我倒是不在意。”

    水舒的目光像是一道鞭子:勸誡、憐憫、還有季環很久沒有體會過的……看不起。

    好蠢,在高興什么?水舒不理解,甚至有些同情白寧。

    ——

    ……

    茶室里沒有爆發的矛盾,在這片狹小的天地里寸寸收緊。

    “等等。”

    水舒從茶室離開,把舞臺留給白寧。

    “……”

    “混賬東西。”

    沒說也是沈秋予的風格。沈秋予說話總是會隱藏一部分,他惡趣味地認為有些信息必須是本人發現才有更好的“驚喜”效果。

    茶室充滿聲音,水舒這句話不至于被聽到。林霽月掀了掀眼皮,望進水舒嫌棄的藍眼睛里,以同樣的分貝道:“你說,沈秋予想做什么。”

    林老不是和稀泥的長輩,不管清不清楚事實,他都不會替代水舒說原諒。但這是林老的生日宴,水舒想要鬧得不愉快嗎?

    自動浮現在腦海里名字,這幾天被提起的次數似乎太多了。

    水舒今晚沒有挽發,金發繾綣地纏在脖頸,走動間黑色耳墜若隱若現。

    林老氣得直跺拐杖,管家在一旁不停地替他順氣。

    林霽月隱身太久,白寧拙劣的破綻已經足夠多。

    見面秦連生就沒忍住給水舒一個大擁抱。水舒手里還端著塊蛋糕,被他抱得后仰了一下。

    季環愣了一下,這是沈秋予并沒有告訴他的事。

    白寧是蠢,欺騙利用他的沈秋予何嘗不惡心。他能向國際殘聯會舉報沈秋予欺負弱質么?

    白寧胸膛起伏不定,呼吸很快,眼睛也很快紅了。他當然清楚,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才會更加咬牙切齒地痛恨水舒。

    有季環的前車之鑒,白寧非常警惕水舒,他害怕水舒再從他身邊搶走其他人。

    白寧表情前所未有的難看,他將水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你們拿我當什么了?我不會給他道歉。”

    ——殷聿。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三百萬記得打我卡里。”

    18:58,宴會就要開始,大廳里聲音越來越多。水舒回過身:“我倒是不知道這個地方那么受歡迎。”

    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就想輕輕把事情揭過去。水舒在白寧眼底瞧見了一絲得逞的喜色。

    ……

    白寧:“……”

    看他不說話,水舒催促:“快滾。”

    先是消失了快兩周,回來之后也只是給他打電話解釋安撫,再也沒有見過面。

    水舒一直在濫用這個身份的權利,那本來應該是他的身份。

    白寧正哭哭啼啼的,不管白寧來管他?林霽月是不是眼神不好?

    走廊只剩下沈秋予和林霽月兩個人。

    林霽月熟練地拿出香煙點燃,淡漠的表情無視在場的其他人。

    水舒:“沈秋予沒告訴你?”

    影子晃動的波紋靠近,旁邊的林霽月伸了伸腿,手腕靠在扶手上,青筋脈絡虬結。林霽月不喜香水,身上從來沒有任何多余的氣味。水舒嗅到的只有和他身上相同的香氛氣息。

    心跳突兀地加快,露臺的燈光似乎都加注在水舒身上,偏瘦的身形,藍色眼睛里倒映著他的影子。

    林霽月冷淡熟練地又摸出一支煙,沈秋予又問:“你真的要和水舒結婚?”

    兩個人湊在一起,說話聲極低,像是高中課堂上說小話的學生,擁有共同的秘密。

    沈秋予溫聲安撫:“你聽我解釋。”

    狗血的哭訴開始,水舒沒興趣聽他們的愛情故事。他轉身要走,卻被林霽月拽住手腕:“去哪兒?”

    季環低低道:“我手機也開著,不會那么沒用了。”

    卡牌在白色地毯安靜地躺著,水舒俯身去撿,季環仍在怔愣,迷茫似乎籠罩了這一小塊區域。

    頭頂是璀璨的燈光,水舒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垂眼的瞬間好像在宴會角落看見熟悉的身影。

    水舒看他:“我和他都要結婚了你才問這句話,不好吧。”

    一前一后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

    水舒懶得說,他和季環之間的事情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可以概括。他懶懶地應聲:“嗯。”

    燕尾服的管家跟在林老身后,旁邊是林霽月,再過去是一位挺拔高大的年輕人。

    水舒跪坐在地毯上,像是在找什么東西,季環還未起身,一沓練習冊就砸在他的腦袋上。

    不僅瞞著他把水舒帶回家,還要他和水舒道歉?

    “小水,今晚和霽月一起留下。管家已經把你們的房間收拾出來,……結婚的事情也要盡快。”

    白寧情緒起伏得厲害,死死地摳住掌心,重復:“我不會和他道歉。”

    林霽月伸手,卻只來得及觸碰到幾根冰冷的發絲。

    但水舒第一次來茶室,當天生病,還病了整整半個月。第二次來,就被白寧下了一套。體驗實在說不上舒服。

    ……

    白寧閉緊嘴巴。

    水舒掏出錄音筆,又打開手機,微笑:“那林總一定不介意我記錄些東西。”

    從小到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林霽月傲慢得學不會妥協。

    今晚是大陰天,月亮時有時無,全靠著陽臺的那點光亮。

    水舒手上拎著杯拉環果酒,葡萄味的。他抿一口飲料,言簡意賅回答:“沒有。”

    誰說白寧演技不好?真是環境改變人。沈秋予和白寧短短幾句話,林老笑了好幾次,氣氛融洽溫馨,誰看了不說一句其樂融融。

    問的是林老說的話。

    水舒一直很聰明,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聰明。季環清楚這個事實,也代表他清楚——他在水舒眼里滿是破綻。

    林霽月:“你的耳墜,換了。”

    季環剛接受公司,應該有很多工作才對。

    季環微微偏過身,打破沉默:“茶室的事,我大概清楚一些,沈秋予給我發過消息。”

    水舒在一旁吃瓜,林霽月還在戰術喝茶。頭頂都綠得發亮了,真是能忍,水舒暗暗搖頭,沒想到話題馬上就轉到他身上。

    雖然是罵人,但壓抑沉默的空氣撕扯開一道口子。季環自覺接過臺階:“那我待會兒再來找你。”

    林老痛斥,拐杖用力地敲擊地面,文件夾擦著林霽月頰邊飛過砸到墻上。臉頰很快出現一道血痕。

    季環心底一顫,像是被剝光了衣服丟出來,水舒的每一句話都鞭笞著他。

    仿佛黃金八點檔電視劇里的經典片段,鋪墊了那么長一串都是為了主角的出場。

    “我也在學,你起碼給我一點時間。”

    水舒今天戴的耳釘是黑色的不規則單邊耳墜,他生得白,偏過頭時,耳垂上耳墜特別明顯。巧的是,季環也戴了,也是一樣的黑色。

    逐漸走出露臺區域,走廊的聲控燈亮起。

    季環生出了落荒而逃的想法,但他又逼著自己站在原地:“還有……結婚的話,林霽月不是什么好人。”

    “……”

    聽說季環也去上班了,也很有勁。水舒好像輕易就能給人帶來生活的方向。

    落下的還有水舒的聲音:“拿回去做完,做不完別來見我。”

    走廊外,匆匆趕來的季環舒一口氣,他理了理袖口,平復呼吸走近:“抱歉,今天工作有點忙。”

    話是這么說,但在場人都清楚,能被沈秋予帶來生日宴的人,一定不是普通朋友。

    “你知道水舒為什么能讓你道歉么。”

    高中時季環學習不好,在水舒的拉扯下勉強能殺到年級中游。沒有水舒優秀,卻也說不上爛。

    但這五年他的確沒有任何長進。

    林霽月選沈秋予和白寧解釋這件事是最正確的決定。如果在場的是林霽月和白寧,那么這場談話將意味著施壓和談判。

    水舒看了過來,眼神真誠得讓季環羞愧:“我很難想象,五年來你怎么做到一事無成的。”

    “……”

    林霽月沒回頭,擰開門把,非常恰好地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年輕人。

    原本茶室已經平靜的水面被一句話激起駭浪又迅速冷凝。

    季環不止一次暗示過水舒可以找他幫忙,可很多次水舒都拒絕他的幫助,好像他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這讓季環有些挫敗。

    說的時候秦連生還偷感十足地左右看看,生怕別人聽到。

    他無奈:“不結,……”

    水舒:?

    茶室的門關上,管家去照顧林老。

    “說起來我和水舒也認識。”

    林老陰沉著臉,“殷家那邊的繼承人回國了,你和他見面認識一下。”

    水舒晃了晃錄音筆:“我還開著這個哦。”

    “動什么?再動自己擦藥。”

    生日?林霽月從來沒有和他說過。白寧臉上從來藏不住情緒,僅僅是一瞬間的詫異,也足夠沈秋予清楚,他又賭對了——林霽月并沒有將生日這件事告訴白寧。

    季環沉默,也把手搭在欄桿上。

    他刷林霽月黑卡買的最新款手機,像素高清,臉部毛孔都拍得清楚。

    說走就走,林霽月也不含糊,沒什么表情地轉身,卻又在握上門把的那一刻被叫住。

    林霽月即使笑起來也淡漠,近乎羞辱人的一句話說得云淡風輕。

    隔著人群,水舒思考了一分鐘才想起來他的名字。

    門扉切割走廊光影,男人帶著身后的助理,視線掃過文件散了一地的書房,最后落在林霽月身上。

    先入為主的標簽就像是病毒,林霽月首先想到的就是沈秋予的那句話。

    水舒前男友。

    第 25 章   第 25 章

    前男友、現任未婚夫,本質都是應該避嫌的關系。但在這一層關系之前,他們是有利益關系的合作伙伴。

    空氣灰塵浮動,林霽月松了松門把,殷聿身后的助理適時開口問好緩解尷尬,管家接腔,也算是暫時控制住場面。

    書房已經不能待,林老由著管家帶殷聿和林霽月去下一個休息室見面談話。管家前面領路,和助理聊得有來有回,后面的殷聿和林霽月一路無言。

    直到進入休息室,聊起合作,話題才算打開。

    不算敏感的話題也因為敏感的身份,言語間帶著鋒芒。聊完合作,一切進入閑聊時間。殷聿的助理盡職盡責地記錄談話,將空白的時間交給其余兩人。

    休息室茶香縈繞,明亮的燈光,刻意營造的舒適氛圍,一切都那么適合談話,然而看似放松的氣氛處處箍著緊箍咒。

    殷聿手里一直把玩著一小塊玉佩,還串著紅繩,纏繞指間。

    作為東道主,林霽月替殷聿倒茶,推過去:“聽聞殷先生在國外生活了六年,怎么最近想回國了?”

    管家像是得到可靠的情報,臉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房間都已經收拾出來,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

    相較于季環總是把殷聿從記憶里踢出去,水舒的記憶相對來說客觀公平許多。

    床上擺滿了小包裝,他很困,但他很想挖苦林霽月。水舒拿出手機,對著床上的小包裝來了張全家福。

    那么…不是以前,那就是這五年間發生的事。

    殷聿搖頭,轉移話題道:“我剛回國,對這邊還不太熟悉,家里也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添置……”

    “以后不要讓這種奇奇怪怪的人在家附近逗留,聽到沒有?”

    他和殷聿的最后一次見面在高二暑假的某個雨天。

    林霽月從侍者托盤里換了杯紅酒,再回過頭視線里的水舒已經離開,沙發上的季環也跟著不見。

    “你都知道了,那就不算偷拍。”

    沈秋予饒有興趣地跟著他的視線:“你最近好像對水舒的關注夠多了。聽我一句勸,他可不是什么純良玫瑰花。”

    :別發了

    “……”

    水舒一遍一遍地擦拭,整張桌子整潔如新后才終于抬眼,乖巧地看著秦莉:“聽到了,媽媽。”

    水舒沒抬頭,懶聲:“前兩天回來的?”

