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男人的氣息越來越近。
林雪卿緊張地快要吐血。
他想起自己從前暗中吐槽過的事情, 那時他想,誰啊,那么倒霉以后當葉明鏡的道侶。
且不說葉明鏡本人的性格如今是多么的陰晴不定。
只說他那夸張的硬件水平。
林雪卿嚇懵了都。
“我我我, 我是林雪卿啊,尊上你醒醒。”
是那個你很討厭的,差點兒殺了的色狼炮灰, 你清醒一點, 別醒來以后又要生氣殺人。
葉明鏡不為所動。
他暗啞著嗓子, 一雙幽深的眼眸晦明變化,對林雪卿說:“過來。”
林雪卿:“…………”
我敢過去么我!
靈機一動,林雪卿想去翻看一下《焚天煉火決》。他想著,《焚天煉火訣》里既然有控制火主本人不受異火屬性影響的口訣, 那么說不準也會有旁人不受異火屬性影響的法子。
可林雪卿到底還是錯估了葉明鏡的受影響程度, 也低估了葉明鏡在經脈縫合完畢以后的實力。
《煉火訣》才剛從儲物袋里拿出來。
呼——
葉明鏡手一揮, 林雪卿手上的書就瞬間灰飛煙滅。
同時灰飛煙滅地還有那枚能夠與外界聯絡的令牌。
也不知葉明鏡是用了何種手段,是因為經脈縫合好了以后恢復了些修為靈力, 還是因為本身就藏著一些不為人之的手段未曾得知。
總之林雪卿覺得。
自己可能要完蛋了。
眼下他剛用異火給葉明鏡壓制完寒毒,身體是一點兒勁兒都提不上來,丹田處存儲的靈力也基本上都用光了。
而能向外部聯系的令牌也被銷毀。
于是,林雪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葉明鏡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到最后。
男人沉重的軀體徹底壓在了他的身上,火熱的鼻息重重噴灑在他的耳邊。
林雪卿耳朵發燙,身體也在發燙。
恍惚之間他腦海中不禁出現一個困惑……他這么盡心盡力為葉明鏡縫補經脈, 到底是為什么啊?
……
三日后。
林雪卿失神地趴在自己寢室大床上,始終都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身體酸痛的厲害, 尤其是大腿根處,似乎已經是被磨破了。
也是, 那玩意兒大得那么夸張,磨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磨破?葉明鏡耐力驚人,不愧是修仙者么,這方面也不大一樣。
只是苦了林雪卿。
整整一天一夜,被蹂躪地跟個破布娃娃一樣。
倒是沒做到最后一步……要是真做到最后一步,林雪卿就真的要發瘋了!
此時林雪卿無比慶幸葉明鏡從前是個修無情道的處男。
處男么。
所以哪怕再失控,沒有經驗,最終還是止于最后。
可饒是如此。
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只除了最后一步。
有什么區別嗎?
“王八蛋,臭流氓……”林雪卿大腿根痛地厲害,胸前兩點也痛,一雙圓眼氣得眼淚汪汪,別提有多可憐。
當然最可憐的還是。
他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否則他英俊瀟灑的形象就全完了!
而且因為不能告訴別人,所以他連問風如雨要一些鎮痛傷藥的機會都沒有。
只能眼淚汪汪地躺床上忍著。
一邊忍,一邊偷偷地辱罵葉明鏡。
……也不知道葉明鏡能不能聽見。
不管了,聽見就聽見,就允許他欺負自己,還不許他罵兩句嗎?
想到這里林雪卿罵得更大聲了。
簡直就是恨不得葉明鏡能聽得更清楚一些。
而他不知道的是。
數墻之隔。
剛從洞府里出來的葉明鏡與風如雨,皆是聽到了這數聲毫不加掩飾的辱罵。
風如雨驚呆了。
不是,林雪卿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罵葉明鏡了!
他不是很怕葉明鏡嗎?
當然更夸張地是,被這樣快指著鼻子罵了,葉明鏡卻完全沒有半點兒生氣的樣子。
他被奪舍了?
風如雨稀奇地看向葉明鏡。
葉明鏡卻一揮手,給林雪卿的房間貼了道隔音符。
風如雨更稀奇了。
“隔音符?你能用靈力了?”
“嗯。”
葉明鏡并不打算掩飾自己。
風如雨心下微動,手指不受控制輕顫了兩下,垂著眼表情不變道:“你這恢復地倒是快,經脈才補好,就能動用靈力了。”
“多虧了鬼醫醫術高明。”
葉明鏡坦然道。
風如雨哂笑兩聲:“哈哈,哈哈,我不過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真要感謝,得感謝那個正在罵你的傻小子才對。話又說回來了,他為什么忽然罵你?”
葉明鏡淡淡瞥他一眼,并不解釋。
但風如雨卻分明感覺到,就在方才,絲絲縷縷的殺意一瞬間朝自己逼近。
風如雨明明是個元嬰期的修士,卻還是沒由來的后背一寒,出了身冷汗。
知道這是警告的意思。
風如雨當即閉了嘴。
而這時,葉明鏡才緩緩驅動著輪椅,朝自己的房間而去。
“無事,誤會而已。”
風如雨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看著他遠去的挺拔背影,汗涔涔想:
誤會?
真這么簡單?
……
答案天知地知。
但天底下除了林雪卿和葉明鏡這兩個當事人以外,卻是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林雪卿足足在房間里躺了七天。
七天里,誰來他都不見。
風如雨來過一趟,問他:“可是身體哪里出了問題,要不要幫忙問診?免費的,不收靈石。”
林雪卿正眼淚汪汪給自己的身體抹藥,說:“沒有,是心病。”
他這些靈藥是從儲物戒指里拿出來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功效,看著不像是毒,他就敢往身體上抹。
幸而他兜里的東西都是些高級貨,隨便拿出來竟然也有效果,不一會兒身上的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跡就全都消了,酸痛感也消失不見。
但正如他告訴風如雨的話。
這事兒是心病,身體治好了沒用。
后來,他娘林媚媚也過來一趟,擔心極了。
林雪卿說:“娘,你別管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林媚媚著急地問:“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訴娘親,娘好幫你。”
林雪卿苦笑一聲:“這事兒誰都幫不了我。”
林媚媚沒法子,又好生在門口勸了勸,發現勸了沒用,這才離開,由他自己自閉去。
然后林楓林海兩個表哥也過來了。
他們拿著凡間的食物,說:“表弟,你看看這是什么,上回你說想吃燒雞,我們這回去凡間辦事,特地給你帶回來的。”
林雪卿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掉眼淚:“不要,我不吃。”
什么燒雞燒鴨。
他沒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林楓林海沒辦法,也只好散了。
最后一個過來的,是葉明鏡。
林雪卿聽到輪椅出現在自己門外的時候,呼吸都仿佛停滯住了一般。他心跳亂的厲害,還不知道該怎么樣面對葉明鏡。
那日結束后。
他趁著葉明鏡累睡著了,換了身兒衣服拔腿就跑。
也不知道后來葉明鏡醒來以后,知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按理來說,應該是知道的吧。
畢竟林雪卿的身上有痕跡。
葉明鏡的身上也不少。
都是林雪卿咬的,撓的,各種印子……
還有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股味道。
林雪卿不信葉明鏡聞不到。
他走的時候也不聰明,慌慌張張下,根本忘記了還有收拾殘局,假裝一切都沒發生的選項。
此刻回過神來不禁懊惱。
當時怎么就不能聰明一些呢?
然而轉念又一想,憑什么他要聰明!
葉明鏡做了這種事。
難道他就理應默不作聲受著嗎?
憑什么?
林雪卿委屈極了,也實在是這輩子上輩子,兩輩子加起來他都沒受過這種委屈。
他是葉明鏡的粉絲不假。
但沒人說過粉絲要受這種委屈啊!
林雪卿快氣瘋了,氣得他差些失去了理智,忘記了門口的人是大魔頭,口不擇言罵道:“王八蛋,你滾啊,我不想見你。”
葉明鏡:“……”
幽暗的夜里。
葉明鏡攥緊了輪椅的握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罵了七日,還沒罵夠?”
林雪卿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睛恨恨地說:“沒有。”
怎么罵都罵不夠。
要罵一輩子。
葉明鏡勾唇,似乎是輕笑了聲,說:“不想當面罵嗎?”
林雪卿:“……你想得美。”
他可還沒忘記那天,他最后氣急敗壞了,就一直罵葉明鏡狗男人,可是越罵,對方反應卻強烈。
臥槽。
這都什么變態啊?!
林雪卿清醒過來,氣得嘴唇顫抖。
葉明鏡道:“我不碰你。”
林雪卿一聽這話便知道,狗男人定是什么都想起來了。
可想起來了。
怎么這么晚才來賠禮道歉?
林雪卿更氣了。
又氣又火大。
恨不得真的人沖出去,咬葉明鏡一口。
可轉念,一些旖旎的畫面又不受控制出現在腦海中。
他記得自己曾是咬過的,無可奈何氣急敗壞,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段攻擊,一口咬在男人的肩膀上,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然而在那種情況下,被咬一口能算得了什么呢?
臨走的時候,驚慌之余林雪卿瞥了一眼葉明鏡身上的痕跡。
白皙精壯的身體上,肩頭處那齒痕乍眼的緊。
殷紅色的齒痕深深淺淺地落在泡了許久藥浴,已經恢復好的白皙皮膚上,大大咧咧昭示著昨晚所發生的一切,曖昧極了。
林雪卿:“…………”
他就說葉明鏡真不是個好東西!
門外。
葉明鏡等了許久,等不到里頭的人回應,思量后決定離開。
他本就不是喜歡等人的性子,今日能在門口好聲好氣地等林雪卿而非推門而入,已然是看在林雪卿祛毒有功的份上。
然而……
哼哼唧唧,委委屈屈帶著哭腔的聲音,驀地鉆進耳畔。隱約中空氣中還帶著一股甜膩的香氣,他記得,那是林雪卿身上的。
被嬌慣長大的小少爺。
身上的衣服總是干凈的。
每次用完清潔咒,還不忘再給渾身上下抹一層薄薄地香膏。
有時是幽淡的蘭花,有時是清雅的茉莉,而那天晚上,如果沒記錯的話,是桂花的香氣。
葉明鏡不喜桂花香,總嫌它甜膩。
然而那天晚上,桂花的甜膩與少年相當益彰,異火點燃了□□,勾起了葉明鏡上百年來不曾有過的欲念。
“……既不想見我,那就算了。”
葉明鏡眼神愈加幽暗,幾乎要比這夜色還暗。月朗星稀的蒼茫夜色中,他一身黑衣,身影很快消失不見,融于夜色深處里。
……
直到門口的動靜消失后又過了一刻鐘。
林雪卿才紅著眼睛打開門。
方才他聽見葉明鏡臨走之前似乎是在門口放下了什么東西,果然,推門一看,兩個小瓷瓶放在外面。
林雪卿氣得張嘴就罵:“惹了我,兩瓶丹藥就想哄好我嗎?”
月光下。
兩個碧綠色的小瓷瓶佁然不動,態度簡直和它們的主人一模一樣。
林雪卿更氣了,他真想直接把這兩瓶東西扔掉!
可又想了想。
算了。
打開看看吧,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
林雪卿彎腰拿起瓷瓶,又哐當地一聲合上木門。夜色漸深了,安靜的小院兒里不一會兒傳來他憤怒的聲音:
“就一瓶傷藥?”“哦不對,還有一瓶糖?!”
可惡。
葉明鏡這個摳門精!
一位一瓶傷藥和一瓶糖就能哄好他嗎?
林雪卿氣鼓鼓地想,才不要,才沒有。他這回要閉關一個月,一個月都不要再見到葉明鏡了!
……
然而,林雪卿的打算到底是沒能實現。
不到一個月的功夫,甚至沒過三天。
林雪卿正在房間里踱步,無聊至極的他尋思著用什么借口出去。
這時忽然,大地顫抖,窗外狂風怒號。周遭的靈力波動突然比平時大了快幾十倍,將林雪卿房里的茶壺都摔碎了。
林雪卿心頭一緊,知道這種情況下肯定是出什么事了,連忙推門出去查看情況。
可才剛出門就被一道熟悉的靈力給刮了回去。
隨后噼里啪啦,一堆法寶靈器不由分說砸了過來。
“卿兒回去,沒有娘的許可,不許你出來!”
林雪卿登時急了:“娘,出什么事了?”
魔修?
葉明鏡?
還是林家的仇人。
天空中,一身絳紫色長裙的林媚媚冷笑一聲,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寶:
“無事,不過是有不自量力的小人來找麻煩罷了。你且關上門,睡一覺,等醒來娘就殺了他拿他的腦袋替你壓壓驚。”
林雪卿:“?”
還來不及吐槽林媚媚這個魔鬼邏輯。
下一個瞬息,恐怖的威壓陡然降臨。
“林媚媚,你好大的口氣!拿我的腦袋壓驚,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誰?我是你祖宗!”
話音未落砰地一聲響。
雙方武器碰撞在一起,發出尖銳的嗡鳴。
“啊,頭好痛,好痛啊……”
兩個化神期大能過招打架。
饒是林媚媚已經提前用法陣和法寶護住整個承天谷。
但肉眼可見,谷內還是有一些靈力低微的仆從,外門弟子們承受不了這種壓力,痛苦地躺倒在地上,開始七竅流血。
林雪卿會稍微好過些。
畢竟他如今已是筑基七層的修士。
再加上異火傍身,實力與一些金丹期的修士也相差無幾。
可饒是如此,那二人打斗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不一會兒林雪卿便只覺天旋地轉,喉頭腥甜。
幸而,差一點就口吐鮮血的時候,風如雨及時出現。
風如雨扔給他一顆丹藥:“快,吃下去!”
林雪卿不敢耽誤,趕忙將丹藥吞咽下肚,果然好上不少。而這時,風如雨又將一葫蘆的丹藥全都扔給林楓林海,要他們趕緊救人。
林雪卿吃了藥,這才能定下心神分析眼下的場景。
“是誰?敢在承天谷內打架!”
風如雨湊了過來,八卦說:“還能是誰?上回欺負你那個小混蛋的父親,老混蛋。”
林雪卿:“……榮耀威?”
風如雨:“他爹,榮恒。”
林雪卿:“……”
他想起來了,榮耀威死了來著。
所以榮恒這是來報仇的,□□耀威不是魔修殺的嗎,來找林家報得哪門子仇。
當下林雪卿臉色變了變,有些難看。
見狀,風如雨安慰他:“放心吧,你娘縱橫修真界這么多年,她可不是吃素的。”
林雪卿臉色難看,唇色蒼白失血:“我知道……可是,這榮恒聽說也是化神期修為,不好惹。”
事實上。
也的確如此。
若只論修為,榮恒是化神后期,而林媚媚,只有化神中期。
修為越到后頭差距就越大,化神后期,一覺踏入練虛的修為,絕不是化神中期能比的。
然而,比起榮恒,林媚媚卻更多一個“富”字。
數之不盡的法寶,靈器,五光十色從她的手掌里拍了出來。有了這些外物增色,一時間,林媚媚不僅與榮恒這個化神后期斗了個平分秋色,甚至還隱隱有力壓一頭的趨勢。
榮恒哪里肯忍?
“欺人太甚!”
又是堪堪躲過一個狀若煉丹爐般的法寶后。
榮恒印堂發黑,嘴唇抽搐,終于是動了真格。
“看在同宗之誼,我本只是想要找你討個說法,奈何你這女子,蠻橫霸道的緊!殺了我三子不說,還敢毀尸滅跡,將人證物證全部抹掉,簡直是膽大包天!今日我便替宗主行事,滅了你林家,還我丹宗一片安寧!”
說罷榮恒口唇顫動,手指掐訣,顯然是要祭出自己什么不得了的法寶出來了。
而伴隨著他口訣一出。
天地間靈力震蕩。
這下子就連風如雨這個元嬰修士都快受不住了,更何況林雪卿這種筑基期。
林雪卿只覺自己鼻腔一熱,不受控制地,兩股還溫熱著的鮮血就從鼻子里冒了出來。
非但如此。
口腔,心臟,肺腑,經脈,乃至于丹田靈府,都開始顫顫巍巍,隱約有破裂的跡象。
這一幕自然被眼尖地林媚媚看在眼里。
空中,她一邊斗法,一邊焦急地喊了聲:“卿兒!”
“娘,你放心,我沒……”林雪卿聽到這聲呼喚,掙扎著想要給母親報平安。然而他修為低微,本來就屬于強撐著,一張口說話,榮恒強大的威壓與靈力順著嘴巴鉆進身體里,噗地一聲,林雪卿吐出一口鮮血來。
“榮恒,你敢傷卿兒,我殺了你!”
林媚媚也動了真格。
兩個化神期修士都拿出了十成十的本事斗法,遭殃的是圍觀的低階修士。
幸好,林媚媚的兩個親傳弟子也到了。
兩個弟子很快組織起承天谷內門弟子,修為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開始布陣。
陣法護衛下。
低修為的一眾弟子,下人仆從們總算是得了救。
林雪卿自然也在陣中,不過他眼下沒工夫擔心旁人,四處張望以后他心頭一緊,暗道糟糕——
葉明鏡那位祖宗呢?
他怎么沒出來?
林雪卿這幾日跟葉明鏡鬧脾氣,二人沒見過面,更不知道葉明鏡近來蹤跡。
林雪卿登時急了。
他扯著身旁風如雨的袖子,問他:“尊上人呢?”
風如雨也在布陣之列,他是元嬰修士,出的力自然更多些,于是沒好氣道:“我怎么知道!不出來,可能是死了吧。”
林雪卿一聽這話,臉都白了,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我要去找他。”
他說。
風如雨見他急急忙忙就要出陣,嚇傻了:“傻小子,你不要命了!”
林雪卿咬著牙,自己已經很難受了,但說什么都要去看看葉明鏡什么情況,把他也拉來法陣里庇護著。
而就在這時。
空中二位化神修士斗法的場景,悄然發生了一個變故。
第三道強橫的靈力,加入了其中。
“榮恒,林媚媚,你們在做什么!”
被氣得面色鐵青的祁遠峰不期而至,狹著九分怒火,十分的怨氣而來。
圍觀者:“……不是,又一個化神后期?”
還是丹宗宗主。
公認的丹宗實力最強者。
若他也要加入戰局……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紛紛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四個大字“死期將至。”
榮恒分出手來對付祁遠峰的法寶,那是一條可長可短的鞭子,若被纏上了少不了苦頭吃。
“宗主,你未免也偏心的過于明顯了吧?”
榮恒冷冷看著圍在自己四周,怒氣勃發,張牙舞爪的鞭子,又看一眼林媚媚那邊,祁遠峰裝也不裝,連根繩子都不放過去,生怕繩子絆倒了這女人一般。
他心下有了計較,冷笑說:“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將此事告知與你,省得你通風報信,讓這女人有時間毀滅證據。”
祁遠峰臉色青白交加,說:“榮恒,你不要血口噴人!”
林媚媚則更是直接,罵道:“放你娘的狗屁,這事兒與我無關,你死了兒子硬把事情賴到我頭上就算了,竟然還敢來我這承天谷里鬧事。宗主,你說,照宗規此事該如何處理?”
祁遠峰陰森磨著后槽牙道:“當誅。”
“砰——”
話音落下,三把天階武器碰撞在一起,似乎是將整個天空都給撞出了一個大口子一般。
烏云密布的天地中。
靈氣激蕩,雷云滾滾,時不時有閃電劃破長空。
只聽咔嚓一聲響,林媚媚罩在承天谷上空中的一個天階防御靈器,裂開了一個大口子。
緊接著。
浩蕩如煙海一般的靈力就順著那口子爭先恐后涌進了整個山谷。
“救,救命啊……”
“啊!好痛!”
眼看著,幾個弟子們苦苦支撐的法陣要支撐不住了,不少煉氣期的小弟子們已經被震暈了過去。
風如雨大喊:“林雪卿,想個辦法,再這樣下去可是要死人了!”
已然是暈暈乎乎的林雪卿:不是,他一個筑基期,他能想什么辦法?都說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不如,大家一起溜?
然而不等林雪卿將這個驚世駭俗的好辦法說出口。
這時,哭天搶地,混亂不堪的整個局面,卻又是出現了一個新的變故。
咯吱一聲。
小院子里,一扇最普通不過的木門,被人從內向外推開。
“誰?”
天空之中,正與兩個化神修士斗法的榮恒驀地分出一分心神來,皺著眉心向下看去。
都說到了化神期修為。
修士便會對生死劫難極度敏感。
哪怕是空氣中的氣息有一瞬不對也能察覺的到。
那是因為修士修煉到了化神期,已經達成了自己的身體與天地幾近同化的地步。
然而,榮恒化神后期大圓滿的修為,這一回卻看走了眼。
原因是影響到他心神,讓他一瞬間察覺到死亡降臨的存在……竟只是一個修為低微到約等于不存在,坐在輪椅上的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
梳著規整的發髻,發髻上簡簡單單插著一根樸素的碧綠簪子,僅此而已。
可當他推門而出的瞬間,天地寂靜。
三位在空中斗法的所謂化神期大能,不約而同,紛紛收了自己的神通。
就連方才還轟隆作響的雷云,也仿佛遇到了什么天敵一般,趁人不注意偷偷地龜縮不見。
半空中,榮恒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相信自己此生竟然還能有第二次見到他的機會。
“葉明鏡!是你!”
第32章 第 32 章
“……你是?”
葉明鏡微微側了側頭, 冷淡的眼神瞥向榮恒所在的方向,眼神里不難看出幾分茫然。
榮恒頓時氣得有些胸悶:“我乃榮恒,丹宗順天樓長老。”
葉明鏡:“哦, 祁原的弟子。”
祁原兩個字一出。
天空中的三個人紛紛變了臉色。
無他,祁原乃是百年前丹宗的原宗主,好巧不巧, 也正是眼下這三人的師父。
榮恒說:“我師父已經駕鶴西去了。”
葉明鏡面無表情:“我知道。”
榮恒又說:“有人說, 是明鏡劍尊殺了他。”
葉明鏡尚未來得及替自己辯解, 林媚媚率先罵出了聲來:“榮恒你今日到底發什么癲!師父他是渡劫被雷劈死的,這事兒丹宗上下皆知,連這件事你也要賴到我承天谷身上嗎?”
“承天谷?”
榮恒面色又變了變,轉瞬后忽而仰天大笑:“哈哈哈, 我倒是忘了, 明鏡劍尊如今可是你承天谷的人士。”
祁遠峰皺著眉心看他:“榮恒, 你別太過分!”
話語里隱約含著幾分警告。
祁遠峰不想把事情鬧得更加不可開交。
然而榮恒失去了兒子。榮耀威雖然只是一個小妾的孩子,可一來, 榮恒正寵愛這個小妾,二來,前些日子榮耀威被查出來有劍修的天分。
榮恒已經決定來年開春就將兒子送入劍宗,好讓他今后繼承榮家,光耀門楣的。
可不成想。
人就這么死了,死得還不明不白。
叫他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本來他就看林媚媚在丹宗作威作福很不滿意了,一介女流, 竟掌控著整個修真界幾乎一大半的丹藥生意。
憑什么?
正好,借此機會, 榮恒決定大發雷霆。
逼著林媚媚與祁遠峰放權。
只是沒料想中間又多出一個葉明鏡來,倒是在榮恒的意料之外。不過葉明鏡, 眾所周知,他如今就是一個廢人。
修為盡失不說。
還被林媚媚家那個傻……
“噗——”
榮恒吐出一口鮮血來。
他的身后,順天樓的弟子們登時睜大了雙眼。
“師尊,您怎么了?”
“快護駕,師尊受傷了!”
弟子們以榮恒作為主心骨,榮恒一吐血,所有人陣腳全亂了。榮恒皺起眉心,雖還不知道自己為何忽然吐血,但第一時間自然是要呵斥眾弟子們,將弟子們的斗志重新凝聚起來。
□□恒斥責弟子的話還未出口,他喉頭腥甜,一張嘴,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
榮恒臉色變得極度難看。
“哈哈哈,姓榮的,你這樣子別不是受了內傷吧!沒想到你竟如此不中用,這才過了幾招——”林媚媚猖狂大笑著,正所謂趁你病要你命,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發現榮恒受傷以后。
林媚媚當機立斷,就用自己的本命法寶——也就是那根簪子,要殺向榮恒。
榮恒冷哼一聲,也是果斷迎敵。
到了化神后期這個境界,偷襲已經對他來說起不到什么作用。
因為他與天地同化,神識無比強大,哪怕是天地間最細微的變化也能感受的到。
然而……
榮恒眼睜睜地看著那根金光燦燦的簪子狠狠扎進了自己的肩膀,下一瞬,血肉紛飛,鋪天蓋地的疼痛奔涌而至。
“你……你敢……”
“我敢?我怎么不敢了?”
林媚媚鬼魅一般出現在榮恒身側,幽幽地笑著。
她也沒想到自己這一招能命中榮恒,事實上,她還覺得榮恒能像以前那樣躲開呢。
看來榮恒是真的受了傷,還不輕。
但……
與她有什么關系?
管他今日是受了傷還是發了癲,既然有機會鏟除這個心腹大患,林媚媚微微瞇起雙眼。
殺意如羅網,恐怖地將榮恒籠罩其中。
榮恒后背發麻,丹田發怵。
他自然察覺到林媚媚想殺他了。
他甚至察覺到不遠處那個看著好像什么都不管的祁遠峰,實際上也想殺他。
然而,無論是林媚媚的殺意還是祁遠峰的殺意,他通通都不放在眼里。作為化神后期修士,又在丹宗當了幾十年太上長老,榮恒今日既然能找上門來,便是有備而來。
可叫他內心深處感到膽寒心驚的,其實是另一股殺意。
相比林媚媚的大張旗鼓。
祁遠峰的陰險狡詐。
這一股殺意乍一看上去很淡,淡到就像是承天谷底下那些廢物金丹期弟子所散發出來的一般。
然而,正是這股極淡的殺意,悄然入侵了他的經脈,丹田。
榮恒感到自己的經脈正在被腐蝕。
經脈中原本流動的龐大靈力,像是凝固住了一般,變得烏漆嘛黑。
“噗——”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這回的血直接變了顏色,從鮮艷的紅色,直接變成了漆黑的墨色。
身后的弟子已經徹底嚇得說不出話來,榮恒臉色難看,低頭看著自己已經被血染黑的法衣,此時此刻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跑。
不管此人是誰。
跑得越遠越好!
