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電影的正面效果

    恐鳥姐弟和?蕾蕾遠走去販鹽, 還想著要用這鹽交“學費”，這已經是非常冷靜理智的表現了。其實更多的瑞爾鎮居民被那電影吊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還是忘不掉！

    早晨, 原本應該各自干活的瑞爾鎮居民們, 不約而同地湊到一起?啦。

    今天大家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昨天晚上也去看電影了嗎？”

    然?后對方就會大聲回復：“去啦！看啦！看的是什?么……茫茫星！李明明/李小明/李小亮可真厲害啊！”

    ——是的，一夜過去, 能記住昨天看的電影的主人公名叫李明明的，都算是有一把好記性了, 更多的人只記得?他姓李, 還有人連這男主角姓什?么都忘了，只記得?他“和?牧老師一樣也是個星際人！”

    “是呀，和?牧老師，還有那個阿維老師一樣，這也是個星際人。可是他也不小心來到了茫茫星, 茫茫星和?咱們巴巴里安也好像啊！”

    “……是茫茫星嗎？為什?么我記得?是芒果星？”

    “不是芒果星吧？芒果不是白木鎮開集市的時候, 外國商人帶來的水果嗎？咱們巴巴里安沒有芒果的, 如果這個星球和?巴巴里安真的很像的話, 那他們一定也沒有芒果。”

    “既然?沒有芒果, 那就不能叫芒果星啊！”

    好吧，看來這顆星球的名字叫什?么, 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記得?住呢。

    不過他們還是興奮地說下去了：來自星際的男主角，會在這樣一顆星球上做什?么呢？他又會怎樣影響這顆星球, 而這顆星球又會怎樣影響他呢？

    淳樸的巴巴里安人的幻想也是淳樸的，有人就說這人已經養了一窩咩咩獸，又有一窩嘰嘰鳥, 接下來他說不定也會養蹦蹦獸和?嘎嘎鳥吧？咩咩獸能產奶產肉，嘰嘰鳥能下蛋, 蹦蹦獸就小得?多了，吃肉的話不夠填飽肚子，但是剝了皮子也能做個好帽子啊。

    至于嘎嘎鳥？嘎嘎鳥的味道……大家都知道，是不太好吃的，不過嘎嘎鳥也很能下蛋，下的蛋比嘰嘰鳥還大。

    而且最近聽?木匠巴爾說，牧老師能把嘎嘎鳥做成非常美味的食物?呢。

    他們就看向巴爾，巴爾一開始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突然?“萬眾矚目”，但也驕傲地挺起?了胸膛。等到聽?到眾人問他嘎嘎鳥好不好吃，那股驕傲勁兒就變成了追憶和?懷念，他綠豆大的黑黝黝的小眼睛也一下子空茫起?來，抬頭看著天空，伸出舌頭舔舔嘴唇。

    巴爾：“……吸溜。”

    一不小心口水流出來了！

    巴爾趕緊捂住嘴，他鼓著眼睛，又氣又羞：“不許看！快點轉過頭去！”

    好吧，雖然?他沒有正面回答，可是看到他這個神?色眾人也就都知道了。蹦蹦五姐妹之中最小的小橘吐吐舌頭，小聲說：“沒想到巴爾師父也會饞呢。”

    他們都知道的，巴爾師父是個非常挑剔的人兒~

    巴爾師父瞪了小橘一眼：“哼！小丫頭胡說八道，我怎么會饞？！”

    ——這都怪小牧啊，閑著沒事把嘎嘎鳥燒得?那么好吃做什?么？搞得?他一直想到了現在！今天早晨，他煎小餅的時候都忍不住想著那被?燉的爛爛的，香噴噴的嘎嘎鳥，那濃稠的肉汁澆在面條上，于是原本?沒有味道的面條也一下子變得?香噴噴的了。他的原始種是鼠，天生就喜歡咬東西?，小時候甚至還要啃木頭以防止門?牙長得?太長，可是木頭無滋無味，咬碎了口感?就是渣渣，所以自從?成年之后，他就沒有啃過木頭了。

    但他還是很喜歡稍微硬一點，需要他用力去咬的食物?！

    牧遙還熬了一鍋嘎嘎鳥湯，里面有嘎嘎鳥的血、肝臟、心臟等等，還有完整的嘎嘎鳥骨頭架子，他把面條吃完了之后，就把鳥骨頭撈出來啃了！這湯燉的真透啊！連骨頭都是香香的！還有很多小脆骨呢，他全都撈出來吃啦！

    本?來他已經快要忘記那滋味了，可是昨天晚上，牧遙又把小煎餅遞給他吃。甜甜的小煎餅被?煎得?邊緣焦焦的，口感?酥脆的很，他吃著蔥香味的小餅，突然?就覺得?……如果把這餅泡進嘎嘎鳥湯里吃，那是何等美味！

    不行，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口水又要流出來了！

    巴爾師父抹了把臉，粗聲粗氣地說：“我出去砍柴！”就扭頭離開了，剩下眾人面面相覷：真的有那么好吃嗎？

    可是，這就和?李明明不一樣了呀，李明明什?么都會，可是就不會做飯呢。他說他在外星的時候，家里有一個專門?做烹飪的機器人，這機器人會做十種營養劑，能把肉做出草莓的味道，所以他就不需要做飯了。至于他會打獵，也并不是因為吃不飽飯，這純粹是個人愛好——而且他作為正經的星際旅行家，是考了星際旅行證書的，考這個證書就得?和?魔獸搏斗，還要在無人荒野獨自生活至少一個星期，才能考到專業證書。

    有了這個證書，他就可以以此?為工作了——星際是很廣大的，別說至今仍有原始星球未被?探索，就是已經被?探索過的星球，上面也有很多神?秘地帶呢。

    這些星際旅行家自己有專門?的協會，還有探索類期刊，每個月發一些專欄文章就有津貼拿，李明明就一邊和?茫茫星的原始人們一起?烤肉，一邊暢想未來：“你們不知道，等我什?么時候回去了，把現在的經歷寫下來，輕輕松松就能賺幾十萬啊！”

    電影里的原始人對于“萬”這個單位沒有概念，李明明只好換了個說法：“就是能買很多很多肉！還能蓋一棟大房子！還能有一座自己的小花園！”

    原始人就懂了：“可是你留在我們這里，也可以有很多很多肉吃，我們也會幫你蓋大房子，你要是想養一個園子的惡魔植物?，那也能養呀！”

    李明明郁悶了：“不是這個意思……”

    電影里的他和?原始人的對話堪稱雞同鴨講，反而是看電影的巴巴里安土著們能體會到金錢的喜悅！

    “幾十萬！幾十萬是多少啊！”

    “我一個月的房租是一百星幣，幾十萬就是幾千個一百！就是我幾千個月的房租！”

    ——還不只呢，這筆錢等于他們幾千個月的房租，還等于幾萬袋子的米面、一千多頭肥美無比的咩咩獸、一百多頭健壯的哞哞獸！

    這、這可是一筆天大的財富啊！

    奧克斯家有一頭野哞哞獸，會拉車，能沖撞，奧克斯出去打獵的時候這野哞哞獸就在一旁幫忙——他體型巨大，皮糙肉厚，奧克斯在后面追著獵物?，這野哞哞獸就只需要橫在那獵物?逃跑的路上！

    不僅如此?呢，野哞哞獸永遠都很溫暖，冬天大家都冷得?要命，可是奧克斯卻可以和?野哞哞獸睡在一起?，他臥在野哞哞獸的肚子下面，就很暖和?了！

    這么舒服，怎么能不讓人眼熱？

    不過野哞哞獸可很難馴服呢，曾經有人羨慕奧克斯，也跑去草原上抓野哞哞獸，卻被?頂破了肚子，差點就死了——還好他見機不妙就跑了，腸子才沒有流出來。

    后來這件事被?外星商人知道了，那些商人還笑呢，他們說野哞哞獸是很難馴服的，尤其是公的野哞哞獸。即使是在外星，哞哞獸也是馴化了很多很多年才變成現在這樣的，瑞爾鎮人如果想養哞哞獸，他們可以從?外星帶過了，有專門?產肉的哞哞獸，也有專門?產奶的哞哞獸，還有渾身腱子肉，專門?干活的哞哞獸呢！

    只不過價格貴了一些，加上運費，每頭哞哞獸都要花個至少幾千塊錢。

    這不說瑞爾鎮，北邊更加富庶的白土鎮都退卻了——幾千塊錢呀，足夠他們去雇一個年輕力壯的獸人來干幾年的活了，那不比哞哞獸還要頂用？

    而現在，李明明卻能把這么大一筆錢說得?這樣輕輕松松，怎么能不讓人震驚呢？

    他們就又不免想到了和?李明明很像的牧老師，可惜牧老師是老師，不是星際旅行家，可能是賺不到那么多錢了……

    一群人聊得?熱火朝天，他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對一個電影那么上心，也許是因為人生第一次看電影？也許是因為他們的經歷正好能和?電影里的角色對上？這些瑞爾鎮居民說不清楚，但有一種感?覺是很明白的：似乎從?昨天開始，他們的人生就變得?不一樣了，以往他們雖然?也離開過巴巴里安，也見過外星的商人，可是兩者之間還是隔了一層似的。

    似乎他們巴巴里安人天生就該過現在這樣的生活。

    但是……昨天他們意識到，牧老師就是從?外星來的，他和?商人們還不一樣，他是會長久地在巴巴里安生活下去，一直把這些幼崽們教?養長大的。這些幼崽們……聽?蠻阿爺說，他們每天都要學習認字，算術，和?外星的孩子沒有什?么兩樣，那等他們長大成人，估計就和?自己這些人截然?不同了吧？

    也許他們會成為牧老師口中的“專業人士”、“技術工人”。

    這么想著，就讓人莫名有點難過。正好此?時幼崽園大門?開了，一男一女兩名幼崽手里拿著掃把走出來，從?大門?口開始，打掃幼崽園周邊空地。之后又去了翼龍獸小爪的院子，開始打掃小爪吃剩的骨頭等等。

    等到掃完了地，他們又拎著桶去打水，拿著抹布為小爪擦拭鱗片。言善聽

    小爪還在幼年期，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長得?很快，他的鱗片每天都要褪下來幾片，指甲也天天都在長。翼龍獸的鱗片邊緣銳利，材質堅韌，稍微打磨就可以當刀片使用。它的指甲倒是麻煩一些，不能讓長得?太長容易劈斷，但是又不能像養貓狗似的每過幾天就剪一次，最后還是牧遙想了個好辦法，他挑了幾塊粗糙的石頭，小爪就可以在上面磨指甲了。

    唯一要小心的是，小爪的鱗片和?指甲里，是很容易藏污納垢的，所以最好每天都有人來為它清理，打掃衛生，如果發現了寄生蟲也要及時除掉。

    陽光下，小爪慵懶得?像是一只貓，尾巴搖來搖去，享受著幼崽們的服務。

    瑞爾鎮居民們遠遠地看著。

    等到兩個幼崽干完了活，就有人忍不住開口了：“阿奇！牧老師每天都教?你們什?么啊！”

    哦，是了，這個男孩是幼崽園的孩子們里年紀最大的，女孩倒是幼小一些，好像是叫莉莉還是小希來著？兩個孩子年齡相仿，實在不好辨認。

    阿奇說：“牧老師每天教?我們讀書，數學，還教?我們學習外星的地理、社會之類的課程。”

    女孩也伶俐地說：“牧老師還教?我們要規劃人生呢！牧老師說，我們要想想以后做什?么，然?后往那個方向努力！”

    規劃……人生啊。

    什?么地理，社會，聽?著就是很高端的學問啊！他們都不知道是什?么呢。倒是女孩講得?很實在，只是他們實在想不到，這么小小的孩子，居然?就要思考以后該做什?么了！

    難道不是每天隨便打打獵，吃吃飯，沒錢了就出去“打工”，就這樣混過一輩子么？

    ——幼崽園的孩子，真的不一樣了。

    眾人直覺心里空落落的，正巧此?時，羅伊開口了：“莉、莉莉，你去和?牧老師說一下，我、我學會編草帽了，但是數數還是數不到一百……我、我不想學數學，數學太難了。”

    莉莉眨巴著眼睛：“不行，牧老師會生氣的。”

    羅伊急了：“可我就是學、學不會啊！”

    他很苦惱，牧老師想要教?他數學，明明是為他好，可他太笨了，怎么都學不會呢。

    羅伊正在厭學，可是其他人聽?到他和?莉莉的對話，心中一動?：“牧老師還愿意多收學生嗎？”

    難不成牧老師不僅會教?幼崽，還愿意教?羅伊這樣的大人？

    羅伊苦著臉說：“牧老師說，外星都是有成人夜校的，可、可是，我學的太慢了，比幼崽還、還慢。”——現在這個所謂的夜校只有他一個笨學生，他覺得?不好意思了。

    然?后他的肩膀就被?人重重拍下：“羅伊，別犯傻，這是好事啊！——牧老師的夜校要是還愿意收人，我也去！”