    林霽月和管家應該是去送客,身上還帶著室外的寒氣。

    水舒裝作沒看見,轉身那一刻,不遠處的電話響了。

    殷聿的回話很官方:“為了工作。”

    秦莉接過丈夫遞過來的毛巾和衣服,教訓似的對水舒說:“嗯,看他穿的也不是什么好衣服。”

    水舒起身,手機屏幕亮起,又是季環的微信電話。他面不改色地點了拒絕,又冷漠地從林霽月和殷聿之間離開。

    “如果不嫌棄,今晚可以留宿這里,我明天再給您推薦靠譜的裝修。”

    懶得追究是巧合還是刻意,水舒打了個哈欠。

    手機微微舉起,屏幕中央出現一道修長的身影,男人看過來,照片定格、發送圖片。

    林霽月沒什么表情:“你對水舒的關注也過頭了。”

    水舒脖子上掛著條毛巾,微濕的金發往后捋,露出姣好的眉眼。

    一張紙質的,頗有年代感的報告,毫無遮掩地映入眼簾。

    手抬起來的那一秒,地板上的另一道影子傾身而上,桌面水杯猝不及防被帶倒,飲料順著木質紋理流淌滴在地板上。

    水舒正彎腰給他找衣服,汗濕的襯衫緊緊貼著皮膚,肩胛骨凸起,腰部瘦而柔韌,能看見的都是一片明晃晃的白。

    落地窗外暴雨傾瀉,只余屋內安靜的風扇聲。

    林霽月多看了眼,玉佩似乎有些眼熟,卻也一時間想不起來。

    客廳的推拉門關上,水舒找了件老頭衫和大短褲換上,沒一會兒殷聿也從衛生間回到客廳。

    手機不停地跳出消息,水舒都要好奇殷聿是不是抓著季環的把柄。

    水舒洗完澡坐在床邊,小桌上手機的消息終于沒有那么瘋狂,他也有心情挑著回復。

    殷聿余光看向空無一人的沙發,頷首:“多謝。”

    那天之后,殷聿出國,再也沒有回來。

    水舒:“……沒下雨前你不會敲門嗎?”

    水舒熄掉屏幕。

    殷聿松了松手,那玉佩沿著手滑落到手腕,又被撈起重新放到掌心。

    季環這下徹底啞火,消息不再彈出。

    路邊大樹被吹得嘎吱作響,水舒打開落地窗,滾燙的雨水氣息撲面而來,緊急搶救了小花園里的兩盆花,回到屋檐下衣服已經濕透了。

    林霽月望向沈秋予身后,沒看見白寧,淡聲:“人呢?”

    沈秋予看了看林霽月的口袋,“他應該給你發了消息。”

    ……

    房門再次被打開,這次進來的是林霽月。

    套著件夾克外套,金發蜿蜒,這幾天規律的運動和作息,水舒瓷白的臉添了分血色。濃顏淡抹,就算沒有在宴會中心,也有很多人在偷看他。

    林霽月淺笑:“目前有在國內定居的想法么。”

    管家離開,場面氣氛卻沒有一絲松弛的意思。

    水舒特地挑的大一號衣服,穿在殷聿身上剛好合適。

    說走錯就走錯,水舒再去看,臥室門已經關緊,殷聿不見人影。

    ……

    客廳的推拉門被猛地推開,水舒的母親秦莉隨口問:“剛剛在門口看見個男孩子從我們家跑出去了,你認識的同學?”

    沒有回答。

    “說吧,怎么找到這里的,過來干什么?”

    林霽月:?

    手指松開,殷聿站直身體:“嗯。”

    沈秋予在這件事攪得渾水已經夠多,林霽月不介意提醒沈秋予這幾天那些越界的所作所為。

    殷聿喉結滾動,向前一步,然后被兩件衣服砸了臉。

    水舒每年都會回老家,找幾件衣服不是什么難事。

    包括現在也是瘋狂給他發消息。這到底是害怕他遇到麻煩,還是害怕殷聿和他說什么?

    殷聿視線不明,在水舒和林霽月之間轉了轉。

    那走錯的只可能是殷聿。

    窗外雨越下越大,悶熱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水舒按了個按鈕,頭頂電風扇轉動。

    “出去買個東西都下雨。”

    ——

    水舒沒再繼續問。

    安靜的時間度日如年,直至房門被打開。

    水舒要睡覺,并不想和這些t躺同一張床上。他左看右看,干脆拉開床頭柜,想要一股腦地把東西丟進去,卻意外看見一份檢查報告。

    水舒微微偏頭,雨幕里的殷聿拿著手機也幽幽看他。

    沈秋予攤手:“你知道的,往往我問你的問題,都是白寧每天故意在我耳邊念叨的。”

    就像方才下雨他出去搶救盆栽,大滴落在他臉頰上的雨水,卻又比雨水輕柔,沒有重量。

    一個笑容足以讓人卻步,不少人都伸長脖子去看,卻沒有人上前。

    殷聿捏緊門把,啞聲:“抱歉,走錯了。”

    純情至極的吻,殷聿眼睫顫抖。

    水舒確認了一遍房間的裝飾。林霽月的房間他來過,不可能走錯。

    隨后房門打開,方才水舒父母回來了,在門口換鞋,“小水,回來了,”

    “如果能結婚,這樣的喜事我當然要參加。”

    水舒手指壓在電視機遙控器上,電視機滋啦一聲打開,傳來重播的天氣預報聲音。

    空氣濕熱,衣服粘膩地沾在后背,水舒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正想關上落地窗,卻瞥見雨幕里站著的人。

    林霽月穿過大廳,另一邊的交談戛然而止。

    水舒偏頭,看見的卻是殷聿。

    :收到消息了嗎?

    殷聿身世復雜,水舒爸媽一直都看不起殷聿,也是水舒爸媽離開后才開始下的雨。

    殷聿還站著不動,水舒剛想出言諷刺,殷聿卻看向他身后。

    “鬼鬼祟祟,看起來也不是什么有錢人,不值得交往。”秦莉囑咐:“你最近多和季環聯系,最近我們和他們家有合作。”

    宴會上,從殷聿出現的那一刻,季環變得安靜不少,偶爾會看一眼水舒,像是藏著什么話想說卻沒說出口。

    :殷聿也在林家住下來了

    水舒粗略地數了數,整整十個套。

    水舒手機又開始跳出消息,是季環,甚至還跳出了兩個語音通話。

    夏天的雨就算下得再大也改變不了它的溫度。

    話題無形中變得尖銳,這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的試探。

    殷聿不說話,水舒拿起遙控器,想開電視解解悶。

    水舒:“……”

    ss:[tt全家福]

    水舒沉默,腦子里揮之不去的藍色包裝——各種不同口味,草莓、薄荷,包裝上寫著潤滑、舒爽。

    林老順著殷聿的視線過去,只來得及夠到林霽月的背影,他清咳一聲,嘆氣:“今天讓你見笑了。”

    水舒順著殷聿的視線,看到從外面回來的林霽月和管家。他看了眼墻上的鐘——晚上十點,林老已經睡下了。

    煩人。

    林霽月似乎是剛打開手機,對話框上出現了兩次對方正在輸入中。

    “有計劃長時間定居。”

    水舒扇著蒲扇,推過去一杯溫水。

    林霽月也變啞巴了?

    :丟了

    水舒拿著的藍色包裝的手指垂下,陷進柔軟的被子里,“走錯了?”

    “沒看手機。”

    水舒拿過手機,微信里果然全是殷聿的消息。

    水舒還是打開落地窗,殷聿也跟幽靈似的游了進來。

    不到一分鐘的吻,殷聿離開的也沒有聲音。

    “衛生間出門左拐,快點去換。”

    生下殷聿后,殷聿母親患病去世。殷聿一直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初中才被殷家找回來,那時殷家已經衰落。

    “……”

    隨后嘲諷似的笑:“管家知道你有那么能干嗎。”

    :原來在別人眼里你這么能干

    水舒面前也多了一道身影,手機被人輕輕拿住,“偷拍?”

    :我只是太擔心你了

    殷聿站著不動,林霽月也不動,水舒被夾在中間,打了個哈欠,“我回去了。”

    管家已經準備好換洗的衣物,都是按照林霽月和水舒的平時風格準備,尺碼也剛好合適。

    他沒有回頭,手里拿著包裝完好的一片在空氣晃晃:“回來了,一夜十次郎?”

    :煩

    雖然過了五年,但水舒仍是十八歲的靈魂,對殷聿的印象不至于淺淡。

    在浴室泡得太久,唇悶得有點干,水舒伸手去拿水,手指卻不小心壓到枕頭底下的東西。

    長時間定居?

    ss:只說了兩句話,你那么緊張干什么?

    水舒老家房子是一座二層小別墅樣式的獨立自建房,前面是菜園,后面是小花園。

    ……

    管家很上道:“所以是還沒有準備好?”

    宴會散場,水舒和林霽月需要留宿,林霽月一晚上沒看見個人,水舒懶得先上去,就在客廳的沙發坐著,收到季環轟炸似的消息。

    林霽月不語,沈秋予跟著他的腳步,偶爾對身旁想要湊過來的人微笑致意。

    :需要我回去找你嗎?

    “哦?是嗎。”

    這個麻煩,大概指的是殷聿?

    “……?”

    季環:?

    水舒沒閉眼,莫名其妙地被親一下誰都會覺得奇怪吧?

    兩人走近,管家微笑:“晚上好,殷先生。今日宴會繁忙,如有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一想到有另一個主人公能替他分擔這樣的烏龍和尷尬,還能讓他挖苦,水舒就覺得心里舒服不少。

    殷聿沒什么表情,一直摩挲著手中玉佩。

    這里從市區開車過來都得要兩個小時,也不清楚殷聿怎么找到這里。

    水舒皺眉,他從來不會慣著誰。

    豪門狗血劇情就那幾個,殷聿拿的是被拋棄的劇本。殷聿母親在大學和殷家繼承人相戀,畢業后同居一年,原本決定要結婚,但殷家人并不承認殷聿母親的身份,棒打鴛鴦之后,殷聿母親帶著肚子里的殷聿離開了A市。

    林老和殷聿在交談,林霽月視線穿過人群,落在沙發里窩著的人身上。

    殷聿額發微濕,指骨捏著杯熱水,又微微俯身,輕巧地拿著水舒的手機。

    “很好看?”

    季環: ……抱歉

    時隔五年的見面,殷聿成熟不少,褪去青澀,臉龐線條更為分明。

    殷聿沒說話,青澀的眉眼低垂,比平時都要沉默得多。

    手機防水嗎哥們。

    殷聿頓了頓:“謝謝。”

    “……”

    ss:[圖片]

    掀開枕頭,整齊擺放的藍色小雨傘映入眼簾。

    平時這個點水舒已經回房間了。而……平時,林霽月也不會問水舒睡沒睡。

    水舒懶得去猜季環的意圖,也就沒有問。沒一會兒,季環被一通電話叫走,離開前還是對水舒說,遇到麻煩可以給他打電話。

    水舒支著下巴,回憶以前他們三個人相處的片段,季環和殷聿似乎沒什么太特殊的矛盾,甚至因為殷聿那狗b不愛說話,和季環之間的對話都很少。

    :你還在林家嗎?

    :小水

    ……

    影子交疊,水舒的手腕被攥著,殷聿僅僅是唇貼著唇,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沈秋予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自顧自地和林霽月碰了碰杯:“見到殷聿了?”

    和他想象的一樣。

    據說這是殷聿從不離手的掛飾。

    殷聿低聲:“來找你,我很早就到了,一直在門口,給你發的消息你都沒回。”

    水舒看著地上那灘水,抽了兩張紙擦拭,“不認識。”

    再加上上一次殷聿國王游戲的惡搞,水舒有些不耐,即將推開的前一秒,臉頰濕熱。

    水舒跟隨家人回了鄉下,剛收拾好房間,夏雨來得又急又快,雨水打在快要融化的油柏路面都激起融化水汽。

    這要是他或者林霽月能懷,林老豈不是盼著他們三年抱倆?

    :一夜十次郎^^

    ss:自己處理

    殷聿似乎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極淺的笑容像是嘲諷。

    殷聿沒有亂走動,地上很快積蓄了一小攤水滴。他打量著四周,落地窗木質桌,房子干凈明亮整潔,似乎只有水舒一個人。

    “……”

    水舒思考的時間,足夠季環又給他發了十條消息。

    :看見了

    客廳濕漉漉的水痕,殷聿衣服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地掉在木質地板上。水舒丟過去一塊毛巾,“自己擦。”

    “說是晚上還有通告,提前離開了。”

    林霽月則看向水舒,“還不睡?”

