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無潮眉心動了動,慵懶地坐在床榻上,跪在地上的人身板筆直,仰頭看他時眼睛有些紅,一副固執的模樣讓他沒了耐心,抬腳輕踢腳邊的膝蓋,“跪夠了嗎?”
“上來。”
李存青只跪了不到一會兒就十分窩囊且利落地爬上了床,他看著自己師尊,似乎還想找些別的理由,“師尊,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比如大……呸,那個叛徒,他助師尊修煉功法雖然有時親密了些,但師徒關系從來都不是不容置疑的,可師尊那日怎么會如此,道侶之間做的事和師徒是不一樣的,難道師尊真的……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竟然如此大不敬,心里偷偷信了那惡毒至極的流言,李存青突然羞愧地朝越無潮磕頭,“師尊,是徒兒逾矩。”
可是師尊現在還要再來一次,不會是認錯人吧,又或者說,師尊修煉出了岔子?呸呸呸,他
越無潮永遠不知道自己徒弟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奇怪的東西,所以他選擇了無視李存青莫名其妙的舉動,伸手掐住面前的人的后頸拉過來。李存青緊張地攥緊拳頭,抗拒的模樣也沒讓他神色溫和幾分。
緊張的少年被一條白紗蒙住雙眼,他只需睜眼就能透過薄薄的紗看到周圍的人,但他發現這個情況后還是緊緊閉上了眼。
這個世界的人對師徒關系注重的不行,連沒有什么道德的魔修都要注意幾分,李存青尊他為師,被他稀里糊涂拉去神識交融,每次都難受得差點緩不過來,但還是老老實實聽他的話,沒有逃避的意思。但他們越過禁忌后,李存青就算再呆也知道犯錯了,這種可笑的道德感似乎有加深的跡象,連自己師尊的觸碰他都會緊張兮兮的縮著脖子。
用什么手段去達到目的都行,他越無潮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遵從自己的內心。他雖為人師,但并不需要跟徒弟一樣守規矩。
趴在肩上的人呼吸急促,耳朵漲的通紅,越無潮喜歡這個姿勢相擁,所以他便多了耐心為懷里的可憐人拍兩下背。
蛻皮以后,他的神識又變強大了不少,這是修為突破的跡象,只是被入侵識海的李存青就遭大罪了。打又打不過入侵者,面對那抹更強大的神識,盡管他任其蹂躪自己,但識海還是差點崩潰了。
神識交融時運轉雙修功法確實太過刺激,他有些上癮了。
天黑了許久,越無潮簡單調息好體內靈力,睜開眼時就看見李存青趴在床沿干嘔,整個人有氣無力的,好像隨時要滑下床去。他思索了一下,抬手覆上徒弟的后背將他拉起與自己面對面,眼前的人淚痕還掛在臉上,捂著嘴不停干嘔。
他心里升起了一股惱意,神色慢慢浮現出一層冰,如利刃般的目光好像要把人剝開,被他盯住的人捂著嘴發抖,想著壓制住干嘔的舉動卻適得其反,弓著身劇烈咳嗽起來。
“師尊,我不——”
理智被徒弟艱難喊出的一句“師尊”喚回,越無潮饒有趣味地打量了一陣被余韻折磨的徒弟后,抬手覆上徒弟的額心,不同于之前的霸道,再次進入識海的神識小心翼翼起來,為小小的識海疏導好后才離開。
真脆弱,光是神識交融就被刺激成這副模樣,難道與他親密這么久修為還不能漲嗎?跟他雙修沒得到半點好處那是真的可憐。
想是這么想,但他還是趁李存青還迷糊之時探了一下他的修為和靈根,修為似乎漲了一點點,而靈根還還是沒用的雙靈根。
越無潮了然,他俯下身在他的身邊輕聲道:“你的命軌真難改。”
雙修是快速提高修為的一個最好的方式之一,連這么好的機會都沒辦法獲得。
耳邊模模糊糊傳來師尊的聲音,李存青想仔細聽聽是什么,但困意快速襲來,他勉強記個大概后沉沉睡去。
師尊,您要修煉,我怎么會不滿,我只是分不清我們的……
……
“宿主,公孫玨在左轉那個拐角再往前走個十步的地方喂小狗,公孫瓚在——額,閉關修煉。”系統被越無潮逼多了,竟然真的找回了它的一個功能——定位某個人。