    羅伊被?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到的就是一群人殷切的眼神?了。

    52 逃 兵 阿 維

    幼崽教育和成人教育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牧遙查閱了諸多資料, 又?詢問過阿維的看法，還專門比對了幼崽們上課與?羅伊、蠻阿爺等?人上課的不同狀態，最終只好無奈的確認了一點：幼崽和成年人比起來, 真的是太好忽悠了！

    就說他?們幼崽園的這些小?崽子吧, 最聰明?也最有防備心的應該就是阿奇了，可是即使是阿奇, 現在也已經完全地信任牧遙——他的想法還是比較簡單的，他?相信牧遙的人品, 進一步就相信牧遙推薦來的阿維老師的人品。而?對他?而?言, 相信他?們的人品等?于相信他?們的能力。

    所以?牧遙和阿維獲得了幼崽們的信任之后，不管教他?們什么，他?們都愿意好好學；再難的題目，牧遙說他?們能學得會，他們就認為自己能學會。

    但?是羅伊這樣的成年人就不同了, 成年人已經步入社會……即使是巴巴里安星球的小?村鎮, 也是有各自的小?社會的。他?們就不得不更加謹慎一些：他?當然相信牧遙的人品, 可卻不那么相信牧遙的能力——說白了就是, 他?不相信牧遙教給他?的東西?能用得上, 能賺到錢，也不相信自己能學會。

    這就麻煩了呀！

    別?的都好說, 可是學生?如果沒有了興趣，沒有了自信, 再好的老師也教不出來了。

    牧遙想了一下，覺得還是自己的“教育方針”出了問題！就比如數數吧，在教幼崽的時候, 他?知道小?孩子對數字是沒有概念的，一開始甚至都數不到十?, 等?到能數到十?了，再學習十?以?內加減法的時候又?要轉換思維。對于受到過正常教育的學生?而?言，簡單的計算幾乎已經是肌肉記憶，可是小?孩子剛剛接觸，就需要一遍又?一遍地背誦乘法表等?口訣來加強記憶。

    小?孩子是這樣的，牧遙在教羅伊、蠻阿爺的時候卻總想著他?們是大人了，有一些基礎，所以?從?一開始就教他?們更難的……比如說一百之內的加減乘除。

    然后……

    蠻阿爺：“我老人家受不了這個罪！！！”

    羅伊：“……嗚嗚嗚牧老師我覺得我是個笨蛋QAQ！”

    這……好吧，牧遙想了想，他?覺得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身上。

    ——像是羅伊這樣的學生?，是沒有太多時間能花在基礎文化學習上的，最好直接教他?一些生?活工作中都能用的上的東西?，比如說在野外受傷了可以?如何處理傷口啊，認識多少個字就能看懂簡單的地圖啊，星際普通話要怎樣講，這樣才不會讓外星人覺得他?們是本?地人，就不會宰他?們啊之類的。

    以?及更重要的法律法規！巴巴里安人本?來就沒有戶口，在法律上屬于灰色地帶，到了外星……即使只是闖紅燈都有可能會被人發現的！

    然后，等?待他?們的很可能就是拘留——遣送回原址了。不過據牧遙自己所知，由于外星執法人員其實也弄不清沒有戶口的人究竟是巴巴里安人，還是薩克島的海盜，又?或者?是什么在逃嫌犯之類的，所以?往往要在官方收容所之類的地方關他?們一段時間，等?到確認不是犯罪分子之后，再安排他?們走上社會。

    但?是，巴巴里安人在外星，就像是魚兒被放在干燥的空氣里，所謂的“走上社會”，但?他?們既沒有一紙文憑，也沒有經濟基礎，流落在外當乞丐都是有可能的。

    ——哦，不能這樣說，星際帝國是沒有乞丐的。乞討也是很卷的一項工作，現在叫做才藝展示，街頭藝人——即使原本?是沒有任何技術的乞丐，也開始學著吹拉彈唱，所以?巴巴里安的人如果流落在外的話……

    估計就只能表演個荒野逃生?了，還是生?死不論的那種。

    因為他?們是沒有戶口和身份證明?，所以?公司也不會和他?們簽合同……這其實又?是一個灰色地帶。說起來也算是歷史遺留問題，巴巴里安人狂野不馴，帝國人又?自詡文明?，再加上巴巴里安這顆星球的特殊地理位置……雙方總是沒有辦法談妥，所以?至今為止巴巴里安人也是巴巴里安人，總不能和其他?星球的人似的，稱自己一聲“星際帝國人”。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總不能教巴巴里安人□□吧！至于說巴巴里安人

    牧遙的心里瞬間閃過無數個行走在法律邊緣的陰暗念頭，正當他?懷疑自己其實不叫牧遙，而?是叫張三的時候，阿維終于回來了。

    他?面色凝重，但?一看到牧遙，就習慣性的溫柔起來：“小?遙……”

    牧遙：“！！！”

    阿維微微一笑，從?善如流：“牧老師。”

    這人一直都是這樣，之前牧遙就發現了，阿維看起來正經冷淡，但?其實相當外冷內熱。他?之前就暗搓搓地喊自己“小?遙”——可惡啊！連蠻阿爺都知會喊“小?牧”呢！

    “小?遙”這個名字，只有上輩子他?還在福利院的時候，老院長會這樣喊他?呀。

    后來年齡大了，成年了，加入工作走進社會了，也就再也沒有人會用哄小?孩的聲音喊他?“小?遙兒”了。

    牧遙是有點懷念的。可是現在阿維這樣喊他?……他?又?覺得真是好羞恥啊！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然而?……考慮到阿維的全名也不叫這個，人家大名維亞菲特，所以?“阿維”也就是個昵稱了。阿維都表現得這樣親近，讓自己稱呼他?的昵稱，自己還這么疏遠，說不定阿維會傷心呢。

    思來想去之后，牧遙決定做出一些大無畏的犧牲：“你……私下里不用喊我牧老師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話，只是讓對方不要客氣而?已，可是他?就莫名有點說不出口。

    牧遙單手捂臉：“算了，你愛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也管不了你。只要在外面還喊牧老師就行，我也會稱你阿維老師的……畢竟咱們是同事，還是應當正經一些。”

    他?一邊說著，一邊為自己找理由：算上上輩子的經歷，他?步入社會也沒有幾年，到底是臉皮薄——而?且他?之前的工作都是有前輩帶的，他?自己是最小?的那一個，喊別?人都是某某哥，某某姐的，都是對方告訴他?說“不要客氣”，他?卻沒有那樣的機會和別?人這樣講話。

    就是當時少了這樣的經驗，現在才會為難！

    他?心里這樣憤憤地想，阿維卻聽不到他?的心聲，只是驚喜地湊過來，伸出雙臂把?他?虛虛的環抱住：“小?遙真是太謙虛了，就算只有我們兩人的時候，我也得聽你的話啊。”

    牧遙倒是沒覺得這動作有多親近，大家都是同齡人，性別?還一樣，抱一下又?怎么了。他?點點頭：“你是該聽我的，我是你領導嘛。”

    說完就得意地笑瞇瞇地看著阿維，阿維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的眼睛說：“是呀，你是我的領導。”

    牧老師自詡小?老百姓，只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當然不知道別?人眼中他?是什么樣的。

    但?是阿維卻每一天都覺得，牧老師仿佛是要改變巴巴里安，改變這顆星球。

    雖然現在還沒有見到成效，可是牧老師愿意去做這件很可能無人注意到的事，不是為了揚名或者?金錢，只是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讓這顆星球上的人可以?多一種選擇……更加可貴的是，他?并不是一個滿腦子清高想法，但?根本?無法實施的學生?仔。

    就比如說現在，明?明?是他?想要提高瑞爾鎮居民的整體文化水平，這是有利于當地居民的好事，但?他?卻想到了當地人的感受——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覺得好就是好的，總要讓別?人也覺得好才行。

    所以?他?才會殫精竭慮地改進課程，還放電影去吸引瑞爾鎮居民……

    總之，阿維現在看牧遙是帶了一層厚厚的濾鏡，對方做什么都是對的。就連牧遙一開始買電影是為了在幼崽園播放，給無聊的生?活添加點樂子，都被他?腦補成了“一切都是為了教育，前期的娛樂是為了更好的教育”等?等?，仿佛牧遙不是個二十?多歲的應屆畢業生?，而?是七八十?歲德高望重，為了教育奉獻大半輩子的大師似的。

    好在他?沒有想到什么就說出來，不然臉皮薄的牧老師就又?該面紅了。

    不過阿維也準備了一個好消息：“牧老師，我和部隊聯系上了。”

    部隊！

    這話簡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牧遙這才想起來阿維最初的人設其實是帝國軍人來著！——這段時間朝夕相處，這人又?從?來不提要離開巴巴里安的事情?，搞得他?都把?迫降的事情?給忘了！

    所以?阿維是要離開了嗎？

    牧遙就思索著說：“他?們會來接你嗎？這倒是件好事，我聽人家說過，咱們軍隊管得很嚴格，長時間離隊……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再回去了都要接受嚴格的審查，還可能會被當做逃兵處理。”

    阿維聽得很感動：“小?遙，你這么為我著想……”

    就聽到牧遙很嚴肅地說：“你還是快點回去吧，不然不僅你要被審查，我也躲不過呢。萬一你成了逃兵，那我就是非法容留逃兵了，少說也得判個三年五年的。”

    阿維：“……”

    53 坦白從寬

    阿維只好非常誠懇地告訴牧遙：“放心, 我?真的不?是?逃兵。”

    牧遙本來?就是?開玩笑的，不?然剛剛的氣氛實在有點尷尬。他說：“我?知道，你迫降的時候還是?我?協助的呢。如果以后有人來?問的話?, 我?會為你作證的。”

    ……證明你, 雖然沒有及時歸隊是?不?對，但在巴巴里安的這些天也一直都在為人民服務……嗯, 一直都?在幼崽園當老?師，為了振興瑞爾鎮經濟而努力, 這也不?能算是?消極怠工吧？

    阿維聽他這樣說就忍不住微笑, 但他的笑容很快又變得凝重，好像他心中正在糾結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不?知道該怎么說出來?似的。

    牧遙看著這樣的阿維，幾乎想要?開口告訴他“如果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不?必這樣難受。可?是?他了解阿維的性格, 他不?是?一個想一出是?一出的不?靠譜的家伙, 所?以他一定是?發現了一些東西, 是?必須告訴自己的了。

    ——而且還是?會讓他為難的事情。

    牧遙想來?想去, 實在是?不?明白阿維會為難什么。只好腦洞大開, 瘋狂腦補——比如說阿維其實不?是?正?經軍人，他其實是?個星際海盜來?著？這不?能夠啊！素質這么高的星際海盜……薩克島可?培養不?出這樣能戰斗還會維修還有紀律懂民生的人才！

    又或者是?阿維和部隊聯絡的時候, 聽說了帝國將要?針對巴巴里安出臺什么政策？

    可?是?這也不?可?能把，且不?說東貿易星球剛出事不?久……帝國這些年的目標也一直都?是?開發西部星球啊, 和東邊還算繁華的東貿易星球，蜜林星球比起來?，西部有幾個礦產星球一直很不?穩定, 貪污腐敗年年都?抓，初見成效, 顯然是?要?繼續狠抓一段時間?的，東邊有個薩克島，是?塊硬骨頭——如果帝國不?碰他們?的話?，這些星際海盜倒也很少?會作妖了；但如果要?和他們?打的話?，就不?可?能是?小打小鬧，絕對會變成全面戰爭。

    晨風星球綜合學院是?有政治課程的，那位研究星際局勢研究了一輩子的老?教授曾經篤定地說過：“十年之內，帝國的重點一直是?西邊。”

    當時還有學生不?信呢，說縱觀帝國歷史，政策也不?是?一成不?變的，而現在大東方?商業主義也很火，有很多年輕人深受影響，他們?也許會行動云云。老?教授長嘆了口氣：“政策可?以改變，但已經花出去錢了的那幾個集團，是?不?可?能在得不?到結果之前?換目標的啊。”

    然后?老?教授就用充滿智慧的眼神看著他們?：“多盯著錢，少?盯著市面上的什么主義，什么學說，不?能應用于現實社?會的東西都?不?是?你們?該去追求的——我?敢斷定，不?出意外的話?，十年內東邊那幾個星球會一直保持原樣。”

    牧遙和原主……都?不?太懂政治，但他們?知道的是?，這老?教授之前?做出的幾次局勢預言都?很準地應驗了。

    所?以老?先生這次大概也不?會說錯吧？

    那阿維要?講的也不?是?這個了。

    難不?成是?……身世？

    比如說阿維其實是?個什么貴族子弟，他這段時間?一直留在巴巴里安體驗生活，現在終于聯系上了不?部隊和家人，他們?就讓他趕緊回家？

    那倒是?有點難辦，主要?牧遙一時半會找不?到別的全能型教師了，遠的不?說，就說今天晚上還要?放映的電影吧，可?能就得他一個人承擔放映員和解說員的工作了……

    不?過除此之外倒也沒有別的為難之處——倒是?暫時沒有錢給阿維開高工資，讓他能帶著回家，這還挺令人羞愧的。

    牧遙盤算了一下自己手?頭的錢——五萬星幣，他省著沒有花多少?，現在還有四萬四千多。阿維在絨寶幼崽園干了一個月，這年頭幼崽園老?師工資算是?中等偏上的，一個月能拿到五千左右。體育老?師還要?酌情加工資，六七千都?很正?常，一般正?經的幼崽園也會為老?師們?至少?交納三種保險，這么算下來?……他要?付給阿維大概八千星幣。