說時遲那時快,察覺到他想要離開的林媚媚祭出異火,琉璃色的眸子一瞬間染上粉色,殺招鋪天蓋地朝榮恒襲去。
然而下一個瞬息,榮恒也好,順天樓的那些弟子也罷,竟全部消失不見。
“……空間法陣,他果然有備而來。”
祁遠峰說。
“切——”
林媚媚煩躁地撇了撇嘴,收回異火:“膽小鬼。”
而伴隨著榮恒離去,自然,籠罩著承天谷上方的恐怖威壓轉瞬消散。地面上那些正用法陣苦苦支撐的弟子們,也終于得以休息。
“師父!”
“師父——”
兩個親傳弟子眼眶含淚,殷切地看著從天上下來的林媚媚。
但林媚媚這會兒卻還沒工夫搭理他們,三兩步便找到了人群中的林雪卿,急得幾欲落淚:
“卿兒,快讓娘看看,受傷了沒?害不害怕?鬼醫人在何處,快來幫他瞧瞧!”
人就在風如雨身旁的林雪卿:“……”
“娘,別慌,我沒事。”
混亂中,林雪卿握住了林媚媚慌亂的手,溫聲道。
林媚媚紅著眼睛,語氣里已然帶著哭腔:“怎么會沒事呢,榮恒那個王八蛋可是一點兒都沒收手!”
二人身旁,風如雨擦了擦自己剛冒出來的鼻血,悠哉道:“有人替他負重前行,他自然無事。”
“誰?”
林媚媚問。
風如雨指著自己,笑盈盈:“我。還能有誰?”
認出此人正是風如雨,林媚媚這才微微有些放心:“多虧了鬼醫大人出手相助。”
風如雨揮揮袖子:“無妨,一萬上等靈石即可。”
林媚媚二話不說,給風如雨掏了十萬上品靈石出來。
林雪卿、風如雨:“?”
風如雨可算知道林雪卿那個出手闊綽的習慣是繼承誰了!
林媚媚對此卻絲毫不介意:“靈石而已,我有的是。與靈石相比,自然還是卿兒更重要些。”
“娘……”
林雪卿頗有些感動。
林媚媚揉了揉他凌亂地頭發,也后知后覺地,松了口氣。
畢竟榮恒不僅是沖著她來的。
更是沖著林雪卿來的。
想到這里林媚媚就暴躁:“也是不知道那姓榮的發什么癲,非要覺得他兒子是你殺的!也不動動豬腦子想想,我兒子能殺得了他么!”
“娘——”
林雪卿哭笑不得。
心想,其實你兒子我還是有些實力的。
上回他筑基三層,不就在擂臺上打敗了筑基七層的榮耀威嗎?如今他筑基七層,只會更強。
但……
林雪卿的目光不受控制落在林媚媚的身后,丹宗宗主,祁遠峰的身上。
……
“明鏡劍尊,別來無恙。”
祁遠峰從天上下來,第一件事不是查看弟子們的情況,也不是跟林媚媚一樣關心林雪卿,而是第一時間便站在了葉明鏡的身前,同他恭敬地彎腰作揖。
這一幕看在承天谷眾弟子眼中,又是引起一番騷動。
葉明鏡的反應卻極淡。
他淡淡瞥了祁遠峰一眼,就像他瞥這承天谷中修為最低微的仆從一般。
“你是誰?”
他問。
祁遠峰臉色僵了僵,難免的,他可是丹宗宗主。
雖然上任的時間不長。
但也已經有五十年。
五十年在丹宗說一不二,修真界也頗有盛名,走到哪里不被尊稱一句祁宗主呢?
可葉明鏡竟然問他,你是誰?
但畢竟是葉明鏡。
祁遠峰咽下心中的不滿,恭恭敬敬地自報家門道:“在下祁遠峰,現任丹宗第三百二十五任宗主。”
“祁?”
葉明鏡微微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祁遠峰自己說:“祁原是我的父親。”
“哦,原來如此。”
葉明鏡不咸不淡地道。
祁遠峰還想跟葉明鏡搭話,但葉明鏡輪椅一轉,轉身就要回房間,顯然是不想跟祁遠峰多說的意思。
祁遠峰再度吃了個閉門羹。
扭頭跟林媚媚說話的時候,語氣里便多少帶了些脾氣。
“師妹,榮耀威的尸體是你派人燒的嗎?”
林媚媚:“笑話,我用派人?”
這便是承認的意思。
祁遠峰快氣瘋了,指著林媚媚:“你你你你也太過分了!”
林媚媚并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么不對,嫵媚彈了彈指甲,說:“他活該,敢欺負我們卿兒,死都便宜了他!”
祁遠峰:“…………”
“罷了罷了,跟你這個不講理的女人簡直沒法聊。我累了,回去閉關修煉,下回榮恒若是再找上門來,你自己應付!”
無奈的祁遠峰只得閉上雙目,眼不見為凈。
可他走后,卻不知道林媚媚說他:“難道這回不是我自己應付的嗎?他出了個什么力啊!”
弟子們紛紛低下頭顱,不敢說話。
危機解除。
眾人漸漸散開。
林雪卿將親娘請回自己的房間,迫不及待問她:“娘,你修為進階了?”
林媚媚說:“沒有。”
林雪卿覺得稀奇:“那您怎么重傷榮長老的?”
林媚媚的表情就更稀奇了,只見她挑了挑細眉,神色古怪說:“不是我。”
林雪卿:“不是您?”
林媚媚若有所思,蹙起眉心:“不知是誰。”
不是林媚媚。
那誰能重傷榮恒呢?
祁遠峰?
不,不像。
祁遠峰看上去像是從頭到尾都還沒發力的模樣,對于榮恒敗退,他也很是驚訝。
那么是榮恒自己帶著傷來找茬嗎?
更不可能了。
榮恒那么陰險,既然能出現在承天谷,就一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所以……
是葉明鏡嗎?
一個名字突兀地出現在林雪卿腦海中。
他不由得想到,方才戰局激烈,是以葉明鏡的忽然出現作為轉折點。
葉明鏡沒出現以前,榮恒氣焰囂張。
葉明鏡出現以后,榮恒的氣焰雖然雖然沒減多少,可他沒由來的開始吐血。
這種手段很像后來葉明鏡墮魔后折磨人的一招。
他挺愛用的,端的是殺人于無形。
不過……他不是沒墮魔么?
林雪卿忽然覺得后背有些發冷,他打了個寒顫,喚出異火來才好受了點兒。
不過好受沒多久,便聽林媚媚語重心長說:“不過卿兒,祁遠峰說的對,下回保不齊那榮恒還要來找麻煩。這次是娘在,下回娘不在怎么辦?卿兒你可要抓緊時間修煉,盡快結丹才行。”
正打算結束話題繼續休息的林雪卿:“…………”
結丹。
談何容易?
尋常修士,不說葉明鏡那種十歲結丹的變態,就說林楓林海這兩個表哥吧。
林楓結丹時三十五歲。
林海結丹時三十二歲。
兩人還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有些弟子都五六十歲了還沒結丹呢,林雪卿上回在谷里遇到一個一百多歲,胡子花白,結果一問,筑基九層。
雖說到了筑基期以后,修士的壽命就能延長到二百歲。
但一百多歲還沒結丹。
恐怕這輩子概率也不太大了。
林雪卿當時還慶幸,想著自己才十八歲,距離二百歲的壽命還早。就混著唄,混個十年八年的,肯定就能結丹了。
卻不成想,有一天結丹的壓力會來得這么快。
還是來自素來慣著他的親娘。
又雙叒一次被林媚媚堵著去修煉后,林雪卿垮著一張熬夜臉,崩潰了。
“娘,我的親娘!您讓我休息休息,不行嗎?”
他已經沒日沒夜修煉整整七天了。
七天,這什么概念?
當初在葉明鏡身邊修煉異火,他都沒一次性修煉這么久,到了第六天的時候就睡著了。
可林媚媚說,修士不需要睡覺。
哪怕閉著眼,也能調息吞吐靈氣。
林雪卿:要不你還是把我殺了吧!
他逃她追,他插翅難飛。總算是趁著林媚媚一個不注意,林雪卿利用葉明鏡教他的畫心決,逃出生天。
可才逃出林媚媚的魔爪沒多久。
后腳,便撞到了剛從谷外回來的風如雨手里。
“站住,干嘛去?”
風如雨攔在了林雪卿面前。
林雪卿心虛道:“鬼醫大人,行行好,讓我去谷外吧!”
他現在就想去外頭隨便找個客棧房間。
泡個熱水澡,美美睡一覺。
風如雨卻不肯讓:“你這小子,你娘的話是半點兒沒聽進去啊,榮恒在外頭到處找你,想要你的命,你這個時候出谷,不是羊入虎口嗎?”
林雪卿苦著一張臉道:“鬼醫大人有所不知,這修煉之苦,苦于榮恒吶!”
“噗——瞧你這慫樣。”
風如雨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林雪卿見有轉圜余地,便又央求道:“不若鬼醫大人同我一齊出去?”
“不可。”
風如雨一口回絕,振振有詞道:“第一,我保不了你;第二,我也覺得你要趕緊修煉。”
“為什么!”
林雪卿委屈極了。
他穿過來以前不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紈绔嗎?
十八年了都停在筑基三層,如今兩個月升了筑基七層,反倒沒好日子過了。這都是什么理!
風如雨悠哉道:“林雪卿,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還要給葉明鏡重塑金丹之事?”
林雪卿愣了一下:“……沒忘。”
自然沒忘。
實際上這幾日還在翻來覆去的想。
只是礙于林媚媚一直在他身邊,所以才沒去找風如雨商議。
風如雨道:“那不就對了。你想給他重塑金丹,還不趕緊修煉。重塑金丹所需一味特別的藥材,只有在紫微秘境里才有。以你如今筑基七層的修為,你怎么進紫微秘境?”
“紫微秘境?”
林雪卿好似在哪里聽說過這個名字。
“不錯,就是那個十年一開放的紫微秘境。”
風如雨說:“若我沒猜錯的話,丹宗這幾日也在挑選進秘境試煉的弟子吧。”
他這么一說林雪卿想起來了。
前兩天,林媚媚的確是在同表哥說話的時候,說起這件事來。
當時林楓還問:“表弟去嗎?”
林雪卿彼時正被修煉折磨地痛不欲生,哪里肯去。
“不去不去,才不去秘境遭罪。”
他當時是這么說得。
然而今時今日,情況又有所變化。
風如雨道:“你要拿赤冥花,就必須去紫微秘境。”
赤冥花是一種極度特別的材料,特別就特別在,它的生長環境極為苛刻。
必須要是渡劫期以上修士的墳墓里。
以渡劫期修士的墓碑為食。
連練虛期的墓碑都不行!
而眾所周知,一旦修士修煉到了渡劫,要么,就與天同壽,飛升上界了;要么,渡劫失敗,道死身隕。
又眾所周知,渡劫期修士道死身隕與尋常的修士不大一樣,尋常修士可能就像普通人一樣,后人找個地方把他埋了就行。而渡劫期修士在死后,其身體內龐大的靈力與神念無可消散,匯聚成堆,逐漸地,便會形成所謂的秘境。
紫微秘境。
便是上萬年前一位渡劫修士隕落后留下的。
林雪卿皺巴巴苦著一張臉,活像被苦瓜奪舍了一般:“非去不可嗎?”
風如雨說:“不去也行,金丹不塑了唄。”
林雪卿說:“不塑就不塑,我瞧著這主意不錯。”
反正,葉明鏡那大魔頭欺負了他,還沒給他正式道歉呢。把他欺負的那么慘,結果他還要苦哈哈進秘境去幫他找藥材,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然而風如雨眼尖,一眼看到林雪卿往后山洞府的方向走。
“不是說不塑了嗎,你去洞府干什么?”
林雪卿:“散步,賞月,不行?”
風如雨笑嘻嘻:“行行行,你說的都行。唉,修煉的時候記著擺上靈石陣啊,效果事半功倍!”
林雪卿:“…………”
……
夜幕中。
二人的背影逐漸變小,消失不見。
直到二人徹底失去了聲息,角落中一個正在灑掃的下人,才忽地面露狠厲,走到角落里換上一身夜行裝后,轉眼消失不見。
一個時辰后。
順天樓,樓頂密室。
“師尊,師尊,弟子有最新消息稟報!”
密室中央,榮恒正盤腿打坐。
他的四周肉眼可見,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頂級天階靈器。
這些靈器一刻也不停地吞吐著靈氣,試圖用自己精純的靈氣,將榮恒體內的魔氣給驅散。
然而那魔氣奇怪地緊。
無論榮恒用什么法子,自己也好,丹藥也罷,都沒有任何效果。
現在更是糟糕,連天階靈器也不起效果了。
榮恒這幾日的狀態無比糟糕,眼看著原本強壯的身體與穩固的修為,如今一跌再跌。
今日的他,竟然已經只有化神中期的修為。
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竟有人光是憑借著一道魔氣,就將他逼到這份上?
再這樣下去,榮恒怕不是連化神期修為都維持不住了。連自己樓里那些弟子都鎮不住的話,遑論與林媚媚為敵。
而最讓榮恒無法接受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這道魔氣來自誰。
完完全全是吃了一個啞巴虧。
“該死……”又是一口黑血吐出來以后,榮恒的心情前所未有糟糕。而就是在這時,門口有弟子求見。
“滾進來!”
榮恒心情不好,說話的語氣自然不怎么客氣。
若不是看在這弟子是他插入承天谷內部的探子,這種時候打擾他,恐怕早就死無葬身之地。
那弟子戰戰兢兢滾了進來,跪在地上說:“師尊,弟子有重要情報要報!”
榮恒睨他一眼:“何事?”
弟子說:“是關于林雪卿那小畜生的事情。弟子在院子里灑掃,偶然聽到他與鬼醫商議。”
“商議什么?”
“商議去紫微秘境試煉的事宜。”
“哦?紫微秘境?”
榮恒顯然也對紫微秘境很是熟悉,事實上,這次秘境開啟,他本也是打算要自己的兒子進秘境試煉的。
可惜……
想到自己慘死,且死無全尸的兒子。
榮恒的面目愈加狠厲起來。
“紫微秘境,林媚媚,縱你將你兒子護的周全,可他若是在秘境里死了,你又如何?”
“紫微秘境生死不論,非金丹期以下修士不能進入。很好,是你那小畜生自己送上門來的,可怨不得我,哈哈哈哈……”
第33章 第 33 章
次日晌午。
承天谷小廚房內。
林雪卿不斷地攪拌著盆內的液態固體, 一邊攪拌,一邊不忘看向身邊沸騰的開水。
“差不多,可以丟下去煮了。”
他道。
廚房門口圍了一群看熱鬧的外門小弟子們。
見到此幕, 紛紛咋舌不已。
“少主,您這是又在做什么呢?為何那面粉是黑色?”
林雪卿笑道:“不是面粉,這是裹了紅糖的木薯粉。”
“木薯粉又是何物?”
“沒聽說過, 完全沒聽說過。”
“少主好寵明鏡劍尊哦, 又親自下廚給明鏡劍尊煮東西吃了。”
林雪卿笑笑, 搖頭否認道:“不是給他,是給我娘的。”
弟子們于是又感嘆:
“少主好孝順哦,師尊好福氣!”“有少主這樣的兒子,師尊一定很幸福。”
“這個么……”
林雪卿想到今晨在林媚媚那里挨地一通批評, 唇角抽了抽, 屬實是不敢茍同。
事情是這樣的。
今天早上。
林雪卿起了個大早, 從后山洞府修煉完以后,立刻就趕去了林媚媚所在的煉丹房, 跟她商量自己去紫微秘境的相關事宜。
然而萬萬沒想到,往常寵愛自己的林媚媚這回說什么都不同意。
“不許去!”
“紫微秘境那么危險,你去做什么?”
“我們卿兒不必去任何秘境,卿兒需要什么天材地寶,娘都可以給你。”
這話倒是說的不假。
林媚媚不僅掌管著修真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丹藥生意,更是修真界最大的拍賣坊幕后的坊主。
這世上有什么寶物她得不到?
然而,偏生這回林雪卿要的是赤冥花。這種花不僅生長環境要求高, 只長在渡劫期修士的墓碑前,并且極難保存。
被摘下來以后只要三天不入藥。
三天后就會效力全無。
也因此, 林家家底雖厚,林媚媚手中資源雖廣, 手中卻并無赤冥花。只能林雪卿自己去采摘。
但自然,林雪卿不能用赤冥花做理由。
要知道兒子以身涉險是為了葉明鏡,林媚媚更不會同意了。
林雪卿便用自己要變強的借口說服林媚媚,可林媚媚還是說什么都不同意,最后更是一生氣,將他直接送出來了。
沒法子。
林雪卿只好想辦法,先討林媚媚歡心,然后再軟磨硬泡,求她讓自己去。
討林媚媚歡心這事兒并不怎么容易。
畢竟林媚媚不是尋常的女子。
她可是林家家主,修真界首富,化神期修為的大造化者!
什么好東西林媚媚沒見過?
這世上最華美的首飾,最精致的衣裳,于林媚媚而言,都如同開水煮白菜一樣索然無味。
靈丹妙藥和極品武器就更別說了。
林雪卿就算找出來送給她,那花的也是林媚媚的錢。
借花獻佛這事兒林雪卿可不干。
但如此一來……還能用什么來討林媚媚歡心呢?林雪卿苦思冥想,真給他想出個主意來。
林媚媚性格若少女。
那么也就是說,小姑娘喜歡的東西,她肯定都喜歡。
而若是說起小姑娘喜歡什么,可不就是奶茶嗎?
隨著修真界也漸漸入了秋。
天氣漸冷。
也是時候該喝上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了。
于是林雪卿便動了心思,在谷內好一陣搜尋,將珍珠奶茶的種種材料湊齊,在小廚房里熬起奶茶來。
要說這奶茶,煮起來倒也簡單。
先用紅糖木薯粉搓好丸子,下鍋清水煮開;而后將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從鍋里撈出來,再開始煮牛奶,下茶葉。
林雪卿此前在奶茶店打過工。
步驟和用料都絲毫不差,也是個熟練工。
只是這修真界的材料到底和凡間有區別,就比如說牛奶,谷里沒養奶牛,所以用的是一種靈獸的奶。
又譬如說茶葉。
奶茶店用的茶葉一般都是最次等的茶梗。
而林雪卿在谷里隨手一拿,打開以后,茶葉清香撲鼻,茶味濃郁,一聞就知道是現代上萬塊一斤可能都買不到的好茶葉。
這樣煮出來的珍珠奶茶。
不必多說,自然是價值千金。
都不用再放任何糖漿了,單單是奶茶的本味都香的出奇。
出鍋后。
自然,看著門口眼巴巴等待著的圍觀眾人。
林雪卿給林媚媚倒了一小壺,自己又留了一小壺后,剩下的全分給了大家。
“慢點兒喝,燙。”
弟子們得了奶茶,歡呼出聲。
對少主的喜愛又多一重。
林雪卿笑笑不說話,端著奶茶,去煉丹房里找林媚媚了。
……
林媚媚其實早就得了消息。
承天谷上下都是她的眼線,林雪卿一舉一動都逃不開她的眼睛。
她老早就知道林雪卿在廚房里折騰,不過沒想到,折騰來是討好自己的,這倒是讓林媚媚有些驚訝。
“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不先拿給葉明鏡?”
林雪卿嘴甜道:“這種好東西,只給娘,才不給他!”
林媚媚捂嘴偷笑,打開那奶茶壺聞了一聞,香醇的氣息撲面而來,叫她好不驚訝。
“這是何物?”
林雪卿笑道:“珍珠奶茶,娘,您試試。”
林媚媚從沒聽過什么珍珠奶茶,更何況,她知道這小子無事獻殷勤絕對是有所圖謀,下意識便想拒絕。
然而,這喚做奶茶的玩意兒香氣蠱人的緊。
茶的清香與奶的甜蜜相得益彰,融合地恰到好處,使勁兒往人鼻子里鉆。
林媚媚頓時有些糾結。
“娘,您試試唄,我保證好喝,這可是我親手做的。”
“你何時會做這玩意了。”
“我在一本古書上找到的方子,說是這東西熬出來送給母親喝是最好的,喝了可以延年益壽,永葆青春呢!”
“胡鬧,這玩意兒哪能有這種功效。真要這樣,那我們林家的丹藥還賣不賣了?”
林媚媚雖是這么說著,但眼神一直沒離開桌上的奶茶壺,一個勁兒地往里頭看不說,又問:
“那丹丸狀的又是何物?”
林雪卿答:“珍珠啊,你看它,像不像一顆顆黑珍珠。”
林媚媚說:“還不如叫丹藥,這算哪門子的珍珠。”
林雪卿笑瞇瞇:“叫珍珠好聽,娘,您試試吧,你看我的手,為了煮這一鍋珍珠奶茶,都燙傷了呢。”
“讓娘看看傷到哪里了?”
林媚媚果然非常緊張。
但林雪卿這傷本來就不重,而且本來不必傷的,是他故意為了賣慘專門留下的。
于是岔開話題,又軟磨硬泡道:“哎呀娘,小傷而已不礙事,你快喝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林媚媚早就被那香氣蠱惑許久了。
本來也是強撐著,被林雪卿這么一鬧,迷迷糊糊就喝了下去。
結果一喝不得了,喝完她當即眼前一亮:“好喝!”
她還從未喝過這等口感豐富的東西。
淡淡奶香中氤氳著上好的紅茶,甜而不膩,那被喚做珍珠的小玩意兒,看著烏漆嘛黑其貌不揚,進嘴里后軟糯彈牙,還帶著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林媚媚喝了一口,不夠,趕忙又喝一口。
“好喝好喝,卿兒的手藝真厲害!”
她幸福地瞇起一雙桃花眼來,肉眼可見地幸福,甜蜜。
這種時候就該林雪卿出場了。
他問:“娘,好喝嗎?”
怎知他娘可是千年的老狐貍成精,又豈會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當下睨了他一眼:“行了,我知道卿兒你什么意思。若你真是想去,便去吧。不過為娘只有一個條件,你若是能達成了,便可以從娘這里拿到令牌。”
林雪卿趕忙問:“什么條件?”
林媚媚又喝了一口珍珠奶茶,一邊慢條斯理咀嚼著軟糯可口的珍珠,一邊瞇起桃花眼道:
“簡單,娘要葉明鏡陪你一起去。”
……
從煉丹房里走出來。
林雪卿犯了難。
愁啊,太愁了!
你說,林媚媚提什么條件不好,偏偏要跟葉明鏡過不去。
自打那日與葉明鏡鬧出那么一檔子事兒來。
他已經許久沒跟葉明鏡見過面了。
其實也是沒時間見,這幾日他一直被林媚媚拽著修煉,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后,又被風如雨告知了紫微秘境這檔子事兒。
但不管是主觀客觀,有意無意。
林雪卿承認,自己的確是還沒想好怎么跟葉明鏡見面。
那一日發生的事情太尷尬,也太過火,身上的痕跡早就消散了,然而心靈上的沖擊,許久都散不開。
他也不知道見了葉明鏡第一句話該說什么。
如常問好。
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
還是說一見面先破口大罵幾句,把郁結于心中的不滿和包袱全都抖出來。
當然,后者只是想想而已。
真要讓林雪卿當面罵,是不可能的。
有沒有膽子是其一,其二,事情已經過了當初最生氣的那個節點,再罵,林雪卿著實有些罵不出口。
“唉,好麻煩。”
林雪卿愁眉苦臉地抱怨了一句,拿出一個小瓷瓶來,把里頭的糖豆倒出來一顆送進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彌漫開以后,心情這才好了點。
“罷了。”
糖豆吃完后。
林雪卿做出決定。
就當做事情沒發生過吧,他想。
反正也已經過去那么久,想必葉明鏡自己都忘了。這樣想著,林雪卿攔住了一個正要給葉明鏡房間送茶點的小仆人。
“等等。”
小仆人認出是少主的聲音,當即停下腳步:“少主。”
林雪卿問:“做什么去?不是交代過你們,明鏡劍尊這里不需要茶點嗎?”
林雪卿自然還沒忘記上回早餐的尷尬。
也因此自拍賣會回來以后,他就將這條規矩告訴了所有人。
仆人道:“回稟少主,少主是交代過。不過這壺茶是明鏡劍尊自己要的。”
林雪卿愣了愣:“自己要的?”
仆人道:“對。明鏡劍尊這幾日不僅要了茶點,還要了幾回晚膳早膳,哦,對了,有一次還要了饅頭。”
“饅頭?”
“就是少主上回親手做的那種饅頭。”
仆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只是咱們廚藝不夠精湛,怎么做都不得要領,不如少主您心靈手巧。”
林雪卿更加怔楞,整個人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直到仆人叫他:“少主,少主——”
“怎么?”
仆人說:“您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將茶水送進去了。”
仆人也有些為難,畢竟里頭也是個難伺候的主。若是這么久茶水還不到,到時候受苦受難的不還是他。
林雪卿回過神來,道:“不必,東西交給我吧。”
仆人:“?”
