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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互撕

    趁著霧氣還沒有散去,趙時寧抓緊時間回她這幾天住的地方收拾東西。

    其實她自己的東西根本沒有幾樣,大多都是司鶴南送給她的各種寶物金銀,她還沒來得及放進儲物袋中。

    總歸她現在是不打算繼續留在宮里,扶云在她這里吃了那么大一個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接下來的日子注定不得安寧。

    他們舅甥互撕,她就不參與了。

    她先跑為敬。

    趙時寧本來想著成婚是不是該買個宅子,她人生第一次正兒八經成親,肯定要體面莊重一些,不然連洞房都沒有地方。

    她倒是打過引玉宅子的主意,但想到引玉給她生了那么多女兒,想想還是算了。

    反倒是季雪燃處處替她節省,說是他可以尋到地方住,不需要浪費沒必要的錢。

    趙時寧一邊把梳妝臺上的金銀珠寶往儲物袋中放,一邊又回憶了遍季雪燃說的地點,聽這地點像是在深山里面,倒是怪偏僻的。

    她又到處尋了個遍,卻沒有看到那幾只小貓,看來又被貓媽媽帶著搬了新家。

    趙時寧只好留了個紙條,囑咐司鶴南要是小貓再搬回來,記得照顧好小貓們。

    季雪燃已經離開了皇宮,說是那地方長久無人居住,他要提前去把房子收拾干凈。

    往常這個時候司鶴南早就黏了過來,像條離不開人的小狗,今日倒是沒有見到他身影。

    趙時寧猜他是不想看到她和扶云待在一起,不過這正好方便了她離開,不需要和司鶴南拉拉扯扯的。

    她收拾好東西出門時,突然聽見一聲輕輕的“喵”。

    小貓特有的尖細嗓音,奶呼呼的。

    趙時寧轉過身,看到小黑貓坐在后面,綠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好像是要她把它帶走。

    她連忙將小黑貓撈進懷里,點了點小貓粉色的鼻子,輕聲詢問道:“你的娘親還有其他小貓在哪?我要搬走了,帶你們一起離開好不好?”

    小黑貓往她懷里一趴,像是同意了要跟她離開。

    只是趙時寧又找了一會,還是沒找到其他幾只貓,只能獨自帶著小黑貓離開。

    濃重的霧氣已經滿滿變得稀薄,陽光穿透著薄薄的霧氣,到處都變得亮堂起來,這場霧再過一會就能徹底消散。

    趙時寧召喚出飛行法器,抱著小貓坐上了青鳥的寬大的脊背,“小貓,小鳥,我們走吧!

    青鳥頓時撲騰著碩大的翅膀,振翅而飛,迅速消失在霧氣之中。

    司鶴南在霧中不知穿行了多久,他如今身體笨重,走不了幾步便渾身冷汗,兩眼發黑,只能停下休息片刻。

    他腹中的孩子時時刻刻在汲取著他的生命獲得養分,他本就孱弱的身體根本無法供養一個新的生命,于是身體拼命的排斥著腹中的孩子,這讓司鶴南無時無刻不在飽受折磨。

    “我是不是變丑了……”

    司鶴南低語道。

    跟在不遠處的小太監哪敢說話,只恨不得鉆進地縫里面去,生怕多喘一口氣就被司鶴南給砍了腦袋,但又不得不答。

    小太監瑟瑟發抖道:“陛下才十六歲,怎正是青春年華的最好年紀,怎么會不好看呢!

    司鶴南并不滿意小太監的回答,可他今日太過難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他是才十六歲,正是最好的年紀,可司鶴南就是覺得自己變丑了,變胖了,變老了。

    趙時寧是修士不會變老。

    扶云是妖怪也不會變老。

    只有他是凡人。

    他會變丑、變老。

    司鶴南盯著隆起的腹部,鳳眸中的恨意又變成了柔情。

    只要能生下這個孩子,他就算是死也無所謂。

    司鶴南撫著腹部,“小家伙,我們去見娘親好不好……”

    小太監低埋著的頭露出驚懼的神情,卻又很快掩飾好。

    這幾日朝堂上因為此事死了不少的人,金鑾殿前的石階洗了好多天,也沒能把血跡沖洗干凈。

    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在死人。

    男子懷孕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何況是象征天顏的一國君主,朝堂上的老家伙們不是質疑皇帝是女人,就是質疑皇帝是妖孽,這些人通通在了金鑾殿前掉了腦袋。

    司鶴南早已習慣了別人的恐懼,甚至以此為樂趣,只是現如今他對殺人這事反倒提不起什么興趣。

    從前他還有許許多多的愛好,扒人皮做鼓,剝人筋做弦,最喜彈奏著親手做的樂器,觀賞得罪他的人在燒紅的鐵板上赤著腳跳舞,聽著皮肉被燙熟的“滋滋”聲總能讓他心情愉悅。

    只是這些愛好現如今都引不起他的興趣。

    還不如與趙時寧待在一起有趣。

    更何況趙時寧不會喜歡一個靠著殺戮取樂,披著人皮的怪物,甚至說不定還會為了她的成仙大計,替天行道殺了他。

    司鶴南在她面前裝成溫馴聽話的小狗,裝成見著血都會害怕的病秧子,他所做的一切無非是想讓她留下來。

    走至寢殿門前,司鶴南甚至想好了一會該作出什么樣的表情,又如何以她與扶云這事,向她索取更多的愧疚。

    可房門大敞,風一刮來回晃動,空蕩蕩的房間里什么也沒有。

    司鶴南隱約能聞到一絲麝香的味道,暗示著房間里曾經發生過一場情事。

    他不在乎這事,在乎的只有——

    趙時寧居然又一聲不吭丟下了他。

    他突然看到梳妝臺上留下的字條,心中又有了希望,以為她只是短暫的出了一趟門。

    可司鶴南拿起紙條,紙面上歪歪扭扭寫著,“照顧好小貓們,有緣再見!

    她對幾只小貓都那么有責任心,對他卻可以棄之不顧。

    司鶴南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幾乎要跌坐于地,幸好身后的小太監及時扶住了他。

    “陛下,您怎么了?你肚子里還有孩子呢,可千萬要當心身體!

    他咬著牙重重推開了小太監,嗓音里淬著毒,“一定是扶云,一定是扶云帶走了她!

    那條賤魚平時里裝作厭煩趙時寧,卻還是與她做了那種事情。

    一定是那條賤魚勾搭跑了趙時寧!不然趙時寧不可能在他懷孕后還拋棄他的……

    扶云筋疲力竭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他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不僅弄了一身的傷,而且趙時寧將他扔進了廢棄的池塘中,他從淤泥中醒來時,幾乎覺得自己要死在這里。

    他艱難地從淤泥里爬出,好不容易將自己清理干凈,再也沒有剩余的力氣去考慮別的。

    司鶴南重重地推開了禁閉的門,徑直走到床鋪前,看到扶云滿臉疲倦地躺在床上,心里溢滿了酸水,忍不住陰陽怪氣道:“她弄你弄得爽嗎?”

    扶云睜開了雙眸,銀色的眸緊盯著司鶴南,沒什么情緒,聲音冷冽,“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司鶴南卻恍若未聞,扯了扯唇,“你能被她弄這么爽,你應該感謝我才對,要不是我,你根本沒機會爬上她的床。”

    他已經是完全瘋魔了,將所有的過錯都怪在扶云身上。

    扶云錯愕了一瞬,沒料到居然是司鶴南給他下的藥,隨即臉色變得陰沉,罵道:“你真是瘋了,我可是你親舅舅!

    “親舅舅又怎么了?你還不是恬不知恥跟她上了床,你明知道我懷了她的孩子!她被你藏哪去了?快把她還給我!”

    司鶴南恨意滔天,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朝著扶云脖頸扎去。

    扶云迅速扣住司鶴南的手腕,迅速下了床榻,神情不耐地將他死死按在在床鋪上,匕首“哐當”一聲掉落在地面。

    “扶搖怎么會生了你這個瘋子,要不是你是扶搖的兒子,我早就將你給殺了!

    扶云對司鶴南已經失去了耐心,他今日做的事尤為讓他心寒。

    司鶴南上半身被死死壓在床鋪上,怎么也動彈不得,他咒罵道:“賤人,平時裝的一副清高樣,背地里就是個到處勾引別人的賤貨,你跟扶搖一樣喜歡犯賤!

    司鶴南這句話說完,就已經捂著泛紅的臉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死死地瞪著扶云,神情沾染著恨意,“你居然敢打我……”

    扶云摩挲著掌心,眼眸里泛著森寒的冷意,“你罵我可以,可你不能罵你娘親,她千辛萬苦把你生下來,不是為了讓你辱罵她!

    司鶴南嗤笑道:“你們鮫人可真好笑,扶搖明知司俞后宮三千還是嫁他,你明知趙時寧不喜歡你,還是給她睡,你們不就是喜歡犯賤。”

    扶云聽著已經怒極,他從前怎么不知司鶴南如此恬不知恥。

    可他慣常不是喜歡動手的人,若不是方才司鶴南辱罵他阿姐,他也不會氣急掌摑了他。

    “我辛辛苦苦將你養大,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為了個女人甚至要殺我。”

    他已經極為疲憊,身體的每一處都在疼痛,連斥責司鶴南的力氣都沒有。

    他也不想在跟他繼續胡攪蠻纏下去。

    “滾,滾出去,我不想見你,趕緊滾!

