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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31

    王金霞臉色‘唰’的一下拉了下來:“葛大芬,你有本事再說一句試試看我不撕爛你的破嘴!”

    這幾個月來,葛大芬表面上老實本分了許多。不過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在聞野和陳春桃小兩口搬出去,這人仗著大家懶得跟她掰扯又開始想方設法的占小便宜了。

    她倒識趣,次次都找性子溫和的人家下手,沒舞到聞家面前去。

    王金霞清楚葛大芬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兒,也不愿意像以前那樣再為了大院和氣處處忍讓著她。上個月還大吵了一架,王金霞特意站在大院院子中間,沖汪家大聲數落著葛大芬最近又干了什么好事。

    葛大芬黑黃的臉龐一僵,梗著脖子嚷嚷:“咋滴,我說句實話都還不行啊你家林平天天跟著人聞野屁股后面轉悠,怎么這么大的事聞野沒跟你透露一點啊嘁,我還以為你們兩家的關系多好呢,就這”

    王金霞冷笑:“少來挑撥關系,有這閑工夫說這些,還不如多去操心汪柱吧。實在不行,你就再生個小的算了。都說禍害遺千年,說不定你還能等到小兒子長大抱孫子呢。”

    見陳春桃不解,史二嬸湊過去輕聲解釋:“汪柱又去相親了,聽說這回還是個鄉下女孩。那女孩爸媽見汪家給的條件還行,就答應了。誰料想那女孩不愿意,還以死相逼。那父母也是鉆錢眼子里了,竟想強逼著女孩嫁人。”

    陳春桃眉頭一蹙,追問道:“后來呢”

    史二嬸嘆息的搖搖頭,“好像是那女孩跟另一個男人扯上了關系,這門婚事就吹了。”這年頭,女人不容易啊,到處都是坑吶。逃了這個火坑,誰知道那個又是不是呢。

    這熟悉的情節,讓陳春桃想起了古天佑和烏念的往事。

    葛大芬果然氣炸了,指著王金霞的鼻子怒氣沖沖:“王金霞,你說什么!別以為我會怕你。我家柱子肯定比林平先結婚!你就祈禱林平和那女的好好的吧。”

    王金霞一巴掌拍她的手:“林平才二十出頭,還年輕,再過五六年結婚都成。不像某些人,再過幾年就成老臘肉了。你這當媽的,還是為他老了沒人養著想,再考慮和你家老汪再生一個吧。”

    一般情況下,撕逼吵架是不會罵小輩的。但葛大芬除外。

    汪柱長相隨了葛大芬,一副尖酸刻薄樣,在大院同樣不招人待見。

    史二嬸想不通葛大芬為啥每次都沖上來干仗,明明一次都沒贏過,到底是誰給她的勇氣和毅力啊。她打斷兩人對話,插了一句嘴:“葛大芬,上回你問我借的一張糧票,啥時候還我”

    眾人都知道葛大芬是只進不出的性子,上過幾次騙后就沒什么人愿意在借東西給這人了。

    她會借是意外。

    上上個月,史二嬸去供銷社買東西,葛大芬也在。糧票沒帶夠,大庭廣眾之下坐在地上撒潑,抱著她的腿問她借一張糧票,還說回去就還。人來人往的,她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就借了。

    葛大芬罵人的心一下就虛了,移開視線:“那什么啊,家里沒多余的糧票了。等下個月我再還你,你一家子人都在掙錢,應該不不缺這一張糧票吧。”要不我就不還了吧。

    最后一句沒敢說出嘴,王金霞還在,她怕被打。

    史二嬸扯扯嘴角:“我全家掙錢關你什么事欠賬還錢天經地義。上月我問你什么時候還,你就說這個月。這個月你又推下個月,葛大芬,你該不會是不想還了吧”

    葛大芬支支吾吾,吞進肚子里的東西要再想挖出來就太難了。

    “你直接讓你男人問老汪要不就成了,問她你問一輩子都要不回來。”王金霞直接給出最佳方案。

    葛大芬瞪大那雙渾濁眼睛,尖叫:“不行!王金霞你個天殺的毒婦!”氣得手指發顫,也還是忍住了撲上去打一架的沖動。

    她恨恨的瞪了一眼在場的人,回去拿了一張糧票甩在史二嬸面前:“這下行了吧!你們一個個的,太欺負人了。”

    邊罵邊離開。

    陳春桃撿起飄到她腳邊的糧票,滿腦子疑惑:啥時候讓人還錢都成欺負了。

    “史二嬸,給你。”

    王金霞朝葛大芬離去的方向呸了一聲,“這死女人還有理了,真是氣死我了。史家的,你腦子被門夾了啊借錢給她,今天要不是我們在,你這糧票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史二嬸把糧票揣進兜里,笑著打哈哈:“以后不借了。”

    聞家屋里。

    聰聰趴在窗戶上望著院子里的小嬸嬸,偏頭問:“小叔叔,我想出去。”

    聞野在擦屋子里的灰塵,想也不想的拒絕:“不行,你爸媽不在,你就得聽我的。”

    聞馳和貝永香去鄉下走親戚去了,騎著自行車帶上聰聰不方便,就放他在家里了。左右有爸媽幫著照看著,比跟著他們到處亂跑安全。

    聰聰不滿的撇撇嘴,“小叔叔,你們上午怎么沒回來呀我在家等了好久,我還以為奶奶騙我呢。”

    “我們想什么時候回來就什么時候回來,小屁孩別問這么多。”聞野抬抬下巴,“去,把掃帚拿來。”

    窗戶外的檐下,蜘蛛結了好大一張網。

    “小叔叔,你就知道使喚我!”聰聰無能的跺跺腳,被聞野一個眼神看來,就老實出去拿比他還高的掃帚了。

    他拖著掃帚回來,小聲嘟囔:“我要跟小嬸嬸告狀,小嬸嬸最疼我了,小叔叔你就等著挨罵吧!”

    聞野聳聳肩,不要臉的說:“說錯了,你小嬸嬸最疼的是我。你個小孩一邊兒待著去吧,少拿這些破事去煩我媳婦兒。要不然屁股給你打爛。誰來求情都不好使。”

    聰聰吐吐舌頭:“有小嬸嬸在,你才不敢打我。之前我悄悄聽到奶奶說,你惹小嬸嬸生氣了,小嬸嬸好久都沒理你。你要是打我小屁屁,嘻嘻~”

    小叔叔這個膽小鬼,在小嬸嬸面前大聲說話都不敢。

    這欠揍的語氣,讓聞野手心癢癢的。別說,還真讓這臭小子拿捏住了。有小桃子在,他還是要裝一裝的。

    還有,他爹媽怎么回事大孫子聽墻角了都不知道,害得他一把年紀居然被還沒到他一半高的四歲小孩嘲笑了,人生恥辱啊!!!

    “是嘛那聰聰你去告狀試一試啊。”聞野露出死亡微笑。

    聰聰:……好、好可怕!

    他扔下掃帚就跑了,嗚嗚嗚,小叔叔笑得好可怕哇。

    陳春桃和聞野在大院沒住兩天,就回了林山大隊。

    就因為她前一天晚上隨口嘀咕了一句,說她想吃她媽做的飯菜了,第二天上午,聞野就帶著她回了陳家。得虧兩家離得不算遠,來回很是方便。

    嫁出去的女兒很少有像陳春桃這般,時不時回娘家的。每次回去,還都拎著各種東西,把村里一干人看得眼紅。他們怎么就沒有這么會貼補娘家的閨女啊,聞野這女婿要是他們家的該多好啊。

    見識到了聞家的財大氣粗,這誰還記得以前和陳家的恩恩怨怨啊,滿心滿眼都是想著如何和陳家打好關系。至于村里的另一戶陳家,難免就被拖出來嘲笑指責了。

    特別是陳老婆子。

    都是親生兒子,對陳大軍和陳大富卻是兩種態度。村民眼不瞎,自然能看出誰受了不公平的待遇,但這些和他們沒關系啊,誰都不想去惹得一身臊。

    陳大富和周琴在地里干活,陳少揚不知干啥去了,家里空蕩蕩的。陳春桃坐著歇了會兒,推了推跟大爺似的躺那兒的聞野:“走,我們出去轉轉。爸媽可能要十一點多才回來了。”

    聞野翻了翻帶回來的袋子:“媳婦兒,要先吃點東西不包子還熱乎著呢。”

    “給我來個素的包子吧。本來不餓的,你一說好像又餓了。”

    “只有白菜豆腐餡兒的。”聞野轉身進屋調了杯蜂蜜水,“慢點吃,別噎著了。”

    素包子也很大,陳春桃把餡兒吃了又喝了兩口蜂蜜水,就打了個飽嗝兒。她走到院子邊上,把包子皮扔給小黃狗。

    “小狗,你要吃嗎”

    陳少揚前些天離開時,順手就把小黃狗帶了回來,用繩子拴在院門口。小黃狗還認得她,剛才進來‘汪’了兩聲就飛快的搖著尾巴了。

    小黃狗幾口就把帶著肉香的包子皮吃了,吃完還奔著繩子想要到陳春桃腳邊蹭蹭。可惜繩子限制了它的活動范圍,始終隔著一小段距離。

    聞野瞥了眼小黃狗:“媳婦兒,水還喝嗎”

    “不喝了。”陳春桃沒有回頭,還伸出手指點了點小狗仍舊柔軟溫暖的腦袋。

    聞野端起杯子一口喝完,故意走到她和小黃狗中間:“媳婦兒,我們走吧。小狗沒什么好玩的,一股臭味。”

    不會說話的小黃狗:……造謠我你了不起。

    陳春桃走過去解開套在門栓上的繩子,“我們小狗才不臭,你就知道胡說八道。小狗狗別跟他玩兒了,走,我帶你去遛彎兒去。”

    某人成功作死,被甩在了身后。

    見識到了聞家豐厚的財力后,村民們對陳春桃的態度可謂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那些瞧不起她長了張蠱惑男人的漂亮臉蛋的人,如今看著她都面帶熱情的笑容。

    甭管背地里有沒有說閑話,陳春桃就樂意看到表面的客客氣氣。

    “春桃回來了啊。”

    “瞧瞧,這兩人多般配啊。看著眼睛都舒服。”

    “春桃這次回來住幾天啊你爸媽有你這樣的閨女,剩下幾十年都享福嘍。”

    “這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春桃你可要注意些腳下啊……”

    都不用陳春桃張嘴,聞野就游刃有余的敷衍好了這些人,還把那些想要攀關系占便宜的村民挨個懟了一遍。

    陳春桃沒管他的無差別攻擊,遠遠看到一個被逼到角落的熟悉背影,“聞野,別罵了。前面那個女孩兒好像是芝芝。”

    聞野投去視線,茫然道:“芝芝是誰”

    “大伯母家的小閨女,也就是我的堂妹。沒分家前大伯母和堂妹對我們挺好的,不過她們自身也難保,幫不了我們什么。”陳春桃一邊解釋,一邊走了過去。

    陳芝是陳大軍和趙紅最小的閨女,但在陳家,女性是沒有地位的。

    鬧饑荒那兩年,陳老婆子瞞著家里人偷偷的把陳芝送走了。趙紅朝陳老婆子和陳大軍哭鬧著要孩子,陳大軍保持了沉默,陳老婆子閉緊嘴一個字都沒透露。

    還是周琴看不下去,和陳大富跑遍了好幾個村子,才把孩子找回來。

    “就是芝芝!聞野,你去嚇唬嚇唬這幾個小畜生,小小年紀就學會欺負女孩了,真想拿棍子抽死他們。”陳春桃很少有厭惡情緒這么明顯的時候。

    聞野大步上前一腳踹一個,嚴厲呵斥:“你們在干什么!”

    圍著的是三個十多歲的男生,賊眉鼠眼,看著就令人作嘔。他們沒有防備,直接就被踹倒在了地上,一個個扯著嗓子喊痛。

    陳芝眼眶通紅的抬頭,攥緊衣服嗓音沙啞的喊:“堂姐。”

    陳春桃給她理了理亂糟糟的衣領,溫聲詢問:“芝芝別怕,堂姐在,他們欺負你多久了”

    陳芝唇瓣咬得發白:“沒多久,堂姐,堂姐夫,謝謝你們。”

    三個男生被聞野嚇到了,爬起來就要跑。聞野再次伸出腳,一腳絆倒一個,摔倒在地的聲音清脆悅耳。

    陳芝怕他們的爸媽找上門,給堂姐堂姐夫添麻煩,拉了拉堂姐的袖子,堅強的說:“我沒事,讓他們走吧。”

    陳春桃理解她的擔憂,回頭對聞野說:“放過他們吧,你順便去好好跟他們講講道理。我和芝芝說會兒話。”不管這事的對錯是誰,在陳家看來,都會是陳芝不安分惹出來的禍事。

    聞野去敲打敲打幾句,芝芝堂妹應該不會再受到這幾人的欺負了。

    “明白。”聞野比了個行的手勢,皮笑肉不笑的望著地上臟兮兮的男生。

    陳芝抹掉眼角的淚水:“堂姐,謝謝,謝謝你。”

    陳春桃刮刮她的鼻子,笑著說:“說什么謝謝啊,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妹妹。乖,別哭了,看看,都哭成小臟貓了。芝芝,你在這里干什么啊”

    陳芝指著被打翻的背筐,露出一個笑容:“小姑一家回來了,奶喊我去山上撿些柴火。”她看了看堂姐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小姑的另一個女兒也來了,好像叫錢、錢蜜蜜。她還拿糖給我,問我堂姐你以前的事情。”

    她不喜歡這個姐姐,眼里看她和媽媽都充斥著嫌棄。

    “堂姐,我沒要她的糖,我也什么都沒說。”

    陳春桃摸摸她的腦袋:“芝芝真乖,下回她要再給你東西,你接著就是了。她問什么你就說,不用替我瞞著。”

    聽聞野說,林平和錢蜜蜜的感情出了問題,但不知道這兩人分沒分。

    看錢蜜蜜還有心思在問她的事情,看來林平的一廂情愿似乎沒有打動美人的心思啊。

    唉,可憐人啊。

    第32章 32

    “堂姐,你說的我都記下了。”陳芝面色苦惱的望了望天色,緊張的搓著手小聲說,“我要回去了,奶久了沒看到我回家,要罵人。”

    自從陳春桃和聞野結婚后,陳大富一家就成了村里炙手可熱的結交對象。

    不少幸災樂禍的村民碰到陳老婆子和陳大軍一家,時不時的就會說些難聽且不中聽的閑話。例如:后沒后悔幾年前把陳大富一家攆出去啊要是對陳大富一家稍微好一些,現在聞家也能稱得上是陳家親戚了。

    這要是在縣城里找工作,可不必如今容易得多。

    老陳家,說的好聽是分家,說的難聽是攆走親兒子。

    陳春桃看著芝芝瘦削的小身板和洗得發白的衣服,清楚她在那個家里的難處:“芝芝,你等我一下。”她從聞野兜里摸了幾張大團結出來,塞到芝芝手里。

    “悄悄拿著,除了你媽誰也不許給,知道嗎”