    “……”

    林霽月的房間還是那令人養胃的性冷淡風。

    “………臺風登陸,沿海部分地區將迎來降雨……”

    煩人。

    水舒在林霽月眼里看到了三百萬的配合秀恩愛費,微笑:“等你回來就睡了。”

    林霽月不動聲色:“殷先生需要請帖么。”

    一如既往的少言寡語。

    殷聿的每一句話都十分簡潔,但下一句話也往往也讓人意想不到:“你和水舒要結婚了?”

    視線猶如晃動的攝像機記錄一切,最后落點是房間里的另一個人。

    那是殷聿的眼淚。

    “特地發個消息挖苦我?”

    視線一轉,林霽月看到水舒拉開的抽屜。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林霽月眼神變得陰暗,“你在,看什么?”

    第 26 章   第 26 章

    因為水舒準備睡覺,臥室只開了小燈。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擠在一起,暖黃色的燈光下,扭曲地像是一個一個會動的螞蟻。

    這是一份八年前的病歷,病歷的主人是林霽月。

    從小到大的閱讀習慣讓水舒能快速地提取整篇的關鍵詞。

    ——性無能。

    這一結論像是在沸水里丟進一小塊金屬鈉,劇烈暴沸的水面飆起水珠,膨脹的熱氣足以扭曲空氣。

    “你在看什么?”

    臥室門被關上,林霽月腳步逼近,水舒迅速關上抽屜,砰一聲,像是戰爭前的鳴笛、突然扔進湖面激起陣陣漣漪的石子。水舒轉身的那一刻,被林霽月緊緊地攥住手腕。

    空氣迅速收緊聚攏,仍舊稀薄得讓人呼吸不過來。困意完全跑光,水舒心跳前所未有地快,林霽月氣息排山倒海地襲來,危險陰暗:“告訴我,你看到什么?”

    殷聿:準備了

    水舒躲過林霽月再次碰過來的手,薄薄的眼皮垂著,似乎有些不耐煩,“實在不行就去醫院,靠著碰我來體會性的感覺,你也是可憐。”

    潑天的狗血倒下來,水舒只想笑,那雙柔軟的手從林霽月胸前移到他的肩膀上,又被林霽月攥住。

    水舒記得他們很早就有好友關系。殷聿把他刪了?還是“他”刪了殷聿。

    足夠讓人放下警惕,或者說平息怒火。然而林霽月清楚,這不是尊重,而是戲弄的前調。

    水舒重新在收拾好的客房躺下,思索著接下來的計劃,手機也彈出來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林霽月眼神陰暗,聚積的怒火此時只需要一個引線。

    封閉式的高中教學藏了很多壓抑的變態。林霽月和水舒一個學校,自然清楚水舒說的是什么意思。

    床單下陷,唇被緊緊地貼著,水舒這幾天健身的成果算是能夠掙扎地抽出一只手,再扇了林霽月一巴掌。

    氣息交纏,劍拔弩張。

    林霽月從未因為“性無能”自卑過,他出生便是天之驕子,即使略有瑕疵也無法改變他優秀的事實。他擁有極強的自律能力,即使感受不到性的快樂,他能很好地通過運動控制消化掉多余的沖動。

    視線交纏著,仿佛要拖著水舒一起墜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胸膛極快地起伏著,水舒的眼眶因為缺氧泛紅。這一次水舒沒有被下藥,十成的力氣,林霽月偏了偏頭,晦暗的視線猶如咬人的鉤子,嵌入皮肉里。

    林霽月情緒極快地冷卻,臉色平靜,只是那雙眼直勾勾盯著水舒,矛盾疏離,又揉雜了讓人心驚的欲念。

    林霽月情緒并不平穩,水舒都能感受到他壓抑的怒火。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藏著這么一個秘密,突然被討厭的死對頭知道了,那他肯定也很生氣。

    殷聿大概是洗過澡了,襯衫解開兩顆扣子。從水舒的角度,可以看見漂亮的肌肉紋理。燈光透過襯衫,猿背蜂腰,看得出來殷聿平時有在健身,體脂率低,肌肉練得很漂亮。

    “我以前覺得你有綠帽癖,沒想到你是性無能。”水舒驚訝:“也許我要更正一下對你的看法,你確實有可能因為憋久了,產生了很多不太道德的邪惡想法。”

    那份檢查報告顯示林霽月當時十七歲,十七歲被檢出性無能。還是私人報告,恐怕林老都不清楚這一件事。

    水舒和林霽月臨時分開住。

    沒有規律,是勾引?還是拙劣的試探?

    “你讓我想到高中的一些變態,”水舒嘲諷,率先別過眼。只要不看林霽月的眼睛,他似乎又變回那閑適的、慵懶的模樣。

    很快,門被禮貌地敲響。

    沒有自卑,卻也不想被人發現。

    門被踹開。

    沒推動,反而被重新攥住手。

    林霽月勾唇,眼底沒有笑意,“你猜他在門外想什么?你的前男友看起來對你余情未了。他會知道我們在做什么嗎?”

    “你的病好了?還是,你只能對著我…?”

    水舒表情從始至終地冷靜,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失控,他像是在回憶什么,終于在記憶里找到那一小塊拼圖,唇邊也漾起一抹不合時宜的、甜蜜且惡劣的笑,像是包裹著蜜糖外皮的毒藥。

    就算洗完澡,面色依舊蒼白,唇是紅潤的,棉質睡衣包裹著可以輕易撕碎的、單薄脆弱的身體。

    水舒冷然,偏過頭:“你很高興嗎,終于不是性無能了。”

    林霽月的臉色還是非常恐怖,水舒不認為他失去理智了,嘗試著交流,“林總,或許你應該冷靜一下,又或許我可能不識字。”

    沒人清楚這件事,林霽月也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

    再次重重地摔回床上,林霽月扯了扯領帶,唇邊笑容薄涼,如同惡魔低語,“但就算有觀眾,也能繼續。”

    這是林霽月被扇的第三次。

    這五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快速跳動的心臟幾乎要爆炸,林霽月尚未來得及發作,胸膛覆上一只柔軟、白皙的手掌。

    盡管水舒動作的速度非常快,但抽屜并未被完全推進去,還殘留不那么合適的可憐縫隙。透過縫隙,仍舊可以看到那張白色的紙。

    如果清楚還在床上準備套,那未免也太地獄。

    空氣中視線拉直,像是一條緊繃的線。

    水舒的唇被按住,緊接著是極其曖昧的摩擦,他捉住林霽月的手,皺眉:“我猜什么?你不就是個只能對我有反應的性無能?”

    水舒微微抬頭,一個仰視的姿勢,卻有著俯瞰的憐憫,“可是沈秋予生日那一天,你有反應。”

    林霽月離水舒的唇只剩一點距離,冷笑:“不是很囂張?”

    水舒隨意地回復:還不睡?

    殷聿:按錯了

    相較于水舒孱弱、并未完全恢復的身體來說,常年健身的林霽月呈壓倒性勝利。偏偏那只柔軟的手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衫,無法無天地按壓著。

    水舒越想越覺得有意思,通過好友申請后,殷聿給他發了個貓貓狗狗的表情包。

    不管是養胃前還是養胃后,林霽月從來都只會正視自己的需求。

    綿密、甜美,卻有毒。

    下巴被重重地鉗住,一直躲避的倦怠視線有了落點,曖昧猶如落下的雨點陰暗地滋生。

    接通了。

    直到那一次意外的接吻,他再一次有了反應。

    按錯了、走錯了,殷聿的借口總是那么多。

    早讀或者晚間放學時間,那些男生會在后排盯著某個人的背影,不管是小聲討論還是腦內意、淫,這樣壓抑陰暗又放肆的行為總是能最大程度地刺激青春期的大腦。

    結果非常讓人驚訝——林霽月和“水舒”沒有同居過,甚至“水舒”沒有和任何人有過過分的親密接觸。

    這似乎是這場打架的最終目的。

    “……”荒謬。

    林霽月松了松水舒的手腕,那可怖的紅痕印在瓷白皮膚上,眼神放肆地打量他。

    水舒也不算狼狽,只是手腕的紅痕實在惹人遐想,他看著林霽月,毫不吝嗇的笑容,有些甜蜜的語調:“我只是無意間看見一個狗血的秘密而已,沒必要用自己做交換。”

    手腕被攥得生痛,仿佛要被捏碎,水舒想甩開都沒辦法做到。

    可惜假如成不了真,水舒現在是那個無意中得知的死對頭。

    砰——

    林霽月抬著他的下巴,墨色眼眸深不見底的黑,“你還能繼續猜。”

    腦內拉起又急又快的警告,水舒來不及伸手,林霽月似乎被扇出經驗,提前壓制了水舒的雙手。

    性無能,卻只能對著他起反應。

    門外的殷聿還在敲門,從原本禮貌的三次敲門,聲音逐漸變得急促。

    那一天唇貼著唇,水舒感受到了林霽月的僵硬。

    水舒手腕已經淤青,他碰了碰流血唇角,眼神陰暗。

    林霽月情緒似乎冷下來不少,然而天生上位者的氣勢還是讓他看起來壓迫感十足。

    水舒眼里沒有害怕,甚至有一絲好奇和戲謔。

    水舒按了回去,把視頻通話的頁面縮小,切屏打字。

    不到一秒,很快取消。

    “你很得意。”

    有和沒有,體會得到和體會不到完全是兩回事。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那么多,足以見得“性”對人的控制。

    水舒曾經調查過白寧在使用他身體時有沒有做一些惡心的事。當時偵探還奇怪怎么有人調查自己,出于職業道德,偵探也沒有多問。

    瘋狗。

    是殷聿。

    沸騰的水面并沒有任何緩和止沸的跡象,水舒的臉頰被拂過,粗糲的手指沒有一點柔和,很快那一小片皮膚覆上粉意。

    水舒驚嘆于林霽月的情緒控制,大腦卻依舊緊繃著沒有放松。林霽月攥著他的手壓著床邊,黑灰色的床沿深深下陷,床單褶皺凸起。

    頭頂傳來林霽月的一聲輕笑,“還有別的罵人的詞么?”

    林霽月盯著他那張臉,瞳孔豎成一條線,像是處在狂怒狀態的野獸。

    水舒趴在床上,手機跳出來畫面。

    林霽月曾經作為優秀畢業生回高中母校演講,碰見過高三的水舒,那時的水舒還沒有被白寧霸占身體。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對吧,你看起來也不需要我的安慰。”

    “今晚我們有的是時間。”

    敲門聲都像是背德的背景音,水舒再次刷新了對林霽月的無恥印象,他深呼吸閉了閉眼,嫌惡地皺眉:“林霽月,你的接吻技術純情得像是處男。”

    林霽月和殷聿誰也沒開口,各自拿著藥回了樓上。

    只是一面,身體便起了陌生的、一閃而過的反應。

    ……

    水舒語調很慢,帶著南方人獨有的輕柔,輕嘆的話語帶著窺探秘密之后的驚訝,這樣驚訝的程度就像是突然看見了路邊的一只貓,沒有任何多余過分的情緒。

    管家放下兩杯暖胃的飲料,家庭醫生熟練地開好傷藥,囑咐好用藥事項后離開。

    拳拳到肉的聲音讓人聽著牙酸肉痛,兩個都是學過散打的人,誰也不落下風。

    水舒冷靜地開口,林霽月能從唇縫里看見一點殷紅的舌尖。

    所以從始至終,他只能對水舒有反應。以至于他因為一個荒謬的反應接近水舒,五年后卻被白寧告知,水舒不是“水舒”。

    管家匯報了這條消息,站在空蕩蕩的大廳,凝視著被分出來的房間。

    常年自律的健身,即使穿得嚴實也能想象出衣物下緊實有力的肌肉。這是一具極具男性魅力的身體,終日包裹在繁復規整的西裝制服下,冷淡、禁欲、長得帥有錢,不好女色男色,是A市多少人的夢中情人?