    扶云背過身,不想再看他。

    司鶴南知道趙時寧不在這,他心中更亂,艱難地起身,慢慢走出去,走到桌子旁邊,茶碗里的水面倒映著他完全扭曲的面容,他看著像是只怨鬼。

    司鶴南頓時將桌面掀翻。

    ——噼里啪啦的聲響。

    趙時寧點燃了炮竹,捂著耳朵躲到了季雪燃旁邊,彎著眼睛看著身旁的男人。

    季雪燃也在看她,清冷的眼眸里,溫柔幾乎快溢出來。

    兩人的成婚儀式再簡單不過,趙時寧來時就記得買了炮竹和酒。

    她放個炮竹,喝個交杯酒,連紅色的喜袍都沒穿,這婚事就算是完成了。

    季雪燃說的房子果真在深山里,一處廢棄的小木屋,是他出家前短暫住過的地方,小木屋坐落在山間的泉水邊緣,四周都是豐茂的草地,若是夏天定然極為好看。

    只可惜這是冬天,四周光禿禿的,但仍有幾只孤獨的鳥兒前來為她與他而慶祝。

    小木屋現在被他打掃的干干凈凈的,很有家的感覺,鍋碗瓢盆什么的一應俱全,很有煙火氣。

    季雪燃還認真地對她說,以后要一日三餐做飯給她吃。

    “我當小乞兒時,最想要的大概就是這樣一個家了。”

    趙時寧那時的理想還很小,天天只敢想能吃飽飯。

    也就是后來頭一遭遇見季雪燃這樣好看的人,這才偷偷起了色心,想娶一個同樣溫柔好看的丈夫。

    但也沒敢想娶季雪燃,他一看就很有錢,她兜里只有幾個銅板實在娶不起。

    她挽著他的胳膊,有些許感慨,沒想到她小時候偷偷想的居然現在實現了。

    現在只有最后一件事還沒有實現——

    她輕輕晃了晃他的胳膊,眼眸彎起,“忘禪師父,我們該洞房了!

    第142章 雷劫

    蠟燭時不時發出“噗呲”的爆鳴聲,燭火搖曳,時明時暗的燭火倒映在季雪燃過分漂亮清雅的眉眼,他有些濕潤的琉璃眸中盡是她的倒影。

    床笫之間,簾影重重。

    趙時寧在一身正氣地打坐。

    季雪燃整個人還在發暈,趙時寧感受到隱隱有突破的跡象,就果斷推開了他,連忙打坐運功。

    兩人這還是正兒八經的新婚夜,趙時寧此刻卻如老僧入定,反倒像是清心寡欲起來,對他連多看一眼都不曾。

    季雪燃什么也沒有說,默默把自己和她清理干凈。

    他拿了件外袍為她披上,安靜地陪在她身側。

    趙時寧這次沒有入定上幾個月,不過半個時辰就睜開了眼。

    季雪燃居然還守在她身畔,手中捧著的書不知翻了多少頁。

    忽明忽暗的燭火照得不大的房間暖烘烘的,趙時寧望著身上穿好的衣服,聽著外面的風聲,心里卻異常的平靜。

    她索性直接躺了下來,將頭枕在了他的膝蓋上。

    “真的累死我了!

    季雪燃立即*將書放下,視線掃過她的略有些單薄的身軀,眼眸里含著心疼,“待會想吃什么?我去做給你吃。”

    趙時寧揉了揉眼,見他琉璃似的眼眸,像是融化的月亮。

    她忍不住拿他打趣,嗓音如蜜糖,“當然想吃你了!

    趙時寧心心念念他許久,方才不過潦草一次,她可真是不甘心。

    季雪燃果真愣了片刻,耳尖飄起了淡淡的薄紅。

    “我是……說……”

    “騙你的,我可不能再來了,再來一次我就要挨雷劈了,我可不想死在床上,怪狼狽的。”

    她以一種輕松的口吻說出來,像是不經意說出口的玩笑。

    季雪燃沉默了片刻,“不必害怕,有我陪你!

    趙時寧直挺挺躺著,眼眸渙散,對她已經元嬰大圓滿,對即將突破化神期這事還在恍惚。

    佛子不愧是佛子,與他睡一次,她居然就要渡雷劫了。

    修士突破化神期,就要渡一次雷劫,挺過雷劫后才能修煉至大乘期修士,大乘期之后只要熬過雷劫就能飛升成功。

    這意味著趙時寧離飛升成功只差兩步之遙,但兩步之遙卻猶如天塹。

    要知道普通修士都很難渡過雷劫,更別說不受天道青眼的合歡宗修士,不然合歡宗的宗主也不至于死在雷劫之中。

    趙時寧這一路走來太過輕松順利,以至于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眼前的一切像是一碰就破的夢境,后面還有著什么樣的驚濤駭浪在等待著她。

    季雪燃自身后將她抱入懷中,他溫暖的體溫熨帖著她有些不安的心,無言地告訴她有他在她的身后。

    “算了算了,不煩這些了,橋到船頭自然直。”

    趙時寧根本就沒想過讓誰來保護她,要是季雪燃這一夜后有了身孕,她再怎么混也是個有擔當的女人,根本不可能讓他懷著孕還為她以身犯險。

    她自己的劫難自然要自己渡。

    大不了就是一死。

    就算她沒挺過去真被雷劈死了,總歸睡了那么多權勢滔天的美男,去了那么多地方,她也不虧。

    就可恨沒把那該死的神帝給打一頓。

    趙時寧半趴在他懷中,像是沒骨頭似的,聞著他衣服上淡淡的蓮香,手指戳了戳他的胸。

    “等過幾天我們回修真界吧,在人間渡劫若是傷到無辜就不好了!

    “好,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季雪燃說這話時,頗有一種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感覺。

    趙時寧聽著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眼眸亮晶晶的,伸手輕輕撫摸著他平坦的小腹。

    “也是,你不跟著我又能去哪,說不定這里已經有我們的孩子了。”

    “哪有這么快。”季雪燃耳尖又漲起了紅。

    “我天賦異稟。”

    趙時寧在他的懷中拱了拱,最喜歡聞他身上的淡香,像是只黏人的貓。

    “我困了,睡覺吧。”

    她打了個哈氣,很是疲憊的樣子。

    季雪燃將被褥替她蓋好,卻發現她枕著他腹部一動不動,居然已經睡著了。

    他就這樣凝視了她許久許久,心臟像是在春天里長出了嫩綠的芽,一點點破土,抽條。

    季雪燃走到今日這一步,每一步都是他自己做的抉擇,他的每一個抉擇都在走向她,像是早已命定的安排。

    他是個信命的人。

    所以早早放棄了掙扎,只憑著本能去靠近她。

    他終是不忍再吵醒她,保持著不動的姿勢,直到身體變得僵硬,像是沒有呼吸的雕像。

    趙時寧一夜無夢睡得很好,醒來時聞到米粥的香氣。

    她修行了辟谷術本不該餓的,但聞到這香味還是勾起了腹中的饞蟲,竟然覺得饑腸轆轆起來,像是幾百年沒吃過飯的餓死鬼。

    趙時寧跟隨著香味走到了桌前,看到煮好的粥,還有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小菜,頓時困意全無。

    季雪燃還在廚房忙碌著,甚至沒發覺她醒了。

    趙時寧也沒有喊他,而是走到敞開了門前,看著被木柵欄包圍的小院子,木柵欄上爬著花草,她呼吸著山野間的空氣,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小院子里的晾衣繩飄著洗得干干凈凈的衣物,隨著風晃來晃去,像是隨時準備振翅欲飛的鳥雀。

    這樣的日子其實也很好。

    不用到處奔波,不用時刻膽戰心驚,在人間想過多久就可以過多久。

    趙時寧有些遺憾地想著,只可惜她得罪了很多人,不變強就只能等死。

    “怎么沒有穿鞋就出來了!

    季雪燃說這話時,已經拿著鞋子,半跪在她身前,仔細細細幫她把鞋給穿好。

    趙時寧垂著眸,看著他低眉溫和的玉容,有些許恍惚。

    他總是一身素凈的顏色,比這冬日覆雪的山野還要寡淡,但在趙時寧這里卻是不容忽視的存在。

    以往她都是一個人往前走,現在她身邊有了陪伴的人。

    趙時寧忍不住問道,“季雪燃,你說我是應該留下來呢,還是繼續往前走,留下來我可能不會死,還能留在人間逍遙自在,要是繼續往前走我可能會死,魂飛魄散那種!

    季雪燃毫不猶豫,“自然繼續往前走,你走了那么久,為何要停下?”

    “我怕死,我怕魂飛魄散!

    趙時寧毫不掩飾道。

    怕死是一種美德,她對此毫不掩飾。

    季雪燃站了起來,神情認真,“我替你算過,進一步可能前程萬里也可能……”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他知曉趙時寧的野心,至少他在她的夢境中早已見識過,若是她有機會,定然不愿陪著他留在這山野之中。

    她有更廣闊的天地。

    他只能陪伴著她,并且讓她安心。

    “你不會死,就算是魂飛魄散,我也會把你從三生河找回來!

    趙時寧立刻明白他這話的意思,當初他整整拼湊好了整個村的村民的魂魄。

    “不會魂飛魄散……那我就試試吧。”

    趙時寧又成了沒心沒肺的樣子,開開心心用了早飯。

    她還是第一次吃季雪燃做的飯,沒想到季雪燃的手藝這么好,完全不輸給皇宮里的御廚。

    趙時寧難得把自己給吃撐了,雖然季雪燃做的都是素菜,但她來者不拒,基本都被她吃了個干凈。

    反倒是季雪燃也不動筷子,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她吃飯。

    好像看著她吃飯,就已經很飽了。

    趙時寧本來還有些哀愁的情緒頓時散了個干凈,也不管什么雷劫不雷劫的,總是先讓自己填飽肚子,先讓自己開心再管其他有的沒的。

    她吃完飯放下筷子,季雪燃順其自然去洗碗,收拾桌子。

    趙時寧就提著小板凳,小木桶和竹竿去釣魚了,說是要給小黑貓做飯吃。

    即使小黑貓從昨晚就不知蹤影,不知去哪玩了。

    她找了個說遠也不算遠的地方,欣賞著空曠的湖面,湖面上還飄著淡淡的薄霧,湖的四周包圍著連忙不絕的山脈。

    季雪燃找的這地方,絕對是適合隱居的最佳場所。

    【別說你,本系統都想在這生活一輩子,每天坐著釣魚就是一天,不用洗衣做飯掙錢,回去就能有熱騰騰的飯菜,以后再養幾個娃娃,簡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趙時寧不以為然,捏了米團掛在魚鉤上,甩竿釣魚,“這種日子過幾天就膩味了,一點都不刺激,但太刺激動不動被雷劈也不好,就不能讓我一口氣吃成胖子!