    陳芝泛白的小嘴一癟,眼眶含著兩泡淚水,拿著錢的手在發顫:“堂姐。”

    理智告訴她這錢不能要,堂姐一家都被奶分出去了,她怎么還好意思厚著臉皮接受。兩人相差了近十歲,陳芝年齡雖小,但懂得不少。奶不喜歡二叔二嬸,連帶著對堂姐都沒好臉色。

    她經常聽到奶不分時間地點的斥罵堂姐,說堂姐的各種壞話。陳芝起初不懂事,還會頂撞奶,為堂姐辯駁幾句,最后只會得到更加厲害的謾罵。不止是堂姐,她和媽媽都會連帶著被打罵。

    所以,二叔二嬸分出去后,陳芝反倒覺得這是件大好事。

    在她心里,春桃堂姐就是世界上第二對她好對的人。堂姐夫有些嚇人,應該是堂姐從他那里拿了錢給她的原因吧……

    陳芝自卑傷心的低下頭,不想堂姐回去后和堂姐夫吵架,嗓音哽咽卻努力露出一個笑容:“堂姐,我不要你的錢,我和媽媽每天都在在家里待著,沒有用錢的地方。”

    陳家的錢和票都掌握在陳老太手里,身為兒媳婦的趙紅和孫女的陳芝,壓根就沒有接觸到這些的機會。

    陳春桃微微蹙眉,這倒是沒想到。她捏捏小堂妹沒什么肉的臉頰,輕聲哄道:“沒事兒,你和大伯母手里揣著錢總會有用到的時候,錢給你了就是你的。”

    說著想起什么來,“我和你堂姐夫會住兩天才回去,有空就悄悄來找堂姐玩兒啊。”

    芝芝和大伯母在陳家的卑微處境,她改變不了,但投喂芝芝一些吃的還是能行的。讓她帶回去也不太現實,被陳家人發現了還會惹得一身騷。

    陳芝眨巴著淺褐色的眼珠子,沒有立馬點頭,而是先轉頭看了看兇巴巴的堂姐夫,好幾秒都沒吱聲。

    這把聞野給看惱火了,襯得他跟什么要吃小孩兒的壞人似的。

    “看我干啥,沒聽到我媳婦兒跟你說話嗎”臉臭臭的。

    陳春桃瞪他一眼,“她還是個孩子,你語氣那么兇做什么,吃槍藥了啊。”隨后話音一轉,溫溫柔柔的對陳芝說:“別管他,有空記得來家里找我玩啊。快回家去吧。”

    陳芝抿唇害羞的點點頭:“嗯嗯,堂姐,堂姐夫,那我回去了。”猶豫了下,還是鼓起勇氣喊了聲‘堂姐夫’。

    某人的臉色突然就好看起來了。

    待陳芝小小的背影遠去,聞野往陳春桃旁邊一站,皺眉不解的問道:“媳婦兒,姓錢的咋回事跟我們小堂妹打聽你干嘛莫名其妙的,腦子有病吧。”

    “她和林平分了”

    “沒吧這兩天我沒見著林平,但他要是和姓錢的分了肯定會找我嗷嗷大哭的。王嬸說他窩在家里,那應該還沒接受現實。”

    林平的性格,聞野再清楚不過了。十有八九是這小子舍不得分。

    陳春桃仰頭扭扭脖子,懶得再追問下去,扯扯他衣袖:“我們回去吧,累了,不想走了。”

    “不去地里找爸媽了”

    “不去了,反正過會兒他們就回來了。”

    “也行。”聞野熟練的在她面前蹲下,“累了吧,上來,我背你回去。”

    陳春桃推開他,撇撇嘴,不想當村里的顯眼包:“不要,現在你背了我,下午那些碎嘴婆子就會傳出閑話來。我們倒沒什么,住兩天就走了,眼不見心不煩,爸媽聽了閑言碎語心情不好。”

    聞野煩躁的‘嘖’了下,雙手拍拍大腿起身:“這些人就是吃飽了沒事干,要我逮住一個亂說話的,嘴巴給她打爛。”

    背地里說閑話算什么本事,有種到他面前來說啊。難不成他背媳婦兒還有錯了,純純就是嫉妒!!!兩人不緊不慢的往回走,沒給一個路人好臉色。

    前腳剛走到自家院子邊上,后腳就聽到一道張揚跋扈的女聲從身后傳來。

    “姓陳的,你給我站住!”

    陳春桃下意識的看了眼周圍,發現就她一個姓陳的,一臉懵逼回頭。來人是大隊長家的閨女林笑雨,就是和王知青結婚的那個。

    兩人一樣大,以前還一起念過書,關系卻不咋樣。相互都看不順眼,碰頭必會吵架,誰也瞧不上誰。

    陳春桃白凈小臉一拉,沒給她好臉色:“林笑雨,你有毛病”

    林笑雨被這句反問氣得七竅生煙,叉著腰罵道:“你,你!陳春桃!!!我跟你拼了啊,你咋就那么討人厭啊。科哥哥的事情是你干的吧”說著就跟野牛似的,一股腦的沖上來想要干架。

    聞野眼疾手快擋在自家媳婦兒面前,大長腿一伸就直接把人攔在了半米之外,表情嚴肅,幽黑眼眸緊盯著面前女人,那架勢很是能唬人。

    “你敢撞我媳婦兒”

    林笑雨雙腳及時剎住車,心虛的咽咽口水,目光看向他身后的陳春桃。這才注意到她不似以往纖細平坦的腰腹,一瞬間就明白了。

    她和科哥哥結婚有一年多了,肚子至今還沒動靜。爸媽為此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雖然科哥哥說不著急要孩子,想再多過幾年兩人世界,但她總覺得對不住科哥哥。

    因為這事,林笑雨私底下沒少哭鼻子。

    來找人算賬的心歇了許多,仍舊嘴硬的狡辯:“我沒想撞她,我就是想問她科哥哥的事情。”說著就紅了眼眶,跟兔子眼睛一樣。

    陳春桃:……

    “聞野,我們退后兩步,離她遠點,免得被訛。”拉著聞野的衣服就走遠了幾步。

    林笑雨悲傷情緒還沒維持兩秒就破功了,看著此生宿敵的騷操作一口氣哽在咽喉,咬牙切齒的說:“陳春桃!!!你這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啊,她就說這輩子最討厭陳春桃這個女人了!

    讀書時,明明兩人腦子都一樣笨,成績不相上下,偏偏陳春桃其余的哪哪都壓她一頭。就連她初中時暗戀的一個男生都追在這人身后跑,還心甘情愿的送各種禮物。

    林笑雨是大隊長最小的閨女,即使林家有些重男輕女,但還是都疼愛她的。

    這可把她氣壞了,發誓這輩子和陳春桃勢不兩立。在知道陳春桃嫁去縣城里后,第一反應是高興和慶幸,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人給盼走了。

    陳春桃大半個身子依靠在聞野身上,呲著一口小白牙微微笑:“沒聽到嗎怕你訛我啊。”

    林笑雨臉龐漲紅:“你在說什么屁話啊我會訛你!”

    好一段時間不見,這女人還是和以前一樣討厭。

    陳春桃:“這誰說得準,你又不是沒干過。”

    “……那都過去多少年了,陳春桃,你能不能別這么記仇啊了。真是逮著我的一個錯誤,念叨一輩子啊。你個小氣吧啦的女人。”

    林笑雨來之前的理直氣壯,在此時已經消散一大半了,主要是她說不過陳春桃,加上這人身邊還有個兇巴巴盯著她的男人,膽兒沒了。

    “不想跟你扯這些破事。”林笑雨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我來是想問你,科哥哥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關你知不知道科哥哥想轉正好久了,終于等到這個機會。眼看著都快成了,結果呢”

    陳春桃不優雅的翻了個白眼,“你氣勢洶洶的跑來,就為了這事我看你腦子是越發蠢笨了,被個心口不一的臭男人哄的團團轉。你摸著良心說,劉老師不比你那什么gege更有資格獲得這個轉正名額嗎虧得劉老師還教了你幾年書。”

    “林笑雨,你該慶幸你爸幫你辦這事沒被教育局的人抓住把柄,要不然你以為現在你還能站在這里好端端的和我說話嗎劉老師在我們村子教了幾十年的書,得到這個轉正資格名正言順,你居然還好意思來質問我這事和我有沒有關系。”

    林笑雨被這一番直白不留情面的話罵醒,臉色難看,也沒有犟著再次反駁。

    她不是傻子,有基本的分辨能力。突然想起,她今天之所以會來找陳春桃理論,純粹是因為科哥哥在她耳邊談起沒有轉正的遺憾和難過。若不是科哥哥說陳春桃回來了,她壓根就不知道。

    其實她也清楚,林老師比科哥哥更有資格轉正,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偏袒心愛的男人在所難免。

    “我,我,”林笑雨支支吾吾半天,惱羞成怒的嚷嚷,“我又不是故意的。劉老師都走了好些時候了,說再多都改變不了了。我就是想來問問你,你這么兇干什么啊。科哥哥對我很好的,你不要說他壞話。”

    她暗戳戳的看了眼聞野,小聲嘀咕:“我都沒說你男人呢。”

    陳春桃努努嘴:“喏,讓你說。我肯定不會反駁一句,怎么樣”

    聞野贊同點頭,大大方方的:“嗯,我都聽我媳婦兒的,你要是對我有意見就直說。”他聽過的閑言碎語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句兩句。

    當著小桃子的面兒被說了,正好過會回到家求媳婦兒安慰。

    嘿嘿,他可真是個天才。

    第33章 33

    林笑雨看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剛才還餓得咕咕叫的肚子莫名就不餓了,甚至還想打一個飽嗝兒。她要是信了陳春桃這女人說的話,那就枉費了這些年在她身上吃過的虧。

    以前是陳春桃一個人碾壓她,現在看樣子,更像是夫妻倆一起碾壓她了。過分過分!

    嗚嗚嗚,她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都嫁去縣城了,姓陳的就不能老老實實待在縣城里面嗎非得隔三岔五就回村里一趟,讓她都過不了安生日子了。而且都挺著個肚子了,還到處亂跑。

    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吶。

    林笑雨低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眼露羨慕。老天怎么就不能賜給她和科哥哥一個小寶寶呢,她都盼好久好久了。說句心里話,陳春桃就是命好。瞧那漂亮臉蛋和姣好身材,一看就是一輩子享福的命。

    不過她也不差,有科哥哥在,就已經很幸福了。

    “哼,你讓我說,我還不想說了。”林笑雨傲嬌的抬抬下巴,隨后又不好意思的往前走了兩步,含糊的問,“陳春桃,我有問題想問你,能不能讓你男人稍微離開一點點嗎”

    見陳春桃滿眼的不信,她表情真摯的說:“不騙你,我真有事問你。就比較私密的問題,男的不能聽。我要是騙你,我給你當一輩子的小狗。”

    聞野警惕的望著林笑雨,就怕她一個沖動又跑過來禍害人,“媳婦兒,我覺得她的話不能信。這算什么毒誓啊,當狗有什么稀奇的,我也能給媳婦兒你當一輩子的狗啊,這踏馬不是恩賜么。”

    說的義正言辭,一點羞恥之心都不見有。

    林笑雨聞言瞪大雙眼,小臉更紅了,仿佛聽到了什么不可說的言論。

    這這這是她一個外人能聽到的嗎當狗……還恩賜……

    好像有些聽不懂漢語了。沒想到外表看著堂堂正正的高大男人,私下居然玩的這么花。這就是城里人嗎

    “你,你們平時都這樣說話的啊”林笑雨不自在的移開視線,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不可置信的問道。她自認為和科哥哥很恩愛了,但也做不到像這兩人一樣肆無忌憚的說著這種離奇的話。

    光是聽著就臉紅的不行,這怎么能說的出口的呀。

    陳春桃從來沒在林笑雨面前丟過面子,這還是第一次。和那看奇葩的眼神對視上后,反手就揪了一把聞野的腰。

    疼得聞野齜牙咧嘴,忙求饒認錯:“媳婦兒我錯了。”

    陳春桃嫩生生的臉蛋浮現一抹動人的嫣紅,從喉嚨擠出一句話:“閉嘴!”她避開聞野,走到林笑雨面前,努力讓臉部表情變得冷酷無情:“說吧,你要問什么”

    聞野還想跟上來,被她一個眼神定在原地,老實了。

    林笑雨忍住笑意,怕一個不注意笑出聲就會被陳春桃暴打一頓。她猶豫了下,扭扭捏捏的小聲問:“就是那啥,你這么快懷上孩子是有什么好的秘訣嗎”

    由于音量過小,陳春桃壓根沒聽清楚她說的啥,就隱約聽到‘孩子’什么的。

    “什么你再說一遍,能不能稍微大點聲啊”

    林笑雨哀怨的看了眼她,閉著眼一口氣重復一遍。

    陳春桃陷入沉默。

    她倆的關系有這么好嗎都到討論房中事的地步了。林笑雨的腦子被姓王的吃了嗎

    見陳春桃不說話,林笑雨真以為有啥好辦法,猜測還因為以前的恩恩怨怨不肯告訴她。用那為數不多的腦子,當即就跟她道起歉來。

    “陳春桃,對不起啊,以前是我不對,處處針對你。”說著還像模像樣的給她鞠了一躬,表情認真,“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告訴我吧,好不好嘛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有。”

    陳春桃被她的行為搞無語了,全程她就沒機會說話打斷。

    好不容易有機會說話:“停,我沒說我有辦法。”

    真是的,孩子一事是她想成就能成的嗎誰還不是靠運氣啊。小說劇情里,她這個時候肚子里啥都沒有,現在揣上娃了。這其中緣由她都還不知道呢。

    陳春桃別的不行,但看男人的眼光一絕。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林笑雨,這孩子還不如不要。

    王科一看面相就不是個好的,明年恢復高考,這人絕對會去參加高考。沒考上都還好,一旦考上,林笑雨就準備哭去吧。

    “啊”林笑雨大失所望,“你真沒騙我啊”

    陳春桃白她一眼:“你有什么值得我騙的,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出于認識多年的良心,她多嘴提醒:“林笑雨,你還年輕,和你科gege再多玩幾年不行嗎孩子的事不要著急,到時候就來了。”

    她和林笑雨的關系也沒有那么糟糕,就只是言語上的打打鬧鬧。旁人看著以為兩人有多大的仇恨呢,其實沒真的動過手打架。最嚴重的就是有一次林笑雨氣急敗壞的拽了一把陳春桃的長發。

    然后當場就被陳春桃報復拽回去了。

    向來都是有仇當場就報,絕不會等到第二天。

    林笑雨耷拉著肩膀,嘟囔:“什么啊,我倆一樣大,你都有孩子了……”她比陳春桃結婚還早,肚子沒動靜像什么話。

    陳春桃好像有些想明白了這人的腦回路,敢情是拿她來當標桿啊。有種不知該夸還是該罵的復雜情緒。

    “大姐,你都跟我比快二十年了,沒必要在這上面也要比吧。”好的不比,比孩子……

    林笑雨瞬間炸毛:“什么大姐!陳春桃,我就比你大一個月!!你再喊我一聲大姐試試”