林雪卿已經不由分說接過他手中的木盤:“我正好有事要找明鏡劍尊商議,幫你送進去。”
仆人這才千恩萬謝地離開。
但仆人走后,林雪卿一時心情復雜,沒有直接敲門進去。
他看著手中的茶盤,點心。
不難辨認,茶壺里的茶水乃是谷內最上等的綠茶,喚做千山雪芽,只生長在修真界唯一的雪山上,產量極低。
看來,谷中的仆從和弟子們是真的有把林雪卿的交代聽進去。
對葉明鏡的需求,全是按照最頂格的標準來滿足。
可是,沒由來的,林雪卿想起方才那仆人說的話。他說,明鏡劍尊還要過饅頭,他親手做過的那種饅頭。
林雪卿眼睫顫了顫。
下一秒,鬼使神差,他將木盤上的茶壺更換了一把。
若有方才在廚房外圍觀的弟子們在一定不難看出,新的這把茶壺里裝著的不是什么名貴茶葉,而是一款被叫做“珍珠奶茶”的奇異飲品。
林雪卿到底還是心軟了。
他想,那日之事,的確也是誤會,葉明鏡也不想的;
又想,葉明鏡說不準比他還尷尬,畢竟此人修煉的乃是無情道,這么一遭下來,不是道心破損么?
最后自然。
讓林雪卿說服自己的最終理由是:
“求人辦事,可不得讓人嘗點甜頭么?”
既然葉明鏡如今經脈已然恢復,上回沒吃上饅頭也就罷了,這一回珍珠奶茶,反正也是多余了一壺,便讓他嘗嘗吧。
才不是林雪卿想主動和好!
對,就是這樣。
林雪卿想明白了其中彎彎繞繞后,這才深呼吸一口氣,敲門而進。
門內。
葉明鏡早已等待多時。
事實上自打林雪卿出現在小院門口,葉明鏡就意識到了他的到來。
然而左等右等。
一刻鐘的時間過去了。
林雪卿還是不進門。
后來等得不耐煩了,葉明鏡甚至想過自己主動出去制造偶遇的法子。然而這個想法甫一出現在腦中,便被葉明鏡即刻叫停。
這是在做什么?
葉明鏡審視著自己。
難不成,就因為那一夜的荒唐旖旎,就讓他對林雪卿產生了不一樣的心思?
葉明鏡眼神陡然一寒。
捏碎了手中正在畫符的毛筆。
正在這時,林雪卿終于是磨磨唧唧,敲響了木門。
葉明鏡揮袖淡淡一掃,桌上的狼藉眨眼消失不見,又不疾不徐拿出一只新的毛筆,這才說了請進。
林雪卿應聲推門而進,面上還帶著幾分不自在。
“尊上。”
他別別扭扭地道。
葉明鏡看到他手中的茶點,輕笑一聲:“承天谷缺下人了么?”
“倒是不缺。”
林雪卿說:“不過我今天新研發了一種茶水,想請您試試。”
“研發?”
“嗯,研究,發現。”
林雪卿道。
葉明鏡不由得生出幾分興致。
林雪卿將茶點端到葉明鏡桌前,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里不知不覺便布滿期待:“尊上嘗嘗?”
葉明鏡說:“好。”
話音落下林雪卿便已經迫不及待給他倒了一小杯出來,碎碎念道:“先嘗一口,如果覺得不好喝,不習慣,可以再換尋常的茶水。”
葉明鏡看著杯中那渾濁若淺褐色的茶水,還有茶水中那黑漆漆,一個個被搓成丹藥狀的小丸子,本來已經到嘴邊的不會不習慣,終究還是被咽了下去。
是報復么?
葉明鏡看了略顯殷勤的林雪卿一眼,沒由來想。
但眼神在觸及少年通紅的耳尖時,一些尷尬的記憶如海潮般涌現。
他記得少年在情難自控時,也是這般紅著耳尖,喊“不要”“不要。”可一邊說著不要,一邊卻又情難自控地接近。
莫名地,葉明鏡覺得心情極好。
若這是報復。
便讓他報復吧。
反正葉明鏡所受到的報復,還缺這一次嗎?
思及此,葉明鏡端起茶杯,毫不猶豫地將這一杯“報復”盡數飲下。
而后……
“怎么樣怎么樣?”
林雪卿激動極了。
葉明鏡面無表情咬碎了一顆珍珠,說:“彈的。”
林雪卿笑出了聲來,眼睛都要笑不見:“哈哈,這叫珍珠,用木薯粉煮的,當然是彈得。”
話音未落葉明鏡又咬碎了一顆,蹙著眉心,說:“甜。”
林雪卿更高興了,科普道:“我還加了紅糖,當然甜啦!尊上你別光顧著吃珍珠,倒也是點評一下奶茶啊!”
“奶茶?”
“嗯,此物名為珍珠奶茶。尊上你方才嚼碎的那幾顆小家伙,叫珍珠,珍珠是浸泡在奶茶里的,里頭有靈獸奶,有茶葉。”
葉明鏡又給自己倒了一小杯,一飲而盡。
這次他沒有將注意力放在珍珠上,而是細細品味奶茶的滋味。
片刻后。
“珍珠好吃。”
葉明鏡點評道。
林雪卿說:“珍珠當然好吃啦,但是奶茶不覺得好喝嗎?”
葉明鏡道:“有奶的腥味。”
林雪卿眨巴著眼睛:“原來尊上你不喜歡喝奶嗎?”
葉明鏡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林雪卿道:“那也好辦,之后就不加靈獸奶了。”
葉明鏡道:“只是不習慣靈羽獸的味道。”
林雪卿馬上有了主意:“那換一種奶就可以嘍?當時他們拿了好幾種奶過來的,我是覺得這小鳥看著漂亮才選的。既然尊上你不喜歡,下回我換一種,換成那個琉璃獸好了。”
葉明鏡不說話,看著林雪卿在那里喃喃自語,又給自己倒了一小杯,再度一飲而盡。
再然后——
“沒了?”
葉明鏡略顯愕然。
林雪卿也愣了一下:“啊?”
這就沒了?
他記得這一小壺其實還蠻多的,本來是留給自己的,剛好是一杯中杯奶茶的量。
葉明鏡看著林雪卿,漂亮的鳳眼微微閃爍,似有所求。
林雪卿:“…………”
“尊上等著,一個時辰,阿不,半個時辰后我就回來。”珍珠奶茶熟練工林雪卿擼起袖子,如是道。
葉明鏡啞然失笑:“倒是不必急于此刻。”
林雪卿:“那怎么行呢!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東西您這么喜歡。放心,這玩意兒不難,我馬上就回來。”
說著林雪卿就要扭頭奔向廚房。
然而葉明鏡叫住他:“等等。”
“怎么?”
“手。”葉明鏡道。
林雪卿不知道此人心中有打了什么鬼主意,但礙于其身份,還是不情不愿地把手伸了過去。
“另一只。”
葉明鏡又道。
“哦……”
林雪卿慢吞吞地聽話照做,伸出右手。
下一秒,手被拽住。
拽住他手的那個手掌皮膚并不算細膩,甚至因為常年練劍的緣故,掌心處還有一層薄繭。
然而——
林雪卿垂著眼睫,看那手掌拽住自己的手,在尚未來得及用膏藥去掉的燒傷痕跡上輕輕摩挲。
一股酥麻的感覺從掌心一直傳遞到耳尖。
“我,尊上……”
林雪卿臉不受控制地紅了大半。
連耳根子都紅了,又紅又燙。
“疼嗎?”葉明鏡問。
林雪卿哼哼唧唧,小聲說:“不疼。”
本來就是他故意賣慘留下的,若是及時用膏藥,恐怕早就愈合了,丁點兒痕跡都留不下。
然而此刻不知為何。
被葉明鏡攥住手掌,細細觀察著傷勢。
本來早已經被忽略掉的傷疤,竟再度痛癢起來。
癢意有時比痛意更加難忍。
就好比他小時候,給全家人洗衣服。
大冬天零下十幾度的溫度,家里沒有洗衣機,全靠手搓。全家上下一共五口人的衣服堆積了一大盆,林雪卿蹲在院子里,搓了一個下午,隔日手上就生了凍瘡。
那凍瘡倒是不疼,就是奇癢無比。
癢到他上課也無法專注。
故而那時起林雪卿一年四季最恨冬天,因為冬天就意味著凍瘡,意味著手會發癢。
這玩意兒病根頑固地很。
哪怕他長大后多年似乎也完全無法徹底杜絕。
一到冬天,雪后降溫,細細麻麻的癢意從手上傳來,折磨的他苦不堪言。直到如今,有人用冰冰涼涼的藥膏涂抹在那道疤上。
癢意終于戛然而止。
林雪卿收回手,愕然回神。
“尊上,下個月紫微秘境,您能同我一道去嗎?”
“自是要同道去的。”
葉明鏡道。
林雪卿有些驚訝,怎么答應地這么容易?他還沒說赤冥花的事情,也沒說林媚媚的要求呢。
難道是因為珍珠奶茶太好喝的緣故?
不等林雪卿想出個所以然來。
葉明鏡慢條斯理收起藥膏,道:“否則寒毒再犯,你不在,如何是好?”
第34章 第 34 章
三個月后。
大梁城都。
“林雪卿, 林雪卿,你走慢點兒!”
寬敞開闊的城都大路,寒風蕭瑟, 落雪繽紛。
風如雨緊趕慢趕,呼喊著前方一不留神兒就跑沒影兒的少年。
少年卻不肯停下腳步,一邊嘴上應著:“慢了, 慢了。”另一邊, 卻是又被馬路上的一個新鮮玩意兒所吸引。
“哇, 這里竟然還有糖葫蘆!不愧是城都!”
林雪卿驚喜地掏出一串銅錢,問:“老板,這糖葫蘆多錢?”
老板笑瞇瞇道:“五個銅板一串。”
林雪卿毫不猶豫:“來兩串。”
“好嘞!”
老板高興極了,麻利地就給林雪卿打包了兩串遞給他。然而還不等老板再同他說上幾句吉祥話, 少年的身影卻又是轉瞬不見, 來到了一家賣炒栗子的面前。
“老板, 炒栗子怎么賣?”
林雪卿問。
炒栗子老板從方才起就注意到這少年了,走一路買一路, 且出手闊綽,從不還價。
再看他身上穿著。
上好的獸皮斗篷,精致的玉佩,發髻。
心道這定是一位富貴人家的小少爺,于是張嘴便道:“二十文一袋。”
林雪卿:“?”
拜托,我是有錢,但不是傻子。
他買了這些個東西, 也算是了解了大梁的物價。基本上這街上的小吃,單價不會超過十文錢, 大部分的小吃都是像方才的糖葫蘆一樣,只要五文。
所以林雪卿才跟掉進米坑里的老鼠一樣, 這也想要,那也想要。
無他,便宜啊!
且他隨身帶著儲物手鐲。
此手鐲保溫保質,任何食物放進去哪怕一個月都不會變壞。
雖然此刻在凡間界用不了靈力,但儲物手鐲認了主,不需要靈力也能使用,很是方便。
然而這不代表著林雪卿接受被人當冤大頭宰。
于是頭一扭:
“太貴,不買了。”
炒栗子的老板登時傻了眼:“等等,小少爺等等!我可以便宜的!”
林雪卿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
直到走到一家賣毛筆的鋪子前,不自覺停下腳步。
“掌柜的,這些毛筆怎么賣?”
林雪卿瞧著這些毛筆的毛發很是順滑,筆桿也制作的十分精良,且隱約之間,似乎還散發著一股靈氣。
尤其是放在最上層的那一支,筆桿似乎是用白玉打造的,通體瑩白,通透中又帶著幾分典雅,讓他不由得想起有人用手握住這只筆的模樣。
一定很漂亮。
他想。
然而老板態度很輕蔑,眼也不抬,說:“一百兩白銀。”
林雪卿睜大了眼睛:“一百兩!”
你不如去搶啊!
老板果然看出他的心思,說:“嫌貴可以不買,我這筆只賣有眼光的人。”
林雪卿下意識地:“什么意思?你說我沒眼光啊?”
“小少爺當然不是沒眼光,否則不會一眼相中我這毛筆。”
“那是自然。不過你這筆漂亮歸漂亮,是不是太貴了些?”
“所以我說,此筆只賣有眼光的人。”
林雪卿:“…………”
背后忽然多出一個人,拍他的肩膀。
原來是在這筆鋪面前待久了,終于被風如雨趕上。
風如雨一眼瞥見他相中的那支毛筆,下意識道:“給葉明鏡買毛筆啊?”
不成想一聽這話林雪卿蹦跶老高:“胡說,誰說我給他買的。”
才不給這王八蛋買東西!
風如雨笑道:“不給他買難道給你買啊?也就他天天拿著毛筆在那里畫符,你可別告訴我你也要學。”
林雪卿硬著頭皮,說:“我不能學嗎?”
風如雨說:“可以是可以,不過——老板,八十兩一口價,如何?你這毛筆雖材質極好,用的是上等的漢白玉,火狼毫,但在這凡間地界恐怕有價無市。不如成本價賣給我身旁的這位小少爺,至少回個本,如何?”
林雪卿聽完心道。
姜還是老的辣啊!
風如雨這一開口,比他討價還價的本事高到不知哪里去。
如果他是老板,鐵定要賣了。
然而可惜,他并非老板。
老板聽完只不咸不淡看了兩人一眼,還是那句話:“不賣。”
風如雨:“……”
他轉身拉著林雪卿就是一個走人的舉動。
林雪卿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拽走了。
“唉唉,鬼醫大人,別急著走,我們繼續砍啊!”
風如雨:“砍什么砍,那老板一看就是個硬茬,不會降價的。反正你不過是拿來隨便寫寫,什么筆不都一樣嗎?”
林雪卿:“才不一樣。”
風如雨:“怎么個不一樣法?你又不是葉明鏡那廝,吹毛求疵,畫個符對毛筆要求那么高。”
林雪卿臉莫名紅了紅,磕巴道:“反正就是不一樣,不跟你說了,一百兩就一百兩吧,我去買。”
“唉?”
風如雨來不及攔人。
下一個瞬息,林雪卿已經又重新回到筆鋪門口。
因為跑的太快,他急促地喘息著:“老板,一百兩就一百兩,我要了。”
老板這才有了幾分表情,稱贊他道:“好眼光。”
林雪卿彎眉一笑:“就是看上了,沒辦法。”
笑完從手鐲里掏銀子。
足足一百兩白銀,沉甸甸的,用一個小布袋子裝起來遞給老板。
老板清點以后,笑意更甚:“公子暢快!既是如此,我再贈公子一個刻字吧,敢問公子名號?”
“雪卿……阿不。”
林雪卿堪堪收住舌尖,垂眸,低聲道:“就刻明鏡二字吧。”
老板笑而不語,也不多問,只依言刻下字,然后將毛筆用一個獸皮袋子裝好,單手遞給林雪卿。
“小公子也是來參加那紫微秘境的嗎?”
林雪卿接過毛筆,面露愕然:“你怎么……”
老板笑瞇瞇摸摸胡須,道:“活得歲數久了,見識自然廣些。每十年大梁街頭都會多出許多像小公子這樣出手闊綽的少爺小姐,然后過陣子又消失不見。老朽話多,愛打聽,自然有所耳聞。”
“原來如此。”
林雪卿收好毛筆,點點頭,也不否認:“不錯,我正是來參加這紫微秘境。”
“我觀小公子天庭飽滿,印堂開闊,是有福之相。想必小公子能夠在紫微秘境有所突破。”
老板拱手道。
林雪卿笑著同他告別:“那便多謝老板吉言了。”
老板揮揮手,而后又收回手,恢復成最早林雪卿見到他的模樣,等待著下一位顧客的來臨。
然而林雪卿離開后不久。
再回頭看去。
大街上又哪里還有筆鋪的影子?
他揉揉眼睛,以為自己見鬼了,可懷中那散發著溫潤暖意的白玉筆仍在,筆桿上二字“明鏡”也十分清晰。
“這是?”
他疑惑不解。
風如雨走了過來,打開折扇,若有所思:“聽說紫微秘境快開放的時候,不僅修士們,各種鬼靈精怪也會來大梁湊熱鬧。我從前以為是開玩笑,沒想到竟是真的。”
“鬼靈精怪?不是說,凡間禁止使用靈力嗎?”
“是禁止使用靈力不假,可又沒說不可以偷偷使用,只要你不搗亂,誰管你。”
“原來如此。”
林雪卿恍然大悟,捏著懷中的白玉筆尖,若有所思。
“那鬼醫大人,您說方才那老板是什么?”
“喜歡造毛筆,一張臉又四四方方,性格古怪。”風如雨輕笑了聲:“恐怕是那只傳說中的火狼精吧。”
“火狼精???”
“怎么?”
“您方才說那毛筆是火狼精的尾巴做的,豈不是它薅自己的毛造毛筆!”
“這么說也是,有意思,你毛筆拿出來我看看。”
“不給看,這是我買的筆。”
“不給看?怕不是有秘密吧,林雪卿。”
“不給看不給看,總之就是不給看!”林雪卿捂住毛筆,怕風如雨不講武德直接來搶,暴露了筆桿上的小秘密,干脆又跑了起來。
城都寬敞開闊的馬路上。
少年氣喘吁吁地跑著,斗篷隨風而起,不一會兒,就跑過了繁華,也跑過了落雪。
待到林雪卿終于跑不動停下腳步了。
周遭的景象也終于發生了變化。
眼前這處街道熱鬧繁華不減,如方才的主干道一般,道上全是賣各種雜物小吃的商鋪。
然而仔細一看卻又是不同。
大梁的城都兩旁賣的是小吃,毛筆。
這里賣的卻是丹藥,符箓,法器。
“到了。”
林雪卿哈著白氣,目光落在眼前一座約莫十多層高的酒樓上。
此樓外觀磅礴大氣,通體金紅色。
乍一看去,好似與凡間的酒樓無甚區別,也有牌匾。
然而仔細一看便會發現,首先,這酒樓并無根基,是拔地凌空而起;其次,它會動,就林雪卿這會兒站在門口的功夫,已經從街道的中央跑到了街道的末尾處。
風如雨趕了上來,見狀霎是感慨:“呦,醉仙樓,許多年未見了。算算得有二十多年。”
林雪卿笑著看他一眼:“鬼醫大人,暴露年紀了哦。”
風如雨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須,瞇眼道:“暴露就暴露,反正這次又不是我來參加秘境。”
林雪卿說:“也是。”
也就是他們這些要參加秘境的人才比比年紀。
因為年紀越小,證明其修煉天分越高;聽說這回紫微秘境,最小有十三歲的小朋友來參加。
“十三歲筑基圓滿,天才吶。”
“這有什么,聽說某人十歲金丹。”
二人說著笑著,步入醉仙樓內。
一進門。
充裕的靈氣便撲面而來。
果然進了這醉仙樓,便已經不再是凡間地界。
進門后風如雨問:“人在幾樓?”
林雪卿答曰:“自然是頂樓雅間。”
風如雨看著一樓擠擠攘攘的人群,一桌與一桌之間的空隙極窄,前桌扭個腰都能把后桌撞到,笑:“不愧是林家的小少爺。”
林雪卿輕哼了聲,低聲道:“我總不能讓他在一樓跟人擠。”
風如雨:“行,那我們便上樓匯合吧。我跟你說,這醉仙樓的梨花釀可是一——”
“做什么呢!”
一聲粗獷的吼聲打亂了酒樓寧靜。
下一秒,便聽一個略顯稚嫩的女聲驚慌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與師妹不是故意的。”
那聲音粗獷的修士卻不信:“這里這么多位置,你們不打翻別人的,只打翻我的。說不是故意,誰信!”
女修臉漲得通紅,眼看著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投了過來,連忙從戒指里掏出靈石來賠禮道歉:“這位師兄,實在是對不住。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這里人太多沒位置,所以才不甚打翻了您的東西,掃了您的興致。您看,這里是一些上品靈石。”
“才十枚,這么寒酸?”
那男修皺眉嫌棄道。
女修和她的師妹更加窘迫:“師兄,我們只是符宗的外門弟子……”
“符宗如今這么落魄了,連一百個靈石都掏不起。”
“什么,一百個?”
“可不要一百個,你方才打翻了我的梨花釀,不賠償一百個上品靈石怎么行!”
吵吵嚷嚷中。
林雪卿終于聽不下去了,他想也不想地就要往前湊。
然而風如雨好整以暇拽住了他:“不急,有人出手了。”
“可是……”
下一個瞬息。
清冽悅耳的少年音響徹整個醉仙樓一層。
“這位道友,我等來這醉仙樓都是一同前往紫微秘境的弟子,說來也算半個同門,又何必欺負兩位同門呢?”
吵鬧聲戛然而止。
那孔武有力的修士呲著牙道:“呦,我當是誰,原來是有劍宗的金小公子在背后撐腰,難怪行事如此囂張。”
“我沒有。”
女修愈加委屈,眼看著要被說哭,眼眶紅紅。
她的身旁,一個年齡更小的姑娘怯生生拽著她的衣袖,小聲地喊:“師姐。”
金扶搖見勸告無用,搖搖頭,低聲道:“果然是魔修。”
那修士果然立馬破防:“你說什么!”
伴隨著修士開口,一瞬間,陰冷黏著的魔氣充斥整個醉仙樓一層。然而還不等那魔氣開始囂張,下一秒,凌厲的劍氣寸步不讓同魔氣打起了擂臺。
不過須臾。
魔氣潰敗。
周遭頓時響起陣陣驚呼。
“不愧是劍宗新一代的天才首徒,金扶搖就是厲害啊!”
“哪里,不是他厲害,是他身上的問長生劍厲害罷了——”
“問長生劍厲害,不就是金扶搖厲害嗎?畢竟問長生劍上一任主人,可是……”
……
哐哐哐——
林雪卿將酒樓的木臺階踩得聲聲作響。
那架勢,像是要把臺階踩爛一般。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林楓聽了這動靜,扭頭問身邊兒的林海:“怎么,又有人惹表弟生氣了。”
林海笑道:“聽這腳步聲,恐怕氣得不輕呢。”
“出什么事兒了?”
林楓不由得蹙起眉心。
這時,林雪卿卻已經邊罵邊上了樓:“晦氣!”
“怎么了,表弟?”
甫一瞥見那雪白的獸皮斗篷,林海連忙起身迎接,問:“誰惹你生氣了?”
林雪卿臭著張臉,搖頭道:“沒人惹我,就是遇到小偷了。”
搞得他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沒了。
“小偷?”
林海愕然。
這里可是醉仙樓,怎么會有小偷呢?
然而不等他再追問,林雪卿已經三兩步走到桌前,落座在靠窗邊兒的位置。
“尊上,我回來了。”
他說。
這話里卻也怨氣不減。
葉明鏡的視線從窗外轉移到林雪卿身上,不無意外瞥見一張氣鼓鼓地包子臉。
少年本身臉頰就帶著幾分嬰兒肥。
一生氣就更顯得圓乎乎。
葉明鏡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果然手感極佳。心情頗好的葉明鏡于是將一盤完整無缺的烤雞送到他跟前。
“別氣了,吃點東西。”
林雪卿被猝不及防捏了臉頰,哪里還顧得上生氣,一張俊臉漲得通紅,結巴道:“我我……”
“你跑得怎么這么快啊!”
風如雨堪堪趕到,氣喘吁吁。
林海趕忙又迎接風如雨:“鬼醫大人,您去哪里了?”
風如雨沒好氣說:“我找這傻小子呢,本來剛剛在看熱鬧,結果一轉身的功夫人沒了,害得我在樓里一通好找。”
若是在外頭也就罷了。
醉仙樓里今日熱鬧非凡,各路靈氣魔氣駁雜匯聚。
饒是風如雨,也很難最快時間將人找到。
“看熱鬧?”林海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看什么熱鬧?有小偷?”
“什么小偷,不是的。”
風如雨二話不說先落了座,落座后直接一壺梨花釀先灌下去,說了數聲痛快,還是那個老味道,而后才對眾人娓娓道來:“是一層有魔修欺負小姑娘,劍宗的一個弟子出了手。”
“原來如此。”
林楓點了點頭。
但還是不對,那為何表弟上樓以后,說遇到小偷了呢?
林楓心思更大條些,沒想那么多,光顧著聽八卦:“鬼醫大人,具體說說唄,魔修是誰,小姑娘是誰,劍宗弟子又是誰?”
“魔修不知道,魔域那亂七八糟的宗派誰能分得清。小姑娘倒是自報家門了,是符宗的弟子,跟她師妹兩個人,估計是不太受寵的外門弟子,挺窮的。至于那劍宗那弟子……”
說著,風如雨頓住,看向正給林雪卿換另一道菜的葉明鏡,笑吟吟道:
“姓金,名扶搖。金有志的兒子,問長生劍選中的第二任主人。”
……
樓下一層。
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
常清書拉著常清瑤的手,對金扶搖道謝。
“多謝金師兄,若不是金師兄今日解圍,我們姐妹二人恐怕沒那么輕易從那魔修的手中逃脫。”
金扶搖淺笑了笑,拱手溫潤如玉道:“二位師妹不必言謝,我等正道九宗本就情同一家。師妹有難,我自是義不容辭。更何況,這醉仙樓是誅惡盟名下的產業,那魔修不敢放肆的。”
“說是這么說,可是……”
“清瑤!”
常清書聲音陡然一高,叫停了妹妹接下來的抱怨。
常清瑤年紀小,被姐姐呵責,眼眶里登時滿是委屈。
金扶搖見了,伸手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個小玩意兒來遞給常清瑤,哄她開心:“原來你的名字中也帶一個瑤字,相遇即是有緣,這枚玉簪送你。”
常清瑤到底是年紀小,脾氣上來的快消地也快,被送了玉簪子后立馬開心起來:
“謝謝哥哥!”
她聲音極甜。
金扶搖見狀寵溺一笑:“沒事,喜歡就好。”
常清書則有些羞愧:“這怎么好意思呢,金師兄,本身就麻煩你了。”
金扶搖道:“無事。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哄小師妹開心罷了。”
“金師兄……”常清書頓時眼中泛起一陣感動,“人都說誅惡盟盟主有一幼子,天資聰慧,為人品行高潔,有如高山上最圣潔的雪蓮一般。我從前還不信,如今卻是信了。”
“哪……哪里的話!都是那些人瞎說罷了。”
金扶搖還是第一次被人當面這樣夸,也正是十四五歲的少年,最是臉皮薄的時候,登時鬧了個大紅臉。
常清書卻不肯收回那些溢美之詞,反而愈發得寸進尺:“怎么會,我看那些人說的很對啊。金師兄你幫我解圍,是為品行高潔;不到十六歲筑基大圓滿修為,是為天資聰慧。說來慚愧,我雖叫你一聲師兄,可我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才筑基九層……”
“筑基九層也很不錯了。”
金扶搖在心中念了好幾遍清心咒,這才定下心神來,柔聲道:“如此說來,我當叫你一聲師姐。”
“修真界又不以年齡為尊。”
這么說著,常清書眼中的傾慕更甚。
對金扶搖這樣的少年,她口中的贊美之詞自然不是表面恭維而已。
家世,天賦……金扶搖哪一個不是拔尖?