    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水舒避無可避地感受到所謂的“性無能”。

    水舒嘲諷的時候,語氣輕慢,生怕別人聽不懂他話里的陰陽怪氣,然而他天生長得好,這樣輕慢的話語反而滋生幾分曖昧。

    嘟——

    只是后來林霽月見到的水舒,都已經是被白寧霸占身體的“水舒”,身體再也沒有過反應。

    是離開后又返回的殷聿。

    ——

    這一系列的動作發生不到三秒,水舒唇角陣痛,血腥味沖入味蕾,林霽月鉗著他的下巴企圖讓他張唇。

    門外的冷風灌入,林霽月終于明白水舒一直以來不慌不忙的做派,他低頭,水舒在用力地用手擦拭嘴唇,低笑:“林總,上次被下藥,你教會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給自己留后路。”

    結果是個性無能。

    水舒也想睡覺,他正想關掉手機,對話框彈出來個視頻通話。

    床邊飛過一道影子,林霽月被一拳砸倒。

    鮮活的心跳透過掌心,引起心跳的共鳴。

    深夜一點,林家客廳沉默無聲。

    水舒推了推面前人的胸膛,很敷衍:“過獎。”

    僅僅只是唇貼著唇,就能失控成那樣。也難怪當晚他罵林霽月惡心,林霽月會一句話沒有回擊。

    水舒一定是被意、淫的常客。

    殷聿會回頭,水舒甚至不需要去賭。

    林霽月仍舊沒從水舒身上離開,他摩挲著水舒緋紅的眼尾,像是在夸獎:“你計算得很好。”

    ss:我也按錯了,不用接

    “水舒,在嗎,”

    林霽月喉嚨里擠出壓抑的笑,周遭安靜得只有水舒說話的聲音。水舒妍麗蒼白的面容因為疼痛染上水色,濕潤的唇開啟一條縫,沒有嘗試安慰,連安撫都是敷衍。

    多么可笑的結論。

    林霽月的那一盆狗血、殷聿的出現也讓這場游戲變得更復雜。

    很完美的一具身體,胸前袒露的一點肉色覆著血色的淤青,像是白紙上的墨點,柔軟的胸肌滑落一滴水珠……

    水舒眨了眨眼,通話掛斷了。

    殷聿:按錯了

    第 27 章   第 27 章

    生日宴上發生的事情仿佛是禁忌,林老生日宴結束后返程的路上,水舒和林霽月誰也沒提昨晚發生的事。

    離開前,林老單獨把水舒留下過。這次不是刁難,而是林老的道歉。

    “我聽阿姨說上次你來這里之后生病了?”昨晚林老沒休息好,僅僅一晚,老態盡顯,看起來更疲憊。

    沒想到談話主題會是這個,水舒頓了頓:“沒事的,爺爺,已經好了。”

    林老閉了閉眼搖頭,緩慢地開口:“我知道霽月那小子對不起你。我和你爺爺是知己,因為年輕時的一句玩笑話就把你們綁在一起,對你的確很不公平。”

    人心多變,最后受委屈的還是水舒。

    “爺爺……”

    水舒愣了一下,手被林老握住。

    那雙手皮膚松弛、皺紋遍布,卻溫暖堅定地握住水舒。

    林霽月低頭發了幾條消息,身后的金助理正好開車來接他去參加會議。

    水舒不愛用自動喂食器,只有每天喂小狗,小狗才會知道誰是主人。

    [“如果不想被水舒玩,那最好不要太靠近他。”

    季環愣了一下,第一時間看向別處,又看回來,最后低頭。

    ss:沒空

    他把亞瑟放開,亞瑟跑過去吃糧。

    車廂回歸寂靜,水舒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你們……昨晚上發生了什么,可以告訴我嗎?……”

    幼年的水舒在同樣幼小的季環身上看到同樣的傷口。

    水舒撥弄手里的安全帶,散漫道:“想呀,媽媽。”

    這次秦莉前搖被打斷,后勁也沒那么足,草草地說幾句話就掛斷電話。

    “急,當然急。”水舒淺笑:“林總應該也懂錢進口袋才安心的道理。”

    比如昨晚發生什么啦、殷聿有沒有說什么話。

    林霽月傲慢,沒反應就是不在乎,白寧在他心里的優先級降低了。或者說,林霽月就是個忍者神龜。

    秦莉:“嗯。季環那孩子是沖動了點,你平時多包容包容。他最近也開始努力上班了,說不定以后就能接管季家。”

    宴會,沈秋予饒有興趣地看著失落的季環,“季環都快成為他的狗了。”]

    林霽月翻著那份資料,不由的,視線瞥向身邊的水舒。

    現在殷聿能回來,還能和林老一起出場,看來是國外生意做得不錯。

    “遺憾什么,我看你挺爽的,”水舒支著下巴看向窗外,不以為意道:“林總,別把我當性無能的救命稻草。”

    這是怕他給他戴綠帽子?腦袋上都那么多頂了,還差他這一頂呢?

    那為什么,還能接受霸占了他身體的白寧?這五年,殷聿和季環之間又發生了什么?

    季環離得遠,不太聽得清楚林霽月和水舒的對話。他只覺得林霽月和水舒之間的氛圍很奇怪,讓他又想起來以前殷聿和水舒談戀愛那段時間。

    季環身材鍛煉得很好,一米八八的身高擁有天然優勢,肌肉比網上大多數健身博主都要優越。說這些話時,他的肌肉緊繃著,眼神也越來越濕潤、誠懇。

    他已經摘了鴨舌帽,銀發有些萎靡地耷拉,卻不損顏值,銀色的顏色和一直埋頭吃糧的亞瑟毛發很像。

    行云流水的操作,似乎做了不止一次。

    水舒父母不是水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在水家,沒用的東西得不到重視。水舒出生后,水舒成績好長得好,水家也才重新審視水舒父母的價值。

    年幼的季環暴躁不安,喜歡惡作劇和哭鬧。擁有惹人厭小孩的所有特點。

    得到滿意的回答,秦莉笑:“不用,我今天剛回來,想不想媽媽?”

    為了水家,命令式地安排他所有的交際。

    水舒驚訝,這還是林霽月第一次對他提要求。

    “………”

    三個人的感情說不上多好,卻也沒有那么塑料。季環和殷聿的交流幾乎都源于水舒,水舒是三個人之間的樞紐。

    管不了?

    到達別墅,林霽月和水舒先后下車,季環也剛好帶著亞瑟從外面回來,似乎是沒想過會那么巧地撞上,季環身形僵硬一瞬。

    水舒和季環認識得比較早,兩人小學就成為朋友,此后的小初高都在一個學校一個班級,高中分班后季環被分出去一次,后來季環也在水舒的要求下乖乖地靠自己考了回去,沒有走關系。

    這是第一個關于昨晚的第一個話題。

    水舒的沉默讓他失落。

    水舒為數不多的圣母心發作,于是兩道有著相同缺口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季環似乎開朗了一些,“我感覺我學會了好多東西。”

    林霽月別開視線,通話還在繼續。

    季環:“亞瑟早飯沒吃多少,可以給它多放點。”

    這已經不是林霽月第一次查水舒,只是每一次看都會在水舒身上發現新東西。

    文檔上說,水舒喜歡小狗。

    文檔已被接收。

    “我可能不應該給你發那么多消息,或許我現在應該和你道歉…”

    “沒有,我們感情很好。”

    狗舌頭上的倒刺刮過臉頰引起濕濡癢意。

    雖然語氣超不經意,水舒還是聽出了求夸獎的意味。他順著季環的心意,笑道:“那么厲害?”

    秦莉是水舒的母親。

    水家重利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包括水舒的交際圈也非常重視“利”這一部分。林霽月翻過不評。

    水舒沒想過會得到林老的道歉。一如他對林家人傲慢的印象,林老在他眼里也是護犢子的偏心存在。但就他和林霽月的事情來說,林老還真沒偏過心——把他叫過去喝茶之后,還動用家法關了林霽月兩周的禁閉。

    季環很可憐,他想幫他。

    水舒很愛錢,他們之間的話題多半都是交易和錢。

    季環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不用,我上一個合作談的很好,老爸給我放假了。”

    狗是不知飽的生物,如果一直都給它吃自助餐,能愚蠢地把自己撐死。

    水舒:“媽媽,不好意思,我在車上,剛剛信號不太好。”

    (季環似乎無法拒絕水舒的請求?命令?[存疑])

    林霽月似乎沒那么忙了,沒有在處理工作,而是在看手機。

    被他咬的。

    慢悠悠的聲音飄過來,水舒像是終于想起來什么有趣的事情,撕開了他和林霽月之間那層虛偽的遮羞布。

    水舒敲了敲亞瑟腦袋,亞瑟討好地汪一聲,乖乖坐好了。

    好像對這一切習以為常。

    他管得了。

    安撫完一個,對面還有一個。

    水舒拿出狗糧,亞瑟兩只狗腳就搭上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季環也是很可憐的,不負責任的父母、糟心的私生子。

    “……”

    “……就算你這樣看我,我也不會答應和你結婚。”

    金助理:林總,這是您要的水先生幼稚園到高三的檔案記錄

    窗外景色飛快移動,水舒面上表情更為寡淡,眼睫低垂,蒼白膚色上唯一的殷紅大概就是有點腫的唇。

    “不管最后你是不是霽月的未婚夫,我都是你爺爺。”

    ——

    林霽月想起來文檔里,水舒父母對于水舒朋友的看法。

    水舒住院那一個月,秦莉也就打過一兩次電話過來慰問,敷衍得連五分鐘都沒有。能有伴手禮大概也是托林霽月的福。

    秋季降溫,落木蕭條。

    偌大的別墅安靜,亞瑟吃的磨牙狗零食脆脆的,尾巴晃上天了。

    和殷聿認識是在初中,首先是水舒和殷聿成為同桌,后來三個人慢慢成為朋友,初三殷聿被殷家認回去,跟著水舒一起上了國際高中。

    還是那樣甜蜜親昵的撒嬌語調,耳朵像是被羽毛搔了搔,惹得林霽月又看一眼水舒。

    水舒坐姿隨意,金發散亂,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大概是最近這段時間嘗試健身的緣故,水舒以往孱弱蒼白的身體多了抹血色,眼睫鴉羽濃密,單薄的眼皮蓋住淺藍色眼瞳,五官精致得無可挑剔。

    有些小狗沒分寸會隨便舔,但亞瑟被水舒訓過,只會小心翼翼地舔水舒的臉頰和下巴,避開唇的部位。

    秦莉的聲音從話筒傳來,水舒看一眼林霽月,正好林霽月也在看他。

    秦莉關于水舒的每一句話都是聽說,而水舒每一句媽媽都像是提醒,提醒自己。

    林霽月上車離開,水舒牽著亞瑟,伸手在季環眼前晃了晃:“回神,想什么呢。”

    林霽月思索,給金助理又發了條消息。

    季環稍稍松了點力道,亞瑟就沖到水舒身邊轉圈。水舒俯身,亞瑟興奮直直用舌頭舔水舒。

    半分鐘左右,水舒重新撥回去。

    林霽月表情淡了淡,什么也沒說。

    水舒開了擴音,秦莉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媽媽也很想你,聽說你和季環鬧翻又和好了?”

    亞瑟一天一夜沒看見水舒,興奮得直搖尾巴,在牽引繩的作用下還不停地朝水舒方向蹦蹦跳跳。

    林霽月低頭看水舒時,正好看見的也是亞瑟在舔水舒下巴。

    他切開對話框,想問問殷聿。

    上班也沒有他們說的那么難,季環感覺和水舒抱怨之后,好像好多東西都變得簡單。這一定是水舒的功勞。

    “記得打錢。”水舒打了個哈欠,神情懨懨地提醒林霽月。

    “和霽月待在一起?”

    答應了就陷入殷聿的節奏里,水舒暫時還不太想和殷聿有太多交流。他熄滅手機屏幕,直接屏蔽后面的消息。

    有些甜蜜濃稠的語調,林霽月頓了頓,看見水舒面無表情熟練地說著撒嬌的話,乖巧像是學校里最安分的優等生。

    林霽月視線從手機上離開,落在水舒身上,“你很著急?”

    林霽月正在翻看水舒的資料。

    圖片雖然打碼,但對于熟悉白寧的人來說這就和裸-奔沒什么兩樣。

    ……

    即使水舒沒有這個打算,也懶得搭理林霽月:“腿在他身上,我管不了。”

    水舒審視、思考的目光讓季環更為緊繃,頭暈腦脹得耳暈目眩,他好像掉進一個名為水舒的巨大眩暈圈里。

    :[水舒.doc]

    可他一直以來和水舒都是最親密的,甚至后面殷聿加入,他也因為水舒慢慢接受了這個朋友。最后他卻成為第三者。

    屏幕上的新聞頭條一閃而過:驚!影帝半夜和陌生男子酒店私會??