    時刻關注這邊情況的聞野,跟幽魂似的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身后:“呵呵,敢威脅我媳婦兒”

    把林笑雨嚇得再度炸毛,汗毛豎立,忙不迭的退后一小步:“沒,沒威脅。”

    識時務者為俊杰,惹不起惹不起。本來就說不過陳春桃,現在這人身邊又多了戰斗力杠杠的男人,嚶嚶嚶~

    陳春桃扶額,神色多了幾分認真:“林笑雨,我剛才說的話你可以好好想想。沒必要為了別的東西,害了自己的身體。”她對王科的不好印象大多是出于第六感,說出來林笑雨不僅會不信,還會倒打一耙,說她就挑撥關系。

    當初林笑雨和王科要結婚的消息傳出,這人專門跑來她家門口沖她炫耀,說王科如何如何對她好。

    大隊長起初是不同意的,他吃過的鹽巴比閨女見過的男人都要多,對姓王的印象不咋地。王科在來大隊沒多久就引得他閨女魂不守舍,還各種央求著要把去小學教書的名額給王科。

    要不是王科確實有點真本事,他也不會答應閨女的話。

    后來,大隊長暗中考察了王科一段時間,沒什么大毛病,索性就隨了林笑雨的愿。知青下鄉,戶口也跟了過來。在一個村子里住著,王科膽敢欺負了林笑雨,老林家的人十分鐘都要不了就能趕來。

    林笑雨眨巴眼,不確定的說:“那我就順其自然”

    她也不是很想要孩子,科哥哥也經常安慰她,說不著急。就是科哥哥的爸媽時而寄信過來,大概意思是他們想要抱孫子了。科哥哥看信從來不會避諱她,有時還會和她一起看。

    林家爸媽總覺得女婿是城里人,擔心女婿哪天有機會回城了,想讓閨女早早生個孩子好拴住女婿。有孩子在身邊,也算是多了一份保障。

    林笑雨聽得多了,難免就跟著著急了起來。

    “嗯。”陳春桃點頭,“這話你聽進去就行,不用跟別人說。”

    林笑雨:“那當然,這是我們的悄悄話。我誰都不告訴。”腦子告訴她,該走了,眼睛黏在陳春桃微微凸起的腹部上,訕訕的笑著問:“陳春桃,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嗎你和你男人長得這般好,寶寶肯定也會很好看的。”

    末尾這句,是她發自內心的夸贊。

    這點狠狠拿捏了陳春桃,拒絕的話又給咽了回去,“摸吧,只能隔著衣服摸啊。”

    林笑雨嘴角直抽搐,這不廢話嘛。難不成她還撩起衣服手貼著肚子摸啊,嘶~光是想想那個畫面,就一陣惡寒。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覆在陳春桃的肚子上,沒啥特別的感覺。

    忽然手掌心被什么蹬了一下。

    她傻眼了,結結巴巴的說:“你肚子怎么還會動啊!”

    聞野猛地轉頭看過去,視線死死黏在那雙礙眼的手上,克制住把那破手拍開的沖動。什么啊,為什么一個陌生人都感受到寶寶的胎動了,他身為親爹一次都沒體驗過。

    林笑雨害怕的縮回手,開始告狀:“陳春桃,你男人該不會要打我一頓吧我沒有欺負你啊,你不能冤枉我。”

    陳春桃眉眼彎彎:“這是寶寶在跟你打招呼。林笑雨,你運氣不錯哦,是我家寶寶第二個打招呼的。你甭管他,他就是看著嚇人。”

    林笑雨尷尬的笑了笑,識趣的提出告別。她怕她再待下去,這姓聞的男人會用眼神把她給?sha死。還沒走遠呢,她就聽到身后那對夫妻在黏黏糊糊的說著話。

    “媳婦兒,每天我都和寶寶說話,寶寶怎么不和我打招呼呢我不高興了,寶寶居然和陌生女人打招呼都不搭理我,我好難過,心好痛。”

    “你還好意思說,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剛才暗戳戳嚇唬了林笑雨好幾下!你要大度一點,千萬不能讓林笑雨給看了笑話去。哼!”

    “有我在,她不敢看我們笑話的。媳婦兒,你說寶寶是不是不喜歡我這個爸爸啊……唉。”

    “你瞎說什么啊,寶寶怎么可能會不喜歡你啊。不要多心啦,打招呼是我胡說的,寶寶還這么小,哪懂得這些呀。”

    “真的嗎”

    “愛信不信。”

    “我信我信,我媳婦兒說的話我當然要選擇相信。”

    夫妻倆的對話聲逐漸小聲,林笑雨還滿腹牢騷的吐槽這兩人膩膩歪歪的不像話,慢慢的心里也生出了一絲絲的渴望和羨慕。

    她和科哥哥的相處遠沒有這般甜蜜溫馨,細細想來,他們總是因為各種小事情吵架。誰也不讓誰。即使爭吵過后,科哥哥會主動跟她道歉,還保證下次不會了。

    可吵架時無意說出的難聽話語,是真真實實發生了的。難受是真的難受。

    林笑雨在嫁給王科后,曾經以為自己是擁有愛情的幸運兒。她回頭望向相擁著遠去的兩道背影,那氛圍是旁人插不進去的甜蜜。

    好吧,今天還是很羨慕陳春桃。

    第34章 34

    多了林笑雨這個意外,陳春桃和聞野到家時,周琴已經回來了。正在院子淘洗著沾滿泥土的花生。花生是自家菜地里種的,數量不多。

    “媽!”

    陳春桃撒開聞野,笑瞇瞇的跑過去撲進她懷里。

    周琴伸手穩住閨女,臉上笑得合不攏嘴,嗔怪道:“都快當媽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不穩重。什么時候到的啊餓不餓媽先去給你做點吃的”

    她走進院子看到邊上的自行車,就知道是她家閨女回來了,堂屋桌上還放著一堆東西。

    陳春桃半蹲在一邊,抓起幾顆花生剝開:“不餓。我們沒到多久,剛剛我和聞野出去走了走,本來說去找你和爸的。結果沒走過久就累了,我們就回來了。爸和小弟呢,怎么不見他們回來。”

    插不進話的聞野抬過屋檐下的小凳子,放在她身后。

    陳春桃瞥了眼,順勢坐下。

    周琴掃出一小片空地,將洗干凈的花生鋪曬在地面上:“你爸要晚些才下工,我這兩天腰有些疼,就提前回來了。你弟弟去隔壁大隊了,他說他朋友結婚就去幫忙了。”

    陳春桃隨口搭話:“隔壁大隊,和小弟同姓的那個朋友啊”

    雖是同姓,但兩家確確實實談不上親戚關系。

    “對,那小伙子以前還和你弟來家里玩過,我記得是個高高壯壯的男孩。沒想到這高中畢業沒兩月就成家了。”

    陳春桃抓了一小把花生塞聞野手里,一邊說:“那他結婚也結的太早了吧,結婚證都還領不了呢。嫁進去的女孩沒啥意見嗎”

    周琴搖搖頭:“她能有啥意見啊。我聽你弟說,是他朋友要去部隊參軍,他家里人硬逼著他娶媳婦的。說是好給家里留根香火,兩人相差三四歲呢。”

    陳春桃蹙起眉頭,到底是別人家的事情,她不好發表意見。

    還留根香火……咋屋里是有皇位或金銀珠寶要繼承啊去參軍又不是一輩子回不來了。這踏馬不明擺著讓那嫁進門的女孩子替兒子伺候公婆嘛。

    母女倆說了會兒話,周琴想著陳大富快下工回來了,就起身去廚房準備做午飯了。

    很有眼力見的聞野跟著起身,把剝好的花生米塞回陳春桃手心里,“媳婦兒,我去幫媽做飯。有需要我的喊我一聲就行嗷。”

    “去吧去吧。”陳春桃不在意的擺擺手,下一秒就沖被栓在門邊的小黃狗‘嘬嘬嘬’。還扔了一顆花生粒過去。

    小黃狗撒著四條小短腿跑過去,在花生粒上嗅了嗅,就不感興趣的又跑回來朝陳春桃瘋狂搖著毛絨絨的尾巴了。

    ——

    村子的另一頭。

    陳盈剛從地里回來,就聽到隔壁嬸子在議論春桃妹妹和她的男人。

    “嬸子,春桃妹妹回村子了嗎”

    嬸子樂呵呵的說:“人家小兩口上午就回來了,大包小包的,這陳大富兩口子真是養了個好閨女啊。我看春桃那肚子,再過幾個月就有外孫抱了。小盈,聽說你和春桃的關系不錯哇”

    陳盈露出笑容:“還好。”

    她沒有多說,轉身推開了自家空無一人的院子。在村里上小學的章星還沒回家,許是和小伙伴玩兒去了。章月在公社念初中,中午不回家。

    至于章澤朗,她不想關心他在不在家。

    自從上回在回來路上大吵一架后,陳盈和章澤朗之間就仿佛隔了一道橫跨不了的天塹,至今關系都沒修復好。她有啥事都習慣藏在心里,期待男人能主動發現和理解。

    章澤朗白天忙地里的活兒,閑空還要干點別的貼補家用,就沒過多在意她的不滿。以為她過幾天就想開了。

    誰知這一鬧別扭就是半個月。

    就連章星都看出嫂嫂在生大哥的氣了,但他是章澤朗一手帶大的。平日里最懼怕的就是大哥了,唯唯諾諾的不敢替嫂嫂說話。只好每天一回家手腳麻利的幫著燒火掃地擇菜等,干些雜事,在心里百般祈禱嫂嫂別跑了。

    他太嫌棄大哥做的飯菜了,狗都不吃。

    陳盈很快把午飯做好,章星一陣風似的跑進屋子,“嫂嫂,我回來啦。有什么需要我干的啊”

    章星今年八歲,個子瘦矮,皮膚黑黢黢的,像極了在地里打滾的野小子。尤其那雙小黑手,要不是陳盈曾經給他仔仔細細洗過好幾遍都還是這臟兮兮的膚色,還以為他多臟呢。

    “沒。嫂嫂都忙好啦,小星餓了沒”

    陳盈蠻喜歡章月章星這對姐弟的,讓她想起家里總愛朝她撒嬌的小妹妹,不自覺就給出了好臉色。

    章星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嫂嫂我不餓,今天我和鴨蛋捉小鳥去了,就回來晚了。嫂嫂你放心,明天我一定早點回來幫你。”

    說著他就從口袋掏出一只被細繩捆住腿腳的小鳥,興沖沖的邀功道:“嫂嫂你看,小鳥乖不乖”還沒說完,撲騰著翅膀的小鳥在章星手心拉了一坨稀稀拉拉的鳥屎。

    陳盈不客氣的噗嗤笑出聲,“小星,你別過來啊。嫂嫂嫌你臭臭了。”

    章星哭喪著臉,那只手不敢瞎動,怕小鳥繼續撲騰把鳥屎扇他臉上了。

    “嫂嫂快救我,我的手臟了。”

    最后,小鳥放飛了。

    章星蹲在水桶邊洗了好久的手,用了小半塊香皂才沒聞著臭味。陳盈在一旁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

    兩人齊刷刷抬頭看去,是章澤朗回來了。陳盈頓時收斂了笑意,瘦出尖下巴的小臉沒什么外在情緒。看了眼男人,就低頭忙自己的事情了。

    章星也不笑了,“大哥,你回來了啊。”

    章澤朗微微頷首,“怎么了”

    章星用余光看了看不出聲的嫂嫂,簡短的說:“抓了只小鳥,小鳥拉屎在我手上了。我在洗手。”

    章澤朗目光落在陳盈身上,耐著性子等了半天都不見她說話,面無表情的臉龐更可怕了。‘嗯’了一聲,就進了屋子。

    陳盈抿緊唇瓣,眨了眨干澀的眼眸,回過神低聲問:“小星,你洗好了沒洗好我們就進屋吃飯了。”

    她不餓,午飯吃得心不在焉。

    洗了碗,陳盈不想回屋和章澤朗共處一室,坐在屋檐下發呆。胡思亂想的思緒又跑到了春桃妹妹那邊。深思熟慮后,決定去找春桃妹妹尋求幫助。

    這樣的日子,她實在是不想過了。

    雖然找過去很有可能會被春桃妹妹指著腦袋罵蠢貨……嗚嗚嗚。

    春桃妹妹那般聰明,對付男人小菜一碟,應該能解決她的煩惱吧。陳盈沒和任何人說過,她很羨慕春桃妹妹面對男人時淡定自若,仿佛做什么都不會影響自己的想法和行為。

    她就不行了,高中念書那會兒,和男生說話臉都控制不住的紅透了。也不是害羞,就是單純的不好意思,覺得很尷尬。陳盈討厭這樣的自己,她也想像春桃妹妹那樣大大方方的,勇敢表達內心的想法。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還沒走出院子,章澤朗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你要去哪兒”

    陳盈賭氣般的沒有回答,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憑什么章澤朗問話,她就一定要回答啊。這人回來那會兒都沒和她說話,她也是有脾氣的。

    章澤朗狠狠皺眉,大步流星追趕出來,拽住她的手腕:“陳盈,你對我有什么不滿,你盡管說。上次是我說話嚴重了些,但我也是為了你好。你就不能像小月小星懂事點嗎”

    他每天忙著干活賺錢,實在不想回到家后還要費盡心思猜測女人的想法。有啥問題坦誠說出來,解決不就好了。

    陳盈的心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揪住了:“小月小星是你妹妹弟弟,我是你妹妹嗎要我懂事,呵呵。”她深呼吸一口氣,眼睛酸酸的,睜大眼睛一點都不想在章澤朗面前卑微的掉眼淚。

    嫁來章家后,家里所有家務她都包攬了,照顧小星小月的人從章澤朗變成了她。她說一句不滿了嗎沒有。到頭來得到章澤朗一句‘你就不能懂事點嗎’。

    要她表達不滿的是章澤朗,說她不懂事的也是章澤朗。好人好話全讓他一個人占全了。

    陳盈早有心理準備,這次還真讓她繃住了,眼睛除了酸澀外沒流一滴眼淚。腰桿瞬間挺直,冷著表情掰開握得手腕疼的大手,煩死了煩死了,不知道自己手有多大的勁兒嗎

    大概是傷心堆積太多,都沒像之前那樣過于悲傷難受了。

    “好的,我懂事。麻煩你松開我好嗎”陳盈實在掰不開,甚至還有心思露出一個笑容,好聲好氣的詢問,“既然你這么嫌我煩,我出去對你來說不正是好事嗎你現在攔著我又是干什么。”

    章澤朗心頭倏地一跳,像是有什么脫離掌控的心慌慌。薄唇動了動,最后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他就是一時氣不過說了重話。