    她正這樣說著,泛晴的天空頓時布滿了陰云,天際劃過一道蛇形的閃電,劃破天際,傳出悶悶的響聲,正好在她頭頂上方。

    趙時寧預感不祥,可不認為這是普通的雷。

    可是雷劫怎么會提前來呢?她這還沒突破到化神啊?!

    她立即放下釣魚竿,撒腿就準備跑,又陡然停住了腳步。

    扶云提著劍,衣袂飄飄。

    殺氣騰騰地站在她面前。

    “你又騙了我,為何要拋下我們?”

    趙時寧不太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們?

    他和司鶴南嗎?

    這世道瘋了吧。

    趙時寧還在不可思議中,就聽到了生子系統略帶遲疑的聲音。

    【哎呀,他好像懷孕了!

    第143章 鬼壓床

    趙時寧抬頭看了眼陰云密布的天空,滾滾雷云在空中翻騰著,令人毛骨悚然,像是隨時可能劈在她身上。

    “有什么事待會再說行不行,你先離開這里,這兒太危險了。”

    她倒不是擔心他,要是傷著她孩子可怎么辦。

    扶云卻失了理智,執意尋求她的答案。

    他銀色的眸死死盯著她,像是對四周漸漸逼近的雷聲恍若未聞,執拗地攔在她身前,“你可還記得你與我是如何承諾的?”

    趙時寧這哪能記得,她隨口說過的承諾多的是,說完就忘了也不會真的去兌現。

    這還是第一個問她要承諾的。

    傻子都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

    她反倒冷靜下來,沒那么慌慌張張,想要四處逃竄,抬手指了指頭頂的雷云,“非要現在說嗎?我快要渡雷劫了,我要是死了,你又該向誰要承諾!

    “我知道,你若死了,我就去地下向你討要諾言。”

    扶云依舊攔著她的去路。

    他面目憔悴,眼眸空洞,微卷的藍發隨著風晃動,像是一夜之間被抽去了魂靈。

    趙時寧幾乎跳腳。

    “呸呸呸,我才不會死呢,少在這烏鴉嘴咒我!

    天雷并沒有給她和他敘舊的機會,頃刻間數道天雷破開虛空,天地驟暗,像是要降下劫難,雷聲轟鳴,如紫蛇般迅速劈向了趙時寧頭頂。

    趙時寧若有所感抬頭,頓時覺得她完全是多想了。

    這天雷哪會傷及無辜,分明只劈她一個人。

    她立即推開了扶云,不管不顧,抬腿就跑,連頭都不敢回。

    可能是因為在人間,數道天雷接連劈在她身后,又頃刻消失,連一草一木都未傷及。

    天雷也分為許多種,有四九,六九,九九三種,修行者修為越高,降下的雷便越多。

    趙時寧本想著她修為低,只需要逃跑躲過這幾道天雷就好。

    但凡不是在人間,而是在修真界,她就可以用遁光術直接跑了,而不是只能四處奔逃。

    可顯然她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在她接連躲開幾道天雷后,雷云中降下的天雷不僅沒有停歇的趨勢,反倒愈演愈烈,窮追不舍,遠遠不止三十六道雷。

    趙時寧分神想辦法的片刻,數到驚雷再度劈在了她頭頂。

    她立即抽出神鬼劍調動靈力去擋,可她在人間修為本就被壓制,萬頃雷霆之勢哪里能擋得住,鬼神劍閃爍著青色靈力越來越黯淡,她握著劍的虎口發麻,喉嚨間也涌出一股腥甜。

    狗天道,破天道,該死的天道。

    趙時寧正在心中破口大罵。

    扶云縱身飛來,出劍與她一同擋下這幾道天雷。

    “你怎么跑的這么快?”

    扶云臉色蒼白如紙,比方才更差勁,身形搖搖欲晃,卻強撐著擋在趙時寧身前。

    他不過是鮫人,法術低微的妖族,面對天雷更加沒有抵抗之力。

    趙時寧也沒好到哪里去,但卻扯著扶云將他推開。

    “誰讓你追來的,你靈力這么低也敢追來?不要你多管閑事!

    “你以為我很想管你?”

    扶云聲音冷漠,身體卻像是沉默的雕像,怎么也推不開。

    天雷仍舊沒有停下,頃刻間數道刺目的天雷如蛇一般纏繞在一起,將趙時寧與扶云團團圍住,宛若一座牢籠將趙時寧困在其中,讓她無處可逃。

    趙時寧止住了逃跑的腳步,也心知她根本就躲不開,她環顧著四處包圍而來的天羅地網,耳鳴聲陣陣,心里止不住發慌。

    誰家的天雷是這樣的。

    這不是存心要她死在這里。

    扶云輕輕牽住了她的手,眼眸晦暗,“我不會讓你不會死在這的!

    趙時寧無路可走,放棄了掙扎,忍不住嘲諷道:“方才你不還說要去下面尋我,現在又說什么不讓我死,說話翻來覆去,顛三倒四的,誰相信你!

    “再說了,你個小小鮫人,你又能做什么!彼浜咭宦,根本生不起什么感動。

    她可沒有讓人陪她去死的癖好。

    怎么死也要做鬼纏著她,不讓她清凈,實在是令人惱火。

    她這話說完,眼前驟然一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扶云一把推開,跌坐在地面。

    他以身體擋住了這無邊雷霆。

    “我是不能做什么,可我至少也要護住我的家人……我的孩子的娘親!

    “嘭”的一聲。

    環繞著她周圍的天雷驟然消失。

    枯敗的草地上躺著一條小魚,淡藍色的鱗片泛著五彩的光痕,但小魚的鱗片全然裂開,流淌著血痕,已然是瀕死之態。

    趙時寧心里“咯噔”一下,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會是……死了吧……”

    她連忙蹲到小魚面前,忍不住心慌,又不敢去觸碰地上的小魚,“不是……你一條魚,誰讓你替我擋雷劫的……你也知道你肚子里還懷著孩子!

    趙時寧這時才后知后覺。

    她已經突破至化神期了。

    可她根本高興不起來。

    趙時寧指尖蓄著青色靈力,也顧不得使用靈力可能繼續挨雷劈。

    靈力源源不斷地匯入小魚體內,她想要替扶云療傷,但她的靈力匯入扶云體內就像石沉大海,杯水車薪。

    “完了,這都變成烤魚了,還能活下來嗎?我的孩子可怎么辦……”

    趙時寧不是醫修,她本來就受了傷,又強行為扶云灌輸靈力,漸漸的也有些承受不住,烏發凌亂,臉色蒼白如紙,眼眸里布滿著血絲,青色的衣袍浸透著殷紅的血,分不清是誰的。

    【孩子應該還在,你別著急!

    她身后傳來腳步聲,趙時寧警惕地回頭,看到是急匆匆趕來的季雪燃,她揪起的心頓時落回實處,想也不想對著季雪燃委屈道:“季雪然,你怎么才來啊。”

    季雪燃一手攬住趙時寧的肩膀,讓她有所支撐,輕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停下治愈術,輕聲安撫她,“對不起,我來晚了!

    趙時寧渡雷劫時,她覺得天崩地裂,可實際上四周連鳥雀都未驚起。

    季雪然沒等回她回家,想起她走時說要去釣魚,這才尋到了她。

    “你快救救他,他可不能死。”

    趙時寧拽著季雪燃的衣袖,語氣焦急,卻到底沒敢跟季雪燃說扶云肚子里還有她的孩子。

    “我不會讓他死!

    季雪燃掌心聚起柔和的淡金色靈力,緩緩撫過枯草上昏死的扶云。

    趙時寧對季雪燃無條件信任,他一來她就放寬了心,疲憊的身體有了依靠的懷抱,很溫暖。

    她將腦袋擱在他胸前,輕輕地嘆著氣,眼皮子越來越重,“季雪燃,我好累,好困,想睡覺!

    “睡吧,等會把小魚治好,我帶你們一起回家!

    季雪燃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他聲音永遠是溫和平靜的,如涓涓的泉水。

    趙時寧心里的不安立刻消失了不少,依賴地趴在他懷中,將這剩下的包袱通通都甩給了他。

    她這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這一點。

    她真的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她也有家人了,也可以有人去依賴,她可以心安理得躲在他懷里,讓他幫忙收拾爛攤子。

    趙時寧慢慢闔上了眸。

    季雪燃慶幸他時常會為她占卜,所以常常見不到她就會憂慮起她的安危。所以她不過離開一會,他就忍不住主動來尋她,也慶幸自己這一世開悟的較早,可以有能力為她療傷。

    他將她傷口處理好,又接著治療瀕死的扶云。

    趙時寧在夢里見到了小黑貓,一雙綠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等會就會開口吐人言。

    小黑貓的綠眼睛總讓趙時寧想起一個人。

    或者是一只鬼。

    齊不眠。

    自從她上次對他做了那樣極盡羞辱的事,齊不眠已經好久好久都沒來找茬了。

    趙時寧總覺得以他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肯定時不時要入她的夢來勾她的魂下地獄。

    但她一次都沒有夢到他,好像他將她徹底給忘了,也不會特意還要入她的夢來報復她。

    趙時寧抱起小黑貓,用甜得發膩的嗓音問小貓咪,“你去哪里貪玩了,怎么昨晚和今天早上我都沒看到你,我還要去給你掉小魚做魚湯喝呢,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小黑貓就這樣看著她,也沒說話,就只是這么看著她。

    趙時寧覺得有些陰森森的,像是在被惡鬼窺伺著,凝視著。

    小黑貓跑了。

    好像有個黑影躺在她身邊,身上沾著夜曇的香氣,肯定不是季雪燃。

    她的手被躺在床邊的黑影牽住了,那人的手像是森森白骨,冷得驚人,讓人心里發毛。

    “居然沒死呢,我還以為你會死掉,這樣你可就落我手里了,我可一定要把你留在酆都城,一直一直留著你,留到你骨頭爛掉,皮肉發臭,魂飛魄散!