    好貴啊！

    本來?他想著先不?發工資，反正?在巴巴里安也沒有花錢的地方?啊！等到再過幾個月，他和白木鎮集市上的商人們?商量商量，搗鼓點“巴巴里安土特產”賣掉，這不?就能賺到錢了嗎？經濟轉起來?之后?再不?會缺阿維的工資了！

    結果沒想到分別來?得這么快啊！

    自己還是?賺錢太慢了，才會遇到這樣的窘境！

    牧老?師在短短一分鐘內先是?計算了自家老?師的薪資待遇，又嚴肅地完成自我?檢討，最后?自認為終于能夠正?視阿維離職這一情況的時候，阿維終于開口了。

    他說：“我?……可?能還需要?在巴巴里安待一段時間?。”

    牧遙：“……誒？”

    這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阿維這邊則是?一旦開口，下面就好說了，他坐下來?輕松地說道：“是?這樣子，東貿易星球的事件已經平息了，即使我?現在就回去，也沒有什么任務，所?以我?就請求留在巴巴里安觀察這里的風土民情。”

    “——巴巴里安距離薩克島極近，再加上之前?帝國軍隊入駐這里的時候，和當地居民發生沖突的緣故，雙方?的關系一度降至冰點。到了現在，更是?只有一些追逐利益的商人才會來?巴巴里安了。而巴巴里安本地居民……”

    好吧，如果商人們?來?巴巴里安做生意算是?見利忘命的話?，那巴巴里安去外面做生意的人就堪稱“見小利而不?要?命”了。

    要?是?以前?，他會簡單粗暴地把這些巴巴里安人打成暴民，野民。可?是?現在大家熟悉了，就發現這些人其實只是?想過上更好的生活，只不?過沒有得到正?經引導，所?以只能像現在這樣行走在灰色地帶。

    一味地打壓他們?是?不?行的，除非把巴巴里安人全都?殺光，否則簡單武力鎮壓絕對起不?到效果。可?是?，如果深入他們?內部，知道他們?真實的訴求，就有可?能改變現狀了。

    這就是?牧遙現在做的事情啊。

    阿維就這樣和牧遙講了，然后?就收獲了一張牧老?師目瞪口呆的限定款表情：“我?不?是?，我?沒有……”怎么他只是?來?巴巴里安支個教，被阿維一說，就顯得這么偉大了呢？

    阿維說：“因為你從來?沒有這樣想過自己啊。其實你在我?心里……”

    他剛剛說話?時慷慨激昂，說到要?親眼見證巴巴里安人生活改善的時候更是?一身正?氣，可?是?現在不?知道為什么聲音也柔和了，人也湊近了，牧老?師就覺得之前?那種古怪氛圍又出現了！

    這個阿維真是?的，沒事就喜歡夸他，還這么肉麻！

    牧老?師敏銳地察覺到不?應該讓阿維繼續講下去——他可?不?想臉紅，實在是?太沒有領導的威嚴了！

    他擺擺手?，直接打斷了阿維的話?：“不?止那么簡單吧？我?瞧你很為難的樣子，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情沒有告訴我?？”

    因為阿維老?師坐著，他這個幼崽園園長干脆站起來?，擺著架子俯視他說：“快講，你到底隱瞞了什么呀？”

    然而，從阿維的角度，卻正?好能看到他比平時更加紅潤的臉頰，和強撐著望向自己，卻仍然有點閃爍的眼神。

    怪可?愛的。

    ——擺架子都?能擺得這么可?愛，不?愧是?牧老?師。

    阿維老?師的心中閃過這樣一個詭異的念頭，然而詭異就詭異在，他不?覺得這個念頭有什么問題。不?過現在有正?經事，他也沒有時間?思考自己的心境變化：“是?這樣，我?想……我?還是?應當自覺坦白身份。”

    自他決心參軍之后?，就沒想過還有需要?自報身份的這天。當時只是?兄長擔心他堅持不?下去，就故意激他說道：“如果你受不?了嚴酷的訓練，到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免受懲罰。”

    他當時就想，即使是?死，也不?愿意像兄長說的那樣當個懦夫。

    可?是?那時候他沒有想過，也許有一天他會因為隱瞞身份而愧疚啊？

    牧老?師為人處世非常正?直，還有種很奇特的人人平等的態度——阿維也見過很多講究平等的人，可?是?即使是?那些智者也會受到自身階級的局限性，對待不?同的人就會有不?同的態度，而牧遙不?管是?面對瑞爾鎮普通居民，還是?掌控了地契的蠻阿爺，又或者是?白木鎮的商人們?，都?是?一視同仁的。

    他甚至覺得，比起有權有勢的強者，牧老?師反而更加關注窮困弱者的生活。

    在巴巴里安這種地方?，大家說話?的時候都?不?太小心。所?以偶爾的時候……他也聽過牧老?師吐槽相關部門，吐槽一些地位特殊的“閑人”，嗯……這個閑人也包括阿維老?師自己。

    他不?能說牧遙說的是?錯的。

    畢竟某些自詡高貴的家伙，做的事情他也看不?下去。

    但他還是?希望牧老?師不?要?那樣看他。

    阿維最終還是?決定選擇一種較為低調的方?式：“其實，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慢慢脫離家族的影響，這樣我?才能真正?看到外面的世界。牧老?師，我?需要?你的幫助。”

    牧老?師：懂了。

    家族，星際帝國時代，大部分人都?只有家庭，只有少?部分流傳較久的血脈才形成了家族——這都?是?以前?連年的戰爭和遷徙造成的。

    而且，這個家族還能影響到阿維的……

    估計得是?個什么貴族吧？

    這么一想，說不?定阿維以前?在家里也是?嬌生慣養，可?他居然能吃得了苦，還加入了最精銳的龍首部隊，在巴巴里安每天吃粗茶淡飯也不?叫苦叫累的。

    唉，還怪可?憐呢。牧老?師腦補出一個少?年離家，立志要?做出事業的小孩的形象，頓時心生憐惜：“我?還以為是?什么事呢，阿維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幫你呀。”

    54 警告牌

    阿維的?心病沒了, 又變成了那個認真做事的務實好青年，牧遙趕緊抓著?他?討論課程的?事?情：這課程不能太?難，也不能太?無聊, 還不能太?理論化?, 必須是結合實際的趣味好課程！

    阿維：“……你是說?，你準備教他?們外星的法律法規和風俗文化?？”

    牧遙點點頭：“我聽?說?有巴巴里安人去外面打工……然后因為各種原因滯留在外星的?, 最后雖然基本上都能回來，但往往會形成很深刻的心理陰影……”

    然后, 這些有心理陰影的?人, 就會把自己的?悲慘經歷，添油加醋地告訴親朋好友們。

    他?對阿維解釋：“這樣下去，巴巴里安人會對外界更加戒備，他?們越是這樣，就越是只能接到那種不好的?工作。我記得很多星球都有救助流浪漢的?愛心食物?箱, 每天都有愛心團體投入食物?和水, 無論是誰都可以取用。而巴巴里安人卻連這種愛心箱都不認識……”

    所?以一旦花完了錢, 而雇主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他?們就只能去偷去搶, 而他?們所?想的?只是混一頓飯吃。

    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啊！

    阿維完全領會了他?的?精神，甚至舉一反三：“我覺得, 你上課的?時候不管怎么講，他?們都很難能有實感。”

    牧老師說?：“所?以我就卡在這里了……”

    阿維說?：“……我們可以做成實踐課啊。”

    嗯？實踐課？是怎么個實踐法？牧老師坐直身體, 愿聞其詳。阿維就很有經驗地說?：“我們可以把瑞爾鎮慢慢變成外星城鎮的?樣子，這樣居民們就能提前適應了。”

    把瑞爾鎮打造成普通城鎮？這可有點難度吧，外星城鎮城市化?但凡高一點的?, 地皮價格也都炒起來了，雖然不至于有那種兩平方擠三個人的?極端鴿子籠, 但高層公?寓、寫字樓也很常見，再加上復雜的?交通系統，居民出行可以選擇地面公?交、打車，想鍛煉身體的?也可以騎車；空中也有空軌，通勤用短途飛艇的?也大有人在，什么住在銅山城，工作在金山城，每天來回全靠飛艇月票的?上班族，前兩年還在網上成了個段子呢。

    金山城貴，房租一個月六千星幣，銅山城便宜，房租一個月一千五百星幣，有人算過，即使每天都要乘坐飛艇來回，加起來也只需要三千星幣，只不過每天都要有兩小時在天上飛罷了。

    可是這卻是上班族們結合自己的?生活實際需求，費勁腦筋才想到的?最佳路線！

    初來乍到的?巴巴里安人怎么能知道還有這種活法？他?又怎么能在瑞爾鎮布置出這么高科技的?城鎮？這又不是玩天際線，想要造什么就是隨便點點的?事?……

    阿維一看就知道牧老師是鉆牛角尖了——不怪他?，他?只是凡事?都想盡善盡美罷了。他?就干脆拿出筆紙，在上面畫起來：“牧老師，你看，假如說?這是瑞爾鎮——”

    他?寥寥幾?筆就畫出了瑞爾鎮的?俯視圖：一個房屋稀疏的?小鎮，鎮子里沒有正經的?路，倒是旁邊有一條小河，更遠的?地方黑壓壓的?，就是黑暗森林了，另一個方向還用一個箭頭標出白木鎮。牧遙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他?回想了一遍瑞爾鎮的?布局，發現和阿維畫得幾?乎一致。

    他?甚至還用大一些的?圓圈，標注出面積最大的?絨寶幼崽園，和蠻阿爺的?家，小一點的?圓圈則是奧克斯家，水獺三兄弟的?家，還有巴爾的?家，還有一些更小的?圓點，阿維說?：“這些房子太?小了，所?以用圓點代?替。”

    而牧遙卻驚奇地發現，阿維居然記得那么多人！要知道還有不少瑞爾鎮居民，至今都沒有和他?們講過話呢——但阿維已經能用比例把這些人家畫下來了。

    他?自己能喊得出名字的?人估計只有一半吧，其他?的?有的?是面熟，有的?連面熟都做不到。

    于是不禁嘖嘖稱奇：“阿維，你這也太?厲害了吧。”

    阿維就相當矜持地微笑：“這不算什么，上學的?時候也有老師教過，我們如果接到了偵查任務，是要做到徒手畫地圖的?。”

    牧遙立刻信了：“哇！你們那里人人都會嗎？”

    阿維可算等到他?這樣問，就又矜持地說?：“雖然很簡單，但是同學們都學不會呢。”

    “……”牧遙看著?阿維真誠的?眼神，總覺得這人最近學壞了，居然開始凡爾賽了！不過還是敷衍地夸獎了兩句：“阿維最厲害最厲害——”

    夸完就該講正事?了。

    阿維在這張簡易地圖上分出幾?條路，這樣瑞爾鎮就從?一個混亂的?貧困小鎮，變成了井井有條的?……貧困小鎮。

    “在大多數城市，為了方便居民生活，路口都是有路牌的?，還有各種交通指示燈，標志牌。市政府門口也會有公?告牌，上面會寫最近城市將做出的?改變；警察局門口也會有公?告牌，會標注通緝犯的?信息……”阿維在地圖上指指畫畫，加上這些路牌、公?告牌之后，似乎這就更像是一個普通的?小鎮了！

    牧遙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先讓居民們習慣這些常用的?工具，然后他?們就能自動?和星際時代?接軌了？”

    阿維覺得是這樣子，可是牧老師卻認為這樣做未免有些簡單粗暴，還可以結合巴巴里安當地的?風土民情，他?踮起腳尖，重重地拍打阿維的?肩膀：“太?棒了，謝謝你，我想到該怎么辦了！”

    阿維：“啊……哦？”他?不知道牧遙想到了什么，但也已經領會了“牧老師說?的?都是對的?的?精神”，下意識地肯定道：“牧老師真厲害啊。”

    牧遙說?：“是阿維厲害呀！不是你提醒的?話，我真的?想不到還可以這樣做……我去找蠻阿爺！阿維今天麻煩你來代?體育課吧！”

    ……

    誰也不知道牧遙和蠻阿爺究竟談了什么。

    總之，這位曾經以蠻不講理聞名于世?的?老先生，在牧遙面前逐漸地變成了最講道理的?老人。他?自認吃人家的?嘴軟，玩人家的?（幼崽）手短，所?以牧遙提的?要求只要不過分，他?都不會說?什么。

    所?以等到牧遙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獲得了對瑞爾鎮進行“規范化?設計”的?權力啦！