首先,他的父親,乃是修真界第一盟,誅惡盟的現任盟主,練虛后期的修為,同九宗宗主也是平起平坐。
其次,金扶搖是天金靈根,于劍修一門乃是最好的靈根底子。
才不到十六歲就筑基大圓滿了。
且她聽說,其實像金扶搖這樣的弟子,早就可以結丹了。只是因為想要在紫微秘境里多歷練一番,多些機緣磨礪,所以才壓制著修為,遲遲沒有結丹。
當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常清書的眼神不由自主落在金扶搖背后的那把劍上。
雖未出鞘,收斂了其鋒芒。
然而僅僅只是背在身后,就能感受到其蘊含的強大的劍氣。
方才金扶搖正是用了此劍劍氣,一瞬間便逼退了那魔修。也是,這世上又有哪個魔修不被此劍逼退呢?
那可是問長生劍啊。
正魔大戰中,殺了數萬魔修的問長生。
不論劍意,單單是此劍上附著的魔修血氣,就能使得世上所有魔修聞風喪膽。
雖說眼下正魔和解。
修真界再也不是原來那個正魔不兩立,見面就打打殺殺的時候。
然而,常清書的目光卻始終從問長生劍上挪不開半點兒。甚至她都沒想過自己竟如此過分,金扶搖已經幫她至此,她卻還要得寸進尺,問他:
“金師兄,我有個不情之請。一直以來我與妹妹都很喜歡問長生劍,今次偶遇也算緣分匪淺,不知金師兄能否讓我們姐妹倆一見?”
金扶搖愣了一下:“可以是可以。”
只是他沒想到,常清書同他說了這么老半天的話,目的卻是看劍。
雖說他也清楚,自己的名聲是決計比不過問長生分毫的。可對一個才十五歲的少年來說,此事到底是有些讓人喪氣。
不過喪氣歸喪氣。
金扶搖人還是很大方的。
看就看吧,反正自己也不會損失分毫。
思及此,金扶搖手指掐訣,體內靈氣運轉,便要將問長生劍喚出來。然而喚了一遍又一遍,往日十分聽話的問長生今日卻沒有半點動靜,就是不出來。
“問長生?”
金扶搖奇怪地睜眼。
背后的問長生劍躲在劍鞘里,只顧得上瑟瑟發抖。
第35章 第 35 章
頂樓。
林雪卿面對著一整桌的山珍海味, 卻始終提不起胃口。
林海看不下去了:“表弟,尋常在谷里的時候你總嚷嚷著要來凡間吃好吃的,如今終于來了, 你怎么不吃呢?”
林楓道:“對啊表弟。你看,這是你點名要的古法燒雞,先鹵后烤, 燒的外皮酥脆, 內里肉質緊嫩。還有那個, 也是上回你說想吃的糖醋排骨,明鏡劍尊專門點了這一道菜,結果你一口都不動。”
“我……”
林雪卿頓時被說的啞口無言。
也是,這一大桌, 都是他平日里愛念叨的菜。若放在往常, 他不得吃瘋了。
畢竟在谷內。
雖然林家絕不愁半點吃穿。
可這些食物到底是凡間的東西, 谷內并不常備。再加上林雪卿忙著修煉,大多數時候也沒時間自己下廚, 基本上就是用辟谷丹解決。
但林雪卿看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還是怎么都提不起食欲來。
倒也不是他口味變了,林雪卿承認,自己還是喜歡吃燒雞,吃糖醋排骨的。甚至就在方才進門前,他還一直惦念著這些許久不見的美味。
然而……
他的目光不自覺落在隔壁的葉明鏡身上。
“尊上,你怎么也不吃?”
是不喜歡么?
還是說和他一樣,想起了一些糟心事, 心情不好。
也是了,誰遇到這事兒能開心的起來。
都說劍修的劍幾乎就等于劍修的老婆一樣, 那么這靈劍重新認主,不就跟老婆劈腿一樣糟心嗎?
而且劈就劈吧。
偏偏還劈到一個小孩兒身上。
要多糟心有多糟心。
想到這里, 林雪卿忍不住咬緊了后槽牙,沒由來地替葉明鏡生起了氣。
然而,他這邊顧著生氣;那頭,葉明鏡不緊不慢夾起一筷子糖醋排骨,說:“誰說我沒吃?”
林雪卿皺皺鼻子,甕聲道:“沒看到您吃。”
坐在兩人對面的風如雨卻哈哈大笑:“那是你沒看見,我們可都看見了,明鏡劍尊胃口好得很吶。”
林雪卿:“……”
葉明鏡徐徐,又是夾起一筷子涼拌耳絲。
“…………”
林雪卿搞不懂了。
所以這事兒就他一個人生悶氣嗎?
是他誤會了問長生劍對葉明鏡的作用嗎?
不對啊。
問長生劍也是自葉明鏡十歲結丹起,就伴隨著葉明鏡本命靈劍。也是他千辛萬苦,從劍宗劍冢秘境里召喚而出的絕世好劍。
數十年來。
問長生劍伴著葉明鏡,不知斬下了多少魔修的頭顱。
正魔大戰中,一人一劍威名赫赫,在整個修真界聲名遠揚。
林雪卿一直以為。
葉明鏡雖修的是無情道,可若是論起世上他對何人有情,那便一定是問長生劍了。
當然,這是在后來那件事沒發生的情況下。
后來,誠如方才所見。
葉明鏡修為盡失后,便失去了對問長生的束縛。
威名赫赫的絕世靈劍成了一個擺設,終日擺放在房間角落里,不見天日,乃至于落了灰。
于是十年后。
當有人,也就是林雪卿在原著里討厭程度僅次于葉明雪的那個人,金有志來探望葉明鏡的時候。
問長生劍不吭不響,隨那人走了出去。
……
如今回憶起這些情節。
林雪卿都不憤怒了,只覺得晦氣。
尤其是方才他知道那叫金扶搖的小兔崽子是金有志的兒子,就更覺得晦氣。
這到底算什么?
但可悲的是,竟然就連原主也不介意這事兒了。
不過……是真的不介意嗎?
用過餐后,林雪卿跟在葉明鏡的身后,看著他空空如何的挺拔后背,出神地想。
咯吱一聲。
門被合上。
這里是醉仙樓隔壁的客棧,同樣有十多層高。不過同醉仙樓不一樣的是,林雪卿大手一揮,包下了整間客棧。
畢竟此次丹宗出席紫微秘境的弟子頗多,不止林雪卿一個。
而且除了要進秘境歷練的人,隨行者,比如風如雨,林楓林海這些人也來了不少。
索性一個宗門住在一起也方便。
林雪卿干脆就包下了整間客棧。
他和葉明鏡一起住在頂樓,兩個表哥和風如雨住在次一層,剩下的人依次安排。
“尊上。”
一進門,林雪卿就迫不及待地叫住人。
葉明鏡的輪椅才剛安穩下來,便聽身后少年語氣急切,仿若殷切盼望了主人許久的小狗,終于等到外人走完了,這才親親熱熱地蹭了上來。
他轉身:“餓了?”
林雪卿方才沒吃兩口,肯定這會兒會餓。
不料林雪卿搖搖頭,眼神清澈:“不餓,就是想跟您聊聊天。”
“聊天?”
葉明鏡面色不變,淡淡道:“好啊,來聊‘火球術’。”
“火球術”是一種攻擊性的術法。
能夠將火系靈根體內的靈氣以火球的形式釋放出來,對敵人產生攻擊。
若是火球術修煉到了頂級,便能夠呼喚出鋪天蓋地的大火球,一招滅掉一個小宗門都不在話下。
因為林雪卿初次出山歷練。
秘境中難免遇到不軌之徒,故而需要一些攻擊性的殺招。
這三個月里,便一直在練火球術,已經從一級練到了五級。
然而——
不出所料,談起火球術,包子臉馬上變成苦瓜臉,委屈極了:“啊?我不是想要聊這個。都三個月了,尊上,我們就不能聊點兒別的嗎?”
葉明鏡捏捏苦瓜臉:“你想聊什么?”
林雪卿眼神里亮起光芒:“尊上,您還記得我曾允諾過您的那七把靈劍嗎?”
“自然記得。”
林雪卿撓撓頭:“我當時允諾您了,也把藏劍閣的鑰匙交給您了。不過后來有弟子告訴我,您從未去過。”
“的確。”
葉明鏡道:“暫時還用不上。”
畢竟葉明鏡才剛剛經過縫補經脈沒多久,身體內的經脈還沒完全長好。雖說可以使用靈力了,也能與正常修士一樣修煉,可到底還是不能操之過急。
顯然,御劍就屬于哪個“操之過急。”
林雪卿也非常理解,所以他之前一直沒吭聲提起過這件事。但今天不是正好遇到問長生了嗎?
林雪卿想起這事兒來,便說什么都想讓葉明鏡再選一把劍出來。
“的確是暫時用不是,不過馬上就能用到了。”
林雪卿道:“鬼醫大人說了,待金丹重塑,尊上立刻就能恢復金丹期修為。”
屆時雖然葉明鏡的經脈仍然沒有完全修復。
可他被重塑的那枚金丹,卻可以一定程度上替代經脈的作用,吞吐靈氣。
況且葉明鏡此前的境界與經驗放在那里,就算沒有金丹期,只是筑基,他也完全可以駕馭得了靈劍——
只是看他想不想罷了。
林雪卿觀察著葉明鏡的表情,發現他并沒有太多排斥的意思,立馬上桿子就爬:
“尊上,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今天就打開藏劍閣,讓您挑挑吧。”
葉明鏡不動聲色,說:“好。”
得了應允,林雪卿在自己的儲物鐲子里找到藏劍閣的鑰匙,興致勃勃地打開閣門。
甫一打開后。
整個房間都被凌厲的劍氣充斥。
也是幸虧這家客棧被林雪卿全包下了,再加上門窗上都有客棧老板設下的阻隔靈力的禁制,這才沒有引起更多的騷動。
饒是如此,林雪卿還是覺得有些難受。
“好強悍的劍氣。”
他捂著胸口難受道。
這種感覺就好像當初他直面林媚媚和榮恒打架一樣,對方的實力太強,所以他連旁觀都會有危險。
直到葉明鏡上前,憑空用靈力點了他身上幾處大穴,林雪卿這才好受不少。
“進去看看——”緩過神后,林雪卿便興致勃勃地邀請葉明鏡同他一道進去。
“好。”
恭敬不如從命。
葉明鏡跟在他身后,一同進入這個被鑰匙打開的異空間。
藏劍閣倒是不大。
畢竟若是再大點兒,就不是林雪卿能隨時打開的程度了。
里頭就像一個小閣樓一樣,一共有三層。每一層都擺放著數把劍氣充沛的靈劍,觀這些靈劍的做工,材質,劍氣,絕對都是修真界一等一的好劍,是林媚媚好不容易從各種地方搜刮來的。
就比如說剛進門這把。
喚做巨闕,聽說是上古寶劍。
又比如說林雪卿手上這把,通體血色,像是浸透在血池里剛被撈出來一樣,殺氣極重。
聽說這曾是一把妖修鍛造出來的劍。
那妖修終其一生只鍛造這一把劍,盼望地是劍成后驚天動地,成為修真界史上第一寶劍。
然而劍未成殺戮起。
妖修全家上下無故枉死,也因而這未成的劍便沾染上了血的顏色,邪性地很。
再比如說最頂層放著的一把黑色長劍。
劍身是用漆黑的碳金打造而成的。
劍鞘則是云霧一般的流動狀氣體。
劍柄就更厲害了,聽說修真界千萬年就出了這么一塊兒材料,能自主升級。
然而這么多厲害的優點,在林雪卿眼里卻都不算特別,畢竟能進藏劍閣里的劍,沒有一把是不好,不厲害的。
可他還是一眼看中了這把黑劍。
原因是它有一個極其特別,極其霸氣的名字——
鎮長生。
林雪卿不停地給葉明鏡推薦這把劍:“尊上,這把真的很不錯。你看他的劍鞘,你摸一摸,是不是很有手感?再看他的劍刃,削鐵如泥,鋒利極了!當然最帥地還是這個劍鞘了,云霧繚繞,是不是很仙氣?”
葉明鏡覺得好笑:“劍鞘要那么仙氣做什么?”
林雪卿說:“好看啊!”
況且葉明鏡素有修真界第一美人之稱,美人配美劍,絕配!才不是因為它有一個剛剛好能壓制住“問長生”霸氣名字所以林雪卿才推薦它,真的就是因為它又漂亮又好用而已。
“行不行啊尊上,就這個吧,這個真的適合您。”
說到后面,林雪卿開始胡攪蠻纏,撒嬌打滾起來。一副如果葉明鏡今天不選這一把劍的話,他就躺在地上不起來的樣子。
葉明鏡被他纏地沒辦法,不得不妥協。
“好吧,那就這一把。”
“耶,太好了!”
林雪卿高興極了,原地一蹦三尺高,別提有多開心。當下他就要爬上閣樓,把這把鎮長生給葉明鏡取下來,要他拿去滴血認主。
但葉明鏡答應了要收這把劍,卻拽住林雪卿的小臂,不許他上去。
“尊上?”
林雪卿不解。
葉明鏡堂而皇之道:“暫時用不上,可繼續放在這里。”
林雪卿皺眉,對這個說法不滿意,因為照他的看法,哪怕現在還用不上,但以葉明鏡的手段,很快就能用得上了。
不料葉明鏡卻道:“比起用劍,如今我更缺另一個東西,更常用些。”
林雪卿一聽,立馬說:“什么東西?我這就給你找出來。”
葉明鏡:“毛筆。”
林雪卿:“……”
葉明鏡:“你也知道,我如今喜歡畫符。這一行當最費毛筆。”
林雪卿頓時感覺自己藏在胸口的獸皮袋子有些發燙,胸口熱烘烘地,還有些微微的癢意。
但他其實還沒做好這么快就把毛筆送人的準備呢。
畢竟,這毛筆上頭刻著葉明鏡的名字。
明擺著就是專門買來送人的嘛!
可是之前葉明鏡又沒有主動管他要過毛筆,也就是說,這毛筆一拿出來,葉明鏡就知道是他自己偷偷準備的禮物。
但……
總之林雪卿是真沒想好。
他還跟葉明鏡生著氣呢!
上回的事情,就這么不清不楚過去;林雪卿原以為兩人分別都不提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可上回葉明鏡又提,林雪卿又羞又惱。
雖然后來這三個月里葉明鏡指導自己修煉。
也幫了他不少忙。
不僅讓他把修為境界提升到了筑基八層,更是讓他對異火的使用上了一個大臺階,還教會了他火球術。
但一碼歸一碼。
幫忙是幫忙。
他可以用其他的東西,比如說靈石,寶劍,又或者是丹藥來償還這份恩情,卻偏生不能用一支刻了字來自凡間地界的毛筆。
林雪卿捂著胸口,低頭聽到自己違心地說:“我記得藏寶閣有許多符修專用的毛筆,改日我幫尊上多拿幾支出來吧。”
葉明鏡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好。”
氛圍僵持。
相顧無言。
林雪卿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就說自己很困,要睡了。
葉明鏡竟也沒有攔著他,說讓他再多修煉一會兒,只說了四個字好好休息,便施施然坐在輪椅上離開了林雪卿所在的房間。
葉明鏡走后,偌大的房間一下子顯得有些空蕩。
林雪卿收掉藏劍閣,登時泄了氣。
他呆呆地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然后才拿出自己放在胸口處的毛筆,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手指輕撫著上頭的刻字。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
百無聊賴的林雪卿睡著了。
他說困倒也不全是謊言,這三個月來沒日沒夜的修煉,他真的很困很累。也就是今日來到這里,明天就要下秘境了,所以才能好好睡一覺。
不過林雪卿不知道的是。
在他睡著后沒多久,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再度出現在房間里。
葉明鏡端詳著他安靜的睡顏,先是用手指,輕輕撫平了林雪卿睡夢里還在緊皺的眉頭,而后便以自身靈力,自額心進入林雪卿的經脈之中,替他疏通經脈,繼續運轉靈氣。
再然后,葉明鏡又布下一個匯聚靈氣的法陣。
這種法陣不是尋常的聚靈陣,是一種比聚靈陣更復雜上百倍,效果也好上上百倍的凝靈陣。
修士若是可以在凝靈陣中修煉。
一天等于尋常處修煉一個月。
而顯然,這一切葉明鏡做得是駕輕就熟,不是第一次干。可林雪卿對此卻一無所知,他緊閉著眼,眼睫輕顫,紅潤的嘴唇微微嘟起,看上去像是在夢里也受了不少委屈。
見狀,葉明鏡不得不在臨走前又給他布下一個安神陣。直到林雪卿真的完全安然入睡了,方才緩緩離開。
有安神陣在。
林雪卿這一覺睡得相當安穩。
甚至可以說,過于安穩了。
因為他睜眼醒來的時候,只見林楓林海,風如雨,還有丹宗這次負責弟子們來紫微秘境的一個長老,竟然都站在床頭一言難盡的看著自己。
“這是怎么了?”
林雪卿愕然。
風如雨無語極了:“你說你啊,平日里睡懶覺也就罷了,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還睡懶覺呢?知不知道我們上上下下都等著你呢!”
林雪卿剛睡醒,還有些迷糊,揉揉眼睛:“我睡懶覺了嗎?這會兒難道不是午時嗎?”
紫微秘境約莫申時現身。
午時出發最好。
因為午時出發,路上可以有充足的修整時間,到了以后也能夠在秘境門口停留一會兒,聊聊天,跟其他修士打探打探情報什么的,消減緊張的情緒。
畢竟只有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才能下這個秘境。
大家都是破天荒頭一回,難免心中有不安的情緒。
然而,林海無奈側開身,將背后的日晷漏了出來:“已經未時末了,表弟。”
林雪卿:“什么???”
那豈不是秘境馬上就要開啟?
……
客棧百里之外。
紫微秘境入口處,此刻卻又是另一幅光景。
秘境快開了,因而各宗各門的弟子們大部分都已經到齊,各式各樣的飛行法寶,靈獸坐騎在秘境入口處擠作一團。
這場景比當初在醉仙樓一層的景象還要更熱鬧幾分。
不過,雖說是擠作一團。
卻是亂中有序。
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各宗各門,正道魔修,都默不作聲地,按照宗門實力占據著自己應有的位置。
譬如說正對著秘境入口處的地方。
停著的自然是劍宗的飛舟。
劍宗本就在正道九宗中實力拔尖,正魔和解以后,更是靠著與魔域聯姻與魔尊交好的關系,徹底與原本與其平分秋色的道宗拉開了差距。
當然了。
劍宗如今地位如此超然。
他的身側,便是魔尊嘯天手下的魔修勢力,天魔宗。
天魔宗此次也派弟子來參加紫微秘境。
雖然人不多,只來了三位弟子,然而這三個弟子各個派頭十足,小小年紀就在魔域聲名鵲起。
不難看出,其中一位魁梧強壯的弟子,便正是昨日在醉仙樓里同符宗兩個女修起沖突的魔修,名叫鐘乾。
鐘乾此刻不甚滿意,正揣著手抱怨:“哼,他們劍宗如今勢大還不是沾了我們天魔宗的光?怎么他們就能停在入口最近處,我們卻要停在左側呢?從前宗主的道侶還在也就罷了,宗主的道侶明明已經沒了,結果還是……”
“阿乾,不要亂說話。”
另一個身材修長,帶著黑色面罩的魔修打斷了鐘乾的抱怨。
“話是這么說,但紫薇秘境畢竟是正道的資源,從前都是不許我們進入的。是九宗宗主聯合出力,這才讓我等得以進入。我們借了他們的光,自然要避讓三分。”
“呵,什么勞什子的借光……”
鐘乾撇了撇嘴,顯然對另一個弟子的說法并不滿意。
畢竟他們二人都是魔修,魔修不講究那么多仁義禮智信,誰強誰便能說話。
照他看來,現下正道來的這些人。
通通都不是他的對手。
天魔宗隔壁。
劍宗飛舟上氣氛也并不怎么輕松。
起因是這一代弟子中最受矚目,也最有天賦的弟子金扶搖,自昨日起就忽然出了問題。
他的本命劍,竟然不聽使喚了!
此事雖沒有擴散開來。
但金扶搖一回到劍宗的飛舟上,就給帶隊的長老師兄打了報告。
可一眾修為在元嬰期以上的劍修,圍著他的問長生劍,竟然始終都找不出任何問題來。
這便讓劍宗內部愁云籠罩起來。
畢竟,金扶搖可是宗主首徒,又是金有志的兒子。
在本次紫微秘境的天才榜上,更是名列第一,遙遙領先。
很顯然,金扶搖這次入秘境,打得就是奪魁的主意;奪得魁首不僅可以讓他揚名修真界年輕一輩,更能提升劍宗的名望,讓劍宗九宗之首的身份更為實至名歸。
可臨到秘境開放,竟然出了這么個差錯。
也難怪劍宗飛舟上愁云密布。
“扶搖,可是昨日遇到什么人了嗎?”
有長老問。
金扶搖面色蒼白搖了搖頭:“沒有,只是遇到個魔修。不過遇到魔修的時候,問長生尚能呼喚。”
他還用劍氣逼退了那魔修。
照理說,不應該啊……
另一個長老面色凝重:“不可能是魔修,問長生最克的就是魔修。哪怕是遇到嘯天那種級別的魔修,它也不可能退卻。”
“那能是誰?”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也想不出個答案來。
直到,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陣蛟龍呼嘯聲,由遠及近,逼迫而來。
“誰啊,這么大陣仗?”
“嘖,真有錢,那可是蛟龍啊,天階頂級的靈獸,聽說一顆蛋就要賣到一百萬上品靈石。”
“可不是,這么珍貴的靈獸居然不是藏好了,而是在下秘境前拿來顯擺,可真有他的。”
“好像是丹宗吧,我瞅著九宗就丹宗沒到。”
“丹宗啊,怪不得,那群黑心的煉丹師最能賺錢!”
“不過丹宗最近聽說好像出了件丑聞。”
“什么丑聞?”
“聽說啊……”
話題說到這里時,說話者便紛紛用上了傳音術來溝通交流,外人無從得知。
然而劍宗飛舟之上,金扶搖僅僅是聽到了丹宗這兩個字,便陡然面色突變。
“扶搖,怎么了?”
“沒,沒事……”
他只是忽然知道了為何問長生如此異常的原因而已。
蛟龍背上。
林雪卿此刻卻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話題中心,正在生悶氣。
生悶氣的原因倒也簡單,其一他睡了懶覺,沒有按時起床,耽擱了出發時間;其二,便是剛剛出發前,風如雨所說的天才榜一事。
所謂天才榜。
便是有好事者將來參加紫微秘境的弟子們做了個實力評估排序。
前一百者,被稱為天才,也是“修真界未來的希望。”
然而林雪卿將天才榜翻了又翻,始終沒看到自己的姓名。
“什么意思啊,我不是天才!”
他氣呼呼地。
風如雨悠哉悠哉打開折扇,肆無忌憚地嘲諷他:“當然了,這榜上可都是筑基大圓滿的修為,你才筑基八層。”
“八層怎么了,我才三層就能打過七層呢!”
林雪卿不服氣。
當然了,他也是很心高氣傲地。尤其是經過這三個月的刻苦修煉后,他遭了那么多罪,結果竟然沒入榜,這誰不生氣啊!
好歹掛個尾巴也行啊。
而且第一名還是那個金扶搖,他看了就更生氣了。
“都是野榜,完完全全的野榜,做不得數。”林雪卿坐在蛟龍的腦袋上氣得腦袋疼,手下意識地抓住了蛟龍的胡須,把蛟龍鬧地打了好幾個噴嚏。
林楓見了,打圓場道:“表弟莫氣,這榜畢竟是初榜而已,還沒定榜,最終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定榜?什么意思?”
林海道:“定榜是指你們從秘境出來以后,按照得物的多少,修為境界的提升來進一步排名。”
林雪卿眨了眨眼:“也就是說,我還有機會一鳴驚人?”
林楓笑笑:“當然,以表弟你的天賦,定榜絕對在前百。”
林海更是夸張,說:“什么前百,前五十都行。”
不過林雪卿還沒來得及高興,風如雨就忍不住在旁邊兒潑了冷水:“不是吧,你們拍馬屁也不是這么拍的,他筑基八層的修為,除非進去以后突破金丹,否則怎么比得過那些筑基大圓滿啊?”
林楓林海尬笑著不說話。
林雪卿卻較了真:“怎么就不行?我覺得可以。再說了,一個我不行,不是還有尊上嗎?”
風如雨:“?”