    躺在床側的人嗓音陰冷,幽幽地在她耳邊呢喃道。

    趙時寧聽得分明,這就是齊不眠的聲音。

    那個同樣該死的齊不眠。

    “你才發爛發臭,你才要魂飛魄散。”

    趙時寧想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可她應該還是在做夢,也不知道是鬼壓床還是咋的。

    她嘴巴張不開,眼睛也睜不開,想罵齊不眠也罵不了,想睜開眼睛也看不見。

    齊不眠卻距離她越來越近,俯視著她,漸漸的低頭,似是想要吻住她的唇。

    趙時寧腦海里立刻閃回他那殷紅的唇,像是抹了血,這人吞了那么多亡魂,指不定真的吃過人肉。

    她越焦急,他就湊得越近,像是鐵了心腸想要親她。

    趙時寧手指蜷曲,用盡全力想讓自己躲開,反復嘗試了好幾次后。

    她突然睜開了雙眼。

    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鬼壓床的齊不眠。

    只有蹲在桌子上的小黑貓。

    小黑貓正看著魚缸里游來游去的小魚。

    第144章 神帝

    “……齊不眠?”

    趙時寧試探性地輕喚一聲。

    房間里空空蕩蕩的,太陽曬得人暖烘烘的,哪里會有什么鬼,也根本不可能有回應。

    小黑貓仍然自顧自地打量著魚缸里的小魚,時不時試探著想要把小魚從魚缸里叼出來。

    趙時寧把小黑貓從桌子上抱下來,揉了揉小貓的腦袋,對著小黑貓搖了搖頭,“你這只調皮貓,這條小魚你可不能吃!

    小黑貓被她抱著,很是不耐煩的樣子,尾巴晃來晃去,想從她懷里掙脫出來。

    趙時您卻按著小黑貓不松手,捧著小貓的腦袋仔仔細細打量個遍,見小貓崽子實在是可愛,一臉無辜的樣子,心里松了口氣,戳了戳小貓的鼻子,“我真是瘋了,怎么會覺得你是齊不眠那個雜種,齊不眠怎么可能這么可愛呢。他要是貓肯定也是最丑的那種。”

    小黑貓抬頭看了看她,尾巴搖了搖,掙脫了她的桎梏,又跑開了。

    趙時寧揉了揉受傷的手臂,傷口已經痊愈了,她現在身體也沒有半點不適,好像被雷劈只是她的一場幻覺。

    除了魚缸里一直在到處亂撞的小藍魚。

    “扶云,你別亂撞啊,本來就不聰明,再把腦袋給撞傻了!

    趙時寧立即道,想伸手把小魚給撥開,又不敢貿貿然伸手。

    現在這樣俯視著扶云,趙時寧莫名覺得這樣的他看起來呆呆的,比變成人的時候好玩許多。

    她思緒飄的遠了些,想起從無羈閣離開這一路好像遇見了好多小動物,還有漂亮的小花。

    趙時寧想起了小花一瞬,有些記不起那朵漂亮小花的名字了。

    不過小花好歹也是個神仙,想來也不需要她記得。

    她心里有些失落,哪怕她千辛萬苦到了化神期,可在天道眼里也不過是隨手碾死的小蟲子。

    上次因為扶云僥幸躲過了雷劫,可下次她還躲的過去嗎?

    “到底怎么辦?我以后不會一直要被雷劈吧!

    趙時寧雙手托著腮,又重重地嘆了聲氣。

    【本系統剛剛又翻了翻原著,里面提到女主渡雷劫時曾經使用過一種法器,可以抵御雷劫!

    趙時寧眼前一亮,連忙問道:“什么法器,快說快說!

    【雷魂珠,原著記載好像是在蒼鹽山!

    “蒼鹽山,這是什么地方,我聽都沒有聽說過!壁w時寧對系統的話表示懷疑。

    【你可別不信本系統,再說了你還有別的辦法嗎?天雷這么厲害,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都會追著你劈的!

    “那你倒是說蒼鹽山究竟在哪啊!壁w時寧咬著下唇,聽著“天雷”兩個字就心煩。

    【嗯……大概在北面的沙漠深處?】

    “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確定蒼鹽山在哪,北面的沙漠那么大,四處都是妖物,我要找到猴年馬月。”

    趙時寧癟了癟嘴,就知道系統根本不靠譜。

    “不過我也沒辦法了,只能硬著頭皮去找找了。”

    趙時寧把魚缸抱在懷里走了出去,正巧看到季雪燃也正在撫摸著小黑貓。

    與之相比,小黑貓對待他的態度截然不同,呲著牙,發出警告的低吟,像是隨時都會咬他,兇得嚇人。

    “怎么了?小貓不會有什么問題吧!壁w時寧忍不住擔憂道。

    季雪燃凝思幾瞬,神色不變,“只是覺著這貓咪實在可愛,沒想到它不太喜歡我。”

    他看出這小貓身上縈繞著一縷游魂,但卻對趙時寧沒什么惡意,季雪燃就放開了小黑貓。

    “沒有問題就好,扶云沒有事情吧?”趙時寧捧著魚缸,有些憂慮地看著來回亂撞的小魚,“他總是在魚缸里亂撞怎么辦?”

    “他暫時無礙,將他帶回家養傷就好。”

    季雪燃道。

    “回家,把他帶回皇宮嗎?司鶴南那個瘋子會趁機殺了他吧!壁w時寧下意識抱緊魚缸,她好不容易才救回的扶云,可不能就這么讓司鶴南給害了。

    季雪燃視線投向魚缸里四處亂撞的小魚,琉璃般的眸里閃過憐憫。他已看出扶云懷有身孕,對他保護趙時寧更是心存感激,所以愿意不遺余力幫助扶云。

    “扶云的家不是皇宮,是海底!

    趙時寧點了點頭,“說的也是,那我就順路把他放回海底吧!

    “順路?你要去哪里?”

    季雪燃頓住,幽澈的眸滿是憂慮,眉頭擰緊,極為擔心她。

    “我要去蒼鹽山,去蒼鹽山找可以抵御雷劫的雷魂珠。”

    趙時寧對季雪燃沒有隱瞞,除了扶云懷孕的事。

    “我陪你一起去。”

    季雪燃立刻道。

    他實在不放心趙時寧孤身在外。

    “不必了,我一個人行事方便些,你就安心留在家里等我就行,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趙時寧習慣了獨自一人去各種地方,倒是不習慣有人陪在身側。

    她與季雪燃成婚只是想有個家,讓家里時時刻刻有人在等著她,可沒想過與季雪燃去各處地方。

    季雪燃如今只是轉世,肉體凡胎,她可不敢輕易讓他涉險。

    再說了她這要是路上采補個野花野草的,有季雪燃在身邊不就不方便了。

    趙時寧將魚缸擱在一旁,走上前伸手抱了抱他的腰身,安撫著他,“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他低垂著頭,凝視著她,眼底柔緩,“好,你讓我在這等你,我就等著你回來!

    他清俊的容顏隱匿在晨光中,穿著鴉青色的衣袍,像是場朦朧的幻夢。

    趙時寧將他抱的越發緊一些,戀戀不舍地松開了他。

    “事不宜遲,那我就先走了。”

    趙時寧重新抱起魚缸,走出院子,召喚出了青鳥。

    她總是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不帶任何牽掛。

    季雪燃跟著她走到小院前,見她要坐上鳥背,終是忍不住喚她的姓名。

    “……趙時寧!

    趙時寧立刻回過頭,沖著他揚起燦爛的笑容,“怎么啦?是不是舍不得我?”

    山野間遍布著枯敗的荒蕪,冷寒的風從四周涌來,在他的眼底,她是世間唯一一種顏色。

    季雪燃往前一步,輕輕抱住了她,在她眉心輕輕落下一吻,“早些回來。”

    趙時寧眼眸睜大,點了點頭。

    他難得主動吻她,以往都是她主動撩撥他,她笑容越發燦爛恣意,“好,那你也乖乖在家等我!

    青鳥一聲啼鳴。

    季雪燃再一次目送趙時寧遠去。

    只是這一次所有不同。

    季雪燃手指輕輕落在腹部,雖然身體毫無反應,可他很清楚的知道腹中已經有了她的子嗣。

    為了讓她心安,還是等她回來再告訴她這件喜事罷。

    季雪燃這樣想著,眼底柔軟。

    ————

    鮫人一族生活在人間的北海最深處。

    青鳥背著她走了并不是很久。

    趙時寧坐在青鳥脊背上,很快就看到了無邊無際的蒼茫海面,蔚藍的一片,如同深藍色的鏡面,鑲嵌在綠洲的邊緣。

    “應該就是那里,小鳥,我們快過去吧!