    ——當天下午，他?就請了巴爾師父來一起制作各種牌牌，而這個消息也由巴爾師父傳遞給了所?有的?瑞爾鎮居民。

    巴爾師父是這樣講的?——

    “我今天過去啊，是小牧請我去做各種牌子！有警告牌，交通牌，還有一些普通的?標志牌！太?好了，我們瑞爾鎮終于也能講究起來了……什么？你覺得根本不需要這些牌子？你覺得小牧不可以在不屬于他?的?土地上動?工？你是個十足的?蠢貨！”

    即使生活在巴巴里安，也堅持穿著?西裝，口袋里放著?手帕的?巴爾師父，面對其他?瑞爾鎮居民時，簡直是一種降維打擊：“你是說?警告牌不好嗎？可是以前就有蠢貨不小心跑進了黑暗森林——說?的?就是你們來，克米！小金！我還記得你們也是從?東邊遷移過來的?，只知道往西走，結果一頭扎進去了！”

    克米和小金是兩個好朋友，他?們來自東邊的?銀龍鎮——會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鎮子是在一座小小的?山上，這座山上有很多很多銀光螢火蟲，夜晚遠遠地看就像一頭臥倒的?銀色的?龍。

    大家都說?，銀龍鎮是巴巴里安最美的?地方！

    可是這個美麗是有代?價的?……銀光螢火蟲就像蜜蜂一樣會蜇人，被蟄了之后腫成大包，疼得要命……

    所?以現在，也只有一些實力較強的?獸人愿意住在銀龍鎮，他?們氣場強大，銀光螢火蟲也會下意識地躲避。

    其他?人都能搬走就搬走了。

    克米和小金也是那時候搬走的?……值得一提的?是，和低級豚鼠族獸人克米不同，小金的?種族是妥妥的?高級獸人，他?是傳說?中某個遠古人類文明?都會信仰的?斯芬克斯族人啊！

    ——如果是牧老師見到他?的?原始種的?話，可能會恍然大悟：就是巨型的?斯芬克斯……無毛貓啊！

    然后就會陷入更深的?迷惑吧：為什么說?是遠古人類文明?信仰？埃及神話中的?確有獅身人面的?斯芬克斯，但那不是無毛貓啊……

    小金的?原始種嚴格來講是貓科，豹屬，虎亞屬。所?以其實不是斯芬克斯貓，而是斯芬克斯虎。獸人赤手空拳激烈戰斗時，往往會控制不住變成原始種的?樣子，這是一種常見的?“返祖現象”。而小金作為斯芬克斯虎族獸人，他?在銀龍鎮打獵的?時候，因為年紀還小，所?以有時候捕和蹦蹦獸都要變回原始種……

    可是普通獸人變成原始種是為了皮糙肉厚，他?的?原始種沒有毛啊！比人形態還要可憐！他?被那些銀光螢火蟲叮慘了！

    一夜下來，渾身是包的?小金，和可憐巴巴的?克米一拍即合：“我們跑吧！”

    跑去哪兒?呢？

    跑去西邊吧！聽?說?西邊獵物?更多啊！

    兩個傻小子就這么亂躥，他?們是知道有黑暗森林這么個地方的?，但是從?來沒有見過，所?以……他?們一頭扎進了黑暗森林，誤食致幻菇之后，被正好無聊去黑暗森林看看的?蠻阿爺拎出來了。

    巴爾高聲說?：“如果蠻阿爺那天沒去黑暗森林，你們就死定啦！你們難道會覺得在黑暗森林旁邊豎立一塊禁止入內的?警告牌真的?是件壞事?嗎？！”

    眾人就看到克米和小金立刻叛變了：“是啊！這是好事?啊！”

    “——巴爾師父說?得對，牧老師果然是好人啊！”

    55 電影的作用

    牧老師的露天電影放了整整兩天, 按照他?的說法，這兩天正好是星際公歷的周六和周日，是合法的休息日, 休息日當然就要?休息, 要娛樂啊！所以以后只要不出意外，每個周六和周日都會放電影。

    然后再最后面暗搓搓加上一句——具體?放映內容以?絨寶幼崽園牧老師選擇為準。

    淳樸的巴巴里?安人當然不明白“最終解釋權歸牧老師所有”是多么險惡的一句話——在一些商業法規并不完善的星球, 有多少人奸商依靠這句話割了人民群眾的韭菜！他?們連“電影”這種新鮮事物都是第一次嘗試，更加不可能知道星際世?界每一年出的院線電影都有幾萬部, 如果要?加上只在網上流傳, 無法在電影院上映的網絡電影的話，這個數字還能再翻個十倍。

    帝國普通人觀看電影常常會遇到的選擇困難，在巴巴里?安人身上完全不會發生。

    所以?他?們也?不會挑揀電影，當然是絨寶幼崽園放什么電影，他?們就看什么啦！

    這樣的好觀眾, 在星際時代已經不多見了。如果外面那些電影院發現還有巴巴里?安這么個風水寶地的話, 說不定愿意?投資建廠……現代電影工業造起來, 什么爽、燃、虐、甜的都放進來, 保證能讓沒見過世?面的巴巴里?安人一秒鐘上頭！

    牧老師都能想象到未來巴巴里?安融入星際社?會之后, 必然會出現如上局面。所以?為了避免巴巴里?安人到時候被洗腦，他?決定先?來洗他?們的腦！

    ——所以?周日晚上播放的還是《茫茫星》, 第二段主要?是李明明在辛勤地揮灑汗水之中和部落女戰士辛拉談戀愛，兩個人相?識的起因非常硬核——

    因為李明明的房子?被一頭山包大小的野豬給拱了。

    那是一個寂靜的夜晚, 突然天邊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隨后便是大地顫動，天旋地轉, 李明明嚇得從自家房子?里?跑出來，他?還以?為地震了呢！結果部落的戰士們卻?迅速集結成一個方陣, 開始守衛他?們的家園。

    李明明不明所以?，想找人問問情況也?找不到，這時候突然一個比他?還高了半頭的女戰士拽住了他?：“你是那個新來的？長老讓你躲到地窖里?去。”

    她一頭烏黑的頭發編成了小辮子?，顯得爽快又利落，皮膚略微粗糙，是狂野的褐色，她的眉毛粗長，眼睛則明亮地像是燃燒著火焰。她腦袋上有兩只角，上面穿了幾個環，更覺神秘美麗。

    李明明當時就覺得，愛神的箭矢刺穿了他?的心臟！

    他?不禁抓住了女戰士的手：“我……”

    然后就被一巴掌揮開了：“快去躲起來！我還要?去前?面和巨象野豬戰斗！”

    看到這里?的時候，即使巴巴里?安人和其他?星球的人文化不同，也?不禁輕笑出聲：男主角吃癟嘛，這還挺有意?思的！

    還有原始種是犀哞哞族的阿山大聲說：“這是我們哞哞族的姑娘！我們哞哞族姑娘就是這么強大！”

    立刻就被有文化的巴爾師父反駁了：“人家哞哞族和你犀哞哞族有啥關系！”

    還有原始種是咩咩族的胡子?大聲喊道：“不對！這姑娘根本不是哞哞族的，她是我們咩咩族的！你看她角的彎曲角度就知道了！”

    牧遙就在下面想，看來女主角塑造得很?成功啊，大家都這么喜歡她。

    李明明搞不清楚情況，被人拉到了地窖里?呆著，這時候才發現部落里?的老弱幼崽都在這里?，他?也?顧不得尷尬，便詢問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巨象野豬又是什么？”

    便有人回答說：“巨象野豬就是一種野豬啊！你們外星沒有嗎？就是非常大非常大，像巨大的大象一樣的野豬啊！”

    還有人插嘴說：“巨象野豬的獠牙也?和象牙一樣，很?長很?粗，能用來刨土！”

    李明明聽?完眾人的描述，還是有點懵：“還有這么大的野豬嗎？這也?太神奇了！我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

    他?們原來說巨象野豬時，瑞爾鎮觀眾們沒有反應，現在說到體?型像巨大的大象，而且獠牙也?像象牙時，他?們就反應過來了：“就是山包野豬啊！”

    “山包野豬不就像山一樣大，而且獠牙也?像大象么！”

    “原來外星管這種豬叫巨象野豬啊！”

    也?有少數觀眾發現了盲點：“原來外星沒有山包野豬啊！”

    “——你怎么知道沒有？外星的山包野豬又不叫這個名字，茫茫星的山包野豬不就叫巨象野豬么？”

    其中比較聰明的觀眾就反駁說：“我們一開始也?不知道巨象野豬就是山包野豬，但是聽?了描述就懂了，可是李明明聽?了還是不懂啊。李明明是外星人，所以?外星是沒有山包野豬的！”

    這邏輯也?算是嚴絲合縫了，人們便看向同樣外星來的牧老師和阿維，最后是阿維開口科普道：“山包野豬和巨象野豬，在大部分的星球上都已經滅絕了。有的是因為不適應氣候和環境的變化，有的是因為人類的獵殺，所以?在發現巴巴里?安之前?，即使是學?習古生物學?的人，也?只能見到過這種巨大野豬的化石了。而這種野豬在外星是有學?名的：猛犸野豬。”

    “猛犸象是至今以?來最大的大象，而這種野豬則是最大的野豬，獠牙又很?像象牙，便因此得名。事實上，還是二十年前?一位名叫卡萊的學?者來到巴巴里?安考察之后，才發現這種野豬居然在巴巴里?安還有族群生存下來！”

    “……悲哀的是，學?者卡萊本是為了學?術研究，才發表這篇論文，然而卻?被一些歹徒利用了……猛犸野豬的獠牙在黑市上被炒出了天價，那段時間?有不少偷獵者來到巴巴里?安，把各種稀有的魔獸尸體?走-私出去。”

    他?在地上用手指寫下“猛犸野豬”和“卡萊學?者”的字樣，巴巴里?安觀眾們雖然看不懂，但也?努力地伸長脖子?看，聽?到后面他?們也?露出厭惡的神情。

    有年齡比較大，記得以?前?的事情的老人就說：“我知道，那段時間?巴巴里?安很?亂。我們本來就吃不飽飯了，那些混蛋還來搶！我的獵物就被搶走了好多！”

    他?們不明白偷獵是什么意?思，阿維就嚴肅地說：“偷獵者貪得無厭，他?們可以?為了金錢去獵殺走-私魔獸，就能為了同樣的原因殺害巴巴里?安的普通人、甚至是幼崽。”

    一說到幼崽，巴巴里?安人們立刻警惕起來了。

    這時候也?有老人依稀記起以?前?的亂狀：“……我記得是有這樣的事情，不過我們巴巴里?安人也?報復回去了！”

    奧克斯說：“我們組成了搶劫團伙！保證讓他?們什么都得不著！”

    他?們“民間?”自行的反抗起到了一半的作用，剩下的一半還是白老搞定的。這位老先?生已經隱居多年，可阿維記得……白老的星際海盜團當年就是所有海盜團中最畫風清奇，管理得最有條理的。而當年管理最沒有條理，最混亂的則是……戰神星際海盜團，也?就是蠻姆-瑪瑞斯先?生的海盜團。

    所以?還流傳著一個段子?來著，說是蠻姆手下全都是實力至上，內部互相?不服氣也?是打一架了事；懷特（白老大名）手下全都是規矩精細，即使是去搶劫都要?寫規劃做評估的。時間?長了，兩個海盜團的成員開始互相?跳槽，在這里?呆得受不了了就跳去對方，適應不了對方的環境就再跳回來……

    不過這個說法實在是太離譜了，所以?他?當時只把這當成一個段子?，覺得好玩而已，現實中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然而現在發現蠻姆-瑪瑞斯和懷特-蛇斯的關系可能并沒有那么差之后，阿維也?開始懷疑起來了——

    “不會其實是真的吧！”

    可他?也?沒辦法問，只能……嗯，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吧！

    電影第二段結束的時候，部落已經在修正被猛犸野豬沖垮了的房屋和道路了。本次猛犸野豬來沖擊部落主要?是因為族群里?野豬數量過多，引起了整體?的焦慮恐慌情緒，這種巨型魔獸需要?更多食物和資源，所以?在數量過于龐大，而無法成功分群時，就更容易焦慮不安。

    ……所以?他?們就來襲擊村落了。

    然后和部族戰士們進行了一場相?當激烈的戰斗。

    如果讓阿維來看，他?會覺得這場戰斗受到了電影放映方式的限制，巴巴里?安顯然沒辦法弄出什么3D效果，就更不要?說更加高端的全息技術了。可是巴巴里?安人沉浸在單純的觀影喜悅中，不對影片效果做什么攀比評價，反而能代入進去。