它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突然就找回了功能,像宿主這樣的人類如果得了什么絕癥但又恢復健康的現象叫做奇跡,但是它只是一個系統啊,沒經過主系統的幫忙可以叫奇跡嗎?會思考的系統已經很了不起了,煩惱太多不是一個系統該延續出的思考,它很高興自己終于不是廢物系統了。
越無潮并不知道每次都能把他惹火的系統此刻在悄悄想什么,他測試了一會兒過于興奮而嘰嘰喳喳吵鬧的系統找回的功能后,果斷將其關回識海里。
公孫瓚這廝只剩骨頭架子了也不消停,越無潮想著。
城主府上方的風聲更大了些,連雨水的味道也變了,淡淡的血腥味被裹挾在雨滴里,直到砸向地面才開始散開。穿過任何有花草樹木的地方,都能看到它們略微干枯的模樣,槐城也與它們一般,慢慢枯萎。
腐爛的血腥味并不好聞,越無潮屏去嗅覺后一瞬間就到了公孫瓚閉關的閣樓門口,他靜靜地站在原地,身后走動的公孫家的弟子們向他行禮也不理會。
直到門里多了一些聲響,他忽地拂袖掃開門上的陣法,門也隨之倒地。
屋內一片狼藉,散落的書籍典冊散落一地,公孫瓚正與一個看不見臉的黑衣人打斗,他的靈力附于骨頭上,抬手擋住黑衣人的攻擊時都能將他彈開幾步,兩人打的有進有退。黑衣人發現了站在門口看熱鬧的越無潮,突然停下動作甩出一面黑幡就要逃走,卻被突如其來的一掌拍到百會穴,磅礴的靈力從地面鉆出沿著他的腳往上纏緊。
凄厲的慘叫聲從黑衣人身上傳出,屋里多了許多黑氣,公孫瓚趕緊迎向越無潮這邊,行動間骨頭的摩擦也加劇,跟那黑衣人的慘叫聲十分相似,“多謝玄道真人的相助!”
越無潮看著黑衣人消散后那些黑氣消失的方向,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兩眼公孫瓚的空洞的眼眶。若是這人還有一層皮肉,此時一定要向他殷勤獻笑,但還是骨頭架子方便,容易暴露的神情表現沒有了,可以放心演一演。
“你陪我逛一逛槐城。”
公孫瓚準備了一肚子話等著回答越無潮的詢問,沒想到他卻什么也不問,只是讓自己陪他逛一逛。
正在下雨的槐城有些空蕩蕩的,走在大街上偶爾能看見撐著傘的人,家家緊閉著門窗,行走在街巷中,一切景物都是灰暗的。
“真人,您上次問我們公孫家有沒有與人結下仇怨,我回去找了找,發現有個前……”
“不必了,我不需要知道是誰結的仇了。”越無潮抬手打斷了公孫瓚的話,“你不如與我一同看看,這些行走的骨頭架子是如何做到像活人一樣,氣息正常,生機蓬勃吧。”
“這個——”公孫瓚頓了頓,斟酌了片刻后才道:“我還沒找到問題根本,這確實不符合常理,不知您可有所發現?”
話音剛落,走在二人前面的那個女子忽然倒地,傘掉落在地被風帶走了一些距離,越無潮率先上前去,但走近后他有些好笑。紅粉羅裳下只剩一堆散架的骨架,從脖子上斷開的頭在地上抖動,那女子的牙齒上下碰撞,嘴里還念叨著“救命啊!”
公孫瓚緊接著也走到他身邊,看見越無潮撿起地上的腦袋,他以為他要救,沒想到只過了半晌,在越無潮手中的那個骷髏頭突然覆了一層金光,在一聲尖細的慘叫聲后,女子沒了任何活著的跡象。
越無潮只摸了一把骷髏頭的眼眶便放回原處,那女子的眼眶有一圈血,看著很新鮮。他背著手繼續往前走,公孫瓚目睹了這一幕有些吃驚,他趕緊跟了上去,“真人,那女子怎會……”
聞言,越無潮腳步一頓,搖頭笑出聲,“已死之人,幫她一把而已。”
“這么說,我們都死了?”公孫瓚并不是傻子,越無潮的一句話他聽懂了,眼眶里幽藍的火苗因情緒波動而躥起,沒得到越無潮的回應,他又回頭看那個女子。
雨水帶著眼眶邊上的血流下,若從遠處看,好像是從眼眶里流出的血淚。
……
“大師兄,快快快,又逮到一個。”羅循剛到門口就大喊,被孟雙寧瞪了一眼才閉嘴。
在這個小小的院落里,師兄妹和王木林四人圍著四個被捆住的公孫家的弟子,審視的目光打量來打量去,把那幾個弟子看得發毛。
李存青給自己的同伴結了個避雨的結界,但故意漏了那幾個弟子,他板著臉坐在石凳上,眼睛轉來轉去,與吵鬧的其他有些格格不入。
其實他并不是真的想安靜,自從昨夜他在師尊身邊不小心睡著夢到那條熟悉的蛇妖后,現在他只要看一樣東西久了眼前就是黑蛇的模樣,甚至還能隱約感覺到黑蛇纏住自己的感覺。他總覺得蛇妖真的來了,但師尊就在他身邊,不會袖手旁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