    她并不想在海底多做停留,只是想把扶云送回海底養傷,很快就離開去尋找雷魂珠。

    這也是看在扶云懷了她孩子的份上。

    她和他的緣分到此為止,以后他若是安安分分就留在海底不再上岸,定然不會再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過若是以后她飛升成功,說不定還會偶爾回來看他一眼。

    趙時寧盯著魚缸里游來游去的小魚,忍不住道:“若是以后我飛升不成功死在雷劫里,扶云你也不必跟孩子提醒我,以后每年祭日你記得給我燒柱香就行了。”

    小魚自然是聽不懂的,一時飄在水面,一時沉入水底。

    青鳥飛到北海上方,越飛越低,最后飄在海面上盤旋停留。

    趙時寧深吸一口氣憋住,抱著魚缸跳入了海底,青鳥也化為一枚簪子,自動掉入了她腰間的儲物袋。

    海水從四周灌入魚缸中,魚缸里的小魚主動從魚缸里慢悠悠地游出來,探頭探腦的,似是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趙時寧在海底無法說話,對著扶云擺了擺手,示意扶云趕緊離開。

    可小魚卻絲毫不動,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

    趙時寧在心里怒罵一聲蠢魚,放他自由都不知道珍惜。

    她對著扶云擺了擺手,劃著水往水面上游。

    小魚也跟著她游,就飄在她跟前,不遠不近。

    “你是不是……”

    趙時寧臟話沒說出口,猛喝了口咸腥的海水,臉都快綠了,口鼻間咕嚕咕嚕冒著泡泡,在海底有些待不住了。

    小魚卻飄到她面前,吐出了一個透明的泡泡。

    透明的泡泡越來越大,將她完全罩住將海水徹底隔絕。

    趙時寧突然就能呼吸通暢了。

    “你是不是蠢啊,我都送你回家了,你怎么還不走!

    她可以完全自如地罵這條呆魚了。

    小魚依舊繞著她來回游動,怎么也不愿意離開。

    趙時寧不想管他了,簡直是給他慣的,別以為懷了她孩子就可以拿捏著她。

    她繼續狗刨著往海面游。

    她游到海面時,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扶云果然還在跟著她。

    孤零零的一尾魚。

    很是可憐的樣子。

    “算了算了,我可真是服了你了,要不是擔心你被大魚給吞了,我可不會送你回家!

    趙時寧罵罵咧咧地又游了回去,指著游在她身側的小魚,“看在你救過我一次的份上,我送你回家,快點在前面帶路!

    小魚果真乖乖地在前面游著,帶著她回自己的家。

    趙時寧狗刨實在是既累又不雅觀,直接坐在泡泡里面,仍由透明的泡泡帶著她飄在海底。

    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海底同樣被萬頃的陽光照耀著,不再是漆黑的一片。

    趙時寧面前時不時游過一大群的游魚,色彩鮮艷斑斕,從這處掠到那處,四周漂浮著深綠的海草,樣式各異的珊瑚,異樣美麗。

    她上次隨著黑龍栽入海底時,什么都沒看到,只有混混沌沌的海水。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海底這樣奇異艷麗的景色,縱使對扶云一肚子意見,很不情愿送他回家,但又忍不住四處張望,嘖嘖贊嘆。

    小魚只是安靜地游在前面,不知還要有多久才能游回到他的家。

    一聲奇異的鳴叫——

    四周的魚群頓時散開。

    趙時寧不知發生了什么,還坐在透明泡泡中四處張望。

    她陡然瞪大雙眼,看著不遠處巨大的魚,從她身邊慢慢游過,像是一座島嶼。

    【云鯨!是云鯨!】

    又是一聲奇異的鯨鳴之聲。

    巨大的云鯨距離她越來越近,趙時寧幾乎可以看到鯨魚皮膚上的斑點,像是一顆顆星辰,緩慢游弋在海水之中。

    趙時寧坐在透明泡泡中,在云鯨面前,她渺小的才像一尾小魚。

    而扶云仍在前面游著,像是對云鯨的到來無知無覺,也不甚在意。

    趙時寧卻移不開眼睛,愣怔地盯著這海底巨魚。

    越往海底深處游去,陽光就越難以觸及,周圍就越來越暗,越來越安靜,無形的恐怖籠罩著她。

    好在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條路,路兩邊生長著各種各樣繁茂的花朵,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熒光,為黑暗的長路照明。

    “看來你快到家了,把你送到家,我就離開了!

    趙時寧對著游在前面的扶云說道,也不管以他現在能不能聽懂。

    小魚游著游著就停了下來,停在了一座湛藍而透明的宮殿前。

    “這就是鮫人一族居住的地方了嗎?不過這地方可真好看!

    趙時寧嘀嘀咕咕道,狗刨了幾下,游到宮殿的墻壁,伸手摸了摸。

    她剛縮回手,正欲離開,就發現自己被包圍了。

    “是誰在這!

    兩個魚尾人身的鮫人攔在了她面前。

    好在扶云游到了兩個鮫人跟前,擋在了她身前。

    兩人鮫人立刻神情慌亂。

    “殿下,殿下你怎么成這樣了?!”

    “快去找巫醫大人!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受趙時寧控制了。

    兩個鮫人這么一喊,又涌出好幾個鮫人圍過來,趙時寧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鮫人們齊齊把扶云送到了他的住處,又請了來了巫醫。

    巫醫是位中年樣貌的女子,穿著紅色海草編制成了長袍,魚尾也是奪目的紅色,手中拄著拐杖。

    趙時寧遠遠站在門口,沒往里去,她有些怵這個巫醫。

    巫醫不過是略微施法,就將扶云恢復成了鮫人之身。

    “扶云此前受了重傷,不過已經被醫治好,暫時沒什么大事,安靜養著身體就好,不過……”

    “巫*醫大人,不過什么?”

    過來湊熱鬧的小鮫人嗓音稚嫩,好奇地問道。

    巫醫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不過扶云懷有身孕,外加這次受了這么重的傷,胎像不穩。”

    “什么?殿下怎么會懷有身孕!”眾鮫人驚詫道。

    “胎像不穩?那怎么辦?”

    本來站在人群之外的趙時寧連忙推開了鮫人,擠了進去,擔憂地詢問。

    本來就很關注她的鮫人們,這下終是明白了她與扶云之間的關系。

    巫醫凝視著她片刻,目光深邃,“看來你就是扶云腹中孩子的娘親了。”

    鮫人們竊竊私語道:“天吶,扶云怎么能懷孕的,就算懷孕了也無法誕下孩子吧,魚怎么能和人類產下子嗣呢!

    趙時寧皺了皺眉,不太理解這些鮫人說的話。

    “你們都先出去吧,扶云需要靜養!蔽揍t抬手,止住了鮫人們的話語。

    趙時寧看出這個巫醫在鮫人一族中威望極重,而且這些鮫人也不似人間和仙界那般階級分明,反倒彼此之間像是互相關切的鄰居。

    鮫人們零零散散走了出去。

    巫醫若有所思地看著趙時寧,開口道:“姑娘是扶云在人間的娘子?”

    趙時寧下意識想搖頭,但想了想又點了點頭。

    她要是說與扶云沒名沒分,只怕會被這些鮫人打死吧。

    巫醫接著問。

    “扶云是如何受傷的?我觀他身上的傷勢,像是天雷所致!

    巫醫探究的目光太過犀利,趙時寧被盯得頭皮發麻。

    “的確是因為天雷,我是修士需要渡雷劫,我夫君為了救我……為我擋了天雷!彼目陌桶偷卣f。

    “看來扶云是極喜歡你的,他與他阿姐可真像,都是沒腦子的情種。”巫醫搖了搖頭,似是在感嘆。

    趙時寧心中一緊,“巫醫大人,我……我不會拋棄扶云的!

    “你不必害怕,就算你真拋棄了他,我也不會傷害你的。”

    巫醫已經活了幾千歲,見多了鮫人族的癡男怨女,第一眼就看出了趙時寧對扶云并無情意。

    “你若是想離開,現在就離開吧。”

    趙時寧聽到巫醫讓她離開,反倒啞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手指緊緊揪著袖口的薄紗。

    “他救了我一命,我留下來陪他幾日……也是可以的。”

    巫醫輕笑道:“隨你,總歸他是你的夫君,他看著快醒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巫醫臨走前送給她一串珠子,替她揮散了包裹在周遭的透明泡泡。

    沒了透明泡泡后,趙時寧戴著這串珠子,也依舊可以呼吸自如,在水底可以如履平地。

    等巫醫離開,趙時寧才徹底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貝殼制作而成的床榻上。

    扶云的房間里到處擺滿了海草編成的小玩意,一串串的珍珠墜滿了整個房間,各個角落的明珠閃耀著淡淡的光芒。

    【這個房間可真好看,扶云沒想到還是個熱愛生活的美人魚!

    趙時寧也覺得扶云的房間很好看。

    她躺在扶云身邊,頭枕靠著手臂,望著像是布滿星星的屋頂,又看向身邊還在昏睡著的扶云。

    趙時寧戳了戳扶云的脊背,單手支著下巴,盯著他異域感十足的面容,“要不是我急著去蒼鹽山,我還挺想留在這里多玩幾天,等你醒了……我還是走吧,你留在這里安心養胎就是了!

    扶云蝶翼般的長睫動了動,慢慢睜開了雙眼,正好與她四目相對,彼此對視,他的眼底是令她心顫的溫情。

    “你醒了!

    趙時寧先移開了目光,坐直了身體,四處亂看著。

    “你既然醒了,那我就先走了,反正我把你送回家了!

    她猝然站起了身,對著他擺了擺手。

    等她一腳踏出了門檻,扶云也沒有出聲挽留她。

    趙時寧心一狠,沒有回頭。

    這一路果真沒有鮫人攔著她,只有路中有幾個在玩捉迷藏的小孩子時不時好奇地打量著她。

    “她就是殿下在人間的娘子啊!

    趙時寧走的飛快,幾乎跑出了鮫人居住的地方。

    等走到漆黑一片的小路時,趙時寧才意識到她走錯了路,這海底到處都是一樣的景色,她走著走著就不知走錯了方向。

    前方正巧站著個人。

    趙時寧不知為何,對他記憶猶新,雖然僅僅與他只有一面之緣。

    是她上次迷路在藏書閣遇到的那個仙人。

    第145章 你愛他們嗎?

    四周昏暗無比,只有幾尾身體泛著熒光的小魚在海水中游蕩。

    趙時寧踩在柔軟的白沙上,慢慢停下了腳步。

    她眉頭皺緊又松開,下意識想要拔劍,但想了想她打不過他,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為什么她對他記憶深刻。

    自然是因為他是狗天道啦。

    生子系統別的用沒有,但遇到男主就自動激動。

    她眼前這個樣貌出眾的小仙正是最后一個男主,也就是神帝的化身之一。

    也不知道這老男人又在搞什么。

    沒用天雷劈死她。

    現在親自來了結她嗎?