    甚至連小爪都被驚動了，從它?的院子?里?滑了出來，趴在一旁的矮樹上看。

    巨型野豬群把部族沖撞得地動山搖了！……一陣狼煙之后，只留下死?掉的巨型野豬和一片斷壁殘垣。

    直到這時，部族躲在地窖里?的普通人才紛紛鉆出來，然后他?們就全都傻眼了——

    他?們家沒了呀！

    不是說房屋沒了，而是整個村子?都沒了！全都亂成一鍋粥了！誰原本住在哪里?的現在也?分辨不出來了！

    瑞爾鎮居民頓時感同身受：房屋倒了不算什么，重造就是了。可是如果連每間?屋子?原本是在什么地方的都分辨不出來，那可就太可怕了。

    說句現實的，他?們可每個月都要?交錢給蠻阿爺呢，這個錢并不是房租，而是地租啊！

    現在連自己辛辛苦苦省下來的錢租的地是哪一塊都分不出來，這不叫絕望什么叫絕望！

    這時候，就有聰明的瑞爾鎮居民，羅伊顫顫巍巍地舉手說啦：“那、那個……我們鎮子?應該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牧、牧老師不是做過路牌了嗎？我看到牧老師把路牌是深深敲進地下的，而且、而且路牌用的木頭也?是裹了油的鐵、鐵木，就算是山包野豬也?撞不斷的……”

    他?這話還沒說完，觀眾們就齊刷刷看向牧老師了！

    直到晚上觀看這兩段電影之前?，都還在對牧遙做路牌的行為很?不滿的瑞爾鎮居民們震驚了！

    原來——原來牧老師是為了防備可怕的山包野豬啊！

    他?們也?不管現實中山包野豬其實很?難能湊成那么大一群，更加不會去沖撞有蠻阿爺和阿維還有小爪坐鎮的瑞爾鎮，只是紛紛表達感謝：“謝謝你！牧老師！你想得真是太周全啦！”

    56 你的名字怎么寫？

    最初的反對情?緒被電影情?節順利帶過之后, 牧遙原本以為困難已經過去了。他在瑞爾鎮距離黑暗森林最近的那條小道上豎了一個“危險”的標志牌，想了想，又在小爪的院子外面也放了幾個這樣的牌子。

    牌子上的圖案也是學習外星的“危險”標志：漆黑的底色, 正中?是一個白的發光的大骷髏頭, 下面還有單詞：“危險！”

    瑞爾鎮居民不認識“危險”這個單詞，但他們都?獵殺過魔獸, 雖然人的頭骨和魔獸的頭骨結構不同，但還是能理解其中想要表達的含義。

    上個月去過東貿易星球的羅伊就大聲說：“我！我在東貿易星球見過這個牌子！原來、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牧遙就問他：“你是在什?么地方看到這個牌子的？”

    羅伊說：“好像是……是一家斗獸場吧, 在那里打一場, 贏了能賺至少一百星幣呢，可惜需要入場費……我，我沒有錢，就想從后門鉆進去……”

    牧遙：“……”

    他好像記得，這種斗獸場為了彰顯實?力, 也是擔心有人亂鉆, 都?在后門派了強大的魔獸把守……一般人看到有這么可怕的魔獸, 就立刻沒了搗亂的心思。

    他是這樣問羅伊的, 羅伊就說不是啊, 那個魔獸并不很?強大，只是一頭中?級的三頭犬獸。他認真地看過了, 那三頭犬最中?間的腦袋上毛都?白了，尾巴也是白色的, 說明它年紀已經很?大了，很?虛弱。

    羅伊說：“我有把握，可以在一瞬間把它劈暈, 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我是這樣進去的。”

    牧遙想了想三頭犬獸猙獰的面?孔和滿嘴細碎密密麻麻的尖牙，只好再次：“……”

    好吧, 他大概是明白了，估計在他眼里可怕的三頭犬獸，在羅伊這樣的巴巴里安人眼里……只是個老弱病殘吧。

    但他還是嚴肅地告訴羅伊千萬不能這樣，因為敢做斗獸場生意的人背后往往都?是強大勢力的，他們會?讓老弱病殘的三頭犬獸看門，就說明其實?并不擔心有人偷溜進去——他們一定?會?養著更加強大的安保團隊！

    說到這里的時候，羅伊還有點不屑，還是阿維更加理?解巴巴里安人的內心，只見他作出沉吟的姿態，緩緩地低聲說道：“羅伊，我建議你不要這樣做。”

    “——這些?斗獸場的老板，會?養著非常強大的律師團隊，當然他們是叫法務部的。你知道什?么是法務部嗎？就是如果你沒有遵守他的規則，或者在他看來是你侵－犯了他的權力的話，他就可以對你進行起訴。”

    羅伊長?大了嘴，他的眼睛也茫然無措地瞪大了：“這是、這是什?么意思？”

    阿維沉痛地告訴他：“你看，你連法務部是什?么意思都?聽不明白，那么他們對你進行起訴的時候，你能為自己?辯護嗎？”

    不能，羅伊甚至不能理?解“辯護”的含義。

    他驚慌地看著阿維，又用求救的眼神?看牧遙，牧遙在心里偷笑，覺得阿維老師最近學壞了！真棒，以后上課的時候可以一唱一和，一起忽悠學生們好好學習了！

    不過表面?上牧遙還是板著臉：“羅伊，接下來我就會?開設普法課程，到時候你一定?要來聽。不然總有一天，巴巴里安人也可以在外星正常工作時，會?發現?自己?連簽合同都?不會?！”

    羅伊一聽到上課就苦著臉：“簽、簽合同……”

    聽起來就很?難很?麻煩啊！

    牧老師當夠了嚴師，很?快就軟和下來了：“別擔心，并不難，羅伊。只要你了解基本的治安法和勞動法，然后簽上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羅伊看起來就更加驚恐了：“簽、簽上自己?的名?字？？？”

    ……

    牧老師是真的沒想到，自己?作為新世紀的扶貧者，遇到的卻?凈是上世紀的難題……他穿越之前，社會?上的文盲率已經很?低了，而且每年都?會?更低——除了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們實?在學不進去，新生兒的九年義務教育都?是執行的很?好的，據說有的地方已經是十二年義務教育了。

    而很?多學歷較低的中?老年人，其實?也并不完全大字不識，常用的三五百字他們還是認得的，自己?的名?字更是都?會?寫，畢竟這是行走社會?必須的技能。

    所以他居然……忽視了瑞爾鎮的文盲率……

    明明他一開始就知道，巴巴里安是個文化沙漠，而第一天來到瑞爾鎮的時候就發現?了，外星很?常見的門牌，在瑞爾鎮是根本不存在的。家家戶戶門口會?掛著威風的獸頭，來威懾想要破門而入的劫匪，可就是連戶主叫什?么都?不清楚。

    在這樣的瑞爾鎮，想要上什?么普法課，什?么社會?課，都?是脫離當地人民生活實?際的“何不食肉糜”的做法。

    ——可以借著給瑞爾鎮居民做門牌的機會?開始。

    ——他不能總是在教室里上課，那樣是不會?吸引來學生的，他可以開真正的“社會?實?踐課”！

    牧老師此時只是想到至少要讓瑞爾鎮居民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寫，這樣以后再出去就不用按手印了。

    此時，并沒有人能預見到，這個小小的動作會?為瑞爾鎮帶來的變化。

    所有人都?在熱火朝天地干活！《茫茫星》的故事讓人們發現?，瑞爾鎮其實?很?不堅固！李明明所在的那個部落有上千人，還有土壘成的一人高的“城墻”呢！可是當那群猛犸豬們沖過來的時候，這些?城墻就像枯草一樣被撞碎了！

    他們瑞爾鎮甚至連城墻都?沒有啊！

    茫茫星部落家家戶戶的房子都?很?結實?，瑞爾鎮卻?還有人住著一陣狂風都?能刮倒的草房子！

    茫茫星有避難用的大地窖，里面?有很?多很?多的腌肉，牧老師的院子里也有好幾條這樣的腌肉，咸咸的，可以放很?久也不會?爛掉。地窖里還有很?多罐子，看起來像是陶土做成的——陶土是一種很?特殊的土，北方有個黑土鎮旁邊就有這種土，黑土鎮的人都?會?做罐子，他們做的罐子粗粗的，摸上去沙沙的，不如外星商人帶來的金屬罐子、玻璃罐子好用，但是很?便宜呢。

    黑土鎮有黑土，白土鎮有白土，這兩個鎮子的人就都?過的不錯。

    只有瑞爾鎮什?么都?沒有。

    可是瑞爾鎮就算什?么都?沒有，也是他們的瑞爾鎮啊！

    是他們能夠找到的最安全最便宜的地方了……只要在這里住下來，就不會?嫌棄瑞爾鎮什?么都?沒有的！

    所以，對于瑞爾鎮居民而言，眼看著茫茫星部落的堅固房屋被豬群沖成碎片，人們連自己?的家都?找不出的慘狀，可真是太感同身受了。

    然而，建設堅固的房屋太難了，就算巴爾師父也不能一天建成呢。所以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戶人家自己?門口立個自家的牌，指望著就算變成了廢墟，也能從門牌辨認出這是哪一家的地盤吧。

    巴爾師父是總設計師，而瑞爾鎮的其他所有居民們則是甲方，巴爾師父就詢問他們有什?么要求？

    瑞爾鎮居民們實?誠的開口了：

    羅伊：“我、我想要大一些?的，顯眼！”

    奧克斯：“我的好兄弟（野哞哞獸）也得要一個，我訂兩套，不差錢！”

    蠻阿爺直拍大腿：“……那我要一個最霸氣的！巴爾，你見過霸王龍獸的頭顱嗎？在我的門牌上刻一個！”

    茜卡則精明的說：“不管怎樣，只要木料堅固，埋的夠深就可以，這樣就算是野豬也撞不壞。”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亂糟糟的，最后是牧老師笑瞇瞇地拍拍手：“居民們，我想大家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

    “門牌上是要寫戶主的名?字的哦，”他故意把“名?字”這兩個字咬的很?重：“所以，大家想好到時候要怎么寫了嗎？”

    瑞爾鎮的居民們就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過了半晌，才有人顫顫巍巍的開口：“我……我的名?字是怎么寫的來著？”

    “我叫奧克斯，我媽說這就是公牛的意思，巴爾師父你給我畫個牛角不就行了嗎……”

    巴爾師父嫌棄的搖頭：“這怎么行？你以為咱們鎮子里就只有你一頭牛？”

    奧克斯不說話了，他開始掰著手指頭數鎮子里到底有多少頭牛——到時候挨個揍他們一頓，讓他們不敢來搶不就好了！

    但就他這點“卑微”的愿望，在牧老師這里都?是無法通過的。牧老師居然已經準備統計他們的姓名?了！

    牧老師手里拿著小本本，坐在椅子上，讓手執教鞭的阿維站在他的身后。

    牧老師說：“在我們的帝國通用語中?，每個單詞都?有很?多個同音詞，所以同一個音可以寫的很?美好，也可以寫得很?難聽，名?字也是一樣，奧克斯是公牛的意思，但同時也有一種昆蟲叫這個名?字。這一次我們遵循先來后到的原則，先來確認名?字的人可以是猛虎、獵豹。后來的人就只能是病貓、二狗子了。”

    瑞爾鎮的居民到底是務實?的。

    ……沒有人愿意叫病貓、二狗子啊！可惡！牧老師你都?這么說了，我們當然要搶猛虎這樣的名?額了！

    57 心理問題

    最近瑞爾鎮每天都有新變化, 阿維在沒事做的時候，就拿著他的小“照相機”到處亂逛，看到什么都會?拍下來?, 牧遙很好奇他具體在拍些什么……阿維就認真地說：“我想記錄巴巴里安的文明?變遷。”

    牧遙盯著他手里那個只?剩下半截身?體的小機器人, 露出一言難盡的神色：“這?個，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 是軍用的攝像機器人……嗎？”

    可是紀錄片里的攝像機器人都是純黑色的，要不就是迷彩色, 總之都是非常低調沉穩的樣子；而且攝像機器人一般會?配有相當高端的AI, 還會?有機械臂和機械腿——它們的機械腿都是全地形的！可以變化成履帶、橡皮艇的結構！

    總之，不會?是阿維手里這個土黃色鐵坨坨的模樣。

    阿維就露出得意邀功的表情：“在迫降的時候它被損毀了，不過還好拍攝和存儲的核心功能仍然存在，所以我便為它進?行了改裝。”

    他拆開小機器人的“腦袋”，給牧遙看里面完好無損的結構, 又給他看了看被卸掉的小機器人的胳膊和腿留下的空洞。

    牧遙：“……”

    這?一言難盡的造型是明?白了, 不過涂裝又是怎么回事？

    阿維說：“原本的涂裝在撞擊的過程中斑禿了……所以請巴爾師父重新涂了一層。巴爾師父說, 這?個顏色最適合我們。”

    最適合？難不成這?個顏色還是有什么說法的？是能防水防火防盜？還是會?減少能量消耗？

    他好奇地看著阿維, 阿維也鄭重的說：“因?為最便宜。”

    牧遙再一次的：“……”

    他想來?想去, 覺得阿維剛來?的時候好像不是這?樣的。最初阿維還說過“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向他進?行經濟方面的求助”, 一副很不差錢的模樣，現?在卻變得摳摳搜搜的。