    “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我很著急,一晚上都沒睡好。”

    水舒思緒亂飄,沒一會兒,他手機響了,秦莉的電話。

    林霽月看了眼亞瑟,思緒回收,對水舒說:“我不希望再看到季環在這里。”

    水舒這下是更加好奇殷聿和季環之間發生的事,到底是什么,讓季環這么心急。

    林霽月關上文檔,“關掉擴音,怕我聽見?”

    季環把亞瑟抱開,水舒倒狗糧。

    “哦?林總打算給他發工資?”水舒:“那麻煩一起打我卡里。”

    克制、歡喜地舔舐,那一小塊皮膚覆上緋紅。

    季環思緒有點亂,這樣無措、拘束的斷斷續續話語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他低頭凝視著水舒,呼吸在安靜的別墅里異常清晰急促。

    林霽月淡聲:“他比阿姨還準時敬業。”

    莫名其妙的對視,水舒干脆打開了擴音:“嗯,要和他說話么。”

    “和很多人談戀愛肯定比和一個人談戀愛有意思。”水舒晃了晃手機:“不然白寧也不會周旋那么多人之間還不滿足。”

    殷聿:有空么,聊聊

    “就在昨天,我和爺爺說了取消婚約的事,”林霽月,“很遺憾,恐怕暫時無法取消。”

    金助理抱著手機嘀咕,“這不是水先生前男友么,查什么,林總又愛上水先生啦?”

    原來昨晚提前離場是去干這個了。水舒都能想象林霽月頭上的大草原,然而林霽月本人卻沒什么反應,他僅僅是看一眼便收回視線。

    :查一查殷聿

    狗糧嘩啦嘩啦落下,敲擊瓷盤內壁。水舒的聲音在其中分外明顯:“說吧,怎么魂不守舍的。”

    別墅門打開,水舒領著亞瑟進去,隨口道:“今天不用上班?”

    水舒想起秦莉的電話。

    水舒給亞瑟弄了點狗狗零食,季環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一邊,ruarua等待中的亞瑟狗腦袋。

    明明是他先來的。

    水舒支著下巴,對林家人傲慢的印象又改善那么一點。

    他們都因為家庭有相同的缺口,他能走出來,他覺得不在乎,但季環不能。

    林霽月沒回話,車內一時間靜謐無聲。

    吐槽是這么吐槽,金助理還是老老實實去查。

    秦莉那邊有風聲,也有說笑聲,透過這些背景音,她的聲音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好朋友就應該多聯絡聯絡感情,你和他高中也算是朋友,林霽月那邊也是,……”

    水舒無聊地摳著安全帶,“媽媽,你想說什么。”

    以前不是這樣,僅僅過去了一晚而已,林霽月和水舒之間發生了什么?

    水舒瞥他:“自作多情什么,我怕我聽見。”

    這句話像是有點變態的、打聽隱私的行為。

    水舒等亞瑟舔夠了才摸摸它的狗腦袋,這一動作像是訓誡,亞瑟馬上停了,用腦袋蹭水舒。

    “性無能”都能忍,還自己憋了十幾年。水舒不是沒見過陽痿的富家子弟,下半身不行還有上半身的心理刺激,多數人怪癖數不勝數,且行為惡劣得惡心。

    秦莉:“還有你另外一個朋友,殷聿?聽說他也回國了。”

    季環穿著黑色的沖鋒衣,身形落拓,帽檐壓得很低,邊緣有些銀發翹起。他瞳孔縮了縮,啞聲:“沒。”

    原本季環是不太擔心的,可水舒一直不回復他消息,也不理他,一直放置。他昨天看了很久的手機,今天一大早就蹲在門口等水舒回來。加上這一幕,季環心里莫名地有些惶恐。

    ss:你和季環有什么過節?

    真心瞬息萬變的資本家。

    “喂,媽媽。”水舒等了一會兒才接起來。

    季環其實也派人跟蹤過水舒,用非常不入流的手段。但被水舒發現了,水舒也沒生氣,只是在那之后他再也不敢那么做。

    回程需要半小時,林霽啞巴了很久。

    ……

    “好吧,我可能有點胡言亂語。”

    水舒父母并不贊成水舒和殷聿成為朋友。因為殷聿只是殷家一個無關緊要的少爺,況且殷家也在走下坡路。在他們眼里,水舒應該和更有價值的富家子弟交朋友。

    “……”

    水舒對林家來說是未婚夫的最佳人選,對于水家來說,林霽月也同樣是最好的金龜婿。尤其水家人不會愿意放棄林霽月這樣一個優質未婚夫。

    學生形制的外套讓他看起來更學生氣。也并不違和,多數時候水舒還是十八歲的少年性格,五年的時間對他來說形同虛設,時間在他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跡。

    新奇的角度,林霽月輕笑。

    “嗯!”

    車廂里的聲音突然變小,水舒關閉了擴音,也把手機音量調到最低,倒扣放在膝蓋間,等聲音沒了,水舒才重新拿起來,乖巧道:“我知道了,媽媽。”

    水舒放好那袋狗糧,亞瑟吃得很快,又起身繞著水舒轉圈討食。

    殷聿當年出國是因為殷家式微,周圍的狼豺虎豹誰都想分一杯羹,國內發展不下去,殷聿父親才決定出國謀求出路。

    ——讓人喘不過氣的私密氛圍,他像是個插不進去的第三者。

    從昨晚到現在,水舒手機都是季環發過來的消息,想問又不敢問的旁敲側擊。

    所以季環依賴他。

    然后等秦莉話說到一半、突兀地干脆利落掛斷電話。

    金助理總結:這個家沒水舒得散。

    結束了長達半年的環游世界計劃,秦莉似乎心情很好:“帶的伴手禮已經托人給你和霽月送過去。”

    良久,他才聽到水舒殘忍的回答。

    “不能。”

    水舒與他擦肩而過,冷漠:“我能給你很多,可前提是,你能分清楚我和白寧。”

    第 28 章   第 28 章

    水舒不覺得季環分不清楚他和白寧,更有可能是分清楚之后又發生了什么。

    季環幾乎落荒而逃。

    水舒手機里彈出兩三條消息。

    季環:公司出事了

    :不是故意的

    :如果你想知道,下次我一定告訴你

    水舒毫不意外,季環一直以來都這么懦弱。以為五年來會有所長進,沒想到還是遇事不決就逃跑。

    小時候,秦莉喜歡看狗血電視劇,水舒經常能看到里面的主角說,下次一定告訴你。

    下次、下次,沒有確切時間的下次都是在敷衍。

    一想到快要可以收拾白寧,水舒心情都愉悅幾分。

    [“我會和哥哥說,因為媽媽。我不想去上學了。”

    三小時后,水舒賬戶里多出兩筆錢。林霽月給的,還是特意的分開轉賬。

    阿姨福至心靈,開口解釋:“小水說今晚不在家吃飯。”

    “我晚上有約了。”

    ………

    秦莉很隨意,比水舒還像是在自己家,她坐在沙發上,翻著水舒桌子上的書,像是撒嬌的抱怨:“這么久沒見面,和媽媽出去吃一次飯都不樂意。”

    水舒并不是傳統的乖孩子,成年后他做過不少反對秦莉的事情,還差點把秦莉送進精神病院。

    鐵門打開,林霽月路過那一叢小花,聽到身后金助理的小聲嘀咕。

    秦莉神情隱隱龜裂,她好面子,被人看到這一出,臉比番茄還紅,招呼都沒打,飛快出了別墅。

    金助理平時也喜歡養花花草草,俯身想去拍,還沒按下拍照鍵,面前的林霽月偏了偏頭,金助理立馬噤聲。

    “………”

    丈夫去世后,秦莉利用水舒從水家撈了不少錢。

    似乎是察覺到主人的情緒,亞瑟小聲地哀鳴,可憐地用腦袋蹭了蹭水舒的手心。

    “養得真好,我記得有一盆上次來的時候蔫蔫的都快要死了。”

    隔壁似乎來了一位新鄰居,大鐵門一直在進進出出。

    讓人憐惜的脆弱蕩然無存。

    游戲還在匹配加載,水舒側臉安靜,金色碎發遮住耳垂,卻沒有蓋住鑲著碎鉆的、閃閃發亮的祖母綠耳墜。

    林霽月不得不承認,他的爺爺非常喜歡水舒,并且不是帶著老友濾鏡,而是欣賞水舒本人。

    資料里顯示里并不完全,只知道水舒十七歲生日那一天,秦莉在翻找水舒房間之后發瘋,差點掐死了自己的孩子。

    在秦莉癲狂地想要殺死水舒的那一刻。

    亞瑟突然立正,水舒失笑,在亞瑟汪汪大叫前安撫地捏捏亞瑟耳朵,繼而用差不多的音量努力回復:“不會,叔叔,你們做你們的就好。”

    然后刪除拉黑一條龍。即使沒這么在乎,水舒也還是生出把垃圾丟進垃圾桶的爽感。

    水舒俯身摸了摸亞瑟的耳朵,腳步轉向走向沙發,亞瑟像是得到口令的乖小狗,猛地從水舒身邊竄過,撲向沙發。

    這樣的電話無非是問今晚吃什么,或者水舒在做什么。

    林霽月是個不會說出真相的啞巴。既然林霽月都不愿意去提,他也沒興趣探究得更深。

    夜晚,林霽月下班,下車前照例接到林老的電話。

    水舒翻出最底下的那張紙,在季環名字上劃了個×。

    金助理心里的震驚不亞于看到林霽月提前下班,他指了指最末尾那盆瑪格麗特,還有倒數第二排左邊的山茶花,“瑪格麗特喜陽光不耐雨水,這幾天陰天還時不時下小雨……”

    是這幾年水舒變得好掌控,才讓她逐漸忘記這一事情。

    水舒和秦莉關系不好。水舒是保姆帶大,秦莉從來沒有履行過母親的責任。

    然而不久,穿過來的白寧替水舒原諒了秦莉,秦莉也獲得自由,變成現在的無法無天的性格。

    在水家這樣畸形的環境里,她親手把水舒養成了一個惡魔。

    季環必須得到教訓,人生哪來那么一帆風順呢。

    林霽月換了衣服下來,阿姨正在上菜,像往常那樣分享道:“隔壁新來了鄰居呢。”

    落地窗蔓延的光影爬到沙發上,水舒的影子莫名地有些寂寥。

    “……”

    拉黑季環的第三分鐘,手機跳出來一個通話。

    亞瑟已經收著力道,前腿踩著秦莉的肩膀,不停地哈氣,像是玩鬧那樣,秦莉已經僵硬得一動不會動,瘋了一樣尖叫,“你讓它走開!!”

    他對季環沒有特殊感情,就算季環逃避,他也不會過多可惜,只是……

    “回來拿文件。”

    錯綜復雜的關系只要一細想,便覺得潑天狗血。

    沉默時間長得金助理都以為他要被扣工資,卻聽到林霽月問:“哪一盆?”

    水舒唇邊笑容消失,身邊的亞瑟看著比他還緊繃,呲牙護在他身邊。

    別墅門關上,林霽月離開了。

    回想整個宴會發生的事情,除了林霽月的性無能,其他都在按著他預想中的進行。

    這樣說起來,白寧還算是他的半個貴人。

    水舒像是沒事人,“今天這么快下班?”

    真狼狽啊。

    緩慢的、仿佛大提琴的低吟,無辜又溫順的表情,像是戴著面具的惡魔。

    水舒很白,綠色尤其襯他。

    “和誰?”

    水舒需要錢,越多越好。然而這些年他存的錢全部被白寧花光了。

    這是林霽月很早從資料里看到的。秦莉恐怖的掌控欲和窺私欲,讓水舒從小到大沒有任何個人空間,直到接近成年才有所改善。

    秦莉臉色更差勁,偏偏還不敢說什么,別墅門被甩得砰一聲關上。

    秦莉胸膛起伏,發型全亂了,眼底閃過一絲畏懼,聲音都有些抖:“嗯…、是的,你不去吃飯就算了。”

    “……”

    “林先生。”

    林霽月松了松領帶,“她過來干什么?”