    趙時寧還在胡思亂想著,臨淵而望的仙人已經轉過了身。

    相比于他溫沉平和的氣質,驚艷的外貌,更趙時寧覺得不適的是他傳遞來的隱隱壓迫感,即使他已經在刻意收斂著。

    但這還是讓她立刻想起九重天門前,飄浮的金字排列出的天規戒律。

    這可能也不是他的真實外表,不過這也無所謂了。

    “你怎么在這里?九重天的仙人!

    趙時寧故作詫異道。

    裴隱沒想到她居然還記得他,清湛湛的眸凝視著她,“你還記得我。”

    “自然記得,上次在藏書閣多虧了你幫我!壁w時寧臉上掛著笑容,像是遇到久別重逢的友人。

    在九重天要是沒有你我也不可能被師尊逮到。

    她快步走到他身前,笑意越發真摯。

    要不是他這個狗雜種搗鬼,她也不可能三番四次倒大霉。

    現在還裝上了。

    指不定又在憋著什么壞水。

    “對了,我還不知道仙人的名字呢,仙人你叫什么名字。俊

    趙時寧也裝作不認識他,只當他真的只是藏書閣的小仙人。

    裴隱猶豫了一瞬,在這世上還沒有人知曉他的姓名,但思及趙時寧活不了多久,出于對將死之人的憐憫心還是告訴了她。

    “裴隱!

    他溫聲道。

    “我記住了,那我叫你阿隱好不好?”

    趙時寧十分自來熟地喚他,柔軟的尾音上揚,像是在對著他撒嬌。

    裴隱不經意地蹙了蹙眉。

    他實在不會與人裝親近。

    “怎么了?是不可以嗎?”趙時寧睜大雙眸,有些失落地低垂著頭。

    裴隱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沒什么,你想喚我什么都可以!

    趙時寧已經能夠感受到,他在盡力地忍受她。

    她何嘗不是在忍耐他呢。

    兩個恨不得彼此原地去死的人,現在在這里裝親近。

    趙時寧分神想了想裴隱的身世,世間唯一飛升成神的八荒之主,也是如今掌管九重天制定種種天道法則的神帝。

    若是能睡了他。

    肯定能漲不少修為吧。

    趙時寧在打量著裴隱的同時,裴隱同樣在打量著她。

    裴隱實在是不明白,為何那些個一方之主,天之驕子相繼折在這個女人手里。

    就連季雪燃也逃不過。

    不然今年靈山就該多一位神佛。

    他需要將亂掉的人和事。

    一點點撥正。

    裴隱不帶任何情緒丈量著她。

    趙時寧被他盯得下意識脊背發寒,尤其是他絕對的力量壓迫,只要稍微動動手指,他現在就可以把他殺了。

    可顯然神帝嚴格遵守自己的戒律,不會隨意造成不必要的殺戮。

    就算要她死,也要師出有名,或是借刀殺人。

    上次在青丘的那陣不正常的風,非常巧合地把她送到齊不眠身邊,不就是要借齊不眠的手殺了她。

    趙時寧只裝作不知道他的打量,對他的態度可以稱之為友善,“對了,你不在九重天的藏書閣,在這里做什么?這里不是鮫人的地盤嗎?”

    裴隱瞥向身側的無底深淵,“這下面封印著上古兇獸,近來封印有所松動,我奉命前來加固封印!

    趙時寧看向這海底深不見底的深淵,好像真的聽到了來自深淵底部的怒嚎聲,她下意識抖了抖肩接連后退好幾步。

    她這膽小的姿態落到裴隱眼中。

    他心中陡然滋生些許惡意。

    若是讓她死在兇獸口中,也不是不可以。

    趙時寧剛才接連后退好幾步,就是害怕裴隱把她推下去當上古兇獸的零嘴兒。

    她心中頓生警惕,精神高度集中在裴隱身上。

    生怕他搞小動作,真把她推下去。

    “原來這里還封印著兇獸,這里真可怕,我還是不打擾仙君了!壁w時寧轉身就要走,可她注定是走不掉是。

    可不知從哪里涌來駭人的波濤,攜帶著恐怖的沖力,趙時寧瞬間被這驚天巨浪嚇住,她一點點往后退,直至退到身后的深淵,眼看著就要掉入深淵中。

    裴隱站在原處,平靜地看著她,甚至對著她彎了彎唇。

    【啊啊啊啊啊好可怕!完了完了,我們要死了嗚嗚嗚——】

    趙時寧被系統吵得頭疼,但也從恐慌中脫離了一瞬,猛然想起上次在九重天遇見的幻境。

    這會不會又是一場幻境。

    她默默從儲物袋里掏出破妄珠,這還是她從小皇帝那搶來的,沒想到真的能夠派上用場。

    駭人的波濤果真消失在眼前,這又是裴隱為她造出的一場幻覺。

    趙時寧簡直恨死了裴隱,但又不能表現出,繼續裝作恐懼的樣子。

    裴隱適時關切地看向她,“趙時寧,你怎么了?”

    他并不知她已經破除了他制造的幻境。

    趙時寧卻笑,“阿隱,我明明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你是怎么認識我的?”

    裴隱眼底掠過冷意,“是你記錯了,上次在藏書閣你師尊喚了你的名字!

    “是嗎?那我確實記錯了!

    她這話說完,已經瞬身至他身前,掌心凝聚著靈力,毫不猶疑地抬手往他胸口一推。

    裴隱不閃不躲,面帶笑意,仰面墜落入深淵。

    “呸,活該!壁w時寧搓了搓手掌心,俯視著深淵,露出鄙夷的神情,“叫你瞧不起我,還不是栽在了我手里。”

    “你在看我嗎?”

    身后傳來溫和的詢問。

    趙時寧身體陡然滯住,這聲音猶如催命的音符在耳邊流淌而過。

    “裴隱?”

    他怎么在這?他這是死了還是活了,是死了重新幻化出的人身,還是根本就沒掉下去,還是……從頭到尾這場幻覺就沒破開。

    她攥著破妄珠的手布滿了潮濕的汗液,驚恐地慢慢轉過了身。

    裴隱還是那個裴隱,沒有缺胳膊少腿,跟方才墜落深淵前一摸一樣。

    “你這孩子心是真的狠,你知道方才我跌落入淵底后,兇獸是如何啃食我的腦袋,咬破我的眼球,再而一口口撕碎我的身體的嗎?我的骨頭只怕它還沒有消化完。”裴隱輕嘆了一聲氣,像是在平靜地控訴她。

    趙時寧聽的頭皮發麻,她很想問既然他已經死了,那他現在又是個什么東西。

    但她驟然又想到關于神靈的傳說,神與仙不同,仙尚且有實體的存在,而神沒有真正的實體。

    神可以是天地萬物,可以是無形的天地法度,可以是耳邊吹拂的風,甚至是她所在的這一片深海。

    神不僅不可以被殺死,神還可以隨時再生,幻化出無數的分身。

    “我沒有想推你,放才我中了幻術,我其實是想救你來著!

    趙時寧本來就沒敢想過讓他死,她對自己的本事心知肚明,本來就是想報復他一下。

    “說謊的孩子,需要受到懲罰!

    裴隱眼皮輕抬,出塵的面容籠罩著一絲神性,眉心浮現淡金色的神印,讓他立刻變得威嚴神圣,讓人自骨子里生出要匍匐在他腳下的恐懼。

    趙時寧被推向了身后的無底深淵,她腦海里的恐懼都像是被抽走了,只剩下裴隱眉心的神印,死死烙印在她的腦海之中,讓她雙眼作痛。

    她連直視神靈的資格都沒有,所以直視神靈眼睛會疼。

    這就是神靈對她的懲罰嗎?

    竟是死在兇獸口中。

    甚至她腦海里不斷地有聲音在告訴她。

    死在神靈手中,她應該感到榮幸。

    兇獸張開了血盆大口,想要接住從天而降的食物。

    趙時寧甚至聞到了咸腥的臭味。

    好臟好臟好臟。

    她才不要死在這里。

    裴隱應該再死一萬遍!

    趙時寧的身體陡然停在空中,她回不了頭,所以看不到她的身體離兇獸的血口僅有幾寸的距離。

    兇獸喘氣噴出的氣息,像是劇烈的血風,刮得她頭發亂舞,襦裙亂飄。

    裴隱走半空中,如履平地,眉心的神印已經消失了,又是方才溫和的小仙模樣。

    “你這是做什么?要殺就利落點殺我,作弄我有意思嗎?”趙時寧咬牙切齒道。

    “我不殺你。”

    裴隱掌心一握,撿起她掉落于深淵底部的玉簪,還不忘貼心地替她將散落的烏發束好。

    趙時寧作為被束頭發的人,腦袋亂,心里更亂,越發看不懂裴隱究竟想做什么。

    不會是想玩弄她吧。

    先給她希望,再給她絕望。

    “你的這些男人中,你最喜歡誰?”裴隱淡聲問道。

    趙時寧想罵他關他屁事,但嘴巴卻主動說出了答案,“季雪燃,還有引玉!

    “你對我做了什么?”

    她懵了一下,反問他。

    “誠實的孩子才會得到獎勵。”

    裴隱這話說完,深淵之中陡然化出一道長梯,鋪就了一條逃出深淵的路。

    趙時寧身體也恢復了知覺,立刻跳上了長梯,速度極快地往上攀爬,很快就爬出了很遠,至少距離上古兇獸遠遠的。

    “你問我這個做什么?這似乎不關你的事情。”

    趙時寧只覺得裴隱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有病。

    神明竟然是這個樣子,這個世間真的完蛋了。

    裴隱不答又問道:“那你可否知道,情愛又是何種滋味?你愛他們嗎?”