    可他并不是真的小氣, 他從廢棄飛艇里拆出來?的零件和設備，全都用在幼崽園了。甚至昨天還在飛艇里找到了一沓星幣現?金——說是每個飛艇單兵在外出任務的時候，都會?在里面放上這?么一筆錢, 這?樣萬一出了意外，可以用這?筆錢做啟動資金, 或者?是求助他人等等。

    這?保險箱使用一種很特殊的金屬打造的，被存放在座位下方，在如此恐怖的撞擊之下居然只?是變形，沒有散架，巴爾師父簡直眼饞死了！阿維就把這?小箱子送給巴爾師父研究去了：這?位天才工匠很開心，所以免費給他的攝影機器人做了涂裝。

    至于錢，他想交給牧老師，用來?繼續建設幼崽園。

    牧老師數了一下，發現?居然有零有整，編號能連上，而且全都是新錢，很可能是專門用來?準備他的這?趟任務的。共計十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最后那十九個是硬幣，銀燦燦的，硬幣的正面雕刻著龍鱗的紋路。

    這?是帝國皇家的標識，據說他們變回原始種的時候，鱗片就是這?樣亮晶晶的。

    紙幣上就都是各種魔獸的圖騰了，面值為一百的紙幣上是天龍獸的，再往下依次是貓科魔獸，犬科魔獸，嚙齒類魔獸和水生魔獸，五元面值的紙筆上則有著一叢叢的惡魔植物，據說這?是帝國最為稀缺的“植物人”的意思，也有人說這?是為了紀念混亂時代做出貢獻的惡魔植物，雖然它們不是人，卻為人類的帝國做出了偉大的犧牲。

    牧老師讓阿維自己收好錢，阿維眨眨眼，還想推過來?，牧老師就嘆了口氣：“阿維，其實?你給我也沒有用，我很弱小，所以光靠我自己是沒辦法保護這?么大一筆錢的。不過，我也知道你是為了想要讓幼崽園變得更好，才會?想到動用這?筆錢……我想，我們不如建立一個公共金庫，要用錢的話?從里面出，每個月我們再一起對賬單。”

    他問阿維：“你說這?個提議怎么樣？”

    牧遙覺得，這?個提議非常適合他們現?在的情況，阿維果然也沉吟了一下就接受了。牧老師滿意地轉身?離去，阿維則愣在原地。

    ……他覺得牧老師說的不對。

    雖然這?段時間，他每次做什么之前，都會?先說“即使是為了幼崽園也好”這?樣的話?，但阿維的心中又一直對此有種奇妙的不確定感?——他好像并不是為了幼崽園……至少和牧老師比起來?，幼崽園在他心里似乎沒有那么重要。

    這?說明?他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嗎？

    還是說，因?為牧老師是在這?顆星球上，第一個幫助了他，甚至收留他的人，所以才會?這?么重要呢？

    ……這?說不通。

    阿維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的心態好像出了問題，他深吸一口氣。

    在他手里的小小攝影機卻在此時發出了“滴滴”的警告聲，這?只?單純的AI說：“請小心，您靜止狀態下的心率已?經超過90/分?鐘，為了能拍攝到最合適的畫面，請盡量平心靜氣。”

    阿維：“……”

    的確，他現?在有些莫名的興奮了，只?要想起牧老師，他就忍不住想做點什么似的。他們已?經生活在一起很長時間了，按道理講應該很親近才對，可他總覺得牧老師對他有些疏遠。

    ……這?也說不通。

    ……以前在部隊的時候，他和戰友們的關系可能也沒有這?么好——倒不是說他不在乎戰友，而是情況不同。他不會?期待著戰友會?依賴他，也不會?因?為戰友過于獨立而焦躁不安。

    難不成是因?為在巴巴里安呆了太?長時間，他的原始種開始躁動了？好像是有這?么個說法，級別?越高的魔獸，就越需要更加寬廣的領地，不然就容易出現?心理問題。而獸人受到原始種的影響，同樣是級別?越高，對外界刺激的需求也更高，高級魔獸原始種的獸人往往更加野心勃勃，更具有攻擊性?。

    阿維并不覺得自己會?攻擊牧遙，或者?是幼崽園里的任何一個成員，他還是能夠管好自己的。可這?么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干脆今天跑遠一點吧，增加運動量，盡量把心里這?把火發出去！

    他望向黑暗森林。

    ……

    牧老師并不知道在他日常上課的時候，自家的體育老師做出了怎樣重大的決定。今天是故事日，所有的幼崽們圍成一周講故事，和最初湊不出兩句的情況不同，現?在幼崽們已?經敢想敢說多了。

    幼崽語言課上的老師講過，做幼崽老師一定要關注幼崽內心世界，而幼崽們畫畫、講故事的時候都會?把自己內心的世界抱出來?給大人們看，如果幼崽們在現?實?中受到了傷害的話?，也會?在畫面和故事里表達出來?。

    老師當時就拿出來?兩幅畫，左邊那幅是黑乎乎亂糟糟的，右邊那幅看起來?很正常，是三個小人手拉著手走在大街上。老師說，普通人來?看的話?，都會?覺得左邊這?幅圖不舒服吧？可這?是一個心理很健康的三歲的孩子畫的，他會?畫成這?樣只?是因?為力氣小，控制不住筆而已?。右邊這?幅圖好像沒什么問題，但你們認真看的話?，會?發現?這?三個人背后的高樓大廈其實?并不是房子，而是一個個的大籠子。

    當時，連帶原主在內，學?生們都有點不明?所以，小孩子畫畫的時候會?胡思亂想，能把房屋畫成個方形都算不錯了，誰能看出具體是房屋還是籠子？老師就嘆了口氣，說道：“畫這?幅圖的孩子當時五歲，他的老師沒有忽視畫面中表現?出的情緒，執意要去他家家訪……最后，在他家的地下室里，發現?了兩個三歲的孩子。”

    “……原來?那兩個地下室的孩子是被誘-拐來?的。原來?這?些天學?生家長因?為工作原因?出差了，就讓孩子的叔叔來?家里照顧小孩。這?個叔叔一年前確診了‘生育焦慮癥’，不過他并沒有告訴親戚朋友，在來?到這?里之后，也許是受到了別?人都有小孩的刺激，他便把魔爪伸向了附近一戶人家的一對雙胞胎。不過他并不知道該怎么照顧小孩，只?好把兩個孩子關在地下室。好在被案件里的這?個細心老師發現?了，否則后果將不堪設想。”

    最后，老師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一般來?講我們不提倡進?行原始種歧視。不過大家都是做教育的，最好還是對不同原始種獸人的特殊情況了解一些。比如說上述案件中的老師，就是因?為學?生的叔叔是未婚公企鵝，還在沙發上筑巢，才確認這?個叔叔有問題的。”

    學?生們發出一陣“原來?如此”的輕笑。

    企鵝嘛，的確比其他獸人更容易鬧出這?事。

    老師說：“別?笑，你們以后就會?知道，這?實?在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唉，干咱們這?一行的，必須很細心才行！”

    牧老師覺得自家的幼崽一個個都挺健康的，講的故事也很積極向上，都是什么“今天值日生是莉莉和鉑爾，他們忘了給大蒜澆水”“今天小爪在坭坑里打滾了，渾身?臟兮兮的，是阿奇幫它洗干凈的”“黑羽嘰嘰鳥每天都能下好多蛋，嘰嘰鳥蛋真好吃，不管是煮的還是煎的都很好吃”“今天和小希比賽掏鳥窩，小希差點被老鷹抓走了”之類生活相關的事情，并且很快就變成了吐槽大會?，互相揭短笑成一團。

    ……好吧，小崽子們心都很大。

    牧老師最后也只?能囑咐一句：“爬樹可以，但不要去惹危險的鳥類魔獸哦。”幼崽們嘻嘻哈哈的應下，下課就跑去和小爪玩了。

    他是準備去找巴爾問問幼崽們口中的“巨型老鷹”的事情的，這?段時間黑暗森林總是零零散散有魔獸跑出來?，他懷疑這?個老鷹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聽蠻阿爺說，黑暗森林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魔獸遷徙的現?象。

    不過他還沒出門，就看到阿維風塵仆仆地回來?了，這?家伙不知道去了哪，居然熱的渾身?是汗，看牧遙的眼神更是熱得冒火星子了。

    牧老師今天聽幼崽講了一下午的故事，沒覺得他們的心理有啥問題，結果現?在被阿維這?么一看，心頭突然就毛起來?了！

    牧老師小心翼翼：“阿維，你沒事吧？”

    他就看到阿維的眼神變得更加奇怪了，阿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牧老師，不要太?相信心理學?，我發現?實?踐中它們其實?沒什么用。”

    牧老師不明?白：“什么？”

    只?聽阿維喃喃自語：“……不是說運動量足夠了就會?好嗎，為什么在我這?里完全沒用啊？”

    58 憂郁的阿維

    阿維和小爪這段時間都有點憂郁。

    牧遙仔細觀察兩天之后, 確認了這一點，可是阿維是人，小爪是魔獸, 兩者?之間?顯然無法互相影響。不過他也聽說過, 獸人的原始種如果和魔獸過于接近的話，在生活習慣上也會表現出相似點。

    所以……阿維的原始種到底是什么？

    小爪是翼龍族, 在帝國，和小爪血緣最接近的獸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皇室了吧？

    ——但那是不可能的, 暫且不說皇室一舉一動都在媒體的聚光燈下, 單就說他們的身份多么重要，如果阿維真的是個皇子什么的，怎么會在巴巴里安呆那么久都沒?有人管呢？

    他搖搖頭，覺得世界上沒?有那么離譜的事情。所以阿維很有可能是地?龍族中的某一支？地?龍族好像也是天?龍族的遠親來?著？

    那可能性就太多了，地?龍族在星際帝國是相當旺盛的一支, 和只占據大型高級魔獸生態位的天?龍族不同?, 地?龍族從小型低級魔獸生態位, 到?大型高級魔獸生態位, 從只有半米多高, 可能還不如一只強壯的金羽嘰嘰鳥的梳齒龍，到?十?多米長, 跑起來?一腳一個土坑的恐暴龍，他們都有可能是阿維的原始種?啊！

    還是說……阿維是海龍獸？

    可是海龍獸屬于海生爬行動物, 雖然不想人魚族那樣離不開水，但也不能長時間?生活在陸地?上，阿維如果是海爬……不論是哪一種?, 現在估計都已經缺水而死了。

    牧老師好奇得很，他發現自己居然一直都沒?有問過阿維！

    怪不得阿維會不開心呢, 都這么長時間?了，自己還是這么不關心他！這、這還算是什么好朋友！

    可是現在也晚了！

    他可不好意思?舔著臉去?問阿維，他的原始種?是什么，雖然阿維一直都很寬容……但牧老師覺得自己還是要臉的。他這時才想起蠻阿爺對阿維的態度挺特殊，好像還說過“小崽子想掩蓋身份，血腥味那么重怎么能掩蓋住”這樣的話，所以難道蠻阿爺已經猜出阿維的身份了？

    牧老師覺得完全可以找蠻阿爺這個場外援助。他就拿上一筐剛腌了十?多天?，空嘴也能吃的咸嘎嘎鳥蛋，去?找蠻阿爺了。

    ……

    蠻姆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好好睡午覺是在什么時候了。他老人家曾經過著早上起來?喝兩口酒，去?外面抓兩只雞拔拔毛啃了，就舒舒服服地?再睡一下午。等到?太陽下山了才醒來?，去?黑暗森林逛一圈，看看沒?發生什么事的話，便回來?繼續睡覺的悠閑生活。到?了冬天?甚至會冬眠個好幾天?——直到?發現有人拖欠租金，或者?是老臭蛇來?找他。

    當時他還想過來?著：以前當星際海盜的時候，大家都說干這一行沒?有保障，一不小心就送了命不說，還沒?有退休金可以拿。但他不就跟其他退休老人一樣舒坦嘛？

    就是偶爾會覺得自己實在是墮落了，當年威震星際的蠻姆居然變成現在這樣！如果是年輕時的自己看到?現在的樣子，說不定也會嫌棄吧。

    ——但他已經成為過星際海盜之王了，他對這一行實在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當時的蠻姆更加想不到?的是，退休生涯舒舒服服過了幾十?年，他居然上崗再就業了！

    那個叫牧遙的小伙子，還真有能耐嘿！自從他來?了瑞爾鎮，看著不顯吧，但其實一直在搞事情！都怪他，害的蠻阿爺現在都“再就業”了，當年堂堂星際海盜頭子，居然給?一群小崽子當什么體育老師……

    ——還是要和別人競爭上崗的那種?！

    蠻阿爺一想到?這里就忍不住心酸……他，蠻姆·馬瑞斯，什么時候受過這個委屈？想當年他叱咤風云的時候就連蛇斯那家伙也要對他點頭哈腰……而現在呢？

    上次他還聽到?牧遙悄悄地?和那個什么阿維說：“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要多做一些，盡量讓蠻阿爺輕松點，畢竟年紀大了不好勞動他。”

    阿維說：“好，我明白，老年人的教育理念和我們是不同?的，我的確應該多注意些。”