    他只是在給花澆水,別墅隔音也很好,談不上打擾。

    因著距離有點遠,工人說話聲音很大聲,睡夢中的亞瑟都被嚇得原地起立。

    溫順無害的小兒子出現在門口,秦莉猙獰的表情也沒有收回去,壓了壓怒火,“怎么才出來。”

    她越過水舒進門,瘋狂吐槽:“這些工人裝修的聲音那么大,窮酸也就算了,還不會做人,非得這個時間點裝修?”

    林霽月:“。”

    水舒腦子里冒出來個荒謬至極的想法,很快被他按下去。

    亞瑟警惕地渾身炸毛,要不是水舒先前一直安撫它,亞瑟已經對著秦莉齜牙狂吠。

    那是沒反應?

    ……林總也喜歡養花?

    手機徹底安靜,水舒滿意地打開書本開始今天的學習。

    秦莉被撲倒,毫無貴婦形象可言地尖叫:“!這狗干什么!!”

    在別墅區干活最怕投訴,那邊的工人感激地比了個手勢,水舒回以微笑。澆完花打算進門繼續學習,但坐下來沒一會兒,門鈴被用力地按了按,“小水,給媽媽開門。”

    水舒并不是一個完全聽話的孩子。

    秦莉情緒不穩定,掌控欲和窺私欲都極強,一直以來都用母親的權利壓迫水舒。水舒也按她的要求在做一個乖小孩,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后,他都想做一個乖小孩。

    仿佛那一出是一場即興的鬧劇,水舒連正常的情緒起伏都沒有。

    聽見開門聲,阿姨從廚房里探頭。

    他記得水舒室內還養了盆曇花,也快開花了。

    能讓秦莉退讓,水舒肯定做了什么。

    “媽媽。”

    手機也跳出來一個通話。

    金助理也進入工作模式,打算把林霽月這幾天在書房處理好的文件帶回去。

    水舒恍然,差點忘記把電話也拉黑了。神情自若地繼續拉黑,為了嚴謹,水舒甚至把其他加了季環的軟件也全部拉黑。

    現在不僅活過來了,還開了花,葉子上還有水珠。

    林霽月不說,他不問,林霽月一說,他驚訝。

    惡心感涌上,水舒想把亞瑟帶到小房子關起來,背后是秦莉的聲音,“你怎么還養著這只狗,臟死了。”

    林霽月轉身上樓,很快又從樓上下來,連水都沒喝,似乎真的只是回來拿文件。

    林霽月沒說什么,走過碎石小徑進屋。

    水舒冷漠地生不出任何憤怒的情緒。看來五年時間沒有長進的人多的是,秦莉大概忘記了他做過什么了。

    纖長的鴉羽輕眨,水舒翻過書本的下一頁,淡聲:“不清楚。”

    林霽月第一眼看向沙發,卻沒瞥見窩在沙發的熟悉身影。

    別墅陽臺,一個穿著工裝的工人揮手,“我們這里要裝點東西,如果打擾到你……”

    “他們只喜歡有用的人,媽媽是只會花錢教訓人的廢物,總是歇斯底里,像個瘋子。我感覺好丟人,把媽媽送去精神病院怎么樣?”]

    秦莉。

    只是…性無能?

    “媽媽,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都在工作,而且裝修的聲音很小。他們禮貌詢問過我,這是我允許的。”

    ss:哦

    刻在記憶里的、壓迫性的話語,就算是隔著門板水舒都能聽見。

    水舒拿起手機回復。

    金助理顯然感受了林霽月氣壓的下降,連忙上樓拿了文件就離開。

    ……

    想起這件事,水舒倒也沒有那么生氣,因為他已經要從林霽月身上翻倍要回來了。

    秦莉會喜歡五年來霸占他身體的白寧,大概也是白寧足夠“乖”、好掌控。

    金助理說到一半,才意識到這不是給人上課,意猶未盡地住了嘴,低聲:“這里的每一盆花,水先生都養得很好。”

    水舒慢慢地翻著書,一只手撫摸、安撫著亞瑟,等時間精準地跳到兩分鐘,他起身,開門聲阻止了秦莉對旁邊別墅工人的怒吼。

    水家在這之后重新審視權衡了秦莉和水舒的關系,最后決定送秦莉去看心理醫生。

    水舒平靜思緒,照例學了一個上午,吃完午飯又睡午覺,下午醒來澆澆院子里的花草。

    平時這樣的話題都是水舒接茬,林霽月拉開座椅,“是嗎。”

    白寧霸占他身體時,林霽月也能有反應?不,應該沒有。那不至于林霽月那么禁欲保守,這么久了還是個死處男。

    水舒聲音淡漠,隱隱藏著刺,秦莉總覺得他在諷刺她,但這是她一向乖巧的兒子,即使有過叛逆期,最后也還是聽他話的乖兒子。秦莉沒有多想,命令道:“晚上和我一起出去吃飯。”

    水舒驚訝,在她身后高聲:“媽媽,你好沒禮貌。”

    “缺錢了吧,畢竟她花錢大手大腳。”

    秦莉理了理頭發起身,卻在門口看到林霽月,不知道林霽月看到了多少。

    “林總,”那雙藍色眼眸突然看過來,帶著冷漠的戲謔:“你要是覺得我很可憐,可以給我打錢。”

    水舒手指抵著筆,思索——因為這個,所以林霽月才和白寧在一起?

    水舒無所謂地說道。他起身,把被秦莉弄掉的兩本書撿起來放在茶幾上,窩在沙發開了局游戲。

    熟悉的往事涌上心頭,秦莉更僵硬了,她氣喘吁吁,表情隱隱有些扭曲。水舒卻很無辜:“這是我和季環一起養的小狗,叫亞瑟,林霽月也很喜歡它呢。”

    秦莉總是這樣,無緣無故的怒火宣泄之后,便是讓人有些反胃的親情小游戲。

    水舒獎勵地給亞瑟開了一袋狗狗零食,“林霽月就要回來了,媽媽,你還是快點走吧。你在這里,我覺得好丟人。”

    他想去國外留學,不僅僅是為了提升自我,更多是為了擺脫秦莉和水家的管控。

    通話還在不斷地取消后又彈出,門鈴更是按個不停。

    水舒勾了勾唇,他招手,亞瑟開心地回到他腳邊。有些抱怨地俯身:“媽媽,它只是想陪你玩,你太激動了,聲音比外面裝修的都要吵。”

    “嗨,不會吵到你吧?”

    “你需要可憐么。”

    林霽月罕見地回復:“她本來應該進精神病院。”

    阿姨放下最后一盤菜:“嗯,聽說姓殷。”

    林霽月還拿著手機,聞言也不驚訝,點開對話框發消息。

    林霽月:去哪里了?

    第 29 章   第 29 章

    林霽月:去哪里了?

    水舒五分鐘之后才看到的消息。

    原來林霽月也會問他去哪兒了。

    開場客套默認有事,水舒不打算回復。

    “小水!”

    秦連生從背后走近:“車來啦,我們過去吧?”

    夜里氣溫下降,秦連生跺了跺腳,“我快餓死了啊啊啊橫掃上班,做回自己!”

    水舒穿了一件藍白色外套,下身牛仔褲帆布鞋,頎長身影在路燈下拉長,像是哪里來的清純男大。秦連生看愣了,待水舒走近,他才回過神,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臉頰,“車在路邊,我們過去就好。”

    水舒喝了點酒,臉頰泛紅。秦連生和顧初涼在聊娛樂圈的事,顧初涼時不時看一眼水舒,沒喝酒也感覺暈乎乎的。

    不過水舒的脾氣也的確能做得出這種事。他還記得高中的時候,水舒是學生會成員,學校里幾個刺頭看見水舒都不自覺溫順。

    神特么偷空調外機,季環氣得對他比了個中指。

    水舒手機是防窺屏,從殷聿的角度什么也看不見。他只能從水舒打字的速度看出來水舒心情還不錯。

    柔軟白皙的手臂攬著他高熱的身體,喉嚨里火燒一樣的疼痛感沒有絲毫減少,他惡心的喘息撲在水舒耳側。

    秦連生嚇一跳,季環無緣無故拍桌子干嘛,這種暴力狂,小水就不應該和他做朋友。

    季環:“我來扶他,小水,你抱不住他。”

    為避免和季環撞上開啟狗血事件,秦連生一直在密切關注季環的動向,聽到水舒的話連忙說:“嗯嗯,你快去。”

    水舒收起手機,坐在旁邊空座上。

    水舒:…。

    ……

    “水舒對你很好,”殷聿動了動唇,“他也會回來,這種話別讓他聽到,他會覺得惡心。”

    有些沉默的客套之后就進入正題。水舒開門見山:“嗯,既然今天正好遇到,你干脆點告訴我,這五年來季環干了什么?你和他又發生什么了?”

    殷聿當時站在門口,手指極力地掐著,才能控制自己不失控。

    ……

    水舒和秦連生分別上車,車上早已等候的顧初涼興奮,“小水!好久不見。”

    為了避免再次出事,秦連生精挑細選兩天兩夜這次的吃飯地點。

    “畢竟我實在是好奇,季環怎么這么怕你。”

    水舒……還會原諒他嗎?

    水舒:“談合作?”

    水舒高中的時候就被私底下喊過直男扳手還有彎仔碼頭——因為和他告白的男生比例遠遠大于女生。

    ss:?

    和高中一樣輕佻、不太嚴肅、像是戲弄的話語。

    殷聿每次都會因為這樣的舉動而變得僵硬。現在想起來大多都是普通的舉動,只是他心里有鬼,所以覺得曖昧。因為水舒也會對季環做這樣的動作,若無其事的、好朋友之間親昵的互動。

    “嗯。”

    殷聿呼吸一窒,水舒笑得狡黠,“放開一點,國外不是有貼面禮嗎。”

    于是,殷聿體會到了吃醋,三個人的友誼也的確擁擠。

    在水家,他們都是商品,而他,是最值錢的那一個。

    朋友來定義他們的關系太寡淡。

    熙熙攘攘的學生路過,季環的聲音也跟著過來,“誒,我們的長跑冠軍辛苦了。”

    季環的回答是:“他回不來了。”

    ……

    水舒剛看到消息,身邊就多了道身影。

    寬大的帽檐下呼吸交錯,連唇都近在咫尺。

    ……

    秦連生又看好幾眼水舒,忍不住感慨,水舒這張臉簡直是犯規的存在。

    秦連生胡言亂語,水舒心里還想著事,沒有多想,和他換了位置。

    水舒還沒來得及想要擺什么姿勢,顧初涼已經拍好了。

    水舒松手,藍白色外套松垮,金發懶散繾綣地纏在脖頸,眼神散漫,“喂,殷聿,說話。”

    秦連生內心咆哮,眼看著水舒就要坐在看到季環的位置,他座位燙屁股似的彈射起身,“小水,我和你換個位置。那邊經常上菜,會被打擾,我坐過去吧。”

    朋友:“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干嘛。”

    水舒那么努力地活到現在,卻被人取代了。

    林霽月:?

    他不后悔。

    水舒回去之后,這頓晚飯也差不多結束。顧初涼要回劇組,由秦連生負責送水舒回去。

    殷聿眼睫顫了顫,低聲:“我都告訴你。”

    秦連生和水舒先行入座,剛坐下,秦連生就看到了對面角落背對他們的季環。

    他們是親密的朋友,水舒愿意包容朋友。殷聿發現之后,也卑鄙地利用過這一點。

    房間里來人,他就躲在衣柜、陽臺、浴室、衣帽間……在水舒臥室里他到處都能躲,可出了這個房間,卻沒有容得下他的地方。

    趁著季環還在位置上。

    他在水舒這里住了將近半個月,水舒很好,從來沒有嫌棄他。直到秦莉發瘋之前,水舒都還在問他要不要吃蛋糕。

    殷聿又沉默地喝了一口水,他對水舒永遠做不到那樣坦蕩的態度。

    明亮得刺眼的吊頂燈光,秦莉歇斯底里地謾罵,手指掐著水舒的脖子。

    曾經親密的兩道影子如今隔著一段距離,殷聿側臉隱在黑暗里,他很清楚,一旦告訴水舒,水舒就不會再來找他了。

    殷聿在心里嘲諷過無數次季環,什么煩惱都過來找水舒,水舒也要休息的好嗎?季環簡直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個煩人精。

    “……”

    悶悶的笑聲從喉嚨里溢出,外套上的貓耳朵晃動,水舒笑得像只貓。

    熬夜過度的大腦試圖消化這個信息,殷聿卻發現他的大腦生銹那般,做不到思考。

    水舒笑得很好看,卻讓人高興不起來。

    “快點打電話給大少爺!”