    趙時寧這下徹底確定了,這神帝就是有病。

    第146章 神也曖昧

    她愛不愛別人又關他什么事情,這裴隱可真是多管閑事,當神帝就了不起啊。

    “你問我愛是什么樣的滋味?你這么厲害難道還不知道嗎?我愛不愛別人好像跟你沒什么關系。”趙時寧壓抑住眼底的厭惡,轉過頭看向身后的裴隱。

    “你好像很討厭我?”

    裴隱修長高挑的身形幾乎隱匿在黑暗中,語調低沉,像是才意識到她對于他的厭煩。

    “廢話,你會喜歡一個要殺了你的人嗎?”

    趙時寧完全不理解裴隱在想些什么,也不理解裴隱與她說這些話是為什么。

    裴隱不說話了,陷入了亙久的沉默中。

    深淵底下黑黢黢的,漆黑一片,半點光亮都透不進來,像是完全隔離于世的死寂之地。

    若是她死在這,只怕連給她收尸的人都沒有。

    不,她要是死在這,立刻就被下面的東西給吞了,根本不需要別人來收尸。

    趙時寧反倒開始心底打鼓,越發不敢亂動,生怕他又對她起了殺心。

    “你問這個做什么?還有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害我?我們只有一面之緣,你居然就要對我痛下殺手,虧我還把你當成了朋友!

    她還是要繼續裝作不認識他,裝作不認識他就是神帝。

    要是他知道自己身份暴露,說不定立刻就摁死她。

    “對我起殺心的難道不是你嗎?你手中有破妄珠幻境對你造不出傷害,可你……卻還是將我推下了深淵!迸犭[站在她身前,高高在上俯視著她,又像是在審判著她。

    “還不是因為你把我嚇到了。我也不是故意要推你的,要是你不嚇我,我怎么可能敢對你動手。你是九重天的神仙,而我只是個小小的修士,我哪里敢對你起什么壞心思!壁w時寧拒不接受他對她的審判,他就算是天道也沒資格來審判她。

    “這么說起來倒……還真是我的錯!

    出乎預料的,裴隱居然真的沒有再跟她計較,甚至承認了是自己的錯。

    他這種視眾生為螻蟻的神,真的會承認自己是錯的嗎?

    趙時寧腦袋成了一鍋粥,她根本就不明白裴隱主動來找她是做什么,既沒有要殺了她,還跟她扯這些有的沒的。

    甚至問她愛情是什么滋味?

    惡不惡心啊。

    該不會他要以小仙的身份……跟她談情說愛吧?

    趙時寧心驚于自己的異想天開。

    她被這種想法膈應得打了個寒噤。

    鬼才要跟他談情說愛。

    他只配當她的爐鼎。

    “既然你知道是你的錯,那你就該跟我道歉!

    趙時寧揪著裙擺,站起了身,逼迫著自己毫不怯懦地直視著他,克服從骨子里滋生的臣服欲。

    人對上神。

    人的本能驅使著她去做神的信徒。

    好在現在裴隱并不是真身,對她的壓迫感也沒那么強烈。

    她可以理直氣壯讓他道歉。

    “道歉?”

    裴隱像是聽見了什么新鮮的話語。

    他自有記憶起,就是八荒之主,除了瀕臨湮滅的父神,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從未有人敢如趙時寧,不僅對他這般不敬,還敢讓他道歉。

    “是啊,你做了錯事,自然要給我道歉。”趙時寧氣鼓鼓道。

    不僅是為了這次對她使用幻境的事,更是為了前面好幾次的事。

    但道歉怎么能夠抵消呢,裴隱也被天雷劈得半死才能夠讓她消氣。

    【嘖嘖嘖,讓幾萬歲的大爹給你認錯道歉你在想什么呢,大爹怎么可能承認自己會犯錯呢,只會覺得你年紀輕不懂事不識好歹!

    可裴隱卻真的道了歉。

    “對不住,的確是我的錯,我不該用幻境嚇唬你。”

    趙時寧很想反駁他。

    就算他早就知道她手里有破妄珠,說不定也還是對她起了殺心,只是沒想到她反應迅速掏出了珠子。

    可他這種高高在上的人怎么會跟她道歉呢?

    【大爹不會想勾引你吧,引起你的注意力。】

    生子系統的話讓方才消失的念頭又浮上了心頭,趙時寧又是覺得一陣惡寒。

    “既然你都跟我道歉了,那我就勉強原諒你!

    她說完就轉過了身,不想與他過多接觸。

    沒有誰會喜歡自己的仇人。

    她也不例外。

    只要距離裴隱近些。

    趙時寧就抑制不住自己想揍他的“拳拳”之心,身體控制不住戰栗著。

    裴隱不知趙時寧心中胡亂掠過的想法,他是對她好奇居多。

    他好奇她突如其來令男子生育的能力從何而來,以及何以讓那些天之驕子放棄一切,為她沉淪。

    趙時寧急于遠離裴隱,在陡峭的石階上走得飛快,就是差點一腳踏空,從石階上滾下來。

    裴隱微蹙了一下眉,周圍已經變換了個天地,從幽深可怖的海底變換成了空闊的海面。

    兩人站在深藍色的海面的一塊礁石上,洶涌的海水沖擊著礁石,白色的浪花滾滾,時不時有海鳥在空中來回盤旋。

    趙時寧站在礁石上懵了片刻,抬頭望著四周圍繞著兩人盤旋的鳥兒,心里不禁懷疑起裴隱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想要去蒼鹽山找雷魂珠。

    “你為什么要把我從海底送上來,我要是再想回去不就找不到路了。”她佯裝抱怨,實則故意試探。

    “我還以為你本來就是要離開北海但迷了路,所以這才想要幫你!

    裴隱垂眸看向她,他三千青絲用銀冠束起,如晚霞織成的錦袍隨著海風飄起,樣貌俊逸非凡,宛若仙人臨世。

    趙時寧暗罵一聲這狗東西長得挺好看的,不過這又不是他真身。

    裴隱都幾萬歲了說不定真身長得奇丑無比,這才只敢用化身出來見人。

    當時在青丘時,白琮月不也說過裴隱長得不好看。

    趙時寧想起青丘的小月亮,心里又忍不住有些悵惘。

    小狐貍崽子們應該長大一些了吧,好想回青丘看一看,好想吃回頭草。

    “你方才說我們是朋友?”

    裴隱察覺到身邊的人在走神,他不知她又在想哪個男人,卻忍不住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是啊,上次在藏書閣你替我瞞過了師尊,你幫了我一次,自然是我的朋友了。”趙時寧隨口道。

    說起來她這一路太過匆忙,還沒交過朋友,所謂朋友最后也爬上了她的床榻。

    好像也只有在無羈閣遇上的沈蕪蘅勉強算,可沈蕪蘅也是個純惡人,不是什么善茬,她躲還來不及。

    好像沈蕪蘅與裴隱還是有仇的。

    沈蕪蘅修的殺戮道,殺了不少人成的仙,她成仙后道心不穩,只能大肆屠戮穩固道心,被裴隱抽去了仙骨,貶下凡間。

    沈蕪蘅的一魄在她身上,所以她與裴隱算得上是仇上加仇。

    “既是朋友,我帶你回九重天如何?”裴隱問道。

    若是朋友,他也可以不殺她,將她帶回九重天鎖起來,不再妨礙他人命運就是。

    趙時寧不知裴隱更加陰暗的想法,還以為他要騙她回九重天挨天雷的劈。

    “不用了吧,我不過是個普通修士,你不過是個藏書閣小仙,若是你擅自帶我回天庭,到時候被神帝知道你是要挨罰的!壁w時寧故作關切道。

    裴隱摩挲著手指上的玉扳指,到底沒有再堅持邀請她去九重天。

    “等我飛升成功以后,到時候我們自然可以在九重天相聚,我現在已經是化神期,估計再過不久就能突破飛升了!壁w時寧這話聽起來很正常,但她說的陰陽怪氣的。

    按理來說修為越高就越難再往上提升,但趙時寧則是完全沒這方面顧慮,她與季雪燃不過一次就連突破兩個階段。

    她現在最害怕的反倒是修為突破太快,渡雷劫時被天雷劈死。

    裴隱就是她成仙最大的阻礙。

    她抬頭看著漸漸燒得火紅的天空,天上的晚霞倒映在海中,海天一色,遠處的海面與天空幾乎融為一體,只剩白色海鳥在漸漸交融的邊界處不斷地飛翔。

    “我們回到岸上吧,到傍晚了,海水快漲潮,等會這塊礁石就得被淹了!壁w時寧覺得此刻有些詭異的平靜。

    裴隱抬袖輕輕一揮,海面上漂浮著一艘小木船。

    “走吧!

    趙時寧跳上了搖搖晃晃的小船,隨意尋個位置坐下。

    裴隱坐在了她的對面。

    小船不需要用船槳劃動,自動在海面上悠悠行駛。

    小船兩個人對著坐就顯得有些狹窄,衣物交織著衣物,膝蓋摩挲著膝蓋,尤其是彼此間的對視。

    趙時寧率先移開了視線,盯著波光粼粼的海面。

    方才她與裴隱的對視在她這里就有些曖昧了。

    這些曖昧情緒的流動,讓她險些誤以為她與他是一對有情人一起在海上泛舟。

    實際上兩人之間沒有特別復雜的情緒。

    她只是希望他去死。

    他也只是希望她死掉。

    裴隱絕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的。

    趙時寧也希望他別說話。

    裴隱可能也隱隱意識到,在趙時寧這里,只要他開口說話就會招惹她的厭煩。

    但他忘了。

    他根本無需在意一個螻蟻的感受。

    趙時寧坐到了他身邊,忍不住問他,“當初你是如何飛升成功的?你又遭了多少道天雷?”