    蠻阿爺聽到?這里肺都氣炸！他真恨不得把阿維這小子揍一頓！

    不過最終還是沒?有沖動：以他和這個阿維的實力，打完了瑞爾鎮可能也就不存在了。阿維是不心疼，但他卻會心疼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小鎮呢！

    但他們之后還是進行了嚴肅認真的交涉。

    他冷笑著問阿維：“你?敢告訴小牧你?的真實身份嗎？”——身上一股子飛蟲臭味！熏死了！

    身份還那么尷尬，要是小牧知道了，說不定從今往后都會對他敬而遠之呢！作為平民，和某些人扯上關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維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冷靜異常，他盯著蠻阿爺，綻出一個在蠻阿爺眼?里“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想，小遙會更害怕前星際海盜。”

    蠻阿爺咬牙切齒：“——你?這臭小子！”

    兩人戰不出個勝負，只好各自憤憤離開。蠻阿爺在那之后連著三餐都沒?有去?幼崽園吃，窩在自己家里搞定了——他當時想的是：哼！眼?不見心不煩！阿維這小子著實討厭，阿爺我不去?理他不就行了！

    但他吃了一整天?半生不熟的烤肉，和腥氣難聞毫無滋味的烤魚之后……他的想法改變了。

    阿維那小子的確討厭啊！可是為什么阿爺他就要躲著對方?呢？難道不應該反過來?嗎？而且不管怎么說，絨寶幼崽園也不是他阿維家的啊！

    第二天?早晨，蠻阿爺便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幼崽園。牧遙看到?他，還挺開心：“阿爺今天?感覺怎么樣？昨天?沒?來?吃飯，我就擔心您是身體不舒服。”

    “所以還讓阿維過去?探望呢，不過阿維說您沒?開門，可能是在睡覺，他就沒?有打擾。”

    “……”放屁！什么叫可能我在睡覺就沒?有打擾？！你?小子根本?都沒?敲門！

    蠻姆·馬瑞斯活了這么多年，卻在此時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越討厭一個人就越不能逃避，不然話語權就會被對方?所掌握。

    所以當天?早上，他懷著憤慨的心情，一個人喝了一整鍋燕麥火腿雞蛋粥。然后抹抹嘴，告訴牧遙：“……以后有問題直接來?找阿爺，不要讓阿維來?。”

    牧遙表示理解：“也是，有時候傳話會出誤會的。”

    阿維茶茶地?說：“可能是因為我太死板了吧，有時候蠻阿爺說的話，我就很難理解呢。”

    蠻阿爺：“……”

    他抬起頭，阿維對他露出一個標準的“帝國軍人”的微笑。于是他也呲呲牙，像是正值當年的星際海盜那樣笑。

    只有牧老師對于空氣中緊張尷尬的氛圍全然不知，牧老師又端出一鍋燉雞湯：“哎呀，阿爺把粥都喝完了，那阿維我們用雞湯來?澆面條吃吧。”

    阿維：“好呀好呀，阿爺吃太多啦。”

    ……

    綜上所述，現在的蠻阿爺對著牧遙，很愿意說一些阿維的壞話，所以在牧遙去?找他詢問的時候，他就毫無顧忌的“實話實說”了。

    牧遙問阿維是什么種?族，蠻阿爺就說他用鼻子聞都能聞出來?，阿維是個高級獸人，和牧遙這個弱小的純人類差太多，兩個人最好不要一直住在一起，高級獸人受原始種?影響的可能性也更高，萬一返祖不受控制可是很危險的！

    蠻阿爺說：“你?會被他一口吞掉！”

    牧遙卻哈哈大笑：“哈哈哈，蠻阿爺你?好幽默啊！”

    蠻阿爺：“……”

    好吧，看來?嚇唬人是沒?用的。蠻阿爺就換了個說法：“其實，我懷疑他來?巴巴里安是有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他說：“你?看，他是那什么帝國的軍人，對吧？這種?人不應該是很忙的嗎？我聽說他們一旦有機會，就算是爬著也要歸隊，不然就會變成逃兵的。巴巴里安雖然交通不便，但也有個飛艇站，如果他腦子正常的話早就該走了！”

    牧遙說：“哦哦，這個我其實是知道的，他對上級匯報過，說是想要留在巴巴里安考察一段時間?，上級也同?意了……”

    蠻阿爺兩次“打小報告”都沒?報出什么結果，有些頹然，但還是不服輸的問：“他對上級匯報過？哪個上級？他是怎么匯報的？你?親眼?看到?了？”

    問題多的像是一串連珠炮，牧遙卻愣住了，他發現自己的確比想象中的更加不了解阿維！

    是啊，巴巴里安根本?就沒?有信號，阿維說他向上級匯報……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牧老師自覺發現了盲點！他立刻飛奔著跑回去?了！

    “阿維呀！你?是怎么成功傳達的消息？”牧老師還沒?進門就大聲問：“難不成你?能接上信號？”

    ——他來?了巴巴里安那么久，還一直沒?有給?晨風學院的熊老師和同?學們報平安呢，不就是因為實在抽不開身，而巴巴里安本?土又沒?電沒?信號嗎？

    如果阿維有辦法的話，他就可以和外界聯系上啦！

    結果阿維是從廚房出來?的，他頭發上沾著面粉，顯然剛剛在做什么吃食，看到?牧遙先說了一句：“今天?吃煎餅吧，我揉好面了。”

    然后才聽到?了牧遙的疑問，阿維眨眨眼?，理所當然的說：“飛艇站附近有信號啊。”

    “——不然還怎么和東貿易星球聯絡？我去?試了一下，發現周邊五十?米范圍內都能接到?信號。”

    “……”牧老師聽蠻阿爺說了半天?的“讒言”，情緒都毫無波動，現在卻終于激動起來?了：“阿維，你?怎么不早說啊！”

    59 喬治的求生日記

    眾所周知的?, 巴巴里安的飛艇站已經在三年前被關閉了?。原因是當地土著居民和外來商人不可調和的?矛盾一直得不到?解決，飛艇站的?管理成本實在太?大，所以?東貿易星球的東航公司思來想去, 忍痛停掉了?客運。

    眾所不周知的是——他們留下了貨運線。

    東貿易星球的很多居民都知道這?個秘密, 不過他們?也不在意。并不是每個人都想去巴巴里安瞧瞧的?，東貿易星球就已經足夠混亂了?, 什?么種族都有，什?么勢力也都有。帝國政府的便衣暗訪員, 各大商會的?商業間諜, 喜好獵奇的?收藏家，由星際海盜們構成的黑市和“人才市場”，在這?里都不算稀奇。

    所以?，東貿易星球的?居民到?了?外星，往往會對當地的治安評頭論足。每當外星人說什?么“我們?這兒昨天居然發生了搶劫事件, 你敢相信嗎？！”的?時候, 東貿易星球的?居民都會帶著?難以?理解的?驕傲來一句：“我們那里天天都有搶劫事件呢, 你敢相信嗎！”

    外地人便會大驚失色的?說：“不愧是東貿易星球啊！”

    不過, 即使是東貿易星球的?居民, 對巴巴里安也是敬而遠之的?態度，畢竟他們?東貿易只是亂了?點, 和原始人比還是有些距離的?。那些每個月都會去巴巴里安做買賣的?商人除外，商人們?只看利益, 原始人的?錢他們?也愿意賺。

    可是如果有普通人，不求錢不求利地跑到?巴巴里安，這?就未免有些奇葩了?。

    一般出現了?這?樣的?人, 是要被大家討論很久的?。

    自從?上次東貿易星球被海盜進攻，就連飛艇站都被砸毀, 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當時駐守在巴巴里安的?管理員保羅在飛艇站終于修復，航班能正常往來時，一米九的?壯漢簡直痛哭流涕，他在和現在這?位管理員喬治做交接的?時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時候說：“還好你來啦，兄弟，我這?段時間都要瘋啦！”

    喬治當時的?心涼了?半截，他問：“……發生什?么了?？”

    ——難不成這?段時間巴巴里安人又開始排外運動了?？如果真這?樣的?話，他、他立馬辭職！他一天都不在這?里待！

    保羅搖頭：“別的?都沒什?么，就是吃得太?差了?！我們?以?前好歹能吃上罐頭啊！”

    喬治就放松下?來了?：“……這?是沒辦法嘛，以?前咱們?都是一個月換一次班，帶來的?罐頭也是足夠吃一個月的?，這?次……不是因為那群該死的?星際海盜，就耽誤了?嘛——”他突然發現了?什?么似的?，上下?打量保羅：“兄弟，你這?段時間瘦的?厲害啊！”

    他們?作為東航認證的?飛艇站管理員，還是能單獨一人駐守巴巴里安的?那種，別的?不說，身板絕對足夠健壯——東航當時的?招聘要求可是非常苛刻的?：高級獸人，身高在一米九到?兩米一之間，無不良嗜好，不尋釁滋事，能耐得住寂寞，身體健康……在巴巴里安駐守的?那一個月月薪是兩萬星幣，休息的?月份也能拿到?五千星幣。

    這?個條件實在是太?好了?！即使放眼整個帝國都算的?上是高薪！所以?那些天東航招聘部的?門?檻都要被踩塌了?！

    來應聘的?甚至有不少帝國退伍老兵，還有很專業的?前雇傭軍等等，不過奇怪的?是，東航最終招的?卻全都是保羅、喬治這?樣看著?健壯，也有一把子力氣，卻沒有真正實戰經驗的?人。

    東航公?司給出的?理由是：有實戰經驗的?人身上會有殺氣，擔心他們?會引起巴巴里安人的?戰意。

    所以?喬治當時就明白了?，公?司想要的?是能唬得住人，但?又不至于讓人看了?就想打一架的?家伙。

    不過這?也讓他從?側面了?解了?……巴巴里安到?底是個什?么地方。

    他找到?這?份工作之后，妻子最初是很擔驚受怕的?，還一度希望他辭職。可是喬治的?文化水平不高，實力也不算強，之前就只能找到?健身房教練這?類工作。現在健身房對教練顏值有了?要求，就嫌棄他長?得不好，年紀還大了?。

    他撐到?去年，還是被辭退了?，好在健身房給了?他一筆還算豐厚的?遣散金。

    “如果不去巴巴里安這?個工作的?話，就只能在星港上扛麻袋，可是星港上每天都有更?年輕力壯的?家伙爭著?干活，我搶不過他們?。”喬治是這?樣勸告妻子的?。

    妻子只好同意了?。不過她還是每次都會準備好一大包家鄉風味的?食物——他們?一家人現在都在巴巴里安，但?他和妻子的?家鄉其實是在沐牧星的?，那是一顆很小的?主要發展畜牧業的?星球。他們?離開沐牧星時才二十多歲，覺得在家鄉找不到?未來，于是去了?大城市。

    ……但?現在最想念的?就是家鄉的?哞哞獸咩咩獸肉干，和老媽親手做的?奶酪了?。

    不過半年前，老媽已經去世了?，就再也沒有人給他們?寄肉干和奶酪。

    喬治和妻子學著?用東貿易農貿市場賣的?肉，嘗試了?幾次之后，居然復刻出了?記憶中的?那個味道！

    他和妻子開心得很。那天晚上他就在心里決定：等他再賺幾年錢，供孩子們?上了?大學，等他們?都能工作了?，他和妻子就回到?沐牧星上生活。

    ……真慶幸之前沒有讓老媽把他家的?小牧場賣掉啊！

    喬治就帶著?東航發的?罐頭和其他速食食品，以?及妻子收拾出來的?兩大包肉干、奶酪，和保羅做交接啦！

    看到?保羅眼饞得眼冒金星的?樣子，他還分給保羅一塊奶酪呢~

    這?家伙饞的?連面子都不要啦，一口咬下?去，吃得直砸吧嘴！

    喬治想起之前自己和保羅分享家鄉風味的?食物時，保羅總是露出一副“大城市人看不上你們?鄉下?土產”的?嘴臉，不由得偷笑。

    ……然后他就眼睜睜地看著?保羅拆了?他的?罐頭往嘴里倒，硬是吃了?十幾個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

    喬治當時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

    作為一名犀牛族獸人，他卻非常喜歡吃肉，不管是哞哞獸肉還是咩咩獸肉他都愛，還喜歡煙熏的?培根之類的?，當時保羅開的?全都是素罐頭，他也就沒在意。

    ——酸黃瓜，玉米杯，土豆泥——這?都什?么啊？去超市買一百星幣都能買下?半個貨架！

    然而他沒想到?，就這?么一時疏忽……半個月之后，他遭到?了?嚴重的?打擊……

    首先，原始種是食草魔獸的?話，雖然也能吃肉，但?消化能力的?確不如食肉魔獸的?……

    其次，長?時間只吃肉，他的?腸胃很快就受不了?了?，尤其是某些不能用語言描述的?情況……

    他想在巴巴里安本地找些素食，卻遇到?了?更?加殘酷的?情況：在巴巴里安，他稍微努努力就能捕獵到?蹦蹦獸，咩咩獸，但?就是找不到?一顆青菜。

    喬治陷入了?難言的?困苦之中。

    熬、熬過去吧！只要他努力，總有一天能熬出頭的?！

    這?么想著?，喬治的?飛艇站今天遇到?了?新的?“客人”。

    ……

    關于如何合理的?蹭飛艇站的?信號，或者說是星際wifi，牧遙提出了?兩個方案。

    他說：“我之后需要和熊老師他們?視頻交流一下?，好像是會占用飛艇站挺大流量的?，阿維，我覺得我們?還是得告訴人家，然后去借用，而不能偷偷摸摸的?蹭用。”

    阿維還沒等他說完就點贊：“我覺得你說得對！當然應當借用，小遙你真正直！”

    牧遙說：“可是，如何能確保人家會同意呢……”

    阿維脫口而出：“以?我的?名義要求他——”

    牧遙：“？”

    阿維直接改口：“我是說，可以?以?我的?名義請求他。”

    他是軍人嘛，必要時刻是可以?請求帝國公?民幫助的?，而對方一般不會拒絕。畢竟現在還有很多星際海盜，帝國公?民的?榮譽感還是很強噠。

    牧遙卻覺得這?樣是占便宜，他搖搖頭：“不太?好，這?樣吧，咱們?用食物和人家做交換……”

    食物？他自己都沒底氣，畢竟飛艇站的?員工是有工作餐的?，據說帝國任何一家宇宙航空公?司，都保證員工每天能吃三餐，每餐至少兩葷兩素，還有飲料。

    所以?，他在絨寶幼崽園搗鼓出來的?這?些，人家能不能看上都是個問題。

    可是至少要表現出誠意來吧?