林雪卿勾了勾唇,笑地很自信:“尊上會幫我的。”
林海想了想:“哦,這么一說也是,明鏡劍尊對紫微秘境應當是蠻熟悉的,有他帶路的話……”
“并不熟悉。”
葉明鏡忽然道。
他一張口說話,眾人的目光便不由得落在他身上。今日的葉明鏡一身玄衣,外袍是跟林雪卿同一個款式不同色的獸皮斗篷,雪落在斗篷上,黑白對比,愈發顯得他氣質尊貴,宛若謫仙,讓人忍不住就想與他親近。
然而一張口,冷冽的氣場撲面而來。
搞得眾人戰戰兢兢,都不敢說話了。
也就林雪卿跟他熟悉些,好奇問:“為什么?”他還以為以葉明鏡的資質,當年一定是天才榜榜首呢。
葉明鏡道:“紫微秘境十年一開,僅限金丹期以下。”
他這么一說林雪卿立刻懂了。
作為大反派資深粉絲,他當然還記得,葉明鏡十歲結丹。
合著人是秘境開的時候就已經沒資格進來啊!這凡爾賽的,林雪卿哪怕是粉絲,此刻也被明晃晃秀了一臉。
第36章 第 36 章
不過。
雖然沒進過紫微秘境。
但葉明鏡的見識放在那里, 有他在身旁,肯定是能夠幫上林雪卿不少。
當初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林媚媚才肯松口同意林雪卿進來。如果林雪卿一個人想進來, 就算是林媚媚已經幫他安排了二十多個弟子護衛,她也是完全不敢放心的。
但有葉明鏡在就不一樣了。
林媚媚堅信,葉明鏡這只老狐貍一定能護林雪卿周全!
“快到了。”
林海忽然看向不遠處, 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
“不早不晚, 來得剛剛好。”
林雪卿自蛟龍腦袋上站起。
胡須可算是被這小祖宗松開了, 蛟龍在空中默默嘆了口氣。
風如雨道:“真快啊,人應該都到齊地差不多了。”
林楓:“那是,我已經感覺到秘境即將到來的氣息了。”
所謂秘境,平日里就像云一樣, 是漂浮不定的。它有時可能出現在這里, 有時又有可能出現在相隔十萬八千里的地方。
畢竟修真界除了修士和凡人們所生活的地面以外。
實際上還存在著不少空間。
各個空間們時而重疊, 時而交匯,時而又分散開來, 天各一方。
所以說紫微秘境十年一開。
事實上不是十年它才開門,而是說每十年的時候,它會飄到某處固定的地點。然后修士們便可以借助某些手段,打開秘境入口,放弟子們進去。
林楓林海當年也曾參與過上一個十年的紫微秘境。
因而對秘境的氣息相對熟悉。
也因此林楓叮囑道:“表弟,待會兒進了秘境,我們就不能一同進去了。你進去以后, 千萬要記得安全,知道嗎?里頭的資源, 妖獸,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安全回來。”
林海附和道:“對表弟,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林雪卿看了一眼葉明鏡,道:“二位表哥放心,我當然知道。你們也不必多擔心,這不,娘派了這么多弟子貼身保護,誰能傷的了我啊。”
林海面色凝重道:“還是不可大意,畢竟秘境里情況復雜多變,每十年情況都與上一個十年不太一樣。我們手上也只有大致的地圖,若是一旦察覺到不對,你立刻捏碎令牌出來,知道嗎?”
令牌是一個保命法寶。
極為珍貴。
每個宗門只有一枚令牌,可以保障其最重要的一個弟子生命。自然,丹宗的令牌一定是落在了林雪卿這個少主身上。
不過林雪卿嘴上說著:“知道知道,我肯定知道。”但暗地里其實心想,沒有達成本次秘境的目的之前,他才不會去捏。
林楓林海并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
唯獨風如雨聽完這番話,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
林雪卿也并不在意,而是眼看著蛟龍即將抵達秘境入口處了,便施施然站去葉明鏡的身邊。
“尊上,我們要進去了。”
“嗯。”
葉明鏡闔眼道。
蛟龍呼嘯而至,遮天蔽日,落雪驟停。
下一個瞬息,丹宗眾人,抵達秘境入口。
……
“來了!確實是丹宗!”
“好氣派的蛟龍,俺也想要……”
“想要去買啊。”
“這不是沒錢么。”
“呵——”
“快看,蛟龍身上那個坐輪椅的美人,他是不是那個?”
“什么這個那個,如今你還忌諱他的姓名不成,人都廢了!”
“唉,這不是……”
“膽小鬼,不就是葉明鏡嗎?怕他作甚,他如今就是丹宗那小少爺的一個男妾而已,不足為懼。”
不出意料,抵達秘境入口后,閑言碎語撲面而來。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百年。
可百年后,當年的老人又沒完全死完,自然將當年的故事傳承了下來。
葉明鏡倒是沒什么反應。
這一百年。
他早已聽慣,見慣各種人情冷暖。
一些路人的譏諷,他與其說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倒不如說是根本沒進耳朵里。
但林雪卿就不一樣了。
他一穿過來就訓誡過谷中的弟子和仆從們,故而這小半年的時間里,至少承天谷內,沒有一個人干說葉明鏡的閑話。
時間一長林雪卿都習慣了。
沒想到陡然一來到秘境門口,竟然立刻就有人說這些話。
林雪卿氣得牙癢癢,若不是礙于這么多人都在場,他代表著丹宗,不能失了他娘和宗主的面子,他鐵定就會出手教訓這幾個人。
不過不能明著出手。
不代表林雪卿就沒辦法給這些人教訓了。
只見他琉璃色的眼眸一轉,眨眼的功夫,一個鬼主意就冒了出來。
沒有人注意到他。
畢竟他只是一個筑基八層的“小廢物”而已。
天才榜前百都不入。
可……誰又能想到他有異火傍身呢?
片刻后。
忽然——
那方才出言侮辱葉明鏡的男修,只覺腦袋轟地一熱,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他體內被引燃了一般。
莫名地,他覺得隔壁方才與他一齊說話的男修身下的靈獸忽然眉清目秀起來。
“周師兄。”
他著了魔一般開了口。
那姓周的弟子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湊過來問:“怎么了?”
他口干舌燥道:“那個,你這匹靈馬看上去很漂亮。”
姓周的道:“這可是赤血寶馬,自然漂亮了!你忽然說這件事干什么,想問我借嗎?”
嘴賤男修道:“不不,我不想借,我想求娶。”
姓周的、身邊的其他師兄弟姐妹們:“?”
嘴賤男修卻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模樣,下一秒就要色中餓鬼一般撲向那匹漂亮的靈馬。
靈獸都是多少開了靈智的。
一見到他這樣,嚇得立刻尥蹶子開跑。
姓周的那修士也被迫被帶著一起跑,而馬這種靈獸本來就是擅長速度與奔跑,這匹靈馬雖然資質不算頂尖,可一旦用了逃命的功夫跑,也能在這場上引發相當大的騷亂。
如此一來便更多的人看到了這場鬧劇。
不少修士都注意到了。
有一位器宗的弟子,竟然看上了一匹馬!而且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對馬行不軌之事!
這可是大丑聞。
畢竟私下里你怎么玩都行,眼下正魔二道各大宗門的弟子長老們都在,這弟子竟然丟了這么大的人。
這不是辱沒宗門嗎?
氣得那器宗的帶隊元嬰期長老當場就是一巴掌拍過去,那嘴賤的弟子被拍走了大半修為不說,還當場被剝奪了進入秘境的資格。
這一幕映在不少人眼中。
很快就取代了葉明鏡的出現,成為了眾人的談資。
蛟龍頭頂。
林雪卿將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很是滿意。
不錯,看來他這異火的屬性還是很有用的!
雖說當初他剛剛覺醒的時候,還怪嫌棄的,覺得這就是一個淫賊專用屬性,除了給合歡宗賣點兒丹藥屁用都沒有。
但隨著他對異火越來越深入的了解。
逐漸地,他也知曉了其中的妙處。
首先,異火覺醒,于丹修煉丹,那可是頂級的天賦;林家世代煉丹,到了林雪卿這一代,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如今林雪卿修為還不夠。
再加上還沒時間,所以才沒有正式入門。
其次,就說方才吧……這玩意讓不喜歡的人出丑,那可是一等一的好用啊!
恐怕方才那個嘴賤的弟子做夢都沒想到。
自己當眾對靈獸發春,竟然是林雪卿所為。
這種暗地里使壞的行徑雖然說出來挺不光明磊落的,但林雪卿看著那弟子如今為自己的嘴賤付出了代價,別提有多樂呵。
“活該。”
他偷偷在心里說。
但自然,他以為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殊不知從異火發動開始,葉明鏡就已經心如明鏡。
小孩兒行為。
憋不住氣。
這是葉明鏡對此行為的評價。
然而那冷漠的唇角到底是莫名上揚了幾分,原本不怎么激動的平靜心情,也因為林雪卿的小孩兒行為,變得多了幾分漣漪。
……
“秘境要到了!”
有人呼喊。
話音落下,所有人抬頭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湖面上,忽然一大片紫色雷云飄了過來。雷云轟隆作響,遮天蔽日,將整個山谷都囊括其中不說,其中還夾著數道金色的閃電。
這場景,簡直和渡劫也有一拼。
不愧是渡劫期修士隕落后方形成的秘境。
而這時空中也隱隱約約傳來一股燒焦的氣息,仿若山火過后的森林散發出的味道。
當這股氣息傳來以后,懂行的各大宗門隨行長老們便意識到,是時候組織弟子們有序進入秘境了。
一劍宗長老忽然御劍而起。
居高臨下,對場上所有人命令道:
“各弟子聽令,即刻起,所有人拿出你們的入境令牌,隨我前去。”
劍宗長老一開口,煉虛期的威壓傾瀉而出。
原來,這竟是一位煉虛期的大能,而且在劍道修為上,也有劍尊的境界。
有這樣一位長老鎮場子,自然,這些弟子們都乖乖聽話,開始拿出入境令牌,然后排隊等待進入秘境,沒有一個敢插隊亂跑。
不過林雪卿卻不急著進去。
他要跟葉明鏡一起,最后面進去也不急。
林雪卿便對丹宗的帶隊長老道:“張長老,您帶著其他弟子先進去吧。”
張長老也知道林雪卿另有打算,于是便率領著丹宗其他弟子,魚貫而入。
至于林雪卿,卻是排隊等到了最后。
自然,他的身邊除了葉明鏡以外,還有母親林媚媚專門安排的二十三位弟子作為護衛。
臨走前。
林楓林海不忘做最后的叮嚀:“表弟,注意安全,記得多看地圖!”
林雪卿朝兩位表哥揮手道別:“知道了,你們快回去吧。”
林楓林海也同他揮手。
至于風如雨,他雖然沒道別,但他想了想,最后還是忍不住飛身到了林雪卿身邊,遞給他一個儲物戒指。
“這里頭裝了我一個小傀儡,他會看病,若你們真的受傷了,有他在,不至于沒得治。”
“鬼醫大人……”
林雪卿感動極了,沒想到平日里摳門的風如雨到了關鍵時刻竟然這么靠譜,果然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他們也是有了些交情的!
然而風如雨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說:“別搞這些有的沒的,要真能派上用場,你付我些靈石就可以。”
“好吧。”
林雪卿撤回一份感動。
果然風如雨還是那個風如雨。
“行了,快到了,你們一路小心。”
風如雨道。
說罷他一個飛身,身影轉瞬消失不見。
林雪卿的目光重新又放在秘境入口處,正如風如雨所言,的確是快到了。
越到入口處。
空氣中那股子燒焦的氣息就越重。
等到眾人抵達入口處半步距離的時候,林雪卿幾乎是要捂住口鼻,才能抵擋的住這股氣息。
入口處,那劍宗的煉虛期長老厲聲道:“丹宗弟子,二十五名。”
林雪卿:“到!”
那煉虛期長老卻沒有像方才一樣直接放他們進去,而是若有所思,意味深長地看了葉明鏡一眼。
直到葉明鏡說:“還不放人?”
長老才堪堪回過神來,大手一揮,用厚重的劍氣送眾人進入秘境。
進入秘境以后,要經過一個時空混亂的地帶,需得所有人握緊手中的入境令牌,再加上那位煉虛期的長老劍氣護體,方才可以成功進入。
而在這一環節。
秘境也會再度篩選入境的人選。
但凡是修為超過的,想要進去渾水摸魚,都會被秘境主人強大的神識所攔住。
而以往的話,魔修的弟子也會被攔住。
如今卻是不知道那些宗主們共同動了什么手腳,魔修弟子也能正常出入了。
自然,連魔修都能進。
林雪卿這樣實打實符合秘境要求的筑基八層弟子,肯定是成功進入。
一刻鐘后。
時空亂流結束。
林雪卿等一行人便發現自己落在了一片森林里。放眼望去,滿目蒼翠,森天大樹比比皆是。
“太好了,是妖獸森林!”
身后,一道聲音響起。
聲音的主人來自一個丹宗弟子,筑基大圓滿的修為,也是林媚媚在確定林雪卿要進入秘境后,第一個欽點的弟子,名叫林平。
林平以前是不姓林的。
不過無父無母,又拜入丹宗名下,受到林媚媚賞識,所以才得了林這一個姓氏。
單從姓氏也能看得出來,林媚媚對他相當看重。
否則也不會安排他隨身保護林雪卿。
林平此刻正畢恭畢敬地對林雪卿講解眼前的這一大片森林:
“少主,此乃紫微秘境東北方,喚做妖獸森林。森林里多妖獸出沒,也生長著一些珍稀藥草,我等進入以后,可以捕獵妖獸或者采摘藥草獲得積分。”
積分是正道九宗聯合搞出來的東西。
正如林平所說,捕獵妖獸或者采摘藥草都可以獲得積分。
自然,妖獸等級越高,藥草越珍貴,獲得的積分就越多。
而除此之外,境界的提升也有積分。
一個小境界的提升就能有一百分,若是能夠成功突破金丹期,更是會有一千分的加分。
最后出秘境以后,會搞一個積分排名,誰得到的積分多,誰就能在天才榜上排名更前。
而當然了,九宗聯合給天才榜前百名的弟子們準備了豐厚的獎勵。
各自宗門也會私下里再給入榜者獎賞。
是以以往的弟子們入了紫微秘境,第一件事就是攢積分,攢的越多越好。而且在攢積分的過程中自然是要又爭又搶,說不準就遇到了什么機緣,修為原地進階。
但這是普通弟子入秘境的目的。
卻并非林雪卿的。
雖然林雪卿不久前還在蛟龍身上嚷嚷著要入天才榜,但一進入秘境以后,他的心思立刻清明起來。
“諸位師兄師弟,此次秘境歷練,我有句話要提前說在前頭。”
“我這回進秘境,為的不是積分多少,也不是有所奇遇,而是單單為一味藥材而來。”
所以他其實犯不著為了一些積分在妖獸森林里耗費時間專門去捕獵。
他想要的東西在秘境的最中央的地下。
生長在秘境主人的墓碑旁。
林雪卿方才看過地圖了,墓碑的位置距離這片妖獸森林并不算近,就算全程趕路,也需要至少三天時間。
故而他要把話提前說在前頭:“待會兒進了妖獸森林以后,煩請各位師兄弟們跟著我走就可以了。路上遇到妖獸,藥草,若是妖獸非要攔我們的路,自然捕殺,若只是偶然遇見,便不必浪費時間。至于藥草也是同樣的道理,遇到可以順手采摘的,大家可以隨便采摘無妨。但采摘和捕獵,都不能長時間停留。”
話音落下,果然這些弟子們多有不解。
尤其是林平。
林平本來斗志滿滿,正打算大干一場,讓林雪卿瞧瞧自己的本事呢,結果林雪卿竟然不需要?
不對,也不能說不需要吧。
這一路上林雪卿還是需要林平的保護的。
但以增長修為,獲得積分為目的的保護,和只為趕路的保護,自然是天差地別。
登時林平有些不滿意:“少主,這件事您同師父說過嗎?”
林雪卿笑笑,道:“等出去了,我自然會說。”
“……”
弟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這時林雪卿又不急不緩開了口:“不過大家放心,只要我能抵達目的地,拿到我想要的東西。大家該有的獎勵都會有,我會按照天才榜前百的標準來獎勵大家。除此外,我再一人附贈一枚上等的天靈丹給各位師兄弟。”
這話一說完。
果然弟子們紛紛臉色劇變,不受控制竊竊私語起來。
“什么?竟是天靈丹?少主好大的手筆啊!”
“若是有了天靈丹,那么其他秘境所有的寶物簡直都不值一提。”
“何止呢,就算是天才榜前十,所得到的東西也不及天靈丹吧。”
“少主大氣,如此一來,這買賣劃算極了。”
天靈丹是修士結丹必備的丹藥,可以保一次結丹失敗的靈府破碎,是所有筑基期修士夢寐以求的丹藥。
因為修士結丹,乃是生死之劫。
約莫有一半的修士在沖擊金丹期時,不甚靈力爆體,就那么遺憾隕落了。
所以人人其實都想有一枚天靈丹傍身。
可惜,天靈丹雖好,但過于珍貴。
都不是價格貴買不買得起的問題,而是根本沒得賣的問題。但凡是哪些宗門得了天靈丹,都會偷偷藏起來,只給每一代最核心的弟子和親信使用。
故而林雪卿用天靈丹作為獎勵,可謂是送到了這些筑基期弟子的心坎上。
試問又有那個筑基期修士不想自己進階金丹期的時候安安全全呢?
瞬間。
場上的形勢發生改變。
原本還對林雪卿感到不解的弟子們,立刻變得十分擁護林雪卿起來。
就連領頭的那個林平,也笑了笑,說:“那就依少主所言。”
林雪卿亦是十分滿意。
安撫好隨行弟子后,眾人便跟隨在林雪卿的身后,緩緩地進入了妖獸森林。
……
妖獸森林名不虛傳。
其間果然妖獸甚多。
林雪卿雖然說了,此行目的不在捕殺妖獸。
然而這一路上,一行人到底還是殺了不少妖獸。一開始林雪卿還有些不適應,畢竟他沒怎么殺過生,而且還尤其喜歡小動物。
可后來他逐漸也就適應了。
主要原因是,這妖獸森林里的“小動物”可是長得一個比一個兇殘,而基本上一打照面,就想要林雪卿的命。
于是被迫地,林雪卿也主動出手,“捕獵”了一些妖獸。
雖然數目不多。
但林雪卿還是能夠感覺到在實戰中,自己的火球術用的愈發熟練了,一天下來,簡直比他自己一個人練習半個月的長進還大。
難怪修真界的修士們都對秘境試煉趨之若鶩。
合著是真能長實力啊!
但林雪卿咋舌歸咋舌,卻也不戀戰,還是時刻謹記著自己此次入秘境的目的。
唯獨只是在不得不出手的時候。
他靜心凝神,刻意地操練著自己。
很快,眾人便行進到了妖獸森林的中部。
這一路上雖然遇到許多兇殘的妖獸,可是一來,這些妖獸的等級都不高,二來他們人多勢眾。所以一路上眾人并沒有遇到什么解決不了的危機,行進的速度也極快。
眨眼的功夫竟然就走到了中部。
這是林雪卿所沒想到的。
他還以為要走兩天,可誰曾想因為人多,此行這么順利。竟然走了小半天而已,就走完了尋常快一日的路程。
頓時他有些糾結。
大家這一路打打殺殺的,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下呢?
反正時間還早。
而正在他糾結的時候,林平卻主動走到了他跟前,說:“少主,前面便是一片沼澤地了。沼澤地里的妖獸等級要比前頭我們所遇到的妖獸等級高得多,而且天馬上黑了,夜里妖獸更為活躍。不如我們暫時在這里休息一夜,等明天一早再出發。”
林平說完,林雪卿下意識看了葉明鏡一眼。
看到葉明鏡也點了點頭,林雪卿才同意這個建議。
“行,那大家就休息一晚上吧。”
林雪卿說完,其他人都紛紛松了口氣的模樣,顯然這一路上的緊趕慢趕,的確是讓大家都有些吃不消了。
畢竟大家都是筑基期修士。
靈府內的靈力有限。
若純趕路還好,可這趕路的一路上還跟許多妖獸戰斗了。此刻眾人體內的靈力都多少有些虧空,故而原地調息最好不過。
林雪卿倒是沒這種感覺,不過走了一路,他肚子倒是有些餓了。
于是林雪卿湊到葉明鏡的身邊,問他:“尊上,吃不吃烤雞?”
“烤雞?你做的?”
葉明鏡問。
林雪卿搖搖頭,很快又點點頭:“我還沒做,但現在可以做。”
說著他從儲物鐲里拿出不少可以燒烤的工具來,而且還從專門裝妖獸尸體的儲物袋里,挑了只鳥型的妖獸出來。
一看就是圖謀已久。
葉明鏡捏捏他的臉:“難怪你方才非要去同這只雞斗。”
“書上說它好吃啊!”
林雪卿被捏了臉,倒是不疼,可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葉明鏡松開手,道:“不可過于松懈。”
林雪卿說:“怕什么,我們這么多人呢!而且這一路上,我們不是都很順利嗎?”
葉明鏡垂著眼,看林雪卿三下五除二地處理那只雞,低聲道:“正是因為順利。”
太過順利了。
不是嗎?
葉明鏡雖未曾親自到過紫微秘境,但過往的修行中卻也下過不少秘境,沒有一個秘境不是危機四伏,殺意重重。
紫微秘境雖只是筑基期修士歷練的秘境。
可絕不是如此簡單而已。
據葉明鏡所知,每一回紫微秘境進入者,人數上千;而這上千人中,最終往往只有一二百名弟子存活出境。
故而……
“好香!”
嗶嗶剝剝的聲響中,橙紅色跳動的火苗后,映出一張活潑輕快的臉。葉明鏡一時光顧著看臉,被迫打斷了思緒。
……
入夜后。
篝火堆一個接一個的燃起。
雖然身為筑基期修士,大家并不怕黑,但總歸是習慣了在光亮下活動,所以不少弟子都點燃了篝火。
而且還有弟子聞著林雪卿那邊兒的烤雞很香,自己也動了心思。
索性進入森林以后大家獵到的妖獸很多,只要把妖獸丹留下上交就行,其他的部分,卻是可以拿出來打打牙祭。
“困就睡會兒吧。”
葉明鏡道。
林雪卿摸著吃飽以后圓滾滾的肚子,迷迷糊糊道:“不行,我還沒調息,不能睡。”
葉明鏡笑笑:“方才你不調息。”
“方才光顧著吃肉嘛,上回我在醉仙樓都沒吃到。”
“現在吃到,滿意嗎?”
“哼哼,當然滿意了,我覺得我的手藝比醉仙樓的大廚還好,你覺得呢,尊上?”
“不分上下。”
“什么啊,明明就是我的更好!”林雪卿哼哼唧唧地抗議。不過哼唧著哼唧著,他更困了。
可能是因為在葉明鏡身邊不由自主地就會很安心,也有可能是吃飽了犯困。總之他困得不行,饒是記掛著要調息,竟也不知不覺合上了雙眼。
夜色漸深了。
無邊無際的黑夜開始籠罩著這片妖獸森林。
黑暗中,似乎有數雙眼睛在緊緊盯著一行人,不過各個都被圍繞在眾弟子外圍的法陣勸退。
但法陣外的危險可以被法陣隔絕。
來自于法陣內的,卻悄無聲息,不吭不響地逐步接近。
睡夢中,林雪卿似乎若有所感,覺得有些冷。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身體,還想要從鐲子里再拿出兩個兔毛毯子來御寒。
可伸手的瞬間,手被另一只手抓住。
那手有些粗糙,并不算溫暖。
下一秒。
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清冷聲音在他耳畔響起:“醒醒,出事了。”
林雪卿:“?”
第37章 第 37 章
出事了?
出得什么事?
有林媚媚給的法陣在, 還有這么多弟子保護,這里不是很安全嗎?
然而饒是不解。
葉明鏡的聲音剛一響起,林雪卿還是立刻睜開了雙眼。
結果他便發現, 怎么睜開眼以后還跟閉上眼一樣?
不知何時,濃重的霧氣竟然將眾人籠罩其中。火堆也滅了,一下子整個世界變得能見度極低, 哪怕林雪卿是筑基期修士, 竟然也看不分明。
“……尊上。”
林雪卿心頭沒由來一慌, 下意識先叫葉明鏡。
好在葉明鏡始終攥著他的右手,說:“我在這里。”
林雪卿死死攥住那只手,緊張起來:“發生什么事了,是妖獸嗎?”
葉明鏡:“恐怕不是。”
“……”
林雪卿心咯噔響了聲。
不是妖獸, 那便是修士。
那便麻煩了。
畢竟妖獸雖然兇殘, 可他們人多勢眾, 再加上妖獸多是單打獨斗,所以并不足為懼。
但修士的話, 一來對方可能也是一個宗門或者數個宗門的結盟,人也多;二來,人心狡詐,誰知道對面給他們下了什么陷阱?
可林雪卿萬萬沒想到的是,眼下他們遇到的場景,卻是比遇到修士更加兇險數倍,數十倍!
濃重的彌天大霧中。
隱隱約約傳來血腥的氣息。
林雪卿微微睜大了瞳孔——
“有人受傷了!”
“噓。”
葉明鏡松開他的手, 用手捂住林雪卿嘴巴的同時,以足足四張靜音符, 東南西北隔絕了兩人發出的所有動靜。
林雪卿不安地眨著眼睫:“……葉明鏡。”
血腥氣越來越濃了。
黑暗中,葉明鏡神色亦是凝重:“不是受傷, 是有人死了。”
林雪卿:“……”
死?
是那些隨行保護他的弟子嗎?
林雪卿下意識地就想要沖出這片濃霧,出手相助。可葉明鏡攔著他,讓他寸步不能行動。
很快他就明白了這是為什么。
因為濃霧中,有人說話的聲音自不遠處飄了過來。
“人呢?”
“不急,慢慢找。”
“那自然還是急得,這小子身上可有不少好東西,萬一被旁人抓住了怎么辦?”
“哼,他跑不了。區區一個筑基八層,怎么跑得出我這七絕殺陣,就算是金丹期修士也跑不掉。再說了,他不是身邊兒還帶著個累贅,能跑到哪里去?”
“道友說的對,那我們便慢慢找吧。反正在這七絕殺陣里,除了布陣者都不能使用靈力。”
“……”
黑暗中,林雪卿差些咬碎了后槽牙。
他攥緊了拳,此刻極度氣憤,卻并不是因為自己無法使用靈力而氣憤,而是他認出了說話人的聲音,不是旁人,正是那一路上護送自己的師兄,林平!