    水舒看顧初涼拍完了,起身:“我去一趟衛生間。”

    殷聿:不是說不出來吃飯?

    被殷家趕出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住在水舒的房間里。

    經歷過前幾次請吃飯,秦連生其實對和水舒吃飯有點心理陰影。

    不是怪水舒,他是怪自己。每次和他吃完飯,水舒好像都會遇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秦連生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太衰了,所以水舒才會每次吃飯都出點事。

    水舒buff。

    漫長的、長達一分鐘的沉默時間。

    殷聿感覺臉頰在升溫,他頓了頓,又說:“其實我還模仿你的語氣給他發過一封短訊,在那之后他老實了很多。”

    因為她在兒子的房間里發現了外來者,藏得很好的外來者。一個男生,不認識的窮酸男生。這足以讓對水舒控制欲極強的秦莉失控。

    懷里的水舒安靜得像一具布娃娃,殷聿的心跳震耳欲聾。他常年干活,力氣很大,剛剛幾乎是把秦莉掀翻,秦莉也因此撞到欄桿上。

    少年柔韌、纖長的身體被壓在地毯上,金發凌亂地散落,分明他今晚穿得那么完美,十七歲生日宴的主角。

    秦連生稍稍放心。

    手機又跳出來一條消息,是阿姨問他需不需要做醒酒湯。水舒喝得不多,揉了揉太陽穴,回復:不用啦阿姨,你正常下班就好。

    他喜歡水舒,水舒一直在努力地生活,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都喜歡水舒。

    水舒被換人了。

    水舒酒量很好,高中他就需要和秦莉到處交際,不到半年酒量已經練出來,他緩慢地眨了眨眼,“拍照?需要我做什么?”

    “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嗎?什么辦法都沒用!你出國了,你說得倒是輕松,把這一切爛攤子都丟給我!”

    秦莉的尖叫聲像是扭曲的怨靈,水舒只是安靜地,藍色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

    季環今天戴的耳釘顏色也是深黑色。

    “他要出國了。”

    “你爸藏女人,你藏男人,你倆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你就說了這些話?”水舒聽到殷聿的敘述,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表情興味:“怎么還是學不會放狠話,小玉同學。”

    樓下處理完宴會事項的管家發現這一異常,兩邊的樓梯都有傭人飛速跑上來。

    他演技不好,那時候表情一定很僵硬。

    深黑色的耳釘。

    原來有錢人的別墅隔音也不是那么的好,原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里,季環和水舒如此親密。

    水舒的耳垂和鎖骨都被殷聿的高熱染紅一片,他松了松力道,又拍拍殷聿緊緊攬著他后背的手,安慰地鼓勵:“好了好了,讓季環扶你。”

    殷聿只能起身,接過水舒手里的礦泉水,低聲:“謝謝,已經好多了,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生在娛樂圈的大染缸,顧初涼看過很多美人,卻沒有一個人能擁有水舒那樣給人的驚艷感。

    一切都在平穩進行。

    偶爾殷聿也想惡作劇那樣弄出點動靜,但他不舍得為難水舒,不想要水舒煩惱。

    公事公辦的陌生語氣,殷聿頓了頓,沒說話。

    另一邊。

    “我和他道歉,他會原諒我嗎?”

    季環:“……我踏馬。”

    朋友的無效安慰讓季環看清了現實,并且想踹一腳對面的家伙。

    所以他還是選擇低風險的辦法,把朋友約出來吃飯吐苦水。

    而他們一行人離開不久,沈秋予就和正要離開的季環撞上。

    “……”

    “………”真巧。看來不是開放不開放的問題,單純就是他衰吧!!

    顧初涼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你隨意就好。”

    五年前出國,殷聿就已經發現水舒的不對。他每個月都會給水舒寄回去明信片,水舒慢慢從一開始的偶有回信變成不知所蹤。他逐漸聯系不上水舒,直到徹底失聯。期間殷聿嘗試問過季環,季環遮遮掩掩的態度讓他更確信水舒出事了。

    水舒很輕,平時吃得都跟只貓一樣,現在悄無聲息的沒有重量,殷聿好幾次通過他的呼吸來確認他還活著。

    餐廳都有隔斷,保證每一個客人的就餐體驗。沒有包廂那么私密,但勝在有氛圍。

    一晚上沒睡,下飛機甚至來不及喝一口水就匆匆趕過來,得到的卻是這樣荒謬的說法。

    “我是水舒,我沒有死,我現在在國外,等我回來了,我會和你算賬,你這個霸占別人身體、沒有任何羞恥心的傻逼,到時候季環也保不住你……”

    怕把水舒弄壞,殷聿小心翼翼松了松力氣。他渾身都在抖,眼圈紅了一片:“對不起、對不起,小水,幸好你沒事。”

    水舒把外套帽子戴起來,外套自帶的貓耳也跟著豎起來,他支著下巴,輕笑:“真不告訴我啊,你好殘忍,小玉同學。”

    水舒洗完臉,在陽臺冷靜地吹了會兒風。手機又跳出來條消息,這次不是林霽月。

    這讓他怎么看得開??

    巨大明亮的吊燈下,秦莉瘋狂地掐著他的脖子,荒謬又混亂。

    洗個臉腦子也許會清醒一點。

    季環經常會來找水舒,殷聿只能躲在別的地方。躺著、坐著、悶著打游戲、寫作業……,不管他做什么,耳朵還是能聽到季環和水舒的交談聲。

    阿姨回了個老年表情,水舒按滅屏幕。

    那邊,季環還在唉聲嘆氣:“他是不是討厭我了。”

    餐廳的座椅寬大,酒精歡快地跑遍全身,水舒外套拉鏈拉開,大片鎖骨薄紅,淺色T恤下擺有些揉皺,手背微微抵著眼睛,金發下藏著的祖母綠耳墜隨著呼吸搖曳,姿態慵懶。

    水舒頓了頓,林霽月今天抽什么風?

    季環表現得也很大方,有事沒事也會摟水舒脖子,兩個人貼得很近,臉頰都快貼在一起。水舒雖然很嫌棄,但是都不會推開季環。

    到達和水舒約定的時間臨界點,殷聿終于忍不住上前狠狠地推開秦莉,顫抖著把水舒抱了起來,飛快躲進了房間里。

    季環只要有事都會來找水舒,像是把水舒當成了萬能百寶書——只要見見水舒就好了,水舒能想辦法。

    ………

    “你說水舒把你拉黑了?”

    所以他面無表情地躲在衣柜里。

    這是委婉的拒絕,于是他看見季環又攬過水舒,肩膀都貼在一起的摟法。小麥色手背覆在水舒的肩膀上,高興地說:“小水小水、殷聿拿了冠軍,今天我們去吃了點好的慶祝一下好不好?”

    “你知道他不是水舒,”殷聿坐最廉價的紅眼航班,因為擔心一晚上都沒睡著,眼球布滿血絲。

    他在房間里躲習慣了,擅長找到很多不被發現的角落。

    那時候的殷聿并不能做什么,他太弱小,在國外沒錢沒勢力,連活著都很困難。即便如此,他也用過無數方式想要找到水舒,甚至偷偷擅自跑回國,和他見面的卻是季環。

    具體是什么事,殷聿無法查證,夜不能寐的夜晚他想過很多糟糕的可能性。

    殷聿還是跟塊木頭一樣不愛說話。

    好幼稚的放狠話,偏偏殷聿還說得一本正經。水舒聽著想笑,聽殷聿說白寧信了之后他覺得更好笑了。

    季環面無表情拿起刀叉,朋友爆笑:“我開玩笑的,別動真格嘛哈哈哈哈。”

    季環:“……我再說一次,他們不喜歡對方!”

    溫熱臉頰錯開唇的位置,貼近又離開,殷聿下意識地追過去,水舒手指覆在他的胸口,推拒地后退一步,調笑:“胸肌練得不錯,下次見。”

    “不要亂用水舒身體,我知道你的秘密。”

    顧初涼還在傻笑地欣賞照片,秦連生左右看看,確保水舒已經走出餐廳范圍,季環也沒有要起身去衛生間的意思。

    砰一聲。

    黑發短利,凌亂地垂在眉眼,背后暗淡的燈光勾勒深邃眉眼,薄唇挺鼻,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手機。

    詢問的親昵問話,這是他和水舒之間從未發生過的對話模式。

    他和季環都是被水舒收容的、被世界拋棄的人。

    水舒消失,父母離婚,所有人都不要他了。季環也想過水舒回來,但那樣的念頭像是妄念,無時無刻地折磨著他。和“水舒”鬧矛盾的一周后,連他的父親都失望地對他說:你太依賴水舒了,沒有水舒,你什么都做不到。

    “愣著干什么!拉開夫人!”

    周圍是被打翻的家具、臺燈,詛咒那樣的謾罵不停地從女人口中爬出。

    林霽月:?

    以往他嫌棄的別墅隔音隔絕了門外所有腳步聲和爭吵聲。

    “聽說水舒把你拉黑了呀。”

    “我知道,小三都這么說。”

    季環猙獰的表情讓殷聿覺得陌生。可笑的是,季環還戴著水舒送他的耳釘。

    他對于水舒來說究竟是什么呢?朋友?戰友?還是……

    季環又在做什么?他不應該想辦法讓水舒回來嗎?

    顧初涼回來之后就開始點單,水舒忌口不多,讓秦連生和顧初涼先點。

    “當然關我的事。”沈秋予攤手:“你應該還不清楚,水舒正在申請留學簽證。”

    點的菜剛好上來,朋友已經快樂開吃,季環還怔怔地看著被拉黑的對話框,心里的不安逐漸擴大。

    優雅的音樂餐廳,朋友把菜單遞給一旁的侍者,視線隨之移到對面的季環身上,“真的假的?”

    五分鐘,電話結束,秦連生飛奔過來,“初涼還有個電話,讓我們先過去。”

    季環心情很悶,他本來想借著去朋友家的名義去偷偷看水舒,或者晚上爬個窗戶求一下水舒原諒。但他又聽說水舒和林霽月睡同一個房間,如果他爬窗戶上去,看到兩個人睡在一起他會瘋掉的,當場大吵大鬧會更被水舒討厭。

    優雅的鋼琴音樂流淌,顧初涼按捺瘋狂的心跳,低聲:“小水,可以給你拍張照片嗎?”

    因為水舒鐵面無私,從不手下留情,再者就是…那張臉不管做什么都能讓人原諒的好吧。

    朋友銳評:“你爬上去也進不去,誰睡覺不關窗。從外面看,別人都以為你是偷空調外機的。”

    陽臺風吹得有些頭疼,殷聿沉默的時間也有點久。

    “我只是在讓自己接受新的水舒。”

    有些冰冷的手指覆上他的側臉。

    溫熱的眼淚滴在殷聿的下巴,這是他第一次看水舒哭。

    殷聿幽幽:“原來是不和我出來吃飯。”

    過于久遠的記憶浮現腦海。

    初高中殷聿和水舒都是同桌,水舒同樣那么愛戲弄人。那樣的逗弄浮于表面,比如突然把手放在你的后背、你的肩膀,又或者說話時靠的近了些。

    “嗯,不喝了。”

    秦莉會那么瘋狂,僅僅是因為水舒收留了他,因為水舒那藏在冷漠外表下柔軟的心。

    在那之后,殷聿用了很多手段聯系那所謂的“水舒”,也恐嚇過對方很多次。

    “嗯。”

    殷聿捏緊了水瓶,看著水舒嫌棄地推開季環:“你想吃就直說。”

    十七歲生日,水舒打扮好看得像是王子,眼底卻有揮之不去的陰暗倦怠。

    “小偷,不要臉的小偷。你現在的一切都是偷來的。”

    秦連生有些擔心:“小水,你是不是喝醉了?剩下的別喝了,喝太多酒不好。”

    “夫人,這是您的孩子,您冷靜一點!”