    牧老師就在幼崽園的?孩子們?，和阿維以?及蠻阿爺心痛的?眼神中，拔了?一顆生菜，又揪了?幾只青辣椒，拍了?一顆大蒜，做了?個簡單的?蠔油生菜和青椒炒蛋，又把之前腌上的?小黃瓜撈出一小罐，和阿維一起去找飛艇站管理員啦！

    隱約還能聽到?蠻阿爺抱怨說：“……干嘛那么大方，弄得好好的?菜都給別人吃了?，小酸黃瓜連阿爺我都沒吃過幾片呢……”

    牧遙就覺得，阿爺真的?很不挑啊，他做過的?所有食物，就沒見阿爺有不喜歡的?。腌的?酸黃瓜本是小菜，阿爺卻恨不得論斤吃，這?可不行！會生病的?！

    可能是因為巴巴里安人不善于制作食物，所以?蠻阿爺總是過于捧場，讓他對自己的?手藝都產生懷疑了?，還以?為自己真是什?么大廚呢！

    可是人家飛艇站管理員未必會喜歡吧。

    出了?瑞爾鎮，阿維就彎下?腰，對牧遙說：“上來。”

    牧老師不理解，阿維說：“我背著?你，可以?快一點……啊，小遙不習慣被人背著?嗎？沒關系，抱著?也可以?的?。”

    牧遙腦補了?一下?，兩個男人摟摟抱抱還是有點辣眼睛，他選擇趴在阿維背上，對方還把他往上顛了?顛：“摟緊我。”

    牧遙：“放心，我不會掉下?來——”

    阿維好像是悶笑著?說了?聲：“好。”就突然加速狂奔起來了?！

    牧老師這?輩子都沒有感受過這?種速度——比奧克斯家的?野哞哞獸車還狂野！他尖叫了?一聲，抱緊阿維的?脖子，把腦袋埋進對方的?肩窩里了?。

    60 米蘭多母星

    牧老師自己以為自己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家常菜選手, 可是阿維和?蠻阿爺以及其他?有幸來絨寶幼崽園吃過的人都不接受！

    其中，逼格最高的天才木匠巴爾先生就非常罕見的、砸吧著嘴捻著胡須說：“小牧啊，我以前在米蘭多母星最豪華的一家餐廳, 都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食物呢, 你要對自己有自信啊！”

    米蘭多母星，是星際世界西部一顆相當繁華的星球, 曾經連續十屆“星際最宜居星球榜首”，就是依靠其無可挑剔的美食行業和?綜合服務行業。后來被晨風星球頂下去了, 是因為晨風星球擁有更強大的教育體系, 各種精英幼崽園、精英小學、精英中學和精英大學——甚至精英成人深造學院和?精英老年大學……總之，只有星際人想不到的，沒有晨風星球不敢卷的！

    在這種卷上加卷的風氣下，牧遙的母校，也就是晨風綜合學院這樣原本?病不出出名, 也沒談不上什么師資力量的小學院, 就如同風口?上的豬, 也狠“賺”了一筆。

    這就主要體現在牧遙他?們入學的時候, 學院里已?經多了兩?座研究樓, 還多了一座圖書館，這還不算, 甚至還在學院廣場搞了一個星際群星模型雕塑，其中大部分星星上面還標注了山川森林和?河流之類的, 到了晚上還會閃閃發?光。

    這看起來逼格可真是太足了！

    于是晨風綜合學院接下來便開始擴招，也就在大家的意料之內了。

    牧遙的原身就是這樣被擴招進來的，因為成績優異, 學院還免除了學費，另外又補發?助學金——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然而晨風星球在宜居排名榜上的高光時刻也就到此?為止了, 因為接下來評委在“是否宜居”的條件上加入了“是否競爭激烈”這一條，晨風星球還是很卷的，于是接下來拔得頭籌的還是米蘭多母星球。

    兩?顆星球就此?結下梁子，米蘭多母星人覺得晨風星不是人呆的地方，社會精英一個比一個更卷，學校好有什么用，等大學畢業了還不是要去外星就業；晨風星人就說米蘭多母星透露著一股懶散的氣質，二?十分鐘的路能走一小時，一天到晚吃喝玩樂，全靠晨風星這樣勤儉節約的星球在養活。

    ……當然，這些?糾紛和?牧遙等人是沒有關系的，畢竟星際如果?真的有食物鏈的話，牧遙他?們現在所在的巴巴里安……也是食物鏈最底層吧……

    但巴爾的話還是讓他?很震驚了！

    ——天才木匠巴爾先生似乎也有著非常精彩的過往呢！

    ——如果?是普通的巴巴里安人，他?們連米蘭多母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巴爾看著他?這樣驚訝地瞧自己，便驕傲地挺胸抬頭：“你瞧瞧你這樣子，難道你以為天才木匠巴爾是個從沒有進過城的土老帽嘛？！”

    牧遙連說不敢不敢，但他?就更加好奇了：如果?巴爾真的連星際帝國?西部大城市米蘭多母星都去過的話，那他?現在為什么要蝸居在巴巴里安呢？

    以他?的手藝，還是去別的星球生活會更舒服吧！

    不過這個問題顯然會涉及到巴爾的隱私，牧遙就貼心地表示：巴爾愿意講的話他?也很愿意去傾聽，但是不會主動詢問啦。

    ……

    貼心的牧老師現在也在禮貌的和?飛艇管理?員喬治先生聊天。

    喬治吃多了肉，嘴上都開始起泡，他?現在每天都要大量喝水才能感覺好一些?——聽說在黑暗森林里是能采到漿果?的，但他?可不敢去那種地方！

    聽說就連巴巴里安本?地人都不愿意去那篇黑壓壓的、不祥的森林呢！

    可他?在外面，就只能找到野草和?樹葉！有一次他?看到一棵樹上有很多漿果?，摘下來一吃卻酸的要死！言擅挺

    喬治“呸呸呸”了半天，把果?子都扔了。等到第二?天卻發?現這果?子雖然酸，但也令人口?內生津，而且他?吃了大半個，并沒有任何不適，說明這果?子沒有毒！

    他?還想去摘來吃來著，但這次再去，就只看到空蕩蕩的枝頭了。

    那天回去之后，喬治簡直恨不得生啃樹皮。

    不過他?今天顯然不需要再這樣了。

    當他?面前這位好心的巴巴里安居民?遞給他?食盒，而他?打開發?現……里面居然有蔬菜！新鮮的蔬菜！還有酸黃瓜！聞起來和?他?老婆做的一模一樣的小酸黃瓜！

    喬治心中那條警戒線就默默地消失了。

    他?可不能抵御這散發?著家鄉風味的酸黃瓜啊！

    喬治幾乎想都不想就伸出手了，然后他?就看到……看到這位自稱叫牧遙的先生把食盒移開了，臉上還帶著抱歉地說道：“喬治先生，不好意思打擾您了，事?實上，我們最近遇到了一點難題……”

    ——什么難題？

    ——巴巴里安人還能遇上什么難題，是需要找自己幫忙的？

    喬治被那沁人心脾的酸味勾引走的心神一個激靈，又恢復了清醒，他?在這里上班沒多久，但也知道巴巴里安人有個潛規則：沒有必要的話，他?們盡量不和?自己這樣的外星人交流。

    因為外星人是不可信的。

    喬治曾經對此?嗤之以鼻：既然外星人不可信，為什么白木鎮還會招攬那么多商人？

    不過他?后來也慢慢明白了。白木鎮會有那么多外星商人，不代表巴巴里安人相信他?們。巴巴里安人相信的是白老。

    白老也是巴巴里安人呀。

    他?來上崗之前先培訓過一個月，其中專門有一堂課就是……如何和?巴巴里安人接觸。

    當時老師的老師就是來過巴巴里安的商人，畢竟只是小商人，平時出來教課賺外快也很開心。他?就很大方地告訴喬治他?們：“盡量不要和?巴巴里安人講難以理?解的專有名詞，話語能多簡單就多簡單，要直白，豪爽——不要陰陽怪氣！不要冷嘲熱諷！他?們聽不懂的！但他?們一旦知道你對他?們有惡意，一場硬仗就躲不掉了！”

    “不要隨意挑釁他?們，他?們是沒有那么豐富的情緒的，而且下手也不分輕重?……也不要和?他?們搶獵物，不過可以做交換——只要你自己是個厚道人，其實巴巴里安人都還是不錯的。但如果?你對他?們有惡意，或者是看不起這顆星球……那就最好不要過去了。”

    當時還有學員舉手說：“巴巴里安人對自己的星球是怎么看的？他?們很愛這顆落后的星球嗎？”

    商人老師說：“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巴巴里安人是很單純的……是的，他?們愛自己的家鄉，不過他?們很客觀，比很多自詡文明的外星人都客觀的多。所以你們不用太擔心，你們可以對他?們說，‘巴巴里安很落后很貧窮’這樣的話，他?們不會生氣的，只要別一邊說一邊吐痰就行。”

    魯莽，笨拙，直白，誠實，這些?都是美好的品質，按道理?講這樣一個人如果?出現在普通星球的話，是不會令人厭惡的。喬治就覺得與其要和?那種虛偽的家伙交往，還不如和?直來直往的巴巴里安人做朋友。

    可問題是，巴巴里安人下手沒輕沒重?的，生活環境和?外界又截然不同，萬一不小心踩到他?們的雷點怎么辦呢？

    而且……巴巴里安據說也有很多勢力吧！聽說村落和?村落之間的關系未必友善，這樣看來和?一個村子搞好關系的結果?很可能是得罪另一個村子……

    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直到如今，喬治在上班的時候還是堅持保持自閉狀態，盡量不和?當地人講話。

    可是今天……明顯不一樣呀！

    眼前這位自稱牧遙的年輕人，用禮貌的、非常不巴巴里安的口?吻告訴他?，自己是在這里支教的幼崽園老師，來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因為巴巴里安沒有信號的原因都不能和?學校的老師同學報個平安，所以想來蹭一下信號。

    人家也不白蹭啊。人家還帶來了食物作為交換的禮品，就是那酸溜溜的小黃瓜，那清脆的生菜，那辣得正?好下飯的青椒和?雞蛋……喬治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的眼睛頂著這幾盤小菜，怎么都移不開了。

    “可、可以的吧……”喬治眼神直勾勾的：“等等，你，你說你是來干什么的來著……？”

    ……來巴巴里安支教的老師？

    得了吧，這與其說是老師，不如說是慈善家吧。

    看著還這么年輕，估計才剛大學畢業？年輕人呀，總是一腔熱血的，想做什么就去做了，一點也不考慮自己的未來。他?自己的孩子也快到這個年紀了，每次聽他?們暢享未來時，喬治都覺得頭疼，不管是想要去大城市拼搏的兒子，還是一心想當社區義工的女兒，他?都沒辦法放下心來。這也是他?準備和?妻子之后回到家鄉的原因：家里有老宅，可以省一筆租房的錢。

    可是，眼前這位年輕的，真誠的牧老師，卻送給自己超好吃的食物了。

    明明他?不說的話，偷偷來蹭網也是可以的。

    但他?還是說了。

    真是年輕人啊。喬治這么想著，便欣然收下了三份飯，還拿了幾個純肉罐頭——實話實說，他?現在看到這種肉罐頭就想吐——遞給牧老師：“多謝你啊，牧老師，你不知道，這些?蔬菜真是幫了我的大忙啦！以后要用網絡的話都可以過來，如果?需要肉罐頭的話也來，拿菜和?我換就行！”

    牧老師笑著說：“好呀，也謝謝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