    這些天陳盈不愛搭理他,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他。對章月章星都比對他要上心,這使得章澤朗內心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泄。

    “哦。那你能松開我了嗎”陳盈說。

    章澤朗到底還是放開了手心的纖細手腕,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遠。

    躲在門后看熱鬧的章星皺巴著臉蛋鼓足勇氣上前,小大人似的淳淳教育道:“大哥,這次確實是你做錯了。嫂嫂每天很忙的,你看家里這么干凈,還有穿的干凈衣服,中午吃的飯,這些都是嫂嫂做的呀。還有,嫂嫂和我還有姐姐才不一樣呢,她是你的媳婦兒。我以后娶了媳婦兒,一定不會像你這樣對待她的。”

    “你這么兇,剛剛還把嫂嫂弄疼了。大哥,嫂嫂當初是怎么看上你的啊。”

    噫~

    章星小小年紀就有這覺悟,未來可期。

    陳盈最后還是沒去找陳春桃。

    她原本都走到陳家院子外面了,在進不進去的猶豫間,無意看到了陳春桃和聞野說說笑笑的溫馨畫面。想了想,還是不進去打擾了。

    春桃妹妹現在有寶寶了,心情更要保持開開心心的,不應該為了她的破事煩神鬧心。

    她和章澤朗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相親來的婚事哪有感情可言,是她陳盈起了貪念。

    第35章 35

    陳春桃在娘家待了沒兩天,周琴和陳大富就橫豎催著小兩口趕緊回城里了,生怕閨女婆家對閨女經常往娘家跑心里有意見。

    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不過周琴沒這交差的想法,心疼懷孕的閨女不假,但那婆媳關系又不是她說了算的。老往娘家跑,外人看到還以為在婆家受了多大委屈呢。時間久了,難免聞家人會多想。

    要不是怕打擾小兩口的過日子,周琴都想撇下家里爺倆,去城里照顧閨女了。

    陳春桃被念叨的頭大,無奈只好第三天就回去了。又聽了親媽的話,拉著聞野回家屬院也住兩天。公平公正,這下就沒人說她哪兒偏頗了。

    假期末尾,下了秋天第一場瓢潑大雨。氣溫驟降,一陣蕭瑟秋風吹過,帶著絲絲寒意。

    冬季是陳春桃最討厭的季節,沒有之一。

    她怕冷不怕熱,這會兒已經穿上了冬天的厚襪子,身上穿著寬松的灰色毛衣。和同一屋僅著單薄短袖的聞野仿佛身處兩個季節。

    “你真不冷”

    陳春桃摸了摸男人手臂,皮膚是溫熱的,甚至比她的手還要暖和一些……

    聞野坐在桌前寫著什么,聞言皺眉側目:“我不冷。倒是你,都穿上毛衣了,手怎么那么冷”

    陳春桃淡定解釋:“冬天我就這樣。我媽說我跟冰坨子似的,每每冬天都不愛挨著我睡。”有時一晚上過去,腳還是冰涼的。

    聞野飛速在紙上落下最后一筆,合筆蓋本,雙手握住自家媳婦兒的手輕輕揉搓。他信誓旦旦的開口:“今年冬天有我挨著你睡,保管把你捂得暖洋洋的。”

    突然就覺得天氣冷了是件大好事,怕冷的小桃子不得每天需要他溫暖的懷抱啊。夏天熱易出汗,他每晚還沒抱著小桃子睡多久,就被狠心的踹開了。

    說他渾身滾燙,粘膩得慌,總之除了那啥外,就是對他的各種嫌棄。

    聞野好幾次差點流下了心酸的淚水,身體溫度又不是他能手動控制的啊。

    陳春桃任由他握著手,視線落在那紙上:“你要出去”

    “下午要出去一趟,古二哥回縣城了。媳婦兒,要不要一起”聞野問道。

    “不要。”陳春桃本就是隨口一問,又突然想到那該死的破劇情,頓了幾秒說,“你們要出城不”

    “不出,咋了”

    “聞野,你給我記住,離河邊遠點。事情忙完就早點回來,老實在家里待著,少在外面瞎溜達。我肚子里的崽是你的,你這個當爸的就該多陪ta說說話,要不然等寶寶出生不喜歡你,就不能怪我了。”

    陳春桃懶得想理由敷衍他了,直接強制性要求更管用些。

    正如她所料,聞野即使有點懵逼,還是第一時間點頭答應了,“哦。”答應后反應過來,弱弱反駁:“媳婦兒,我哪有在外面瞎溜達啊,你不能冤枉我啊!”

    陳春桃懷孕后,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將人掛在身上,走哪兒都帶著。不得不出門在外,嘴里每兩三句話就準會提到她。

    擔心她工作有沒有累著有沒有按時喝水有沒有被人欺負了……

    經常跟聞野出門的林平,聽著好兄弟左一句媳婦兒,有一句小桃子,整個人都麻木了。罵罵咧咧的在心里吐槽過好幾次:操,有媳婦兒了不起啊!要當爹了了不起啊!

    但羨慕是真羨慕,對象不肯跟他回家的林平,酸都要酸死了。

    還擔憂過,別等到野哥的孩子都出生了,他的人生大事還沒著落。

    陳春桃感覺手暖和了,毫不留情的從男人手心掙脫后揣兜里:“我剛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聞野回想兩秒:“讓我遠離河邊。媳婦兒你放心,我肯定離河邊遠遠兒的好吧。”他猜到會說這話,是因為之前做的噩夢。

    驕傲的男人對此嗤之以鼻,半點不信自己會被水給淹死,就是不信的話沒膽量說出來。不過為了能讓小桃子安心些,那他還是老老實實聽話吧。聽自己媳婦兒的話,總不會吃虧的。

    有些人想聽還沒得聽呢,他要好好珍惜。

    午飯過后,等陳春桃上床漸漸熟睡后,聞野騎著自行車出門。想起前些天一直蜷縮在家里的林平,也不知道這人緩過來沒有,于是就先回了趟家屬大院。

    林父和王金霞不在家,就林平奶奶孫婆子在。

    “孫婆婆,林平在家不”

    孫婆子坐在門檻處縫著衣服,面容和藹的指著內屋:“在屋里睡覺吶。小野,小平這孩子咋了啊他爹媽問也不開口,瞧著愁人啊。”

    “還在睡覺!”聞野不經意的拔高音量,“孫婆婆,這我也不好跟您說啊,林平他啊……”

    “啊啊啊啊!不準說啊!”果不其然從屋里傳來一道高亢的尖叫聲,緊接著就看到林平頂著亂糟糟的雞窩頭,邋里邋遢的沖了出來。

    短袖短褲皺巴巴的,眼角還有眼屎。

    聞野身手靈敏的側身一躲,用手抵住他撲上來的萎靡身體,眉眼都寫著抗拒:“你別來。”看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糟糕模樣,誰知道有多少天沒洗澡了。

    林平哀怨的說:“誰叫你故意嚇唬我的啊。”

    他才不想這種糗事被家里人知道,雖然坐在面前的是最疼愛他的奶奶。

    孫婆子了然一笑:“小平,甭管你遇到了什么煩心事,在家里待了這些天,也該振作起來了。看看小野和你一般大,人家和春桃那孩子感情多好……”

    林平平時最煩家里人談論人生大事,動不動就拿野哥和他相比。想著這是他奶奶,隨口敷衍了兩句,“奶!野哥長得比我帥多了,比我先結婚不是很正常嗎行了行了,奶,我和野哥進屋說會兒話。”

    他要有野哥那張迷倒各個年齡段女性的俊臉,還愁討不到女人歡心啊。

    聞野不想走進他的狗窩,排開他扒拉過來的手:“我就不進去了。我來是想說,等下我要和古二哥碰個頭,你要想一起的話就抓緊去洗洗好出門。”

    若不是念著林平好歹跟了他好些年,才不想來管這小子是死是活。為了一個別有用心的女人頹廢成這模樣,真是丟男人的臉面。

    林平揉揉干澀的眼睛,飛快躥回屋里:“一起一起!野哥等我幾分鐘啊。”

    兩分鐘后,換了身衣服的林平大大咧咧的走出來,邊走還邊用手指充當梳子往腦后梳頭發,望著玻璃窗戶照鏡子,自我感覺良好的說:“好了,我們走吧。”

    聞野沒眼看:……

    孫婆子笑瞇了眼,“走什么走啊,還不快去洗把臉,你看你眼角的眼屎都沒擦掉。年紀輕輕的小伙子,這樣子走出去哪家小姑娘眼瞎會看上你啊。”

    林平嘚瑟的嘴角一秒落下,“奶!”

    說著還是捧起一把冷水澆在臉上,冰冷的水溫刺得他一陣哆嗦。

    “我靠,這天怎么一下子變得這么冷了。”

    聞野扯扯嘴角,譏諷道:“你小子再在家里待幾天,連冬天來了都不知道。”

    林平沒吭聲,隨手擦了擦臉上的冷水,低頭又檢查了下身上的衣服:“這下真的好了,野哥我們走吧。”回頭對孫婆子說:“奶,我們出去了哦。不知道啥時候會回來。”

    “去吧去吧,身上拿錢沒”

    “拿了拿了。”

    兩人一左一右的騎著自行車,在街道上騎行。

    聞野隨口問道:“決定分了”

    在享受著呼吸新鮮空氣的林平,不解的轉頭看:“啥”

    “我說你決定要和錢蜜蜜分了”

    “呃……野哥,我要是說我還沒想好,你會不會一拳頭捶我臉上嘿嘿。”林平心虛的往路邊拐了點方向,默默離聞野遠了點距離。

    “捶你干什么,浪費我力氣。反正是你的事情,自己處理好就行,別讓孫婆婆一大把年紀了還讓她為你操心。”

    “唉,我都跟他們說了我沒事,他們非得問個不停。你還不知道吧,我媽昨天非逼著我出去跟一個女孩相親!我煩都煩死了,死活沒去。你說我媽也真是的,一天到晚就想讓我去相親。想抱孫子想瘋了吧。”

    聞野沒說話,聽他一個勁兒的訴說心中不滿。

    “野哥,古二哥在哪兒啊”林平看路線是往城外走,大聲說道。

    聞野:“茗香茶館。”

    林平聞言一個急剎停下自行車,“啊那邊啊。那我們一開始走沿江路不是更近些嗎跑這邊來不是兜圈子嗎”

    搞毛線啊,這邊至少要遠十多分鐘的路程。

    聞野聳聳肩:“兜圈子就兜圈子唄,我媳婦兒說讓我這段時間離江邊遠點。古二哥約的時間是三點,來得及。”

    林平緘默幾秒,沒吃多少午飯的肚子在這一刻撐住了。

    他多這一句嘴干什么啊!!!

    到茶館的時候,還沒到三點。

    小半個月沒見面的古天佑,即使四十多歲了,狀態仍舊很是不錯,看著比二十出頭的林平都要好上許多。

    “你倆來了啊,坐吧。”

    聞野在旁邊座位坐下,翹起二郎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嘖,古二哥你泡的什么茶啊苦死了。”

    林平不信邪,跟著喝了馬上就呸了出去,口腔充斥著澀口的苦味道:“古二哥,你之前的住處沒了,你現在住哪兒啊”

    古天佑抿了一口茶水:“放心,我有地方住的。我來這一趟是想說亂石大隊的事情快結束了,以后我就回去住了。這些年我也賺了一些錢,夠后半輩子生活了。哈哈,我老了,回老家種種菜就當提前養老了。”

    林平嬉皮笑臉的問:“那我們以后還能去你家找你吃飯嗎順便再帶點土特產回來,哈哈哈哈。”

    “當然可以啊。”古天佑笑著點頭答應,“阿念走了,現在就我一個人,你們能來我開心都來不及呢。”

    語氣云淡風輕,好似接受了烏念已經離世的事實。

    林平也不知道他是真不在意,還是假裝不在意,尷尬的笑著打哈哈。他和野哥怕古二哥難過,一直沒敢當著他的面提起烏念這個名字。

    一邊用眼神向聞野尋求幫助:哥,你快說句話啊。

    聞野手指無意識的點著桌面,笑著說:“古二哥既然都這樣說了,那我們有空肯定得去了。”

    烏念死后,沒有大辦喪事。是他和林平幫忙,將人葬在了古天佑選擇的山清水秀的地方。立碑的時候,還記得古天佑指著旁邊的一塊空地說,“我的墓地也一并選好了,就旁邊這塊。我哪天要是死了,就讓人把我埋在這兒就成。”

    還沒死就把埋葬的地方選好,古天佑是聞野認識的人當中的頭一個。

    三人說說笑笑的聊了一個多小時,外面天色忽然陰沉沉的,天邊堆積著大片大片的厚重烏云。

    古天佑要趕回亂石大隊,就沒再多聊。

    望著古二哥遠去背影,林平雙手背在身后:“野哥,你說古二哥這是走出來了”

    聞野覷了他一眼:“有功夫關心別人,還不如多問問你自己。半個月了,你再一副那個混樣兒,就別跟著我混了。明早在那邊我要見到人,知道不”

    林平也知曉自己的慫樣不中看,嘆了嘆氣:“知道知道。”前面路口經過一個穿著熟悉衣服的高個子女生,乍一看還以為是錢蜜蜜。

    他腦子一動就邁腿跑了過去,正面瞧見臉才明白是認錯了人。

    悻悻的走了回來,頂著聞野幽幽的目光摸著鼻子說:“野哥,你先回去陪嫂子吧,我在外面逛一逛。”對暗戀好幾年的錢蜜蜜,他還是沒能徹底死心,想去再好好問一問她。

    聞野沒拆穿他,大長腿跨上自行車,不耐煩的擺擺手:“隨你,愛怎么玩就怎么玩。”

    聞野這人向來說到做到,答應了陳春桃早回家愣是沒在外面多逗留半分鐘,騎著自行車去西街買了份她喜歡吃的山楂酥就回家了。

    陳春桃在屋里看書學習,書桌正對著窗戶。天空灰沉沉的,連帶著屋內光線不咋亮敞。大概是沉浸在書本知識中,連身后多了一個人都沒發覺。

    聞野一手拿著山楂酥遞在她嘴邊,一手在下方接住掉的碎渣,“剛做好的山楂酥。”

    陳春桃咬了一口,含糊問道:“你走路怎么都沒聲啊。”

    聞野將剩下的塞進嘴里,開始夸夸:“有聲,是你看書看得太認真了,沒注意我回來。看的什么啊”他探頭看了看,“語文啊,沒意思。”

    陳春桃用筆頭戳了戳他的手,“那對你來說,什么有意思”

    她有聽姚秀年說過聞野高中的事跡和成績,事跡是轟動的,成績是爛掉渣的。比她成績還差,陳春桃有時候看他的樣子又不像是成績差,著實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考差的。

    聞野眉眼肆意張揚,言語直白的回答:“跟我家小桃子說話就有意思。”