“可惡。”
林雪卿怎么也沒想到,危險竟然不是來自外部,而是內部出了差錯。
林平是她娘的心腹弟子,今后遲早也要成為親傳弟子,否則也不會這次被派來保護他。
可誰又能想到,林平竟然在紫微秘境里叛變了!
“不像是見財起意。”
葉明鏡顯然也認出了林平的聲音,但比起林雪卿來,他更為淡定。
“不是見財起意,那是什么?”
“若是見財起意,他不該背叛你,反而應當把你好生保護起來。以你的性格,和你娘的性格,若你此次能安全回去,少不了他的好處。”
林雪卿悲涼地道:“事實上,都不需要安全回去。此次出行,我娘已經給他們兌現了大量的好處。”
否則光是憑借威壓。
這些弟子又怎么肯真的賣命保護林雪卿。
當然是有利可圖,所以這二十三人才心甘情愿地放棄了自己在秘境里歷練的機會,應下了保護林雪卿的差事。
且林雪卿還嫌不夠。
在入秘境前,又是允諾了不少好處出去。
然而林平還是叛變了。
“不是好處的問題。”
葉明鏡意簡言賅道:“七絕殺陣,是魔修的把戲。”
“…………”
林平是,魔修?
這個答案顯然比林平叛變更為合理,也讓林雪卿沒那么氣憤了。
不過問題接踵而至,魔修為何要對林雪卿下手?而且在今夜之前,林雪卿也好,葉明鏡也罷,都沒有感受到半點兒林平身上的不對勁。
“恐怕是奪舍之術。”
葉明鏡道。
“有這個可能。”
林雪卿咬緊了牙關,問:“尊上,現在怎么辦?”
他下意識地詢問葉明鏡的意見,倒不是自己沒有主見,此刻六神無主。而是葉明鏡活了上百歲,對付這種情況肯定比他經驗豐富。
而果然,葉明鏡立刻找到了應對之法。
“七絕殺陣的確可以讓陣主以外的人在陣內無法使用靈力,然而,此殺陣需得一個天階法寶鎮壓陣中,否則圍繞在陣外的七具尸體就會立刻暴起,殺陣不攻自破。”
“用尸體布陣?果然是魔修的手段。”
林雪卿皺著眉心道。
“不可掉以輕心。”
葉明鏡道。
說罷他催動輪椅,與林雪卿一齊開始在這彌天大霧中尋找陣中。
好在輪椅乃死物,不需要使用活人的靈氣,在這殺陣里仍然能夠正常使用。
而又因為有四張靜音符在,所以兩人在陣中穿行的聲音完全被隔絕。
唯一不方便的點在于,他們不能用任何東西照明,哪怕只是夜明珠也不行。因為一旦照明,奪舍了林平的魔修和他的同伙,便會立刻循著光亮找到他們。
二人在陣中小心翼翼地行走。
哪怕有靜音符在,也不再發出聲響。
而隨著二人的行動,時不時地,就能偶遇到一些死狀慘烈的弟子尸體。
看來,那魔修二人是走一路殺了一路。
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林雪卿見到這一幕,胸腔中的怒火已經完全控制不住。
憑什么?
那兩個魔修憑什么這么隨意地掠奪人的性命?
雖然林雪卿和這些個弟子沒什么交情,只是認識了一個白天。可是明明白天的時候,他們都還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有的弟子年紀小,和林雪卿一樣性格貪玩;
有的弟子穩重些,在捕獵妖獸的時候總是出最多的力。
還有的弟子好吃,林雪卿在烤肉的時候,別別扭扭地站在不遠處眼巴巴看著。
林雪卿分給了他一份,他高興地不知怎么辦才好,一股腦將自己儲物袋里的好東西都拿出來,也讓林雪卿挑選。
可這些鮮活的弟子們如今都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體。
生平第一次,林雪卿起了殺人的沖動。
“爹爹,娘親,救我……”耳畔傳來低聲嗚咽,林雪卿愕然回神。
“有人還活著!我聽到他在求救!”
一得到這個消息,林雪卿立刻就松開了葉明鏡的輪椅朝呼救的方向跑去,葉明鏡攔都攔不住。
只須臾的功夫,林雪卿便找到了那倒在血泊里的弟子,將人扶起。
“你沒事吧?”
林雪卿急切地道。
那弟子渾身是血,身體血肉模糊,臉也已經看不清晰。但他認出了林雪卿的聲音,死死攥住了他的手:“少主,少主……林平他……”
“我知道是他,你先別說話,我拿續命的丹藥給你。”
林雪卿慌忙地就要從儲物鐲里拿丹藥出來。
然而,正在此刻。
他的身后不知不覺,多出一個人影。
“嘻嘻。”
那人影輕笑出聲,打破了黑夜中的寧靜。
“抓到你了哦,少主。”
……
林雪卿面色慘白,此時按理說他該怕,可不知為何他丁點不怕。非但不怕,還要扭頭去瞪來人。
“你到底是何人?”
濃重霧氣中。
只聽那影影綽綽的人影低聲道:“方才小五不都告訴你了嗎?我是林平。”
“你才不是什么林平,你是魔修,你奪舍了他!”
林雪卿毫不留情戳穿他的把戲。
林平也不惱,笑道:“是你那殘廢小妾告訴你的吧,否則就憑你,一個草包,怎么會知曉。”
草包?
林雪卿聽到他對自己如此稱謂,腦海中白光一閃。
林平又道:“所以呢?然后呢?我是魔修,你又當如何?”
林雪卿努力平穩著自己的呼吸,先是不動聲色地,給懷中那重傷的弟子先喂下一顆續命丹藥。
而后,他朝林平所在的方向猛地砸去一張符紙。
符紙燃起,火光點燃了黑夜,也暴露出了林平的身形。原來他竟就站在林雪卿身后不足一寸的地方,只要一伸手,就能擰斷林雪卿的脖子。
“我還以為你會掏出什么寶貝,結果就一張照明符?”
林平捏住燃燒的符紙,嫌棄地撇了撇嘴。
那張相貌平平的臉也在火光中被照的清晰可見。
“你不早說,照明符我這里多得是,你想要親眼看著自己怎么死,我滿足你就是。”
林平道。
林雪卿卻面色蒼白著,說了一句話:“你是林平。”
林平挑了挑眉尾:“在說什么廢話,小少爺。”
“你是林平,不是什么魔修奪舍。”林雪卿定定看著他,眼神里沒有絲毫畏懼之色,反而滿是堅定。
“哦?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林平沒想到林雪卿會這么說,來了些許興趣。
林雪卿道:“如果你是魔修,你不會用草包這兩個字來形容我。”
因為昨日在妖獸森林中。
林雪卿的表現怎么也算不上草包。
雖然他只有筑基八層,但一來他會用異火,二來他懂很多攻擊性的法術。尤其是火球術,在許多妖獸的捕獵中,他的火球術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也因此,若林平真的是短期內被奪舍,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用草包兩個字來形容林雪卿。
而唯一能解釋草包的,只可能是林平早已對林雪卿心懷不滿。
且這個不滿,應當是從很長時間以前,林雪卿還是貨真價實的草包的時候開始的。
林平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驚訝地挑了挑眉:“不錯,看來還真是我小瞧了你。”
林雪卿問:“所以為什么?”
既然林平不是魔修,為什么要叛變?
林平居高臨下,眼神冰冷凝視著林雪卿:“理由不是很簡單嗎?我明明才是這一輩天賦最好,最該值得培養的弟子。但你的好娘親什么東西都先顧著你,哪怕你是個草包,也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留給了你。”
是嫉妒。
也是不甘。
林平本以為得了林媚媚的賞識,自己自此可以平步青云。
然而進了承天谷后才發現,林媚媚除了煉丹做生意以外,僅剩不多的心思全都撲在了林雪卿這個廢物身上。
從那時起林平心中就很不滿意了。
可他修為不高,不過是個筑基期弟子,就算不滿意也沒什么用。
莫要說林媚媚,就連林楓林海他都打不過,根本不可能在谷內傷害林雪卿。
然而皇天不負苦心人。
林雪卿要進紫微秘境,機會不就來了嗎?
“當然了,若不是榮長老賞識我,我還是不會對你動手。”
林平很明白,殺了林雪卿對他沒好處,相反,只有像其他弟子一樣,討好林雪卿對他來說才是上策。
□□恒出現以后。
一切就不一樣了。
“是他要買你的命,冤有頭債有主,黃泉路上你要索命,記得先索他的。”
如此說罷,林平終于是拔了劍,要對林雪卿動手了。
然而劍緩緩落下。
只聽哐當一聲巨響。
林雪卿竟然擋住了這一劍!
林平瞳孔微縮,顯然沒想到林雪卿竟然還有這么一手。而林雪卿此時卻已經背上了那受傷的弟子,篤定地道:“你是林平,那你便不是那布陣的魔修,你同樣在這陣中沒有修為。”
林平:“……”
林雪卿:“別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什么草包!”
說著,跑著,林雪卿不斷地從手腕上的手鐲里拋出大量的符箓來,砸向林平。
這種符箓在雙方都沒有靈力的情況下簡直太好用了。
雖然威力不大。
可雙方都沒有靈力,大量的符箓被砸出去后,總能阻礙林平一二。
且符箓炸開以后也擾亂了林平的感官,在一大團煙霧繚繞中,林平一時半會兒根本沒辦法確定林雪卿的位置。
林雪卿就大可以趁這個機會,帶著那位受傷的弟子離開這個位置。
而果然,當林平沒有修為的事實暴露以后,他就顯得不足為懼起來。不一會兒,林雪卿就感覺到自己甩開了林平。
接下來只要再找到葉明鏡,和葉明鏡一起找到陣中,破壞那陣中的天階法寶。
林雪卿就能成功脫險。
至于接下來,該打還是該跑,接下來再說。
至少林雪卿要先恢復靈力。
想到這里,他咬牙將背后受傷的弟子又往上托了托:“抱歉,你先忍耐一下,等待會兒脫困,我再幫你治療。”
那弟子的傷勢顯然很重。
雖然林雪卿用了極其珍貴的續命丹藥,但還是能感覺到他的生命力在不斷流逝。
奔跑的過程中,好幾次他都快掉落在地。
但林雪卿始終沒有放棄他,饒是沒有靈力,全憑體力,也一直背著他奔跑。
直到跑到法陣中一處相對安靜的角落。
林雪卿累到脫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為何要救我?”
林雪卿氣喘吁吁從鐲子里拿出丹藥來,自己吃了顆補氣力的,又給他拿出顆續命的:“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你們是為了保護我才來到的秘境,我難道要拋棄你們不管嗎?來,再吃一顆丹藥。”
夜色中。
那受傷的弟子用模糊的視線看著林雪卿手中那顆混圓的丹藥,卻低低的笑出了聲來。
林雪卿不解:“拿著啊?沒有力氣嗎?”
那弟子卻還是笑,笑聲在黑夜里愈發顯得詭異。
林雪卿不贊同地道:“小聲些,就算我用了靜音符,可你要是笑得太大聲了,靜音符失效了怎么辦?”
“失效了,不是更好嗎?”
弟子道。
林雪卿終于意識到不對勁,此刻這弟子說話聲音中氣十足,哪里有半點受重傷的模樣。
可惜,為時已晚。
待他終于發現這受傷弟子的不對勁,一根極長極細的黑色鐵鎖,已經將他整個人團團捆住。
“小少主,你可真善良啊。”
那弟子,阿不,此刻不能用弟子來稱呼此人了。
因為他可以使用靈力偽裝自己,亦可以調動靈力催動鎖鏈,分明就是布下這陣法的魔修。
魔修獰笑著,卸下了臉上的偽裝,露出自己本來的面目來——竟是一個看上去已經有三四十歲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一想到自己剛剛就是背著這么個玩意兒跑了那么久。
林雪卿差些被氣得吐血。
“沒想到你這小子跑的這么快。幸好本尊留了個心眼兒,否則天亮前,還真逮不住你。”
魔修對自己的手段很是得意,尤其是揮開周遭霧氣后,月光下看清了林雪卿的那張臉,愈發驚喜。
“沒想到,還是個細皮嫩肉的小美人。”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一雙灰白色的小眼珠子在眼眶里不停地抖動著:“可惜了,榮恒要你的尸體才肯付錢,否則的話我留你做爐鼎,豈不美哉?”
“滾滾滾!離我遠點兒你這個丑八怪!”
林雪卿激烈地掙扎著。
然而他此刻沒了靈力,再加上被對方用鐵鎖鎖著,根本沒有半點兒反抗的手段。
就連那儲物手鐲也不知何時被魔修用了手段,封閉了起來。
“不必掙扎了小少爺,你此刻沒有靈力,就算是拿一根最普通的鎖鏈鎖住你,你也掙脫不開。更何況,我這魂鎖,可是天階法寶。”
“天階法寶?”
“不錯。也不止你們林家買得起天階法寶吧?”
魔修以為林雪卿是在質疑自己,畢竟天階法寶價值不菲,養護起來更是費時費錢。修真界只有少數人能用得起天階法寶,一般情況下,除非是家族支持,修士只有到了化神期才能供得起一個天階法寶。
魔修此刻的修為不過筑基大圓滿。
他竟然手中能擁有一個天階法寶,確實罕見。
然而,林雪卿卻并非這個意思。他是穿書者,又陰差陽錯穿來了承天谷,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天階法寶的珍貴。
而之所以他會感慨這鎖鏈竟是天階法寶的原因是——
“葉明鏡,還等什么,快動手啊!”
下一秒。
一陣凜冽寒風吹過。
那魔修還沒反應過來,就發覺自己握著鎖鏈的左手被握住了。握住他的手不算特別大,然而力氣卻大的驚人,手指像是數根鉗子一樣牢牢禁錮住了他的左手。
仔細一看。
此人的手指上竟然畫著密密麻麻的符箓,難怪能不用靈力就制住魔修。
魔修動彈不得,不由得惱羞成怒:“誰!誰在裝神弄鬼!”
寒風在黑夜里呼嘯,一股淡淡的檀香隨著風被吹了過來。
隱身符到了時限,葉明鏡的身影逐漸顯露。
魔修不由得睜大了雙眼:“是你,你竟一直跟著我們!”
葉明鏡面無表情,夜色中宛若一尊絕美的雕塑。只是他并不理會魔修,只看向不遠處被鐵鎖鎖得十分狼狽的人,說:“愿賭服輸。”
林雪卿齜牙咧嘴:“我輸了我認,等回去以后我欠你十杯珍珠奶茶。但現在能不能快點把鐵鎖破壞掉,讓我恢復靈力?”
葉明鏡:“如你所愿。”
“……”
魔修聽完二人的對話,才勉強將事情的真相縫補起來。
應當是方才救人的時候兩人起了爭執,一個要救,一個不許;要救人的人非要出手,不救的人便跟他打賭,貼了隱身符和靜音符悄悄跟在身后,端的是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但這還不算什么。
此人最令人感到恐懼的,不是他竟如此心思縝密,而是他竟然知道自己手中的鎖鏈便是七絕殺陣陣心……
“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話沒說完,一張符紙快速地從葉明鏡的指尖被打了出去,直接從魔修的口中打入了他的身體內部。
魔修根本防不勝防。
而進入身體后。
符紙直接被融化,里頭真正藏著的殺機這才顯露出來。
那是一只極小的蟲子,約莫只有指甲蓋大小,通體白色。進入魔修體內后,蟲子直沖他的上顎,咬破上顎,鉆進了他的天靈蓋里。
魔修心道不妙,已然察覺到危險降臨。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他的命運自從被葉明鏡抓住手的那瞬間起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蟲子鉆進他的天靈蓋以后,一口便咬掉了魔修最粗壯的那根神念。
此神念正是他控制鎖鏈的神念,也是他一鎖鏈維系整個七絕殺陣的關鍵。
神念一斷,鎖鏈不受控制,林雪卿立刻從鎖鏈中掙脫了出來。
而與此同時,七絕殺陣失去了陣心鎮壓,七具尸體當場暴亂……轉瞬的功夫,殺陣被破壞,而那魔修,已然是七竅流血,面色灰白緩緩地跪了下去。
“死了?”
霧氣散開后,恢復修為的同時,林雪卿看到了魔修凄慘的死狀,頓感震驚。
死得這么輕易,他還有些不習慣。
總覺得跟這魔修還得大戰一場才行。
結果沒想到就這么死了?
葉明鏡收回手,簡單給自己渾身上下施了個清潔咒,淡淡道:“反噬而死。”
林雪卿并沒有多問。
因為此刻也沒有給他留下多問什么的時間。
畢竟魔修雖死,然而林平卻活著。
七絕殺陣破了以后。
籠罩著這一方天地的霧氣逐漸散開,明亮月光下,林雪卿第一時間就看見了還正在不遠處找人的林平。
理所當然,林平自然也輕而易舉發現了他們。
而林平此刻亦是恢復了修為。
是筑基大圓滿的氣息。
林雪卿收斂起面上的笑容,道:“尊上,這人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葉明鏡看了他一眼,問:“不需要幫忙?”
林雪卿:“不需要。”
若是收拾一個叛徒還需要葉明鏡幫忙,那林雪卿看,他這承天谷少主也就不用當了。
第38章 第 38 章
半個時辰后。
林雪卿清理門戶完畢。
他像林媚媚一樣, 斬草除根,先抹去了林平儲物戒指里的神念,拿了他所有東西, 然后才一把火燒了他的尸體,不讓他在這世上留下任何痕跡。
而此時葉明鏡也已經解決掉那暴走的七具尸體。
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原本十分暴戾的尸體忽然變得十分乖巧, 非但不暴走了, 還乖乖地一一排列在葉明鏡的身后, 仿佛他的護衛隊一般。
林雪卿見了這一幕,不由得啞然失笑。
“尊上,你不燒掉他們嗎?”
“拿來探路。”
葉明鏡道。
林雪卿正想再笑話幾句,怎么會有人拿尸體探路。可轉念又一想, 那還不是因為原本探路的弟子都死了嗎?
一想到這里,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葉明鏡卻對此已經是司空見慣。
并且,他并不像林雪卿一樣對這些死去弟子存在著多余的感情。
“對不起, 都是我不好……”
林雪卿低下頭,神色黯然地道。
他想,若是他能夠早些發現林平的不對勁就好了,若是早些發現,說不定那些弟子就不必死了。
畢竟林平和那魔修雖然實力強橫。
可方才林雪卿已經證明了,自己并不比他弱。
若是他……
“走了。”
葉明鏡冷淡的聲音陡然響起,打斷林雪卿懊惱的思緒。
此刻東方既白。
正是太陽即將升起的時間。
黑夜褪去了它張狂的爪牙, 即將被白□□退至角落里。
光線也稍微亮了一些。
于是林雪卿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葉明鏡臉上的冰冷,無情。
這種冰冷無情在葉明鏡的身上十分常見, 可從沒有一刻,林雪卿像此刻一樣覺得看不下去。
他不滿道:“總得讓我把這些弟子入土為安才好。”
雖然求仙問道這一途。
基本上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活。
但這些人自己死在紫微秘境的歷練之中, 和因為林雪卿而死,是不一樣的。
林雪卿心中對他們有愧疚,有虧欠,這也是為何昨夜哪怕知道對方可能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魔修偽裝,他仍是要去救人。
因為林雪卿并不肯放過那百分之二十的幾率。
但很遺憾。
林雪卿還是輸了。
“稍等。”
林雪卿對葉明鏡道。
說罷他走到一個弟子的尸體跟前,想要最大程度上先幫他把儀容儀表整理好,然后再入土為安。
可因為尸體已經死去多時。
神念已經完全消散。
整理衣物的時候,那弟子的儲物戒指失去了主人神念的控制,就那么滾落在地,將其中的物件全部滾落了出來。
上品靈石,聚氣丹,妖獸尸骸……儲物戒指里無數的藏品就那么明晃晃地暴露于林雪卿眼前。
一個精致的白色小瓷瓶也落在林雪卿腳邊。
作為丹宗弟子。
林雪卿一眼認出,那是專門用來裝天靈丹的容器。
“……”
林雪卿默不作聲地打開了瓷瓶,確認其中的丹藥是天靈丹無疑后,很快,又去找了下一個弟子的儲物戒指。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除林平與那魔修以外。
他一共打開了二十一個儲物戒指。
無一例外,在這些戒指里,他都找到了天靈丹。
意識到這個事實以后,林雪卿站在原地,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尊上,修真界一直如此嗎?”
過了一會兒,他問葉明鏡。
葉明鏡道:“從來如此。”
光明磊落。
品行高潔。
恪守誠信。
通通都是假的。
只有弱肉強食,強者為尊,利益優先才是永恒不變的真理。
只是這個道理葉明鏡明白的太晚,如今林雪卿明白的更早一些。
“好吧,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林雪卿自嘲道。
語畢,他像收拾林平一樣,收拾了這些背叛者儲物戒指的同時,一把火燒了這些人的尸體。
落土為安這件事他肯定是做不到了。
畢竟他也不是傻瓜,對想取他性命的人還要心存仁厚。
于是,滔天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妖獸森林。
趕在被火光吸引而來的妖獸前,林雪卿與葉明鏡離開了原地,進入了前方沼澤地帶。
……
“才第一天,沒想到就損失如此嚴重。”
林雪卿道。
葉明鏡說:“這算什么。”
林雪卿不解:“這還不算什么嗎?第一天我們的人就都死光了!”
葉明鏡:“首先,他們不是我們的人。”
林雪卿眸光一暗:“……也是。”
“其次——”
頓了頓,葉明鏡看向林雪卿,語氣柔和了幾分:“沒有受傷,已經很好了。”
說到這里林雪卿心情總算好了些。
“那是,就憑區區一個林平,還想讓我受傷嗎?”
管他什么筑基大圓滿。
林平恐怕不知道,這三個月林雪卿經歷了多么魔鬼的特訓。
為了讓他最快速度適應與修士之間的戰斗,林媚媚可是直接派了林楓林海這兩個金丹期修士跟他打斗的。
而且偶爾,風如雨也會加入。
更別提林雪卿的身邊有著像葉明鏡這樣的老師,論起斗法,整個修真界誰能比得過葉明鏡?
葉明鏡總是可以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在斗法中存在的問題,而后迅速地提出解決方案。
有這些人在自己的身邊陪著他修煉。
他的身上又有數個高階法寶傍身,打不過林平才叫一個奇怪。
正是因為如此,林平等人恐怕才想出了一個七絕殺陣的主意來限制林雪卿。
自然了,林平和那魔修布陣還有一個目的。
那便是殺掉他們其他的同伙。
至于理由也很簡單——
那些天靈丹若是落在林平和魔修的手里,不管是以后留著自己用或是倒賣出去,都是一筆不錯的收益。
而且還有什么死法能比死在紫微秘境里掩人耳目呢?
林平與魔修當然會動手了。
只是這兩人千算萬算沒算到,林雪卿的身邊還有一個葉明鏡。葉明鏡不僅在劍術修為上一騎絕塵,對于陣法、符箓等的了解也是天下罕見。
旁人都不能解的七絕殺陣。
對葉明鏡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
不過……
林雪卿的目光落在葉明鏡一塵不染的外袍上,心頭微顫。那魔修死得未免也太輕易了,真的如葉明鏡所說,他是反噬而死嗎?
“尊上,你說前面還會有危險嗎?”
“會有。”
“我就知道……”林雪卿跺了跺腳,一臉苦瓜樣。
葉明鏡:“怕了?”
林雪卿搖搖頭:“到沒有怕。”
有葉明鏡在,自然不會害怕。
只是林雪卿環繞四周,看了一眼周遭陰森可怖的環境,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只是擔心。第一天就死了這么多人,不是個好兆頭。”
“紫微秘境的存活幾率本就不高。”
“我倒是不擔心那些妖獸,至少妖獸都是明著來的。”林雪卿愁眉苦臉道:“但要是那些修士都像昨晚那個魔修一樣,趁著我睡覺暗中下手,接下來的這些日子,我豈不是都不能安心休息了?”
葉明鏡:“……你想休息?”
林雪卿:“我不能休息嗎?”
葉明鏡唇角微微勾了勾,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終于是漾起了進入秘境以來的第一個淺淡笑意。
“可以。”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林雪卿笑著,加快了幾分腳步。
二人卻不知道的是。
此刻沼澤深處。
正有兩名修士,在兩人必經之路上,好整以暇等待著兩人。
其中一名坐在輪椅上的修士,一邊咳嗽,一邊嫌棄地皺起眉心:“好慢,這兩人就不能御劍嗎?”
他的身旁,一個穿著道士袍的修士瞇起狐貍眼,笑吟吟道:“少宗主您忘了嗎?葉明鏡如今修為全廢,御不了劍。”
那被喚做少宗主的修士卻陰森一笑:“陳宗主你忘了才對。葉明鏡雖然廢了修為,但手段多得很。你此前去偷劍骨的時候,不就是被廢了的他弄死了一具身體嗎?”
陳元昊笑容僵住:“少宗主此言差矣,我只是去取,怎么能叫做偷呢?”
“不問自取,不就是偷?咳咳……”
宗明說著,又掩嘴咳嗽了數聲。而當他瞥見掌心里那被咳出來的殷紅鮮血后,眼神陡然陰鷙。
不能再等了。
若再沒有葉明鏡的劍骨。
宗明這具身體,恐怕不到三個月內,又要爆體而亡。
而這已經是他奪舍而來的第三具身體,每一次奪舍,他的神魂就微弱一分。
三次奪舍后他的神魂已經像一個元嬰期修士那樣弱小。
若此次再奪舍……
宗明無法忍受地攥緊了輪椅扶手處的夜明珠:“等不下去了,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陳元昊也正有此意:“好。”
話音落下,一陣狂風卷起,只一個瞬息的功夫,二人便出現在了葉明鏡與林雪卿的眼前。
林雪卿看到兩人出現的時候。
第一時間還有些怔楞。
他以為對方可能是來與他聊天的,畢竟若是敵人,沒道理這么明晃晃地大搖大擺地出現。
直到他看到那像道士一樣的修士揮揮扇子,三下五除二地除掉了葉明鏡安排在前方探路的那七具尸體后,方覺不對。
“你們是誰?有何目的?”