    手機又震了震。

    大爺的冤家路窄,季環臭著張臉:“關你屁事。”

    按理來說他們五年沒見了,這樣的語氣和態度也很正常,但殷聿還是說不出的心梗。

    殷聿面色逐漸柔和,看過去想要說些什么,面前那張臉突然放大,殷聿瞳孔微縮心跳錯漏一拍,手背青筋凸起,下意識抓緊了欄桿。

    “我做到了,小玉,她以后要去精神病院了。”

    校運會一千米長跑,殷聿被選中,他經常鍛煉,也經常打工,一千米對他來說很輕松。只是看到終點拿著水等待的水舒,殷聿還是假裝很累地倒在水舒懷里。

    “什么短訊?”

    朋友安慰:“啊消消氣消消氣,你這么生氣,別人也恩愛著呢,別氣壞了身體。”

    王子的晚宴最終變成發瘋的鬧劇。

    水舒的目光像是吐真劑,總是忍不住讓人吐露更多。

    沈秋予笑意吟吟:“好慘啊,他都沒拉黑我。”

    他們有獨特的秘密,有獨特的獨處時間,所以季環不在意水舒交朋友。

    “拉黑也沒辦法,畢竟手機在水舒手里嘛肯定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看開點。”

    到了大廳,顧初涼和秦連生分別接了個電話,都有點事情要緊急處理,水舒在休息區域的沙發等待。

    這樣友誼性質的聚會是最放松的,主題是吃飯,話題卻天南海北。

    水舒讓他不要動。

    這次和秦連生一起出門,是為了請顧初涼吃飯,也是水舒答應過要去顧初涼劇組探班,結果因為各種事情不得不擱置的補償。

    秒回?

    “好久不見。”

    秦連生這次訂的是開放的音樂餐廳。他覺得上兩次是因為訂的包廂才出事,現在他訂個開放式餐廳的位置總可以了吧??

    和季環一樣,殷聿在回憶時也會努力地剔除季環的存在。

    朋友:“你才看出來?”

    色與欲的結合,很難想象他只是坐在哪里就能給人如此沖擊的性想象。

    確實是水舒說過的話,季環心慌一瞬,又耿直脖子嘴硬:“我們是朋友,他要出國,他肯定會和我說的。”

    都拉黑了,還朋友呢。沈秋予無所謂,低笑:“那我們來打個賭?”

    他會讓游戲變得更有意思。

    第 30 章   第 30 章

    市中心的夜晚往往沒有什么星星,濃重的夜色帶著濕潤的氣息,明天似乎有雨。

    水舒閉著眼睛下沉,把下巴浸在浴缸里。

    安靜的私人空間越能讓人思考。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已經打亂原本的部分計劃,但也沒太大關系,水舒沒想著能一次性收拾完這幾個傻逼。

    季環倒戈,林霽月性無能,沈秋予看樂子的愉悅天賦還在發揮。

    這么看起來情況也沒有那么糟糕。

    ……

    水舒洗完澡吹完頭發,臥室的暖氣讓人昏昏欲睡,他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軟軟地滑進被窩里,自動閉上眼睛。

    剛進來的林霽月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他也是第一次看見有人睡覺能睡得像史萊姆。

    如果林家人的傲慢在于不會多問,直接打錢,那么水舒還挺喜歡這種傲慢。

    陰沉灰暗的天氣透過窗戶,光線黯淡地勾勒掉落在地上凋零花瓣纖長脆弱的影子。

    ……

    水舒來不及計算是半夜幾點開的花,別墅門鈴響了,金助理走進來,打招呼后說明來意:“水先生,早上好,我來替林總拿文件。”

    砰一聲,重物摔倒落地的聲音。

    焦急的情緒緩慢冷卻,季環從僵硬的石化狀態當中脫離,慢慢地看向另一邊。

    “天氣預報說有雨,今天應該不能移出去。”

    不管怎么樣,林霽月再次消失反而給了他動手的空間。

    金助理本身也是個園藝愛好者,但他想起更著急的事情,只好按捺住討論的欲望,對水舒說道:“水先生,項目緊急,林總這次出差大概一周后會回來。”

    今天天氣不太好,昏沉沉的,云層透不進一絲光亮,暴雨的前兆。

    奇怪的定律。

    “水先生,……”

    “……”

    季環小心地從陽臺上跳下來,正準備敲窗戶,一直敞開的臥室門走進來一個人。

    期中考試前夜,父母再次爭吵,母親崩潰絕望的聲音穿透整個別墅:“所以你出軌了嗎?你覺得出軌也無所謂是嗎?”

    水舒昨晚睡得太沉,現在大腦反而空空的,他喝一口豆漿,視線觸及客廳那一盆曇花時,微微失神,呢喃:“居然開花了。”

    林霽月從柜子里搬出枕頭和被子,房間里充足的暖氣使人精神放松墮怠。

    阿姨:林先生下來好幾次呢,好像是在看您有沒有回來[偷笑]

    那一刻,水舒似乎是無所不能的,他的任何情緒,水舒都可以輕易排解。

    除了收集珠寶、耳墜,把珠寶弄成耳墜,水舒還格外喜歡收集睡衣。同居這幾個月,水舒穿過的睡衣就沒有重復的。

    只有在水舒身邊,他才能獲得寧靜。

    以前看季先生和林先生、水先生關系挺好的呀。現在突然不給進,阿姨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是這都是雇主的命令,她只管照做便是。

    阿姨感慨:“可能工作太忙啦,真是辛苦。”

    那一晚,季環沒有回家。他在水舒家樓下躲了很久,后面父母讓管家出來找他,情急之下他爬了水舒的陽臺。

    水舒很安靜地接受他的情緒。

    真是少見。

    別墅的敲門聲和門鈴聲響了差不多半個鐘,每次都是規規矩矩的三聲,敲門間隔的時間也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主人的厭惡。

    床上的人翻了個面,湛藍色眼睛在夜里分外明亮,“林總鋪床的技術趕得上家政了,以后破產了還能去給人鋪床。”

    初一時候,季環父母感情不好,經常因為大大小小的事情吵架。即使季環父母每次吵架都有意避開季環,但只要季環不是瞎子聾子,季家的風言風語他不可能聽不見。

    季環即將落地的時候,恰好透過落地窗看到臥室里的水舒。

    水舒所有軟件都拉黑他,他想要找到當初的共同好友,可……水舒這五年來大大小小的交際幾乎都被白寧取代完,水舒回來以后也懶得維系這種關系。所以他和水舒根本沒什么共同好友,他也根本沒有聯系水舒的方式。

    殷聿替水舒鏟了點新土放在一邊,正準備坐下來和水舒一起剪枝時,余光瞥見落地窗的人影。

    還很匆忙,像是急著去做什么。

    ……

    說起來他們的同居模式就像是被逼著住一屋的陌生人,這個時間點一般沒什么話可以講。

    今晚的聚餐,水舒沒有回復林霽月的最后一次問號,林霽月也沒有再發消息過來。

    從那以后,季環時不時就會去找水舒。大多時候他們都是在打游戲或者寫作業,他笨拙地學著水舒的樣子,慢慢把父母的爭吵淡化。

    水舒按照平常時間起床,林霽月已經不見人影。

    朋友指的是季環,阿姨前幾次看季環眼熟,加上水舒的默認,不少次都把季環放進來。

    林霽月是洗完澡過來的,他關上門,水舒也懶得睜開眼看是誰,蜷縮的睡姿很沒有安全感,穿著的小羊睡衣總讓人想到青青草原羊村的懶羊羊。

    林霽月側過身子,睜開眼就可以很清晰地看見水舒的背影。

    水舒吃下一塊油條,思索,昨晚沒問完的話被林霽月察覺了?但林霽月這么敏銳,不察覺反而也有點奇怪。

    水舒:?

    水舒正在拆快遞,頭也不抬,“不用開門,隨便他等,以后也別讓他進來。”

    季環心情無以復加的恐懼,急切的心情讓他想要用力拍門,但他怕拍門太用力,又或者拍門頻繁水舒生氣。

    不知道是半夜幾點開的花,曇花已經枯萎。

    季環崩潰的情緒有了開口,話語決堤般涌出。

    水舒睡覺很少會向著他的方向,只有在深度睡眠才會無意識地朝向這邊。平時睡姿蜷縮,像野外受過傷害沒有安全感的小動物,可與此同時又矛盾地睡得非常沉,仿佛對他毫無防備。

    這還是水舒回來收到阿姨消息才發現的事,他微信聯系人雖然清過一次,但平時亂七八糟的消息也很多,也懶得去注意林霽月到底有沒有發消息。

    因為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季環很熟練。他初高中就開始爬水舒臥室的陽臺,說起來很像變態,但……第一次爬陽臺完全是一個意外。

    嗯,還是有點關系。

    阿姨敲了敲房間門,低聲:“水先生,您那位朋友又來了。”

    水舒可不覺得,也許是被白寧一個電話叫走也說不定。他漫無目的地想,手機里還躺著昨晚他和林霽月寥寥無幾的對話。

    比起水舒樣式繁多的睡衣,林霽月的睡衣只有黑色一種顏色。

    最后沒問出口也是因為水舒太困,腦子轉不動就懶得再問。

    林霽月淡漠地閉眼。他該嘲笑水舒的不認真,僅僅是試探的前一秒就縮了回去。

    水舒臥室里堆了很多快遞,他背對著窗戶,拆開的快遞盒子旁邊是兩盆綠櫻。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季環很著急,這是他為數不多的休息時間。

    別墅區很安靜,加上良好的隔音,晚上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夜聊話題似乎在開啟的邊緣,又因為水舒的不接話逐漸變得沉默。

    水舒回頭,陽臺的人已經不見,殷聿起身替他把落地窗的窗戶鎖鎖上。

    這是他在入住這棟別墅后,從他給亞瑟購置的小莊園里拿回來的花。這盆曇花算了算也快五年,先前聽照顧的阿姨說一直沒開過花,他便想著帶在身邊養養看。

    阿姨:先生,我下班了,有事隨時電話~

    兩個人心里都裝了秘密,卻也默契地沒有提起。

    后面的話都不敢問么?

    只是一個簡單的拉黑,就能切斷他和水舒的所有聯系。

    殷聿皺眉,季環僵在原地。

    這幾天天氣都不太好,水舒照料花園的時間便多了些。后來他還看不過眼臥室二樓眼光禿禿的陽臺,買了兩盆綠櫻養著。

    他們的關系很脆弱。如果水舒再出國,他就真的………要失去水舒了。

    話語一頓,金助理驚喜:“花開了呀。”

    已經是第十次按門鈴了,不管他怎么說、怎么求情,阿姨還是不給他開門。

    一夜好夢。

    ……

    早餐是水舒喜歡的豆漿油條,還有各種廣式早點。

    陽臺,是他和水舒特殊的見面地點。

    林霽月扯了扯唇,從容地躺下:“你呢?用嘴給人下毒?”

    季環心跳慢慢加快——他就要見到水舒了,只要他好好解釋,水舒一定會原諒他的。

    什么時候回來和他有什么關系。

    說完急匆匆上樓,不到三分鐘下樓,匆忙地分了些目光給水舒。

    季環在門口站了大概一個小時,別墅安靜得沒有任何聲音,甚至亞瑟都沒有叫,整座別墅安靜得像是人去樓空。

    水舒當時正在寫作業,雖然詫異,但也沒有多問,只讓他在一邊安靜地待著,寫完作業以后才問他發生了什么。

    阿姨對他和林霽月有愛情濾鏡。比起這句話,水舒更愿意相信林霽月今晚吃飯太咸,或者腎不好,所以頻繁下樓走動。

    最近降溫,水舒把曇花挪回室內,放在落地窗旁邊。

    季環一直被這樣壓抑的環境困擾著,那段時間他最喜歡的就是在學校和水舒待在一起。

    按照以前的發展,不管是真的出差還是找白寧,林霽月應該會消失半個月左右的時間。

    水舒臥室落地窗常年關著,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關燈之后,隱秘私人的氛圍彌漫。

    房間里窸窸窣窣的衣物聲。

    吃早飯時,阿姨碎碎念:“林先生今天很早起床呢,早飯都沒吃就出門了。”

    “……”

    起碼林霽月不在的時候,水舒一個人非常舒服,期間有收到過林老的慰問消息,也有林霽月和林老的打錢信息。

    ……

    鋪床單被子、林霽月做得尤其順手。

    水舒:“什么動靜?”

    窗外密密麻麻的雨點落下,殷聿微微偏過身子,認真道:“打雷了。”

    水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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