    第36章 36

    聞野這人,在遇到陳春桃之前總是一副日天日地、桀驁不馴模樣,仿佛誰都沒放在眼里,偏偏那張臉又長得數一數二的好,教人看了直呼可惜。

    嗯,替聞家可惜。

    背地里都在說,若是聞野隨了他哥、他父親一般腳踏實地,這老聞家啊未來必定更上一層樓。雖然現在的聞家已經是很多家庭一輩子都夠不著的高度了。

    不過聞野混賬就混賬了,聞家偌大的家業也養得起他。

    如今不著調的聞野在娶了個名不見經傳的鄉下媳婦兒后,肉眼可見的可靠了許多。大院里的人都說,這個媳婦娶得好啊,有時候能管住男人也是一門本事。

    哪家女人不想自家男人聽自己話啊。

    “小野,又跟春桃出來散步啊。那院子住著還滿意吧”去接孩子回家的鄰居見著聞野攙扶著陳春桃在街邊慢悠悠的走著,笑瞇瞇的打招呼。

    兩人住的院子就是經這個鄰居介紹的,偶爾碰著總會說說話。

    聞野淡淡的點頭:“嗯。”

    鄰居像是沒看到他的冷淡:“滿意就好,有啥需要嬸子幫忙的盡管說啊。這院子可好了,走兩步就是大街,去買菜什么的都方便得很。當初有好幾個人都想要呢,我嫌他們不知好歹把這屋子搞壞了,就一直沒租出去過。這屋主人啊是我妹夫一家,我可不得幫他們多盯著。”

    “你倆小夫妻一看就是會過日子的,交給你們我更能放心些。看看,我眼光果然沒錯,剛我路過瞥了一眼那院子,比之前好看規整太多了。”

    聞野敷衍笑笑,“嬸子還有什么事嗎”

    嬸子順勢走近表明來意:“小野啊,嬸子實在沒法子了,這才想來找你碰碰運氣。我家那不爭氣的小兒子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老待在家里混日子,把我和他爸愁的直掉頭發。想到你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幫他問一問啊”

    陳春桃沒插話,靜靜的看著地面。

    像這樣的事情,她這幾個月也見了好幾次。聞父手下的廠子是惹人垂涎的香餑餑,不管是誰都想來分一杯羹,沾點便宜。其他聞家人那里走不通,不少人就眼尖的看向了進門不久的陳春桃。

    不過大部分都被聞野給擋了回去。

    “行,嬸子。”聞野仍舊是那個套路,“但我不能保證一定有,您別抱太大希望。您瞧我都還沒個正經工作呢,我媳婦兒懷著孕,以后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嬸子目光落在陳春桃身上,說著好聽的話:“明白,嬸子明白。春桃氣色不錯啊,看著比以前還要漂亮幾分了,肚子里的娃娃想來也是個懂事乖巧的好孩子,在娘胎里就知道心疼ta爸媽了。”

    這話不假,大部分女人懷孕可謂是吃盡苦頭,什么孕吐腰酸背痛腿抽筋……諸多折磨人的癥狀。還要操持家務和工作,氣色能好才怪。

    她大侄女沒懷孕前也是個清秀可人的小姑娘,老多人上門相親了。懷孕后不僅變黃,整個人還嗖嗖嗖的長了好些肉,圓潤肥胖了很多。孩子生下來后肚子上的贅肉還是沒能削減下來,怎么說呢,現在一看就知道是結了婚當了媽的女人了。

    這陳春桃倒是個稀奇的,啥毛病都沒有,似乎連上天都更加眷顧她一些。要不仔細看,這肚子也沒什么太大的變化,就跟普通人吃飽了撐大肚子似的。

    聽了這話,陳春桃才舍得露出一個笑來,語調溫溫柔柔的:“借嬸子吉言了。”

    嬸子又夸了幾句,就離開了。

    說起工作,聞野想起什么,“對了,咱弟的工作有著落了,一個叔叔幫忙找的。上午剛得到準信,我差點忘了。”

    陳春桃隨口說道:“你打電話跟他說唄,趕緊讓他出去干活,省得一天到晚在家里待著惹人嫌。”

    聞野安慰說:“哎呀,別生氣了。少揚這不還小嗎,之前怪我沒多上點心,沒想起他工作的事情。這工作在城北的那家家具廠當學徒,待遇什么的都還不錯。要先干一段時間才能轉正,少揚看了要是行的話,明天就能去上班。”

    他倒是想求他爸,把小舅子安排在自家廠子里工作,多少能幫著照看些。但這會兒不在招工的時候,主要是廠里也不缺人。

    陳春桃和陳家人沒這么大的想法,能在縣城里給陳少揚找到一個合適的工作就足夠了。

    國慶假期過去。

    陳少揚在大隊辦公室接到姐夫電話后,第二天一早就帶上行李來縣城了。因為來的早,姐弟倆還一起吃了個早飯。

    聞野把陳春桃送去上班后,才領著陳少揚去了城北。去他那位五叔面前套套近乎,走走流程,一同看了看工作的地方。

    “能行不”

    陳少揚:“能行,麻煩姐夫了。”

    “一家人說這些干什么,走,去住的地方瞅一眼。”聞野走在前面,好心的和看著不善言辭的小舅子說著廠里需要注意的事項,“這兒里家不遠,你要饞了或者是想你姐就回來住一晚。你姐現在脾氣老大了,逮著我就罵的狗血淋頭,你來幫我分擔分擔火力也好。”

    偶爾來家里住一兩晚還好,至少陳春桃和聞野都沒想過讓陳少揚長時間住在家里。小夫妻倆結婚一年不到,體驗過二人世界的快樂就不太想讓旁人來打擾了。

    “好。”

    安排好小舅子工作的事,聞野趁他不注意又往枕頭下塞了幾張大團結,這才騎著自行車悠哉悠哉的離開了。

    還沒和林平碰面,就見著曾勝利面色有些焦急的遠遠跑來。他喘著粗氣問話:“小野你可算來了,你今晚有事沒”

    這人是古天佑手底下的兄弟之一,值得信賴。聞野不在的時候,都是他幫著處理急事。

    “曾哥,咋了”

    曾勝利苦惱著臉低聲說:“不知道哪兒泄了消息,就導致今天下午要到的那批貨有風險,需要及時處理掉。古二哥不在,下面有些人的心就蠢蠢欲動起來了。我氣勢不足,壓不住他們。”

    “小野,弟妹肚子如今才四五個月,你沒必要整天守著她吧。古二哥既然把我們交給了你,你好歹多比以前多放些心思在這上面啊……”

    說著,言語中就隱隱表達了對從沒見過面的陳春桃的不滿。

    女人懷孕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也就這些小年輕緊張兮兮的,不干正事。他婆娘生了五個娃,不都好好的嗎有那功夫和時間,還不如多忙忙事業。

    俗話說,男主內女主外。家里有女人操持就夠了,身為男人每天窩在家里像什么話。掙錢養家才是男人真正該做的。

    聞野和煦的表情唰的一下變了,冷聲打斷:“曾哥,你對我有不滿可以,說我媳婦兒壞話就別怪我不給你面子了。這邊有事我哪次沒辦讓你這樣說我媳婦兒的壞話。”

    “古二哥在的時候,你們倒是沒意見了。”

    不是沒意見,大概率是不敢有意見。

    呵,古二哥這看人的眼光也不咋樣啊。不疼媳婦兒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人。

    曾勝利臉色不大好,但還是擠出一個笑,“小野,這話就嚴重了,我就是說說,你別放在心上啊。”

    聞野沒看他,徑直往前走去。

    忙完事的林平從院子里出來就瞧見他野哥渾身冒著黑氣壓,懵逼的湊上前關心道:“野哥,咋滴啦這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余光瞥見身后的曾勝利,順口打招呼:“曾哥你在這兒呢,我剛找你小半天了。”

    曾勝利尷尬的呵呵笑回應。

    聞野拍開林平搭在肩膀上的手,“先進屋去,有事要商量。”

    林平向來沒心沒肺慣了,也沒發覺兩人之間的異常。

    中午,聞野去接陳春桃回家吃午飯,在路上說了晚上要出去一趟的事兒,并且保證會盡快趕回來。

    他這趟算是非去不可,要親自盯著那幾個有異心的人。自打古天佑離開后,好些人心里都不滿聞野這個接班人。明明比他年紀大、經驗豐富的人大有人在,把這掉腦袋的事交給一個小屁孩誰能放心啊。

    聞野在家陪著陳春桃吃了晚飯,等她漸漸熟睡了才悄步出門,直奔城外而去。

    和林平碰了頭,有冰冰涼涼的雨點砸在臉上。

    “下雨了,野哥,我們這趟會順利的吧。”林平攥緊自行車把手,心里突突直跳。

    聞野本來沒想這人跟著來,但架不住他一直在耳邊嚷嚷,不得清靜,索性就答應了。

    “會順利的,待會兒你在背后盯著就行,有意外發生你也別沖動。”

    林平嚴肅點頭:“我明白的,肯定不給你們添亂。”

    原本一切順利進行,誰都沒想到收尾的時候突然冒出來一伙人想要搶走貨物。兩撥人頃刻間混雜成了一團,耳邊只聽得見數道棍棒揮舞的呼呼聲。

    手電筒的亮光四處亂晃,照得眼睛疼。

    黑夜中,秋雨越下越大,泛起絲絲寒意。這里是城郊外的廢棄地,周圍幾乎不見房屋和人家。

    躲在草叢里守著自行車的林平,膽戰心驚的蹲下身遠遠觀望著野哥那邊的情況,只見好幾個人圍著他打斗。

    聞野那幾年不是白混的,身手在縣城鮮少有人能及,和古二哥不想上下。面對這些人的圍攻,絲毫沒有退縮之心,下手快準狠。

    手一揮,腿一勾,一撂一個倒。

    林平越看越激動,要不是怕被人盯上都想抬起雙手加油助威。下一秒,他眼睛瞪大,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畫面。

    聞野專心應付著眼前的幾人,加上雨聲的干擾,絲毫沒注意到悄悄出現了身后想搞偷襲的矮個子男人。

    在手臂粗的木棍抬起的那一刻,林平驚恐的大喊出聲:“野哥快閃開!小心身后!”

    聞野躲閃不及,還是被前半截棍棒敲中腦袋,頓時感覺腦袋嗡嗡嗡的。隨即一秒反應過來,一拳頭將偷襲的人打了出去。

    混戰持續了十多分鐘,最后這些人眼看打不過,屁滾尿流的跑路了。

    渾身臟兮兮的林平腳步踉蹌的跑近,圍著聞野都快急哭了:“野哥,你腦袋傷的嚴重不快低頭讓我看看。那小子太賤了,打不過居然搞偷襲!”

    聞野倚靠在樹旁,雨水肆意的流淌在英俊帥氣的臉龐上,額頭有一道被劃傷的口子,緩緩流著刺眼的血水。

    “我沒事,你別吵,讓我緩一緩。”他不耐煩的制止這人的嘰嘰喳喳。

    林平咽咽口水,“那野哥你先休息,我去盯著他們搬貨。”

    待搬貨的人相繼回城,林平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把兩人的自行車扛到路邊上,小心翼翼的匯報進度:“哥,他們都走了,你緩過來了沒我們也該回去了。”

    聞野抬手按了按頭腦勺,清晰傳來痛意,腦袋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起答應小桃子的話,他支楞著起身,語氣漠然:“走吧。”

    這突發事件本就耽擱了好些時間,再不回去陳春桃半夜醒來沒見著人該著急了。

    聞野大長腿往自行車上一邁,強撐著踩動腳踏。在經過一道石橋時,沒注意到路中間的一塊石頭,自行車往旁邊傾倒。

    石橋沒有護欄,很窄。石橋下是五六米寬的河流,順著水流往前幾百米會在縣城末端匯入更寬更湍急的江流。

    雨勢漸大,雨水打在河面上發出噼里啪啦的奏樂聲,像是在掩蓋著什么。

    聞野視線恍惚,來不及開口說話,搖搖晃晃的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帶著自行車往河流里摔去。

    在掉入冰冷河水中的那一刻,他想起了陳春桃叮囑的話語,發白的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完蛋,這就是不聽媳婦兒話的下場,怎么就忘了小桃子說的’遠離河流‘的話呢。

    河水夾雜著雨水涌入口鼻里,四肢沉重無力,胸口發悶。

    聞野努力睜開一條眼縫,這時候還有空猜想:

    他不會真的要死在這河里吧

    第37章 37

    和聞野出門辦事,從來都用不著林平來墊后。

    在嘩啦啦的雨聲里,騎著自行車剛駛完石橋的他,倏地聽到身后傳來一道沉悶的入水聲。’啪‘的一聲,伴隨著黑沉沉夜空中那道轟隆隆的雷鳴。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震得林平心臟不安的砰砰直跳,擔心野哥身上的傷勢過重會出事,回頭的那一瞬剛好看到野哥掉進河里的一幕。

    “野哥!”

    他驚慌失色的用雙腳剎住車,幾乎是狂奔到河邊。卻突然發現水性極好的聞野此時沒有半分掙扎,就那樣靜悄悄的沉入漆黑的水中。

    林平大腦轟的一聲炸了,沒有一絲猶豫的脫掉外套跳進不知深淺地河流里。

    聞野比林平還要高半個頭,在水里撈人實屬是個費精力的力氣活兒。

    這會兒林平無比慶幸打架時躲藏隱蔽的自己,保存了足夠多救人的體力。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把不知何時陷入昏迷的男人拖拽到了岸邊。

    兩人渾身濕透,衣服上還掛著幾根不知名的野草。

    林平癱軟的坐在地上,一邊大口喘息著,一邊搖晃躺在地上的聞野。食指放在他鼻子下,感覺到還有呼吸,梗在喉嚨間的那股郁氣才消了下去。

    還有氣兒!

    我去,幸好幸好,野哥還活著,活著就成。

    他看著地上的聞野,頗為手足無措。沒人教過他這時候要怎么辦啊,況且他也不知道野哥先暈后溺水,還是先溺水后暈。

    二十多年都被保護在身后的林平,在今晚魂兒都被嚇掉一半。短暫茫然結束,不太熟練開始鬼哭狼嚎的喊人,試圖把昏迷的聞野給喊醒。

    “野哥快醒醒,雨好大,天好黑。”

    “我踏馬背不動你啊,快醒啊!別睡了……”

    也不是背不動,這里離縣城不遠,不過他要是背著聞野回去,那自行車就沒法回來收拾了。等明早再來,怕是早就被路過的人給騎走了。

    背回去后要放哪兒是個問題,嫂子身子不方便,這要是把野哥帶回去,不得嚇壞人啊。

    許是雨太冷,吹醒了林平那不太靈光的腦子,頓時靈機一動。換了個話術叫醒人。

    野哥平時嘴里經常掛著嫂子,別說嫂子如今還懷著孕,相當于野哥兩個最為親密的家人。這要是都喚不醒野哥,他就去吃屎!