他問。
但這兩人卻并不愿意回答林雪卿的問題,目光只落在林雪卿身邊的葉明鏡身上。
“明鏡劍尊,別來無恙。”
陳元昊打開折扇,瞇起雙眼。
“陳元昊?”
葉明鏡顯然也是認出了來人。
而林雪卿則在聽到這個姓名后面色大變。無他,陳元昊這個名字,可是曾經的天問宗宗主的名字!
這個人的名字林雪卿絕不會忘記。
因為葉明鏡會落到如此境遇,此人絕對起了一多半的功勞。
要不是他煽風點火,餿主意出盡,當初正道九宗也沒那么容易把靈山大陣打開,放魔修進來。
可這個人……不是死了嗎?
林雪卿疑惑地看向葉明鏡。
此時此刻,葉明鏡卻并不回望他,而是眼神定定地看向陳元昊身邊的另一個人。
此人同葉明鏡一樣,同樣坐在輪椅上。
但不同的是,他面色慘白,形容枯槁,一看,就是一副將死之人的面孔。
“你又是誰?”
葉明鏡問道。
那人笑笑:“明鏡劍尊貴人多忘事,連我都記不得了嗎?”
葉明鏡于是又看了他一眼,半晌道:“不記得。我從不記得煉虛期修為以下的人。”
宗明氣得咬牙:“那還真不好意思了,我只有化神期。”
葉明鏡:“不。你現在不過筑基。”
宗明:“…………”
葉明鏡這張嘴慣是不饒人,宗明顯然沒受過這種氣。不過陳元昊這個老狐貍到底是攔住了他,說:“少宗主,正事要緊。”
宗明深吸一口氣,這才冷靜下來:“對,陳宗主所言即是,正事要緊。”
話音落下,林雪卿下意識超后退了幾步,與這神秘的兩個不速之客拉開距離的同時,靠近了葉明鏡。
……
“哎呦,我怎么把這位少主給忘了,瞧瞧我這腦子,人老了腦子就是不好使。”
陳元昊看著一臉警惕的林雪卿道。
宗明道:“是丹宗林家的人吧。”
陳元昊:“林長老的獨子。”
他重音在了那個獨上。
果然這話一出,宗明臉色稍變:“……偏偏是那個瘋女人。罷了,既然是林長老的獨子,我便賣她一個面子。那邊那位筑基八層的小孩兒,你過來,我不殺你。”
“你才是小孩兒!”
寬大的衣袖下,林雪卿死死攥緊了雙拳。
陳元昊打開折扇,遮住自己的半張臉,笑道:“呦,小孩子還挺有脾氣,別生氣嘛小少主。你娘掌控著這修真界一大半的丹藥生意,我們自然不會殺你。你只要乖乖過來,當今日之事沒發生過就好。否則的話……”
林雪卿:“否則怎樣,殺了我?”
陳元昊:“不,不殺你。誰不知道你們林家十八代單傳,殺了你,以后我們天問宗的丹藥怎么辦?少宗主,你說是嗎?”
宗明又咳嗽了幾聲,面色愈加陰郁:“話是如此說,但這天下,又不是她姓林的一個人能煉丹……”
林雪卿算是看明白了。
這兩個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為的,就是讓自己心生畏懼,主動讓開。
說到底,這兩人還是不想殺自己的。
至于理由倒也很簡單。
兩人都不想得罪林媚媚。
然而,不想殺自己,不代表著不想殺葉明鏡。
雖然還不知道另一個病懨懨的修士是誰,可以陳元昊的身份,竟然對此人如此畢恭畢敬。
不難看出,此人身份一定不俗。
可問題又來了,修真界高層人盡皆知,葉明鏡身上有著他師父死前留下的三道禁制保護,根本死不掉。
難道這兩人,比死去的玄機劍尊修為還要高深不成?
林雪卿眼睛在眼眶里轉了轉,說:“若我不讓,又如何呢?”
“不讓?”
坐在輪椅上的宗明低低笑出了聲來,笑聲愈發陰沉的同時,林雪卿忽然感覺到周身一寒。
好快!
他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分明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竟然一瞬間從四面八方射來了無數根銀針對準了自己。
寒光凜凜的銀針雖然停在了距離他三寸的距離處。
但林雪卿毫不懷疑 ,只要自己再說一句話,那些銀針就會刺向自己。
而也是這時,林雪卿意識到了。
自己的實力和對方的實力究竟存在著多么大的差距。
他們一個曾經是天問宗宗主,化神后期的修為,一個雖然神秘莫測,可聽三人的對話不難猜測,這一個是某位宗主的兒子,修為恐怕也不低。
雖然這兩人一定是壓制了自己的修為才能進入秘境。
可活了上百歲的老狐貍,根本不可能是林雪卿這種修真界入門人士能壓制地了的!
怎么辦?
林雪卿的后背不由得冒出一層冷汗。他的腦細胞瘋狂轉動著,試圖在這種絕境中想出一個辦法來。
可林雪卿萬萬沒想到的是。
自己正絞盡腦汁想讓兩人脫險。
這時,一直在他身邊的葉明鏡,卻忽然先那豺狼虎豹一般的兩人有了動作。
數張符紙,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貼在了林雪卿的身上。
符紙生效的瞬間,濃煙升騰而起。
下一個瞬息,林雪卿感覺到有一股極強橫的力量將自己從原地吹開,眨眼的功夫,竟然將他整個人吹了有好幾百米那么遠。
而將他吹開后。
冰冷的聲音如炸雷一般響徹耳畔:
“走遠點。”
林雪卿:“…………”
……
數百米外。
啪啪啪——
陳元昊用折扇拍打著掌心:“多年未見,明鏡劍尊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脾氣不好啊!”
宗明陰惻惻地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陳宗主。明鏡劍尊哪里是脾氣不好,是脾氣太好了。他不想那小娃娃白白殞命,所以才送他一程,叫他別摻和進我等的事情里。”
陳元昊道:“也是,畢竟……我聽說這兩人可是結了親的。雖然只是以妾室入了門,沒有結道侶契,可想必過了這么久,明鏡劍尊與他感情頗為深厚呢。”
宗明做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
陳元昊:“可不是。不過明鏡劍尊,你是不是太小心了點,畢竟我等二人在這秘境里也只有筑基期修為,留下那小朋友,二對二的前提下,還不知道鹿死誰手呢。”
二人的不遠處。
葉明鏡坐在輪椅上,安靜聽著兩人唱雙簧戲,也并不惱怒,只唇角微微地勾起。
“好了,陳宗主,別廢話了,正事要緊。”
宗明道。
陳元昊聽到這話,收斂起臉上的笑意,說:“也是。”說罷,他口中念念有詞,閉眼垂眸,從靈府中緩緩調出一個法寶來。
那法寶看上去像是一個籠子。
以精鋼打制而成。
不過尋常的精鋼是銀白色,次等的也是黑灰色,他手中這個,卻是血紅色,散發著一股腐爛的腥臭氣息。
“明鏡劍尊,為了你的劍骨,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陳元昊嘆息地看著葉明鏡道:“這九轉陰陽血籠,不知耗費了多少修士的骨血才祭練而成,你說,你要是肯乖乖交出劍骨,哪里還需要這么麻煩!反正你的修為也已經廢了,劍骨這東西留著也沒用了,還藏著做什么呢?”
葉明鏡不語。
宗明道:“陳宗主,你說這話顯然是不了解明鏡劍尊近狀了。”
陳元昊:“此話怎講?”
宗明手指輕撫著自己輪椅上的夜明珠,緩緩道:"半年前,有人專門請了鬼醫上門,替明鏡劍尊診治。"
“哦?”
“鬼醫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曾經我的本體金丹破碎,便是他治好的。”
“這么說來,明鏡劍尊如今的金丹也修復了?”
“那倒不至于。”
宗明道:“修復金丹需要的赤冥花在這秘境中央深處,恐怕明鏡劍尊和他那小朋友還沒來得及去采。”
“如此……”
陳元昊手握著那個小巧精致的血籠,不得不承認,在聽到宗明說葉明鏡有可能修復金丹以后,他的道心慌亂了一瞬。
畢竟葉明鏡的實力別人不知道,他最了解。
就算是只有金丹期,手無寸鐵。
但秒了他與此刻的宗明也絕無半點兒問題。
幸好,金丹還未修復……
“難怪少宗主要一進來便動手。”陳元昊這時也終于明白了宗明的急切,恍然大悟道:“少宗主,高瞻遠睹吶!”
宗明冷哼一聲,對陳元昊的吹捧卻并不在意:“廢話,你以為我們對付的是誰!不過說來也是他自己找死,若不進入紫微秘境,在外頭我們誰也奈何不了他,可惜,誰讓他不甘心當一個廢物。”
二人的對話。
隔著數百米的距離清清楚楚地鉆進林雪卿的耳朵里。
修士進入筑基八層以后,耳聰目明,遠比尋常人能看得遠,也能夠聽得遠。
所以此刻饒是他隔了這么遠的距離,他仍然能夠清清楚楚地聽到二人的對話,看到葉明鏡臉上的表情。
于是他總算明白了,這兩人為何要對葉明鏡下手。
原來,是奔著葉明鏡身上的劍骨而來!
林雪卿當然沒有忘記,葉明鏡之所以是修真界不世出的天才,與他的根骨有很大的關系。
天金靈根。
天生劍骨。
但是這兩條,就已經夠他藐視整個修真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修士。
然而,前者比起后者來說,卻又是更不值一提些。畢竟靈根人人都有,像天金天火天木靈根這樣的靈根資質雖然罕見,卻不是絕無僅有。
比方說林家一家,就有天火靈根。
林家如此。
其他的宗門世家便更是如此。
甚至他還聽說,有些宗門里有著淬煉靈根的秘法,可以將原本雜亂的靈根后天轉變成“天靈根。”
但劍骨則不同。
人身上有一共有206根骨頭,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天生劍骨的人,卻多出一根,是207根。
就是這多出的一根骨頭,能夠使得修士對劍道一門的領悟出類拔萃,比一般人厲害十多倍。
并且還有傳聞說,天生劍骨的修士會將自己的劍意附著在這根劍骨上,只要拿到了這根劍骨,就等于是得到了此人數百年來修煉的成果,原地成為劍尊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這兩人才都想要得到葉明鏡的劍骨嗎?
……林雪卿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后,恍然回過神來。然而他卻不知道,他這一個晃神,幾百米外的戰斗竟然已經打完了。
他根本都沒看見他們三個動手。
回過神來的時候,葉明鏡已經被裝進了變大的血籠子里。
饒是隔著這么遙遠的距離,那血色鐵籠上令人厭惡的氣息仍是傳到了林雪卿的鼻子里。
陳腐的血腥氣。
骨頭碎渣的腥臭氣。
還有……一抹淡到不能更淡的帶著檀香的新鮮血液味道,混雜在一起,彌漫出異樣的香味。
第39章 第 39 章
“咦?怎么是你?”
用扇子三兩下扇滅忽然朝自己滾來的巨大火球。
陳元昊驚訝地發現, 九轉陰陽血籠前,多出一道熟悉的人影。
“你還沒走?”
陳元昊震驚:“這么想找死嗎?”
陳元昊的身旁,宗明的咳嗽加重了幾分, 他不滿地抱怨道:“想找死就找死,為何要放火?”
火球燃起了周遭的落葉。
倒是沒傷害到宗明,可太嗆人了。
宗明本就有咳疾, 被嗆地咳嗽加重, 吐出好幾口黑血來。
當下他眼神一暗, 數根銀針故技重施灑了出去,然而“鏗鏗鏗——”銀針砸在一面巨大的盾牌上,只留下數道針孔,便墜落在地。
“烈陽盾?”
陳元昊挑了挑眉:“有點意思。我倒不意外你有, 只是意外你一個筑基八層的小朋友, 居然能驅使的了。”
“我好不容易養好的……”
盾牌后頭。
林雪卿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
“什么?”
沒有聽清楚他說的話到底是什么含義, 陳元昊皺起眉心。
下一秒。
盾牌被撤掉,林雪卿憤怒的聲音震耳欲聾:
“我說, 我好不容易養好的——”
“……糟了!”陳元昊只覺眼前銀白色光芒一閃,似乎有什么東西順著林雪卿的方向直直鉆進了他的耳朵里。
陳元昊當即用靈力想要把它逼出去。
然而為時已晚。
那火苗速度極快,順著他的耳道一路狂奔,很快就跑到了這具身體的靈府處。
陳元昊本也不覺得有什么。
不過區區異火而已。
他倒也不是沒見識過林家的異火,也知道這異火雖然威力夠大,但也要火種本人的修為夠高強才行。
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
什么異火都不在話下。
可正當陳元昊決定硬抗下靈府中那簇極度微小的火苗之際,驀地, 一股前所未有的異樣感受,沖擊著他的神識。
“你小子對我做了什么!”
陳元昊怒目而視, 惡狠狠地瞪著林雪卿。
林雪卿卻顧不得搭理他的情緒,哐當一聲, 趁著陳元昊的神識受到影響的一瞬間,用藏劍閣里的那把“鎮長生”劍,將那以血肉骨血打造的血籠子給砍斷了。
砍斷的瞬間。
宗明的下一個殺招已然接踵而至。
他沒有受到異火的影響,殺招來的又陰狠又急,可惜林雪卿打開籠子以后,被關在籠子里頭的葉明鏡也隨之被釋放了出來。
葉明鏡照舊是以符箓作為戰斗方式。
數以千張,萬張的爆炸符從他的手中被揮灑了出來。
恍惚間林雪卿以為他把他的儲物袋里全裝滿了符箓,但這么多符箓,卻只是暫時阻礙了陳元昊與宗明兩人的動作而已。
陳元昊跟宗明這兩個人。
本體修為絕對都在化神期以上。
根本不是現在的葉明鏡或者是林雪卿所能抵擋得了的。
哪怕林雪卿使用了自己異火的“特殊能力”,也僅僅只能是給兩人添點兒堵罷了。
于是林雪卿和葉明鏡對視一眼,兩人立刻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下一步行動的關鍵——
跑。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于是漫天爆炸的世界中,只聽林雪卿用盡渾身的力氣大喊了一聲:“丹寶!”
下一秒。
一個黝黑,混圓的丹藥便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到底是活了上千年的寶貝,丹寶出來以后,小眼睛稍微那么一掃,立馬就知道了當下的情形。
于是它當機立斷深吸了一口氣。
將自己膨脹到約莫一個石獅子那么大以后。
“啊嗚——”
它張嘴,兩口將葉明鏡與林雪卿叼進了嘴里。
叼完以后,拔腿就跑。
跑著跑著發現后頭的追兵馬上就要趕上來了,嚇得連腿都收回去,整個身體變成一個混圓的球狀,直接在地上開始滾。
轱轆轱轆——
滾起來的速度果然比跑起來要快。
不一會兒,后頭的追兵聲便聽不太到了。
但丹寶沒有松懈。
活了上千年,它很能分辨的出危險的等級。
像是身后那兩個追兵,身上傳遞出來的氣息,是林媚媚都不想招惹的存在。更何況林雪卿呢?
于是丹寶賣力地滾啊滾,完全不考慮肚子里的兩個人已經被他滾地天昏地暗,不知歲月。
一直滾了兩個多時辰。
滾不動了。
丹寶方“嘔”一聲,一口將肚子里兩個已經卷成麻花的人吐出來。
吐完以后。
它便啪地一下變小了。
不單單只是變回原來那么小,而是比第一次出現的時候還要小上好幾倍。
現在的它看上去不像是一顆丹藥。
反而像是一顆小鳥屎一樣。
丹寶顯然不喜歡自己這樣的狀態,哼哼唧唧地跟林雪卿抱怨。
但林雪卿不是林媚媚,所以聽不懂它的話,只能看到眼前一個小鳥屎一樣黑不溜秋的東西蹦啊蹦的,一邊蹦還一邊發出奇怪的聲音。
“別晃——好暈!”
林雪卿一把把小鳥屎拍暈,塞回了自己的靈府里。
他晃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然而根本沒用——想想一個人被滾筒洗衣機攪了四五個小時是什么感覺,林雪卿現在就是那個感覺。
不過到底是筑基八層的修真者。
過了一會兒他就緩過神來了。
同樣緩過神來的還有面色蒼白的葉明鏡。
他的狀態看上去奇差無比。
本來就白皙的臉色此刻蒼白地像一張紙一樣,毫無半點血色。
林雪卿一想到也許是方才在籠子里被那兩人的邪術導致的他失血過多,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瞳孔里全是怒火。
“好了。”
葉明鏡醒過來以后,捏捏他的臉。
林雪卿已經習慣了他動不動捏自己的臉,有時候還會覺得是不是因為自己臉圓的緣故?
后來照鏡子發現,這張臉和自己原本的臉一模一樣,絕對不算圓,只是臉頰上有些嬰兒肥而已。
“不行,我還是忍不下這口氣。”
他緩慢地磨著后槽牙,一副看上去巴不得立刻就去報仇的樣子。
但無論是他還是葉明鏡都很清楚,這會兒倆人哪里有報仇的資格?
說落荒而逃都是好聽的。
方才兩人明明是落荒而滾了。
一想到這里,林雪卿情緒急轉,沒忍住,忽然笑出了聲來。
“笑什么?”
葉明鏡問他。
林雪卿彎彎眉眼,說:“就覺得剛剛我們倆一起在丹寶的肚子里滾了這么久,有點好笑。”
葉明鏡顯然也想起了這段不堪回想的記憶。
不過比起林雪卿的樂觀來。
他的感受并不不怎么好。
“這里是哪里?”葉明鏡問。
林雪卿張望了四周一眼,又打開地圖,仔細對比了一番,說:“應該是在秘境的邊緣地帶了。”
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海。
海水的顏色是天空一樣的湛藍,遠遠看去像是跟天空接軌了一樣,完全沒有盡頭。
然而地圖顯示,這里就是紫微秘境的最邊緣處:無盡之海。
好消息,這里距離林雪卿所在的妖獸森林很遠。
丹寶全力滾了兩個多時辰,比他走三天三夜的距離還要遠。
不愧是神級法寶,林家傳承了上千年的寶貝。
壞消息,這里距離兩人的目的地更遠了。
從這里走到墓碑的時間比從妖獸森林過去還要長兩天。
且最糟糕的是,追殺兩人的對手之一宗明,已經知道了兩人的目的地。若是兩人就這么大大咧咧直接去墓碑所在地,鐵定被逮住。
林雪卿盤算著現狀,道:“實在不行,就跟他們拼了!”
葉明鏡此時已經將輪椅重新拿了出來,又換了身衣服,施過清潔咒,整個人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身體。
雖然面色仍舊蒼白。
但此刻的他看上去已經比之前狀態好太多。
“你我不是他們對手。”
葉明鏡道。
林雪卿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心中總還有不服氣,尤其是他想到這兩人那陰惻惻的面容,氣不打一出來。
“兩個老黃瓜刷嫩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魔外道才進了秘境。仗著自己修為高寶貝多欺負人!”
老黃瓜三號葉明鏡:“……”
葉明鏡又捏捏林雪卿的臉:“不氣了。”
林雪卿火消了幾分,態度軟了下來,委屈地看向葉明鏡:“尊上,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正面硬剛肯定是剛不過了。
要不,埋伏?設陷阱?
對了,方才那個七絕殺陣就不錯,可以將人鎖在里面,讓人用不出靈力。
林雪卿心思活絡起來。
鬼主意正一個接一個地往外冒。
但葉明鏡的視線,卻落在林雪卿的肩膀上。
“我覺得吧,我們可以貼上隱身符,悄悄地用我的異火給他們下套。趁著夜黑風高,讓這兩人……唉?”
正說著話,林雪卿只覺肩膀一痛。
像是被針扎了一樣。
他回過神來,發現葉明鏡手里確實正捏著一根銀針,正面色凝重地看著它。
“這是?”
顧不得疼痛,林雪卿也看向那枚銀針。
但葉明鏡卻轉過頭來,先是平靜地給林雪卿的肩膀上拍了一張止痛符,然后才回答他的問題。
“宗明的本命法寶,上頭纏繞著他的一絲神念。”
“……”
“那豈不是,我們的蹤跡已經被他發現了?”沉默了片刻后,林雪卿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葉明鏡道:“嗯。”
林雪卿咬住下唇,眼前一黑:“可惡……”
葉明鏡:“他們二人應當正在趕來的途中。”
林雪卿:“那還等什么,我們繼續跑吧!”
葉明鏡搖搖頭。
“跑是跑不過的,那神識已經附著在你的身體上好一會兒了,想必已經鉆進了你的靈府里。”
林雪卿:“…………”
葉明鏡以為他是嫌棄被臟東西附體了,說:“放心,三日后,它自己會消失不見。”
林雪卿擔心地卻不是這一點。
宗明和陳元昊這兩個老變態,顯然是盯上了葉明鏡的劍骨,不拿到劍骨不罷休的那種程度。
如果真如葉明鏡所言,宗明的神念附在了他的身上。
那豈不是說,他去哪里宗明都知道?
那這紫微秘境還能呆得下去嗎?
林雪卿手里倒是有可以立刻離開秘境的令牌,可是令牌只有一個,無論是先讓葉明鏡離開還是先讓自己離開都是不可能的。
怎么辦?
眼下這種情況好像進入了一個死局。
難道真得跟那兩人要拼到魚死網破嗎?
正在林雪卿出神想辦法的時候,葉明鏡看著不遠處無邊無際的大海,微微瞇起了鳳眼。
海風微涼。
吹得二人的衣服呼呼鼓起。
忽地,葉明鏡道:“有一個辦法,可以避開此二人。”
林雪卿問:“何法?”
葉明鏡道:“去下一個秘境。”
林雪卿:“???”
“尊上,您能不能想點兒靠譜的辦法!”林雪卿下意識地吐槽道。
這個辦法跟餓極了的時候,給快餓死的人出主意說你別吃面包了去吃肉沒什么區別?
畢竟林雪卿想,去下一個秘境,不得先離開眼下這個秘境嗎?
可現在問題就是。
他們沒辦法離開。
對林雪卿的質疑,葉明鏡卻并不以為意。他伸手,拉住林雪卿,將他往自己的方向拉。
空氣中那股淡淡的檀香忽然變得極為濃郁。
夾雜著海風的咸香,一瞬間讓林雪卿有種頭腦暈眩的感覺。
而待暈眩結束,他回過神來,葉明鏡已經拉著他的手放在了空氣中的某個位置處。
“感覺到了嗎?”
“……感覺到了。”
是心跳加速。
耳根子發燙,發紅的感覺。
“那里,就是下一個秘境。”
林雪卿:“??”
等等,讓他再摸一下!
收回那些不該有的心思,這一回,林雪卿定心凝神,用身體與神念共同感受著葉明鏡指向的那處方位。
果然有所發現。
“還真有啊。”
林雪卿咋舌。
葉明鏡放下他的手,施施然道:“自是有。秘境空間彼此交匯,碰撞,是很尋常的事情。也是我們誤打誤撞,來了紫微秘境的邊緣地帶,所以才在無數死機中,尋得了一處生機。”
林雪卿聽得似懂非懂,但大概意思他明白了:“也就是說,我們有救了,對不對?”
“對。”
“不過我們要怎樣才能去下一個秘境呢?”
林雪卿問道。
葉明鏡的眼神落在林雪卿腰間的鎮長生劍上。
……
一刻鐘后。
葉明鏡以足足九九八十一個靈石陣為代價,驅使鎮長生劈開了紫微秘境的邊緣。
秘境空間甫一被破壞。
整個秘境都受到了沖擊。
平靜的海水開始呼嘯,蔚藍的天空驟然變黑。不遠處,滾滾的烏云狹著雷電崩騰而至,仿佛下一秒就要劈在這破壞秘境的二人身上一般。
但為時已晚。
就在那道粗壯的閃電即將劈下來的前一刻。
林雪卿與葉明鏡已經進入了兩個秘境之間的時空亂流之中。
這里林雪卿倒是挺熟悉的。
畢竟進來的時候,也是這么進來。
不過不同于那時有長老和令牌開路,這一回,他們是去一個連他們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神秘秘境。
所以這一次的時空亂流也遠比上回更驚險。
林雪卿感覺自己的小身板兒都要被時空亂流中的罡風給刮跑了,于是不得不牢牢抱住葉明鏡,兩個人鎖在一起,重量也大些。
葉明鏡顯然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
所以并未推開林雪卿。
兩人就這么抱著,以一個極度親密的姿勢,度過了漫長一刻鐘時間。
一刻鐘后。
啪——
時空亂流結束。
兩人被亂流像丹寶一樣無情地吐了出來,摔落在地。
若是普通的摔也就罷了,偏偏這里竟然是一處懸崖,從懸崖上掉下去,不用任何法寶的情況下,哪怕兩人是金丹期修士,也是九死一生。
更何況二人此刻經歷過斗法,逃跑,又劈開秘境邊緣。已經是完完全全地筋疲力盡,靈府里哪怕一絲的靈力都擠不出來了。
林雪卿落在半空中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能要摔個骨折什么的。
沒事,摔就摔吧。
骨折總比沒命強。
再說了,只要能甩開那兩個老變態,等他恢復一陣子,隨時都可以拿出風如雨給他的傀儡人來治療。
然而事實證明。
林雪卿再次多慮了。
葉明鏡怎么會允許自己摔地那么難看呢?
他老早就發現了。
葉明鏡此人偶像包袱重地要命。
像林雪卿那樣時不時摔跤是不可能呢,葉明鏡走到哪里,都要是謙謙君子的模樣。
就好像不久前。
兩人明明那么狼狽地逃命,葉明鏡臉都白了。
但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他就把自己身上在丹寶體內滾地皺巴巴的衣服換了。
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墜落懸崖。
葉明鏡顯得如此地駕輕就熟,就仿佛他墜落過千遍,萬遍一樣。
先是收了輪椅,而后喚出鎮長生劍來。
鋒利的劍刃被直直插入陡峭的山體之中,形成了天然地踏板。葉明鏡下腳一踩,下一瞬,劍又被抽出,復而又插在更下方的位置處,形成一個全新的踏板。
如此周而復始。
便將料峭的懸崖峭壁變成了下臺階一樣的東西。
林雪卿不由得感慨一句:6!