    “聞野,你媳婦和孩子還等著你回家呢。”

    “你也不想讓嫂子為你傷心難過吧”

    “……”

    上天不忍某人吃那玩意兒,這類似的話還沒說兩句,不省人事的聞野動了動手指。有意識的那一刻,他就聽到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在一個勁兒的胡說八道,氣得他想掄起拳頭揍人。

    手電筒的光線在雨夜可有可無,林平沉浸在叭叭叭中,壓根沒注意到這動靜。

    “林平。”

    聞野頭回感受到有氣無力的滋味,嗓音沙啞幽幽。他現在只想讓林平別嚎了,嚎的腦袋更暈乎了。

    林平渾身一激靈,撿起手電筒對著周圍晃了一圈,語氣顫巍巍的厲呵:“誰!誰喊我!”

    他怕鬼。

    現在都不敢半夜起床一個人去上廁所,除非把燈全打開,照亮來回的路徑。

    聞野無語,真想撬開這人的腦子看里面裝的到底是什么。算了,看在他把自己從水里撈起來的份兒上,成功避免了溺水而亡這個笑死人的死法,忍了吧。

    “咳,咳咳咳。”

    他緩慢的雙手撐地坐直身子,想到家里等他回去的人兒,后腦勺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

    精神高度緊張的林平回過頭,看到聞野坐了起來,瞬間安全感爆棚。就跟看到救命恩人一樣,只差沒撲上去嚎啕大哭了,“野哥你可算醒了,這地方有鬼,我扶你起來,咱們趕緊走吧。”

    聞野扭扭脖子,起身:“……有沒有一種可能,剛才是我在喊你。”

    這么蠢笨,出門別說認識他。

    林平懸著心落回了肚子里,十分相信野哥說的話,“哦。”

    清楚自己鬧了個笑話,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就說那嗓音聽著有點耳熟呢,原來是你喊的啊。野哥,我光顧著去撈你了,你的自行車我沒注意看,可能被水沖走了,要不我載你回去”

    雖然是下雨天,但他努努力,大概也許能載動吧

    “手電筒給我。”聞野沒說好,接過手電筒后對著河流前后晃了晃,的確沒見著他那輛自行車。

    對剛才這出意外落水,他心里有疑惑,不過沒在此時說出來。

    聞野沒逞強,麻溜坐在林平的后座上,順手拿著手電筒照亮前面的道路。這一截是小路,不好走,等到了前面大路上就順暢多了。

    進城后,林平猶猶豫豫的問:“去哪兒啊要不直接回叔叔嬸嬸那兒,你收拾收拾再回自己家去”

    兩人這狼狽模樣,他倒是無所謂,就是野哥回去不得把嫂子嚇一跳啊。還不知道傷的咋樣呢。

    聞野估摸著陳春桃這會兒應該沒醒著,不想回去折騰老爸老媽,“把我送到前面路口就成,今晚的事兒誰也別說,特別是我受傷和落水的事情。”

    林平應了好,到路口停下自行車:“野哥,那你可要瞞好一點啊。”

    “嗯,你回去吧。”聞野說了想起明天小桃子還要上班,沒有自行車,連忙叫住他,“林平,車留下。明早我送我媳婦兒去上班后再還你。”

    林平噎住:……

    “行,給你給你。還好沒幾步路就到家了。”

    二人分道揚鑣。

    聞野推著自行車躡手躡腳的走進家門,怕吵醒屋內的陳春桃,只開了屋檐下的燈。拿了套干凈衣服,在堂屋就換了,還打了盆冷水仔細清洗身上泥垢。

    腦后微微腫起,好在沒有流血。

    體力大量消耗,加上腦袋的傷,讓他精神異常疲憊。強撐著擦干頭發后,關燈進屋。在嗅到那一抹熟悉的清香后,整個人徹底放松了下來。

    次日清晨。

    陳春桃醒來時發現聞野居然還在床上,雙目緊閉著,半點沒有蘇醒的跡象,很是詫異。想到昨晚這人出門辦事,可能累著了就沒叫醒他。

    輕輕抬起他環在肚子上的手,還沒放下男人就睜開了眼。

    “媳婦兒。”聞野沒撒手,還趁機摟緊了些,臉龐深深埋在她泛著馨香的頸側。

    陳春桃白凈的脖頸被他短發扎的刺疼,伸手推了推他:“別蹭,你頭發好硬,跟針似的。”說著看到他不同于往日的略微泛紅的臉頰,微微皺眉。

    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臉,有點燙手,“聞野,你不舒服”

    “嗯,頭有點暈。”

    聞野聲音壓的低低的,像是在撒嬌,撒嬌中又帶著些委屈巴巴的意味。

    陳春桃昨晚隱約聽到有雷聲,想來大概是這人淋了雨,“叫你每天穿著短袖短褲到處晃悠,這下好了,生病了。”

    “我知道錯了,媳婦兒~不要兇我。”聞野老老實實認下錯。

    陳春桃記得家里有治感冒的藥,“你以為我想兇你啊,放開我,我要起床洗漱了。你不上班我還要上班呢。”

    聞野念念不舍的松手,跟著掀被子下床。

    陳春桃不悅:“你起床干什么,你看看你眼睛好紅,再睡會兒。我自己去上班就行。”

    聞野老實交代:“家里自行車壞掉了,昨晚我讓林平把他的那輛給我用了,還是我送你去吧。我沒事,身體好著呢。”

    男人不能說不行。

    陳春桃平日嬌氣歸嬌氣,也不是必須要他帶病都要送自己去上班。好歹是自己相伴一生的男人、肚子里寶寶的爸爸,自是比誰都希望他能夠好好的。

    她清楚聞野身體很好,聽姚秀年說過,他從小到大幾乎沒生過大病。因為昨晚淋了雨就生病感冒,屬實有點奇怪。

    陳春桃盯著男人那雙深邃的眼眸,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絲閃躲。想起她沒問昨晚聞野去的是什么地方,而小說劇情里聞野溺水死亡的就是在這個月。

    難免她不會多想。

    “聞野,昨晚發生了什么”

    聞野一陣頭大,不想被罵,略過受傷和溺水差點嗝屁的環節,輕描淡寫的說:“沒什么,就是經過石橋時自行車被石塊絆了下,連人帶車摔河里去了。小桃子你信我,我真沒事,你說的溺水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你要是不信,我晚上把林平喊來你問問他。”

    天塌下來,有聞野的嘴頂著。

    陳春桃信他個鬼,林平跟聞野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合謀起來說點謊能把王金霞和姚秀年都騙了去。

    “真掉河里了”

    “掉了。黑燈瞎火的,自行車沒撈起來。家里還有張自行車票,我今天就去買輛新的回來。”某人嘗試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

    他這不算說謊吧,左右不過是稍稍潤色了一些。

    陳春桃沉默半晌,沒再和他糾結這問題。掉河里或許就是走了那該死的破劇情,只不過聞野掙脫了既定的結局,在此時此刻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這就夠了。

    她沒說話,走到衣柜旁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換上,門外于嬸喊她吃早飯的聲音響起。

    “春桃,起床了沒早飯做好了。”

    陳春桃邊應聲邊出去,“起了起了。”

    身后的聞野揣揣不安的跟著,有點摸不準小桃子這是什么意思。他寧愿被罵兩聲,也比過當下這令人發虛的安靜。

    這回確實是聞野想多了,陳春桃沒搭理他是在想家里剩的感冒藥放在哪里。翻了翻堂屋的木柜,找到藥后放在了桌子上。這感冒藥是她之前生病醫院開的。

    她討厭吃藥,快好了就沒吃了。

    “不去醫院就吃這個退燒藥。飯后再吃。”

    聞野愣愣的看著她,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小桃子浪費早上短暫的空閑時間是為了親手給他找藥。腦漲頭暈的癥狀一下子就好了,胸膛充斥著盛大的歡喜。

    感冒對他來說就是小事,不吃藥硬扛兩天就好了。

    “好。”

    聞野在經歷了昨晚差點溺死的事件后,格外的惜命。內心打定主意白天要去醫院檢查一遍后腦勺的傷情,生怕有啥不好的后遺癥。他要好好活著,陪小桃子過一輩子。

    要換在以前,打架受傷后只要能吃能喝能睡,就不是大問題。醫院什么的,不可能邁進一步。

    昨晚的事情太奇怪了。

    聞野掉入河里幾乎是一瞬間,那瞬間他是無意識的。也就是說,他連自己是什么時候暈過去的都不清楚。

    就像是有一把手強逼著他溺水,想讓他以這個可笑離譜的死法死在河里。

    這趟出行,聞野是沒想讓林平去的。畢竟林平戰斗力為零,膽小還怕鬼,去了是個累贅。若不是這次他嚷嚷著要跟著去……

    聞野深呼吸一口氣,把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深埋于心底。

    第38章 38

    醫院檢查,得知被打的后腦勺沒后遺癥,狠狠松了口氣。又怕林平這小子不靠譜說漏嘴,私下再三叮囑。

    陳春桃察覺到他有事瞞著,索性就隨了他的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和性命無關,都不是大事。

    那晚過后,十月剩下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靜。

    直到十一月如約而至,陳春桃才徹徹底底放下了心。某人爭氣給力,她這輩子不用帶著寶寶當寡婦了。

    冬去春來,獨屬陳春桃和聞野的小家添了一口人。作為新手爸媽的兩人,在周琴和于嬸的指導下,慢慢學會了如何照顧嬌氣易碎的幼崽。

    熬過最開始的那幾個月,一切都逐漸得心應手。

    周琴和姚秀年不放心小兩口,時不時就會來看看。于嬸是過來人,有她在,省了兩人不少事。

    陳春桃恢復上班,聞野一步步轉手了黑市那邊的事情,和林平在上半年就完全退出了。聞野數了數存折上的零,不放心把剛出生的寶寶全權交給于嬸帶,和陳春桃一商量,就暫時先在家里帶娃了。

    事關寶寶,他比陳春桃這個當媽的都要熟練。

    “寶寶,媽媽回來啦~”陳春桃一下班就飛奔回家,跟個小姑娘似的雀躍興奮。

    在院子里洗尿布的聞野忙制止道:“媳婦兒小聲點,寶寶剛睡著。”

    “又尿了”

    “寶寶還小,尿了多正常。”

    陳春桃去廚房用熱水洗了洗手,進屋瞄了眼睡得正香的崽子。粉嘟嘟的臉蛋,看著就想伸手去戳一戳。當媽的還有點良心,忍住了蠢蠢欲動的手。

    她惋惜的關上門,坐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啃著蘋果。

    “沒戳她吧”

    聞野晾好尿布,回頭就是精準一問。

    陳春桃嬌氣惱的瞪他一眼,“沒有!寶寶在睡覺,我怎么可能戳她!你少冤枉我。”看這話說的,她是那種不靠譜的媽媽嗎

    再說了,寶寶這么可愛,她多碰碰怎么啦!這叫培養母女感情,男人就是不注重細節。

    聞野腦袋湊過去,咬了一口她手上的蘋果,“好好好,是我錯了。”絲毫不提之前她有過的先例。

    “桌上有你不吃,每回都吃我手里的。”陳春桃不滿的說。她環視一圈,“于嬸呢,怎么不在啊”

    “她閨女下午摔著了,就請假回去照顧人了。今晚我來做飯,想吃什么”

    陳春桃跟著聞野進了廚房,肉和蔬菜都有。她坐在灶洞前,鍋里有燒著熱水,這會兒都還是熱乎乎的。

    “還不餓,你看著辦吧。秋桂摔的嚴重不”

    秋桂是于嬸的閨女,見過一次。

    聞野拿出豬肉洗凈,放在菜板上動作利落的剁成紅白相間的肉餡,“不知道,于嬸沒說,她說明早照常回來做早飯。應該就不是很嚴重吧。”

    陳春桃’哦‘了聲,抬頭看著認真做飯的男人,“你做丸子湯嗎”

    “對。媳婦兒,你要不要回屋陪寶寶我一個人在這里可以的。”聞野謙讓的輕聲詢問,“這里油煙大,你待著不舒服。”

    陳春桃聽著這話怪怪的,但灶火溫暖的熱意讓她不想離開:“她在睡覺我去陪她干嘛,陪著她一起睡覺啊。那我晚上還睡不睡了。”

    這意思就是要留在廚房了。

    聞野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剁肉都更有勁兒了。菜板被剁得砰砰砰的。果然在寶寶和他之間,小桃子還是更喜歡他的。

    不知某人腦補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陳春桃簡直沒眼看他臉上堪稱蕩漾的表情。回想了下說的那句話,也沒問題啊。

    寶寶出生后,這人腦瓜子越發不靈光了,經常說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嘖,懶得跟傻子計較。

    “你小聲點,把寶寶吵醒了你自己哄去。”

    聞野嘚瑟的抬抬下巴,“離遠著呢,門又關著,吵不醒。咱爸給寶寶做的小木床下午拿到手了,就在屋里,你看著沒可漂亮了,我一路拿回來,不少人都在問小木床在哪兒做的。”

    “媳婦兒,要不你跟爸說說,做小木床來賣唄。比在地里賺工分賺錢多了,賣的渠道不用他老人家擔心,就大院里肯定都有好幾單呢。”

    大院有小孩的家庭不少,一兩歲三四歲的都有。聰聰看著這小木床,指定想要。那第一單生意,就做自家人的吧。

    嘻嘻,他真是個會賺錢的大聰明。

    陳春桃覺得不太行:“你怎么不去說。”

    聞野很有自知之明:“咱爸大概率不會聽我的。”

    陳大富踏實種地半輩子了,即使年輕時學了木匠的手藝,也只會在村里用極少的錢幫村民做些實用的家具。做小孩睡的小木床這還是頭一回,畢竟是給外孫女做的,他從去年就開始選木材了。

    給自家親外孫女做的,那必定是要頂頂好的。所以連在木床上雕刻什么花紋都有好幾種備選的,費了不少心思。

    再者,大隊是不允許私人大肆砍伐樹木的。一兩根無所謂,多了就要管了。

    陳春桃想給他一拳頭,“知道你還讓我去問。”

    聞野:“爸聽你的比聽我的幾率大。我這不也是為了咱過得更好著想嘛,這秋收過去,地里沒啥農活,爸跑去干別的重活,還不如做家具來賣。媳婦兒你說是吧”

    陳春桃想想是這個理,“那我下回回去跟爸商量商量,爸不同意就是你出的主意。”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這時外面傳來一道興奮的聲音。

    “野哥!嫂子!在家不”

    聞野濃眉一皺,低聲暗罵:“這小子又干什么來了。”怕他大嗓門吵醒屋內的崽子,拿著菜刀就走了出去,“喊什么喊。”

    林平嬉皮笑臉的走進來,舉了舉手里的東西:“我來給我干閨女送奶粉來了,月月呢讓我瞅瞅。”邊說邊把腦袋往聞野身后探。

    月月是寶寶小名,至于林平喊的干閨女,純粹是他單方面喊的。

    “別嚷嚷了,寶寶在屋里睡覺。你休想進去看。”聞野說,“你把奶粉放到桌上就成,這事麻煩你了。”

    林平失望的拉下肩膀,狐疑道:“怎么又在睡覺啊,上次我來就在睡。野哥,你該不會是不想讓我看月月吧,故意騙我的吧”

    他就沒見過比月月還漂亮的寶寶,就跟純白無暇的瓷娃娃似的。光是靜靜看著就讓人軟了心腸,心都化了。

    別說他喜歡,他爸媽更是喜歡得緊。還說他老林家要有這么個小閨女,怕是晚上都笑得睡不著覺。

    聞野臭著臉強調:“那是我閨女!我愛給誰看就給誰看,我還騙你你小子是以后不想進這扇門了是吧你要想抱閨女,自己找媳婦生一個,別整天惦記著我家的。”

    林平眉眼耷拉:“不想找,我就想要月月這個孩子。我這么混賬,萬一生出來一個和我一樣的混賬小孩,我后半輩子就完蛋了。我養不起他。”

    自從和錢蜜蜜分手后,林平就仿佛看破了紅塵,不想結婚不想生小孩。面對林父王金霞的催婚,統統含糊了過去,不知道攪黃了多少回相親。

    一度把王金霞氣出了毛病,直呼林平別進家門。

    誒嘿,林平聽進去了這話,順勢和聞野一樣從大院搬了出去。他現在有正式工作,一個別提多瀟灑自在了,偶爾回去打打牙祭。

    聞野嗤笑一聲,“那你做夢去吧。”

    林平悻悻的摸摸鼻子,想看干閨女不假,但也不想打擾她睡覺。轉身沒走兩步又跑回來說:“野哥,你和嫂子真要參加高考啊你都畢業好幾年了,還記得內容嗎”

    其實他是想問:能考上嗎

    前不久,恢復高考的訊息傳遍全國各地。

    高不高考和林平沒關系,他就沒過多關心。然后沒兩天就聽聞叔聞嬸說,聞野和陳春桃要去考試。

    林平很懵。

    “你們要是考上了,那月月誰給你們帶啊她還這么小。要是讓聞叔聞嬸給你們帶的話,那月月豈不是要隔很久才能看到爸爸媽媽了。”

    聞野淡定回答:“你個孤家寡人懂什么,我和你嫂子早有打算,帶寶寶一起去。到時候在校外租個房子,請保姆帶啊。只要兜里有錢,這算什么難題啊。”

    關于高考的事兒,陳春桃提前就和周琴通過氣。

    這一年來,在她的刻意引導下,聞野基本上看完了高中課本。他不解歸不解,還是乖乖聽了自己親親媳婦兒的話,一有閑空就拿出課本來看。

    不想陳春桃上了班還要回來看書,很自覺地把各科的重點整理成了資料。一天弄一點,積少成多。

    高考消息傳來,小夫妻倆一合計,把整理出來的資料又賣給了要高考的學生。原資料不賣,就借給他們謄抄。這時候課本是供不應求的暢銷物件,能有復習資料簡直是天上掉陷阱的事情。

    于是,聞野借此機會,短短幾天就已經賺了一大筆錢。

    聞野開始帶娃后,也在想方設法的賺錢,養媳婦兒養寶寶、以及去上大學的諸多花費都是花銷。坐吃山也空的道理他懂,小桃子的工資他不曾想過。

    那是小桃子的錢,他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總不能朝自己女人伸手要錢吧。

    林平梗住:“有道理。”

    沉默片刻后,心碎碎的開口:“那我想我干女兒了怎么辦啊”一想到將來有很久見不到月月,他就心痛的要死。

    唉,都怪他成績太差,考不了一點。

    聞野舉起菜刀微笑你在說什么屁話我的閨女你還真踏馬思慮上了。

    “趁我沒揍你,趕緊滾蛋。”

    剁了肉的菜刀上難免會沾點肉絲,林平咳了咳,“哥你別沖動,我這就走。”

    說罷,頭也不回的飛奔離去。

    第39章 39

    高考前半個月,是陳少揚十八歲生日。

    鄉下人對過生日沒那么在乎,一是覺得沒必要,二是條件不允許。頂多煮個雞蛋,有條件的人家會聚在一起歡天喜地的吃頓肉。

    恰好這天是周日,陳春桃不上班,便和聞野帶著寶寶回了一趟林山大隊。

    先前寶寶月份小,怕路上顛著她,陳大富和周琴也不嫌麻煩,一直都是來縣城里看外孫女的。陳少揚在廠里上班,十多分鐘的腳程,更是比以往來家里來得勤。

    這次回老家,還是陳春桃生孩子后第一次回來呢。

    天氣漸冷,田地里沒多少活兒,男人們在大隊長的帶領下去附近開墾荒地,部分女人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說閑話。

    軍綠色小轎車從寬闊遙遠的遠處行駛而來,很快就吸引了村民的注意。

    “嚯喲,你們快看那邊,那小轎車是朝著我們村兒開來的吧”

    “是吧,那條路不就是到我們村子的嗎。這誰家有錢的親戚,沒聽說我們村有哪家發財了啊。你們有聽說過什么沒”

    “沒聽說。林家嫂子,你都不知道的事兒我們怎么可能知道。這村里誰家有個啥事,能瞞得過你啊。”

    “你們不覺得這車有點眼熟嗎”旁邊一個年輕些的女人小聲開口。

    這一說得到了女人們的附和。

    “嘶,好像是有那么點眼熟。不對啊,我個老太婆就看到過一次小轎車……”

    林三嬸恍然大悟:“我就說我看著也眼熟呢,這不是春桃那丫頭結婚,她男人來接親時開的那輛小轎車嗎。我聽周妹子說,春桃上半年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大閨女,開小轎車回來應該是怕冷著孩子吧。”

    正巧路過的孫桂蘭聽了這話,不屑的撇撇嘴:“一個丫頭片子也當個寶,真是有錢沒地方花的敗家玩意兒。這錢要給我多好,吃幾頓肉不比這破車子實在啊。”

    林三嬸壓根懶得跟這嘴臭的婆娘爭辯,嘴上說著這話,指不定心里有多羨慕嫉妒呢。

    想當年,這臭婆娘的兒子一廂情愿的追著春桃跑,各種獻殷勤。春桃和陳大富一家沒少被她指著鼻子謾罵和擠兌。如今又在她兒子兒媳中間當攪屎棍,搞得好端端的家隔三岔五就鬧騰一番。

    得虧春桃沒被那小子的三瓜倆棗哄騙去。

    小轎車停在陳家和知青點外的路口上,隨后,陳春桃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寶寶下車,聞野則是拎著東西跟在身后。

    還沒走進自家院子,就聽見小黃狗’汪汪汪‘的狗叫聲。

    不,現在已經是能看家護院的大黃狗了。狗頭從院門探出來,幾秒時間就認出了來人是許久不見的另一個主人,沖著走近的陳春桃瘋狂的搖著大尾巴。

    陳春桃還擔心狗叫聲會嚇著懷里的寶寶,低頭一看,發現寶寶睜著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一點要哭的跡象都沒有。

    “寶寶真乖。”她不由的嘴角上揚。

    腳邊的大黃熱情的蹭著她的褲腳,阻攔著她前進的步伐。

    陳春桃無奈的用腳輕輕蹬開它,“大黃,你讓開啊,擋我路了!”

    聞野走過去拉住狗繩,把它往邊上帶,“爸媽不在家嗎”

    在屋里看書的陳少揚聽到聲響,抬頭看到窗外的人影,一臉欣喜的跑出來,“姐,姐夫,你們怎么來了呀快進屋去,外面冷,別吹著月月了。”

    “爸媽跟著去開墾荒地了,我去喊他們回來”

    開墾荒地是力氣活兒,鋤草挖土、清理樹根和石塊。累是累了點,但一天下來能有十個工分。

    陳大富和周琴閑不住,一想到閨女、外孫女和小兒子未來要花錢的地方太多,就寧愿多干點活兒,存點積蓄也是好的。

    “今天是你生日啊,忘啦”陳春桃笑著說,“喏,你姐夫手里的紅色袋子就是給你的。給你買了兩身冬天穿的衣服,去試試合不合適。”

    聞野把袋子遞過去,“姐夫給你買了塊手表,明年要上大學了,有塊手表方便看時間。”

    “姐,我有衣服穿,你別總是給我買衣服。留著以后給月月買。”陳少揚呲著大牙說,“謝謝姐夫。”

    陳春桃一腳踹過去,輕哼:“還能缺你兩件衣服不成,現在給你買衣服,等以后你就該給我家寶寶買漂亮衣服了。復習的怎么樣了”

    要不是寶寶太小了,換裝游戲還不適合,她早就給寶寶買買買了。

    聞野看向陳少揚:“爸媽在哪兒干活我去喊他們。”

    “沿著門口那條路往前走,翻過村尾的稻田后再往前走,站在土坡上就能看到了。姐夫你慢點走啊,昨晚下了點雨,路滑。”

    等人出了院子,少年把禮物袋子隨手放凳子上,眼神分外真誠的詢問:“姐,你雙手累不累我來幫你抱會兒吧。”

    剛抱沒五分鐘的陳春桃:……

    不過也很樂意有人幫她抱娃:“先去洗手,你看你手上還有墨水,臟死了。”

    寶寶可愛是可愛,但她沒那么多耐心守著不會說話、不會互動的小不點。閑空時陪寶寶玩會兒,就是她最理想的母女相處模式。

    陳少揚對姐姐的挑刺沒有一絲不高興,反而還認同的點頭:“姐我錯了,我馬上去洗手。”認真洗了好幾遍手,還伸進兜里把手捂暖和后才眼巴巴的朝陳春桃伸出了雙手。

    幾個月大的幼崽,幾乎一天到晚都在睡覺。

    月月在他懷里沒待多久,就睡著了。

    陳春桃在院子里逗大黃,直到周琴回來后往陳少揚那兒一看,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壓低音量訓斥:“臭小子,你在干什么沒看到月月睡著了嗎,你不把她放床上去。有你這樣當舅舅的啊!你真是要氣死我!”

    當媽的在玩狗;當爹的在守著媳婦兒,生怕被自家狗子給咬了;當小舅的不著調……

    這一家子人都是啥玩意兒啊。

    陳少揚大言不慚的說出他的理由:“媽你不懂,把月月一個人放在屋里我不放心,反正我都沒事干。看,月月在我懷里睡得多香,她肯定超級喜歡我這個舅舅的。”

    周琴臉一拉,不用多說一句,陳少揚就老實抱著月月要進屋了。

    “站住,你要抱月月去哪兒去睡你的狗窩”

    陳少揚:……

    “什么狗窩啊,我屋子干干凈凈的。”他倔強的為自己辯駁。

    周琴不知道閨女要回家來,閨女屋子就沒提前打掃。雖說她時不時的會去清理,但這又有好些天沒進去了。可不能讓月月進去睡覺。

    “算了,你愛抱著你就先抱著吧。”

    轉頭又對陳春桃說:“別玩兒了,親閨女都不知道多盯著點。你這當媽的當還怪自在的。床單被子都在你柜子里,去換一套干凈好讓月月進屋睡覺。”

    陳春桃不想干活,嘟囔說:“換什么換啊,我們就回來一天,晚上又不在這里睡覺。寶寶沒那么嬌氣的,媽,你就把她放在你屋里睡一覺得了。”

    說著還變著法的發表不滿:“媽,你有外孫女就不心疼我這個閨女了是吧。我以前回家來哪用得著我去換床單啊,哼!”

    她不高興了。

    周琴要被這倆懶鬼氣死,沒好氣的說:“行行行,你們愛咋地咋地,不換就不換。”

    這時候,陳大富從外面扛了一捆柴進來,笑著安撫道:“別生氣了,就少揚稀罕月月的那股勁兒,換了床單他怕是都舍不得放下。”

    聞野過去進了廚房,幫著卸下柴火。

    說歸說,罵歸罵,周琴洗去身上泥土和雜草,最后還是去把閨女睡的屋子換了一套床單。再讓陳少揚把月月放屋里去。一直抱著晃悠,月月該睡不好了。

    陳春桃眉眼彎彎的湊上前,抱著板著臉的周琴軟聲撒嬌:“就知道媽媽最好啦~”

    “剛才不是還說我不心疼你這個閨女嗎現在喊我媽干什么。繼續去玩大黃啊。”

    周琴瞥她,還是沒能忍下心生她的氣。親眼看著長大的閨女,哪能不知道她的小脾氣和小把戲。無非是骨子里的懶癌犯了。

    “哎呀,我不和大黃玩兒了。它總是舔我的手,好煩……”

    陳春桃深諳哄人之道,幾句話就把人哄得笑容滿面了。

    吃了午飯,陳少揚才想起去試穿新衣服,翻袋子發現里面還有個紅包,蠻有厚度的。他拿著紅包出來,沒看到姐,就問姐夫。

    聞野解釋:“這是我爸媽給你的禮物,他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就給你錢讓你自己去買。”

    姚秀年無意聽聞野說今天是春桃弟弟生日,特意包了一個大紅包,讓他代為轉交。

    陳少揚怪不好意思的,“姐夫,你和姐姐都給我東西了,這紅包我不能要。”

    一旁的陳大富贊同點頭:“小野啊,這錢少揚真不能要,你拿回去吧。他都能自己掙錢了,哪還能收親家母的錢。”

    他們家雖不是很富裕,但日子能過下去,也有點閑錢。聞家再有錢也不關他們陳家的事。

    “爸,給出去的錢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春桃知道這事,少揚你就拿著吧,好好復習考個好大學。”聞野不擅長客套話術,怕被陳少揚塞回紅包,頓時起身說,“我去看看春桃和月月。”

    寶寶這會兒睡醒了,陳春桃在給她喂奶。

    陳春桃有給寶寶喂過一段時間的母乳,去上班后就喂奶粉了。她不喜歡前者,小孩子不知輕重,咬得肉疼,聽說還可能會下垂變丑。

    聞家有錢,又不是買不起奶粉。索性上個月就徹底給斷了。

    聞家人沒意見,聞野更沒意見。姚秀年還托認識的朋友買了知名品牌的奶粉,每隔半個月就買一波。每月花在奶粉上的錢,都夠普通家庭好幾個月的開支了。

    聞野穿過屋檐,忽地看到院子外面站著一個不認識的女人。

    觀望了好一會兒的石靜秋瞧見他,靦腆說道:“聞同志,能幫我喊一下春桃嗎”

    “你誰”

    “我是對面知青點的知青,石……”

    石靜秋自我介紹還沒說完,聞野就不見了人影。

    他進屋后抱過寶寶,“媳婦兒,我來給寶寶喂吧。外面有人找你,姓石的女知青。”

    陳春桃隱約猜到石靜秋來的目的,拿過帶回來的另一個袋子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院墻下還站著兩男一女。兩個男知青跟陳大富一家幾乎沒有交集,陳春桃又結了婚,不好單獨來找人。好在石靜秋和紀月也要來。

    紀月有些害怕臉色很能唬人的聞野,剛才就沒敢跟著石靜秋一起喊人。

    前些天從陳少揚那里聽說陳春桃有一份歸納整理好的資料,知青點的知青誰都想考上大學離開鄉下。恢復高考消息傳出后,高中課本都被搶瘋了。石靜秋還好,她爸媽千里迢迢給她寄來了課本。其他人家里不給力,就只能自食其力了,到處借課本買課本。

    “春桃妹妹,你賣的資料能賣我們一份嗎”

    紀月嗖的一下沖上前,作哀求狀。

    “能啊,你們都要嗎”

    幾人異口同聲:“要。”

    陳春桃把資料遞出去,建議道:“有些多,每科都有。我建議你們每人抄一部分。我今晚回城里,你們可以抄完明天送回來。要是不想送去城里,那你們就抓緊一下午抄完,在我離開前還我就成。看你們選擇。”

    四人對視一眼,“能抄完!”