不愧是明鏡劍尊。
玩兒起劍的花樣來就是多。
而當然了,葉明鏡有鎮長生劍做臺階用,林雪卿便只需要跟著蹭就行。
這里的蹭自然不是他也很帥地跟著葉明鏡一起跳臺階,林雪卿還沒熟練到這種程度。
但他也有他個人的求生哲學。
于是乎,若有人此刻旁觀,便會看到林雪卿像一只八爪魚一樣,死死地扒住葉明鏡不說。
每次葉明鏡向下跳一回。
他還都會尖叫一聲,伴隨著帶著哭腔的懇求音:
“慢點兒,慢點兒,別一下子跳那么快!”
葉明鏡無奈,只好放慢了速度。
但饒是如此,不消半刻鐘的功夫,葉明鏡還是成功地帶著林雪卿從懸崖成功逃脫。
懸崖的下方是一條清澈可見底的溪流。
溪流的兩側則是森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森林。
林雪卿蒼白著臉色,感覺到葉明鏡終于不再跳了,這才敢松開葉明鏡的身體,小心翼翼地落了地。
落地以后他幾乎想要哭出聲來。
從沒有一刻,他覺得腳踏實地的感覺如此好。
不過幸好,不幸中的萬幸,經歷了這么千難萬險的過程,他們終于離開了紫微秘境!
方才林雪卿在時空亂流里的時候就在想。
這個法子實在是太棒了。
首先自然,來到新秘境以后,他們就能躲開那兩老變態的追殺了。
其次,眾所周知,秘境都是渡劫期修士隕落后形成的;所以,也就是說,眼下這個新秘境,不肯定也有渡劫期修士的墓碑嗎?
這樣一想,這個離開紫微秘境的辦法簡直完美。
雖然林雪卿暫時還不知道怎么離開這秘境。
但有葉明鏡在。
明鏡劍尊既然能帶他進來,就一定能帶他出去……的吧?
回過神來,林雪卿看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葉明鏡,忽然一種不祥的預感撲面而來。
“尊上,您還好吧?”
林雪卿問。
葉明鏡定定站在原地,表情不變:“不好。”
林雪卿臉上才剛要綻放地笑容瞬間收了回去,他湊上前去,趕忙操心地問:“哪里不好了?我儲物鐲里有鬼醫大人留下的傀儡人,要不要叫他出來幫你瞧瞧?”
葉明鏡還是不動,說:“不必。”
林雪卿剛想說你不要嘴硬,然而話音將出未出之際,只見一片寒霜倏然出現在葉明鏡的眼睫處,將他的睫毛凍住。
林雪卿:“…………”
“你先別急著上凍,我現在立刻就用異火給你解決!”
然而一切為時已晚。
伴隨著咚地一聲巨響,葉明鏡的身體就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
待到林雪卿再上前想要扶他起身的時候,他的整具身體已經被寒霜覆蓋。
這一次寒毒來得又兇猛又急。
比以往兩次都要快。
林雪卿不敢耽擱時間,連忙抱起“大冰塊”就開始在周圍找地方。幸好這里雖然是林子里,但不遠處就能看到一個小山洞。
林雪卿咬牙將人扛起,扛到小山洞里面以后,拿出補充靈力的丹藥就整瓶整瓶地往嘴里倒。
這么嗑丹藥自然不好。
但眼下情況危急,林雪卿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他用大量的丹藥逼迫著自己的丹田最迅速恢復靈力以后,幾乎是立刻,就將異火調動了出來,開始替葉明鏡祛毒。
也是幸虧這個秘境是那種荒蕪人煙的秘境,也不存在多少妖獸。
否則就兩人目前這種狀況,隨便來個妖獸都能將兩人叼走吃掉。
事實證明兩人的運氣還是相當不錯的,祛毒的過程中沒有任何人或者妖獸來打擾。林雪卿也在過去兩次的祛毒經歷中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誤打誤撞,變成了今天的熟練工。
他聚精會神地替葉明鏡驅逐著經脈里的寒毒。
異火一燒就是整整一下午。
終于,皇天不負苦心人,等到天色漸晚,光線黯淡下來……林雪卿脫力地躺倒在山洞里。
“……成功了。”
他虛弱地道。
寒毒已經三度被他逼退,只要再過一會兒,葉明鏡就能恢復過來。
然而,感受著山洞里那異常火熱的溫度,還有身體上那不受控制地極端反應,林雪卿苦笑了一聲。
真正的挑戰,接下來才剛剛開始呢。
《焚天煉火訣》中并沒有記錄能夠阻絕異火屬性對火種主人以外的人影響的方法,林雪卿翻遍了也沒找到。
況且就算有。
今天恐怕也用不上。
因為林雪卿是在極端靈力缺失的情況下調動異火出來祛毒,全程他只顧得上將注意力全部放在如何驅逐寒毒上,哪怕半分神識都分不出來干別的事情。
所以別說火種主人以外的人,就算是火種主人他本人,此刻也完全做不到不受影響。
第40章 第 40 章
昏暗的山洞中。
略顯粗糙的手指, 輕輕覆在林雪卿的唇上,反復摩挲。
“……方才我要你跑,為何不跑?”
“跑?跑去哪里?”林雪卿此時的意識已經很混亂了, 他努力用意識抵抗著異火對自己侵蝕,可也不能說是徒勞無功,只能說, 用處極小。
他沉重地呼吸, 卻只能感覺到好聞的檀香夾雜著一絲曖昧的氣息團團將自己包圍。
“好熱。”
下意識地, 林雪卿抱住了身邊的大冰塊,蹭了蹭。
然而大冰塊不聽話,不乖乖給他降溫就算了,還要逼他回答問題。
“出秘境, 跑遠點, 都可以。為何不跑?”
林雪卿可算想起來了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但此刻他腦子混沌,根本無暇去想這件事情, 委屈道:“為什么要跑,我熱——”
手指繼續在他唇上摩挲。
但相比方才,力度更大了幾分。
有一次,甚至伸進了他的嘴里。
“唔……”
干嘛啊?
林雪卿迷迷糊糊地,根本不知道反抗。又或者說,本能地,他并不想反抗。
現在的他只想跟隨著本能走。
而本能告訴他, 因為太熱了,他需要脫衣服。
手指的主人卻還不肯放過他, 將手指反復在他嘴唇上按壓幾次后,又問他:“跑不好嗎?看著我死, 不好嗎?”
很熱,卻不能脫衣服。
也不能抱緊大冰塊。
林雪卿委屈起來,語氣也帶著幾分哭腔:“不好,不好!”
“為何不好?”
“不想你死,好不容易養好的……”
“……”
空氣沉默了一會兒。
又過了一會兒,林雪卿再也忍耐不住,一口咬住那根在自己身上作亂許久卻總是隔靴搔癢的手指,用牙齒輕輕地磨著。
“我熱,我熱……”
小狗小貓撒嬌一樣磨著牙,然后偷偷地趁著主人晃神的時候搗亂。將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好,另一個人身上的衣服也好,全部偷偷地蹭掉,扔地遠遠的。
皮膚緊貼著皮膚的時候。
終于,發出一聲舒適的喟嘆:“好舒服……”
夜色里,那雙本還尚能保持著清明的眸子一瞬間染上異色,很快不再分神控制自己,而是放縱著自己與另一個人同樣沉淪耽溺。
……
次日。
林雪卿醒來。
天光已然大亮。
沒有想象中酸痛的感覺,不像上回起來以后,感覺渾身被大卡車碾過一樣。
然而,他剛一睜開眼。
昨晚的記憶就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林雪卿眼前一黑,然后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痕跡,又是一黑。
好嘛。
不是夢。
原來一切都還是照常發生了,只是這一回發生了這件事以后,對方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良心,折騰完以后給他做了事后處理。
所以身體才不酸痛了。
好幾瓶上好的藥膏都用上了,可不得身體舒舒服服的。
可惜,酸痛感容易消失。
身上的痕跡卻很難完全不見。
想要讓林雪卿當成什么都沒發生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難免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想起自己怎么纏著對方的,又是怎么哼哼唧唧撒嬌讓人幫自己快一點的。
一想到這里。
林雪卿黑了的臉瞬間變紅。
靠……
修真界有沒有記憶刪除的丹藥啊?
他覺得他現在急需這個。
然而遺憾地是,在這一方面,林媚媚的生意頭腦仍須增補。林雪卿翻遍了自己的儲物空間,都沒能發現修改記憶的丹藥。
沒辦法,他只好自己咽下這顆苦果。
不過咽下去沒多久,臉紅心跳了好長時間,終于他才發現周圍的不對勁。
罪魁禍首人呢?
怎么一覺醒來不見蹤影?
林雪卿在山洞里四處張望著,叫他的名字,卻始終沒能聽到任何回應,或者是看到任何人影。
正在林雪卿決定站起身來去外頭找人的時候。
這時。
前方的光線忽然暗了暗,山洞入口處,一個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盡頭處。
“你醒了?”
葉明鏡問。
他的聲線一如既往,冷淡中帶著清冽地好聽;情緒更別提了,要多穩定就多穩定。就算是昨晚發生了那件事,也似乎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照理來說。
林雪卿該生悶氣的。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情緒,類似于,憑什么只有我受到影響你沒有?
又或者是另一種情緒,叫做,為什么你不能在我身邊等著我醒?
然而種種情緒,在林雪卿看到葉明鏡身影的瞬間全數消散,此時此刻,他的腦袋里只剩下一句話:“你站起來了?”
“嗯,偶爾可以。”
葉明鏡走近,身形便更加清晰。
葉明鏡坐著的時候林雪卿感覺不深,只能隱約感覺到他應當身材高大,因為哪怕是坐著,他也看上去不比任何人矮。
然而葉明鏡忽然站起來以后。
林雪卿恍然驚覺。
原來,大反派竟然是這樣高大挺拔的身形,足足比自己要高上一個頭左右,走在人群中任何地方都絕對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但其實,這樣才對啊。
身為曾經的正道第一人,后來的原著大反派。
葉明鏡怎么可能身材矮小?
身材矮小的人要怎么才能展現出原著里那種遮天蔽日,睥睨眾生的強大氣勢。
反正林雪卿是想不出來自己成為大反派的模樣。
那種場合,他根本撐不起來嘛。
林雪卿的眼神里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欣賞來。
葉明鏡瞥了他一眼,問:“不習慣嗎?”
林雪卿:“不,現在就很好。”
特別好。
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能讓葉明鏡能夠恢復正常人的生活嗎?如今葉明鏡已經能站起來了,雖然只是偶爾,但這便意味著林雪卿的努力沒有白費。
萬里長征已經走到了一半的距離。
接下來只要再找到赤冥花,然后重塑金丹,就……
“對了尊上,你干什么去了?”
林雪卿回過神來,語氣里不無嗔怪之意:“我醒來以后到處找不到你,以為你把我一個人丟在秘境。”
“你睡得太實,我出去看看情況。”葉明鏡不知何時已經將輪椅再度喚了出來,重新坐在了輪椅上。
林雪卿想了想:“行吧,也勉強算是個理由。”
看在人很快就又回來的份上。
而且他也看到了站立版葉明鏡的份上,這事兒他可以不跟葉明鏡計較。
“那尊上有沒有發現什么?譬如,這里是哪里?”
葉明鏡說:“沒有發現。”
倒也很正常。
這里就是兩人隨機進來的一個秘境。
誰知道是多少萬年前哪個渡劫大能死后形成的。
在修真界,這樣的秘境太多了。
而且有很多秘境都是從來不對外開放的,因為秘境的主人并不想讓自己的秘密或者傳承被人發現。
林雪卿撓了撓頭,覺得事情有些難辦,但他嘗試著分析道:“但既然是秘境,肯定是有墓碑的。通常來說,墓碑都在秘境最中央的位置。而我們是從秘境的邊緣處進來的,雖然手上沒有地圖,但我覺得我們可以朝著一個方向一直走,走著走著,說不定就可以走到中央區域。”
葉明鏡罕見贊許地看了一眼他:“不錯。”
分析地很到位。
林雪卿笑了笑,得意說:“我很聰明的。”
葉明鏡捏捏他臉頰,伸手,想要拉他起身。
林雪卿下意識地也想拽住這只手,然后借力站起來。然而剛一起身,本以為完全消失不見的腰腿酸痛齊齊襲來。
林雪卿一下子閃了腰。
片刻后,他賭氣地將葉明鏡從輪椅上趕了下去,換自己坐上。
葉明鏡:“…………”
于是二人便這么身份顛倒,重新踏上了神秘秘境之旅。
出了山洞。
四周還是昨天那片熟悉的森林。
不過這里的森林和紫微秘境的森林卻又不大一樣。紫微秘境的妖獸森林極大不說,樹木遮天蔽日,森林里全是各種各樣的妖獸,一般的筑基期修士要走兩三天都走不完。
而這處無名秘境的小森林。
樹木略顯稀疏,矮小。
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凡間那種最普通的山間小林子。
時不時地還有小鳥飛過,小松鼠嗖地在樹間穿梭,伴隨著身側溪流潺潺的流水聲。
不像是秘境歷險,反倒像是暑期郊游。
林雪卿坐在輪椅上,感受著山間吹來的涼風,從未有過的舒適,想,好像就這么活在這里也挺不錯。
環境優美。
遠離人煙。
多好的一處世外桃源!
然而很快,二人走到了溪流的下游部分,一個小村莊映入眼簾。瞧著那房頂炊煙裊裊的情況,怕不是村民們還正在做飯呢。
林雪卿訝異地扭頭看了一眼葉明鏡。
發現葉明鏡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后,方開口道:“尊上,這里有人。”
“是。”
“秘境里怎么會有人呢?”
林雪卿百思不得其解。
葉明鏡道:“也許,只是幻境。”
這么一說林雪卿也想起來了,許多秘境里都會形成幻境。幻境通常與秘境主人的神念有關。
有些幻境具有攻擊性,有些則沒有。
不過修煉到渡劫期的修士,大部分都是不好惹的主,所以幻境有攻擊性的概率極高。
林雪卿不敢掉以輕心。
正好扭了的腰也基本上恢復了,于是麻利地站起身來,又從藏劍閣里將鎮長生劍里喚出來,攥在手心。
“這么緊張做什么?”
葉明鏡見他嚴陣以待的嚴肅模樣,沒由來覺得可愛。
林雪卿道:“誰知道幻境里面有沒有什么妖魔鬼怪。”
葉明鏡:“若是真有,又如何?”
林雪卿卻笑了笑:“真有也不怕,有尊上在呢。”
他心里又默默加了句,畢竟你才是本文最大魔頭反派,到時候誰兇殘還說不定呢。
葉明鏡自然沒聽到這句話,只說:“若妖魔鬼怪都有,恐怕我也護不住你。”
林雪卿:“?”
這秘境有這么厲害嗎?
懷著前所未有的疑惑,二人逐漸接近了小村莊。走近以后,小村莊的情況便更加清晰了起來。
照林雪卿估計。
這約莫是一個能容納一百多人的小村莊。
確實不算大。
村里的房屋也都很矮,看得出來,大家都挺窮的,沒有那種特別突出的地主家庭。
但所有的特征之中,果然還是有一點最叫林雪卿在意——
“沒人啊。”
他站在村口,愕然地道。
反正以他如今的感知能力,他是半個人影的存在都沒感覺到。別說人影了,村子里連只狗影都沒有,安靜地可怕。
可偏偏是這樣安靜的一個小村子。
家家戶戶房頂上的煙囪竟然冒著煙。
仔細聞一聞,還能聞出炊煙里某些食物的味道:靠村口最近的這戶人家家里正在燒紅薯,再往后兩家,在燉紅燒豬蹄。
林雪卿聞著聞著,肚子餓了。
他摸著干癟的小肚子,雖然知道這會兒實在不是一個吃東西的好時候,指不定秘境里的殺機就埋伏在什么地方等著兩人。
可是,真的餓了。
這一路顛沛流離。
從昨晚開始就一直沒安生過。
打林平魔修,又斗宗明和陳元昊,又逃命……林雪卿早就餓的肚子咕咕作響,只是礙于神經緊繃著,所以才沒顯露出來。
如今到了新秘境。
雖然仍未擺脫危險。
可眼下村莊四處無人,到處都空蕩蕩的,又有現成的房間桌子以供休息。
林雪卿的心思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于是他略微組織了一番措辭,開口:“尊上……”
“既然無人,找個屋子稍作修整。”
葉明鏡先他一步提議。
這話正正好說到了林雪卿的心坎兒上,他連忙就積極地推著葉明鏡的輪椅進了那戶正在燉豬蹄的小院兒。
當然了。
別人家的豬蹄肯定是不能吃。
那豬蹄也不知道在這秘境里燉了多少年,就算真有,林雪卿也怕食物中毒。
不過伴著豬蹄的味道。
吃什么東西也都香點兒。
林雪卿這樣想著,一股腦地將自己儲物鐲里之前買的小吃都掏了出來。
糖葫蘆,烤紅薯,蔥香大餅,玉米粥……拿出來的時候大部分食物都還冒著熱氣,原原本本維持著剛買到手的樣子。
林雪卿決定先吃蔥香大餅。
他對面食不怎么擅長,所以以往在現代的時候,餅這類食物也是在外頭買才能吃到,所以總是最饞。
但這種粗糙的食物自然是入不了葉明鏡的口。
葉明鏡只是看著他吃。
一整片大餅下去,林雪卿的肚子總算不咕咕叫了,他又喝了一口玉米粥,燉的甜甜糯糯的玉米粥還是熱的,喝完胃里很舒服。
不過玉米粥和大餅全是碳水。
林雪卿自從接觸過一些營養學知識后就很講究營養均衡。
哪怕是穿來了修真界,也保留著這個習慣。
于是他尋思著,要不再吃個烤雞?
補充點兒蛋白質。
“咕……”
正在林雪卿糾結要不要起火烤雞的時候,不遠處傳來有人吞咽口水的聲音。
聲音很小。
但林雪卿耳力好,聽得清清楚楚。
葉明鏡自然也聽到了。
不過他在原地閉眼調息,坐著不動。林雪卿看他沒反應猜測應該沒多大危險,便隨手拿了一根糖葫蘆,自己走了出去。
剛一走出院門。
一個小小的灰色身影匆匆忙忙跑路。
仿佛是見到貓的小老鼠一樣。
林雪卿見了,加快幾分腳步,邊走邊喊:“喂,小孩兒,別跑啊——”
當然了。
聽到他這樣喊,小孩兒跑的更快。
不過半腰高的小朋友腳底生風,跑得比兔子還快,一般人還真追不上。
但林雪卿不是一般人,稍稍將靈力凝聚在腳下,速度便快了一倍。很快,林雪卿擋在了小孩兒的前頭。
小孩兒悶頭往前跑沒剎住車,一頭撞在林雪卿身上,撞得頭暈眼花,眼淚汪汪。
“痛——”
林雪卿好笑地看著捂著腦袋哭唧唧的小孩兒,說:“你跑什么,我又不吃小孩兒。”
穿著灰撲撲衣服的小孩兒低著頭不說話。
林雪卿便只好晃著手里的糖葫蘆:“想吃嗎?”
小孩兒搖頭,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林雪卿拆穿他的謊言:“不想吃你在我家門口咽口水?我都聽到了。”
小孩兒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屈,猛地抬起腦袋來,用黑白分明的瞳仁瞪向林雪卿:“那里不是你家——”
“……”
林雪卿怔在原地。
倒不是因為小孩兒的話怔楞,而是怔楞于這小孩兒的長相。
兩輩子加起來,林雪卿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小朋友。皮膚又白又嫩,五官精致小巧,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單眼皮,隱隱約約看出鳳眼的雛形。
林雪卿當時心里就一個想法:這孩子可以當童模。
太可以了。
“那是牛姨的家。”
小孩兒又強調道。
聽得出來,他已經盡量在以嚴肅的語氣說話,但到底是年紀太小,聽在林雪卿耳朵里還是多少有些奶聲奶氣。
不過林雪卿不喜歡糊弄小朋友,于是道歉道:“好吧,那里的確不是我家。我偶然路過這里,想找個地方歇腳,看到村里沒人就擅自進來了。你說那里是牛姨的家,牛姨人呢?”
小孩兒抿著唇又不說話了。
氣氛有些凝重。
林雪卿看了眼還在自己手里的糖葫蘆,覺得拿著占手也不方便,便笑道:“對不起,方才是我說謊。這個糖葫蘆拿來給你賠禮道歉,好嗎?是山楂糯米口味的,你要不要嘗嘗?”
一直沉默寡言的小孩兒終于有了些許反應。
果然小孩兒對糖葫蘆這種東西都沒什么抵抗力。
不過小孩兒仍舊沒有接過糖葫蘆,只是抬起頭來看林雪卿,板著一張嚴肅的小臉道:“我娘不許我拿別人家的東西。”
林雪卿詭辯道:“是不許你拿,可你現在不是拿,是我對你的歉禮。歉禮也不行嗎?”
“……娘沒說過。”
小孩兒面露些許茫然。
“那不就對了,你收著吧,糖葫蘆可好吃了。”林雪卿二話不說將糖葫蘆強行塞進了小孩兒手里。
小孩兒明顯沒處理過這種棘手的狀況,還在茫然中。
但很快,糖葫蘆酸甜酸甜的味道直沖鼻腔而去,咕嚕一聲,餓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肚子忽然叫了起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糖葫蘆竟然已經被吃得只剩下一顆。
賀寧握著糖葫蘆的手忽地顫了顫,第一次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好吃嗎?”
“……”
賀寧說不出話來,但在心里說好吃。
當然好吃了。
他從來沒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
家里自小貧窮,連吃塊兒糖都很少有機會,平日里的食物不是紅薯,就是土豆白菜。賀寧從來沒有吃過糖葫蘆,就連糖葫蘆這個名字,也是第一次從眼前這個溫柔的大哥哥口中方才得知。
但好吃兩個字他說不出口。
因為他知道,吃了外人給的糖葫蘆,娘回去一定要揍他了。
林雪卿卻不知道賀寧心中想的那么復雜,只單單覺得,小朋友可能是真餓了。雖然糖葫蘆很好吃,但那東西太甜膩,如果是他,恐怕一次最多只能吃兩三顆。
但這小孩兒幾乎把一串都吃完了。
而且看起來,還是完全沒吃飽的樣子。
許是自己小時候也挨過餓,林雪卿最看不過小孩兒餓肚子的模樣。
因此也不管這小朋友是不是什么幻境,又或者是秘境中的什么陷阱,他大方地從儲物手鐲里又掏出一個烤雞腿來,說:“只吃糖不好,喏,這里還有雞腿,也賠給你。”
賀寧:“……”
糖葫蘆已經吃了,打是必不可少了。
所以再吃一個雞腿又有什么關系呢?
懷著這樣的想法,賀寧遲疑著接過了烤雞腿。本還想稍微矜持地拒絕一番,但烤雞腿的香氣撲鼻而來,比糖葫蘆還要更加誘人。
等賀寧再度恢復理智,雞腿也被吃得差不多了。
而雞腿吃完以后,站在自己對面的溫柔大哥哥又像變戲法一樣,又給他變出一塊兒酥酥脆脆地香蔥大餅來。
餅里抹了豬油,蔥,還有瘦肉。
咬一口,酥脆地直掉渣。
賀寧吃完餅,恨不得把手指也舔干凈。
但林雪卿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估摸著小孩兒吃得應該差不多了,已經打飽嗝了,林雪卿就拿出一塊兒小方巾來遞給他。
“擦擦。”
賀寧接過小方巾,仔仔細細擦了手,嘴巴。擦完以后,他感受著生平第一次吃飽的肚子,很糾結該怎么道謝。
但還不等他想出道謝的正確方式。
大哥哥又遞給他一個小杯子。
“嘗嘗——”
“水嗎?”
可聞著味道好像又不像。
林雪卿勾唇笑著:“不是單純的水,是珍珠奶茶。好喝嗎?”
賀寧呆愣愣地被迫接過這杯“珍珠奶茶”,但端起來喝的時候,精致漂亮的像畫一樣的小鼻子頓時皺了皺:“這是什么?”
黑漆漆的小圓球。
是土嗎?
“是珍珠。木薯粉做的哦。”
林雪卿介紹。
木薯粉?紅薯的一種?
賀寧沒聽說過這種食物,不過他還是決定給溫柔大哥哥一個面子,畢竟方才大哥哥的所有東西都好吃。
于是鼓起勇氣,大有一副慷慨就義的打算喝下這杯珍珠奶茶。
結果一入口——
“唉?彈的。”
……
對話似曾相識。
林雪卿猶記得,當初葉明鏡喝完珍珠奶茶的第一反應,也是彈得。
說起來兩人驚訝的小表情也有點像。
不過林雪卿此時并沒有多想,畢竟修真界的人沒有喝過珍珠奶茶,第一反應比較驚訝很正常。
當初林媚媚第一次喝的時候,反應也很特別。
他笑瞇瞇問:“是彈得呀,好喝嗎?”
賀寧認真地點頭:“好喝。”
“好喝就好,這是哥哥我自創的飲品,一般的小孩兒喝不到呢。”
賀寧仔細咀嚼著口中珍珠的味道,又認真嚴肅道:“的確好喝。我從未喝過這樣特別的飲品。”
林雪卿臉上笑意更深,眼見把小朋友喂飽了,也哄開心了,此時終于圖窮匕見:“那你原諒哥哥了嗎?”
賀寧道:“原諒了。”
早就原諒了。
吃到第一顆糖葫蘆的時候就原諒了。
給他吃那么好吃的糖葫蘆的大哥哥,絕對不是壞人。
好人林雪卿:“那你能告訴哥哥,為什么村子里只有你一個人嗎?”
賀寧的表情頓時僵住,殘酷的冷意開始蔓延。
“沒有了。”
“什么?”
“都沒有了……全都被魔修殺死,只剩下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