    看他們幾支筆,幾個小時,創造奇跡。

    第40章 40

    深秋的天色晚得早,基本上傍晚六點多就天黑了。想著閨女女婿要回城里,周琴提前好些就開始準備晚飯了。

    陳大富下午閑著沒事干,就去掙工分去了。

    陳春桃坐在廚房里的小凳子上,一邊幫忙看灶洞里的火,一邊和周琴閑聊著最近發生的瑣事。

    明亮曛黃的火光照在她無可挑剔的側臉上,增添了幾分難得的溫柔和繾綣。只有熟悉的人,才知曉這份表面的溫柔完完全全是哄騙人的假象。

    陳少揚半蹲在邊上,懷里抱著睜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的月月,跟個二傻子一樣和月月在那兒自言自語;而聞野在給忙碌的周琴打下手。

    周琴把豬肉洗凈煮進鍋里,吩咐小兒子:“少揚,把月月給你姐抱著。你去地里摘些青菜回來。拿上簸箕多摘點,等下一起收拾干凈好讓你姐帶回去吃。”

    陳少揚不大情愿的說:“媽,我們地里撒的菜苗哪夠吃啊,今晚炒了一盤就不剩什么了。還不如喊姐等會兒吃多點。”

    秋冬之際無論是城里還是鄉下,蔬菜都沒多少能吃的,正是缺菜的時候。地里那小片綠油油的菜苗,還是前段時間趁天氣好撒下的種子。

    周琴順手一個暴扣敲他腦袋上:“讓你姐多吃青菜,你好多吃肉是吧你小子的鬼機靈還漲這上面來了,趕緊給我干活去。地里青菜能摘多少是多少。”

    “我沒有!”陳少揚神色很是委屈,他怎么可能為了多吃一塊肉和他姐耍小聰明啊。

    再說他也沒這個膽子……

    在周琴眼神脅迫下,他不情不愿的把月月還給了陳春桃,出去的背影都透露著一股淡淡的憂傷。

    裝的還挺像,陳春桃不給面子的笑出聲,“陳少揚,你少擱那兒裝了,正常點。”

    親姐的嘲笑,讓某個少年的心碎成了渣渣。唉,自從姐夫聞野出現在他和姐姐的生活后,姐姐就很少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了。看看,原來濃厚的姐弟感情都變稀薄了。

    都怪聞野這男的!!

    又是不想承認聞野是他姐夫的一天。

    許是察覺到了陳少揚易變質的心思,剝好蒜的聞野開口:“我和少揚一起去摘吧。兩個人快些。”

    兩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廚房。

    前腳走出院子,陳少揚繃著嘴角回頭哼哼唧唧:“我可沒喊你幫我啊,是你自愿的。”

    “嗯,我自愿的。”聞野不假思索的附和道。

    身后安安靜靜的,陳少揚總感覺渾身不得勁,想說些什么緩解尷尬又苦于找不到能聊天的話題。怎么說呢,雖然聞野已經當了他姐夫一年多了,但單獨相處時還是怪不自在的。

    除了交流關于陳春桃的事情,就真的無話可說了。

    聞野彎下腰摘地里翠綠的青菜苗,驀然詢問:“少揚,你復習還順利嗎”

    “還行。”

    “呃……那,姐夫,你和姐姐要考一所大學嗎是考省城的大學還是省外的大學啊”

    陳少揚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以往考慮到姐姐白天要上班,回家后還要帶月月,就沒咋去問惹得她心煩。再者,他記得姐姐高中成績好像偏一般,聞野的成績他就無從得知了。

    他有想過給姐姐講課的,但沒時間,長時間和兩人住在一起又不好。

    不過聽說了聞野搞出來的復習資料,那姐姐就用不著他來操心了。

    “我就問問,我想和你們報考同一個大學。”陳少揚眨眨眼睛,解釋,“要是考到一個學校,我還能抽空幫著照看月月。月月那么小,外面請的保姆終歸是不認識的,哪能放心啊。”

    聞野面露詫異:“你姐沒和你說嗎”

    陳春桃對自己的學習能力很清楚,在聞野的補習下,勉強能夠著省內一些好大學了。而且所在的江縣離省城挺近的,坐長途汽車四個小時左右就到了。

    聞野的成績倒是有可能上國內的好學校,但他不可能拋下媳婦兒孩子出去上學。這什么大學,要不是陳春桃強逼他復習,他就壓根沒想過有考大學的一天。

    所以,二人很默契的看中了位于省城的幾所知名大學。

    陳少揚不一樣,年輕,成績優異,沒有家人牽絆。肯定是去能力夠得到的最好的大學。

    “沒,我姐應該是忘了。”

    “少揚啊,你就別念著和我們一起念大學了,我和你姐啊不打算跑遠去省外或沿海城市念書。”見陳少揚著急的要反駁,聞野好心提醒,“你姐說你成績在你們那一屆都是頂頂好的,高中兩年都沒掉出過前五。”

    其實能確切到前三。

    唯一一次掉出前三的是在高一上學期,期末考試前一晚陳少揚生病了,次日拖著發燒的身體去考試。語文試卷都沒能寫完。在這樣的前提下,他仍舊排名全年級第五名。

    前一秒急切切的陳少揚,在聽了這話后,頓時變得乖巧了。白凈俊秀的臉龐還漸漸紅了,浮現了出一絲羞郝。

    姐姐原來這么關心他的呀。

    連他高中成績的排名都記在了心里,還為了他私下和姐夫有討論過。

    “姐姐是這樣跟你說的啊。你們都不去省外,我也不想去。來回一趟費錢不說,還累人。不如選個近些的學校,以后回家方便。”

    陳少揚灰褐色的眼眸眨呀眨,笑嘻嘻的說出想法,隱隱期盼得到面前男人的一絲支持。

    聞野不吃他這一套,“以你的成績,省外有更適合你的大學。”

    省內大學少,好大學更是寥寥無幾。

    不是他胡說八道,陳少揚要敢以上述理由說給小桃子聽,百分百會被狠狠揍一頓的。他身為姐夫,適當勸兩句就夠了,免得惹得兩頭不高興。

    陳少揚手上動作頓住,眼里露出一點迷茫。

    “可我不想離你們太遠。”他小聲的喃喃道。

    聞野沒再接話,勤勤懇懇的拔菜苗。菜苗嫩生生的,稍微一用力就會折斷。無論是炒來吃,還是煮湯,都美味極了。”

    菜苗不多,就一小塊地。

    兩人幾分鐘就完工了。

    “姐夫,你先回去吧。”陳少揚腦子亂糟糟的,搶先開口。

    聞野:“好。”

    待他走進院子,陳少揚泄氣的蹲在田埂上,望著灰蒙蒙的天邊不知在想什么。沒等他靜靜發呆有多久,一道難聽充斥著惡意的男聲在身后響起。

    “小堂弟,蹲這兒干啥呢聽說你姐那兒有那啥資料,去給我拿一份。”

    嗓音很是耳熟,不用轉過身都知曉來人是那個該死的畜生。

    陳少揚瞬間垮下臉,半點沒有和他說話的欲望。起身就要回去。

    不甘被忽視的陳少衛,一臉不滿的叫住他:“陳少揚你給我站住,老子在跟你說話!你敢走試試。信不信……”

    陳少揚冷笑打斷道:“怎么你又要回去告訴你奶啊這樣的威脅我們一家都聽夠了,早不管用了。換個話術吧。”

    還想要他姐、他姐夫弄出來的復習資料,做夢吧。打死他都不會給的。

    沒分家前,陳少衛沒少仗著是陳老太婆最疼愛的孫子欺負陳春桃姐弟倆。陳春桃鬼點子多,面上被欺負了,背地里基本上都報復回來了,每回給的教訓只多不少。搞得這人不怎么敢明目張膽的欺負陳春桃了,最多就嘴上逞幾句能。

    然后,在陳家沉默寡言的陳少揚就成了被欺負的對象。

    陳少揚不想爸媽和姐姐擔心,大多數時候選擇忍了。他不理解,陳少衛哪來的那么大的臉,問他要資料的。

    難道厚臉皮的人都這么不要臉的嗎

    陳少衛臉色一僵,想著來的目的,大言不慚的說:“小堂弟,以前我年紀小不懂事,是做了些讓你不高興的事。但你資料要是給了我,我考上了大學,對我們老陳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說出去你們也跟著沾光啊。”

    呵,等老子考上大學,你們就是一群垃圾。還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這一家子能沾上一丁點光,都算他善良。

    要不是王知青跟他說,他還不知道陳大富一家居然拿捏著這么好的復習資料。識相點就該主動給他一份!若是哄得他開心了,還能幫這些人在奶奶面前說點好話。

    陳少揚無語,真想問一問到底是誰給他的自信。

    陳少衛比他大兩歲,今年19,卻和他一樣今年才高中畢業。復讀了兩年,因為成績太差,領不到畢業證。還考大學,說這大話也不怕閃著腰。

    “資料是我姐的,她就在屋里呢,要不我幫你喊一聲”陳少揚好心道。

    陳少衛一瞬想起被按著打的糗事,著實不想去碰那個炸彈。尤其陳春桃的男人看模樣也不是好惹的,他不想找死。

    “堂弟,我是認真的。我給你錢,就當是和那些個知青一樣買,總行了吧。”

    “多少錢你直說,真是的,一家人還講究錢不錢的。怪不得你們不得奶喜歡,有時候就該多想想自身的問題。”

    陳少揚瞥見他身后的人,沒搭話。

    “那資料什么陳春桃的啊,她一個嫁出去的女人還好意思占據著這好東西,她的不就是你的嗎小堂弟,你太老實了……”

    陳少衛越說越來勁兒,唾沫四濺。瞅見小堂弟臉上淡定自若的表情,他不知怎得,感覺后背涼颼颼的。多年的挨打經驗,讓他下意識的回頭。

    然后就眼睜睜的看著陳春桃跟個鬼似的,悄無聲息、面無表情的站在他的身后,僅僅隔了三四米的距離。

    陳少衛緊張的咽咽口水,后背緊繃著,手腳時刻準備著跑路。

    “堂,堂姐。”他結結巴巴的喊。明明這女人手里空無一物,他就是心底發虛。

    陳春桃微笑:“喲,怎么不喊名字了剛才你不是喊得順口嗎,我哪敢當你的堂姐啊。你想買復習資料啊那你進屋來找我,在外面跟我弟弟講大道理算什么回事。”

    陳少衛慫了:“不,我不買了。”

    陳春桃一步一步走近,“真不買了”

    “不買了不買了。”

    陳少衛嚇破了狗膽,嚎著一個彎腰跳下田埂摔了個狗啃屎,也顧不上腿疼了,瘸著腳跑了。

    陳春桃

    “嘁,沒意思。這就跑了。”

    她沖著背影說話:“下回有事記得來找我,我家少揚還小,不管事。”

    陳少衛腳步踉蹌了一下,飛快的在拐角處消失了。

    陳春桃視線落在眼前少年身上,面色嚴肅質問:“他又來找你麻煩我沒出來看著,你是不是又想像以前那樣瞞著我們”

    陳少揚揪著衣角,“沒找我麻煩,就偶爾碰面說些不好聽的話。都習慣了,就沒必要和你們說。”嗓音極低,神情固執。

    “你走到我面前來。”陳春桃盯著他看了好幾秒,招呼道。

    陳少揚慢吞吞走近,大概是覺得自己不占理,頭低著,眼眸看著地面。

    陳春桃不留情的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訓斥道:“錯了沒”

    陳少揚任由姐姐拽住耳朵,不說話,也不喊疼。反正就是倔強的認為沒做錯。爸媽年紀大了,姐姐有了新的家庭,還有了可愛的月月,他不想拿那些過往的破事摻雜在姐姐的幸福生活里。

    他不是任人欺負的孩子了,他可以掙錢養家了。陳家人說的那些譏諷難聽的話語,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陳春桃最煩悶聲不說話的人了,不悅的松開他的耳朵,氣急敗壞的罵道:“行,陳少揚,你長大了。以后有啥事別跟我說,你一個人看著辦吧!”

    她怒氣沖沖的沖回家,后者愣愣的一動不動。

    直到周琴要叫人干活沒見著小兒子的身影,出院子一看,發現下小雨了陳少揚還傻乎乎在外面站著當木樁子。

    “陳少揚,叫你摘個菜你就沒影兒了是吧。還不趕緊回來!”

    下雨了,沒多久干活的陳大富也回來了。

    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坐在一起,吃著熱氣騰騰的晚飯。

    陳春桃像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事,眉開眼笑的和爸媽說著話,“爸媽,你們也吃肉啊。別光是給我夾,桌上還有這么多呢。”

    坐在飯桌一角的陳少揚,猶猶豫豫的伸筷子給陳春桃夾了一個雞翅,“姐,給你最喜歡吃的雞翅。”

    陳春桃用手蒙住碗,平靜的說:“不用了,媽給我夾了雞翅了。”

    陳少揚的手臂尷尬的停在半空中,飯桌上一時鴉雀無聲。

    聞野看了眼身邊的媳婦兒,一下就猜到肯定是小舅子做了什么讓她不高興的事情。難道是他說了要在省內上大學的事嘖,感覺小桃子應該不會因為這事太生氣吧

    陳大富和周琴對視一眼,倒是沒參與到姐弟倆之間的矛盾來。

    外邊天色愈發暗沉,不出意外今晚必定有場大雨。

    晚飯結束,桌上碗筷都沒來得及收拾,周琴就催促著小夫妻倆趕緊回縣城。摘的青菜晚上沒做,勸給裝袋子里了。

    “小野,回去路上開車慢點啊。”

    “閨女,你也多幫著看著路,有啥事給大隊打電話就是。”

    陳春桃要抱著月月,就沒坐在副駕駛,“我知道了,爸媽,你們就別送了。”關車門前無意瞥見爸媽身后的陳少揚,啥話沒說隔絕了視線。

    小轎車在朦朧小雨中漸行漸遠,慢慢的成了一個看不清的小黑點。

    周琴轉身看到小兒子,嘆了口氣:“少揚,你姐走了,你怎么一句話不說連月月也不去看了。親姐弟倆能有什么大仇啊。你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說些軟話她就不生你的氣了。”

    陳少揚望著小黑點消失在道路上,神情落寞,還是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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