    裴隱沉默了一瞬,有些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是父神臨近湮滅之前用全部修為塑造出來的,裴隱也不知自己本體是什么,可能是山間的一縷風,可能是人間的湖或海,可能是山野間的一棵樹,也有可能是神未消散的執念。

    總之他自出生以來就是神,執掌八荒一萬年后,他順理成章繼承父神的意志,成為新的天道。

    裴隱根本沒有經歷過雷劫。

    趙時寧也猜裴隱可能沒經歷過雷劫這種東西,雷劫只針對她這種命不好投錯胎的,需要逆天改命的,可不針對命好的。

    “你該不會根本沒經歷過雷劫吧。”

    趙時寧滿眼都是怨念。

    她對這種命好的人恨意就沒消失過,也不可能消失!

    “我經歷了,經歷了九九天雷!

    裴隱感受到她的不悅,下意識騙她。

    等謊話說出口,他恍惚了一會,不明白他這是在做什么。

    趙時寧的喜怒,與他無關不是嗎?

    他只是純粹想知道她秘密,并不想在乎她可有可無的情緒。

    趙時寧才不相信他,就算是八十一道最狠的天雷,對裴隱都算是少的。

    要是她能操控天雷,至少讓裴隱承受八百道才能成神。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黑暗的天空上懸掛著一輪明月,夜幕綴著璀璨的星星,海面的夜晚異常寧靜。

    海水越發幽藍深邃,水影婆娑,時不時有通體熒光的小魚從海面飛快游過。

    趙時寧起初還在盯著小魚,漸漸的她聽到了空靈的歌聲。

    好像是鮫人在唱歌。

    第147章 殺了他兩次

    趙時寧下意識要回頭,她想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看究竟是不是鮫人在唱歌。

    裴隱卻按住了她的肩,力度不重,但卻足以讓她停住轉身的動作。

    “你可要想好,若是回頭,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趙時寧低頭瞥向他壓在她肩膀的手,他的手指瘦削又修長,骨骼弧度的每一寸都異樣精致,因微微用了力,瑩白的手背顯露出淺淺的青筋。

    他手腕上扣著個紅繩,紅繩上掛著個暗色的玉石,玉石里似有暗影在不停流動。

    “那我就不回頭了。”趙時寧頗為艱難地轉過了頭。

    但這鮫人的歌聲實在過于悲傷,無孔不入的絕望侵襲著她,像是在她耳邊低聲悲泣,讓人情不自禁跟著悲痛難過。

    趙時寧就這樣聽著,雙眼漸漸發直,鼻尖酸澀,眼眶不受控制滾滾落下淚水。

    怪不得有傳說在月夜時不宜在海上出行,說是會有鮫人在海中低吟淺唱,蠱惑出海的行人,再把被蠱惑的行人拖回海里吃掉。

    若是沒有裴隱在她身邊,她肯定抵抗不住這鮫人的歌聲。

    海中的小船漸行漸遠,鮫人的歌聲卻沒有停止。

    趙時寧的情緒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陷入了漫長的絕望之中,掙脫不出,即使她根本不知要因何而絕望。

    她只是單純被鮫人的情緒影響著,雙手捂著臉止不住地哽咽,甚至想要跳下船游到歌聲傳來的方向,游到鮫人的身邊。

    她這輩子第一次聽見這么好聽的歌聲。

    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么哀傷的歌聲。

    突然她的耳朵被微涼的掌心捂住,世界突然安靜了不少。

    趙時寧睜著有些泛紅的眸,呆愣愣地看著身邊伸手捂住她耳朵的裴隱。

    她對他的厭惡自骨子里的,被他一觸碰,身體哆嗦了一下,下意識想推開他,但想到目前與他不好翻臉又生生忍住了。

    “你捂我耳朵做什么?”

    她嗓音還帶著哭腔,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像是霜打的茄子。

    裴隱見她如此,淡色的唇彎起不明顯的弧度,似是在嘲諷。

    “我在幫你,難不成你想跳下海去找那鮫人,我倒是沒看出來你是個如此有情義之人!

    對于這些俗世的愛恨怨癡他一貫覺得難以理解。

    尤其是趙時寧身的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緣。

    他實在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的。

    “不過那鮫人也是活該,你欠下的情債,他竟只要你用眼淚來償還。”

    “所以唱歌的是……扶云!

    趙時寧濕濕的眼睫抖了抖,心里縱然被他這悲苦是歌聲感染,有些戚然的情緒,但到底還是沒有再回過頭。

    她是注定要離開的,還是干脆利落些較好。

    趙時寧其實難以想象扶云坐在礁石上唱歌的場景。

    畢竟他一貫冷硬如石頭,也沒有流露出過柔軟是情緒。

    趙時寧甚至會覺得他是個啞鮫人,根本不可能會唱出好聽的歌。

    但現實與她的猜測,大相徑庭。

    “確實是那個懷了你孩子的鮫人,不過他唱了那么久,你都不回頭看他一眼嗎?”

    小船走得已經足夠遙遠,扶云的歌聲再也難以影響到她的情緒。裴隱放下了捂住她耳朵的手,聲音懶洋洋的,聽不出什么情緒。

    不過他見過許多次她主動拋下別人,若是此時對扶云流露柔情,反倒不符合趙時寧的秉性。

    但他就是要問她。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在關心扶云,替扶云打抱不平。

    趙時寧知道他純粹故意給她找不痛快。

    “我為何要回頭看他,再說了這與你有什么關系。”

    趙時寧回嗆了他一句,抬手揉了揉有些發燙的耳朵。

    “不是你說我們是朋友,關心朋友也有錯嗎?”裴隱用她說的話回答了她,幽深的眸盯著夜色中的她。

    “就算是朋友,相處也要有分寸,不能什么事都管,你是我的管家公嗎?天天多管閑事。”

    趙時寧借著這個機會暗戳戳陰陽了一句。

    “不許你再跟我說話了,誰再說話誰就是小狗。”

    她恨恨地別過了頭,對裴隱愛答不理的。

    裴隱冷眼盯著她對著他的后背,也不知是真的信任他,還是覺得他厭煩不想看見他。

    她現在倒是很像只刺猬,用滿是尖刺的脊背防備著他。

    “不許你再盯著我看,再看把你眼睛剜了!”趙時寧咬著陰惻惻的腔調,轉過身惡狠狠地瞪著他。

    怎么一直盯著她看。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這死賤人該不會真對她有什么想法。

    惡心惡心惡心!

    裴隱剛想說她輸了,她現在是小狗,趙時寧已經發了瘋般壓在了他身上,雙手匯聚著所能匯聚的靈力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頸。

    “是,我現在就是胡亂咬人的瘋狗,再用你那惡心的眼神盯著我看,我管你是不是九重天的神仙,我一定會剜了你的眼睛。”

    她漆黑的眸在黯淡的夜色中亮得驚人,像是灼熱的烈火要將一切都燒為灰燼。

    裴隱被她緊扼著脖頸,后背重重砸在船的邊緣,他被她掐得難以呼吸,但卻沒有掙扎,這點疼于他無關緊要,思緒在游離著,不知飄向了何處。

    狹窄的小船還在慢悠悠地浮在海面,海里四周通體幽藍熒光的小魚跳躍著,漸漸海面上到處都泛著幽藍色的暗光,像是星星的鬼火包圍著這艘小船。

    這樣漂亮的景色。

    只可惜只有他一個人在欣賞。

    裴隱濃墨般的眸倒映著滿臉怒意的她,他其實不知她為何突然發怒,但*這樣夜色下的她很鮮活,他幾乎能聽到她心臟跳動的聲音,每呼吸一口氣肺葉震顫的氣流聲,血液在流動的聲音。

    他不得不承認的是。

    趙時寧的確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性格也實在惡劣。

    至少這世上還沒有人,敢如此不知死活地對待他。

    只可惜她命不好。

    遇見了他。

    他不是她的那些男人們。

    喜歡將她虐待當作恩賜。

    裴隱半個身體都被趙時寧死死按壓在船邊,骨頭也不知碎了幾根,他淡紅的唇緩緩翹起,同樣抬手掐住了趙時寧的脖頸,用力。

    “你若是死了也好!

    他喃喃道。

    趙時寧被他掐住了脖頸,驟然難以呼吸,恨意越發濃烈。

    她幾乎聽到了他脖頸扭斷的聲音,盯著他唇角溢出的血跡,卻仍舊沒有松手。

    裴隱同樣沒有松手,他說是要殺她,實則又像是在享受被殺死的過程。

    本來手指微抬就可以解決的事,硬是與她相互拖扯著,像是彼此撕咬的野獸,一步步看著對方奄奄一息。

    這是他和她第二次,

    想要殺掉對方。

    趙時寧眼看著被壓制在船邊的人像是漸漸沒了呼吸,身體變得僵硬,但他的手仍舊在死死扼著她的脖頸,抑制著她的呼吸。她的身體失了力氣半趴在他的懷中,眼前越來越模糊,像是同樣要被他活活掐死。

    她又在控制不住開始流淚,尤其在確信身下的人真的變成一具尸體后,趙時寧的淚水幾乎決堤,說不清是疼的,還是爽的。

    她知道裴隱沒那么容易死。

    但這種弒神的快感,還是讓她半邊身子發麻,比做修合歡還要痛快。

    但她也確實掙脫不開一個死人的桎梏。

    裴隱的眼睛還在睜著,唇角淌著血,安安靜靜地看著她,但死死掐住她脖頸的手卻一直沒松口,恍若一種可怕的執念。

    “你以為……我很怕死嗎?我能……活到現在……殺了你兩次……死也值了……”

    趙時寧同樣在看著他,與此同時意識越來越模糊,栽倒在死去的裴隱身上,視線的余光里終是看到了海面到處都是幽藍色的魚,像是徜徉在星河里。

    她沒什么想法。

    她能活到現在早就夠本了。

    腦子里雖然這么想著,可身體卻還是不甘心,掌心凝聚著靈力炸開了這艘小船。

    她與尸體一同墜落入了海中。

    海面飄著的透明水母散發著幽幽的藍光,慢慢湊過來,包圍著她和裴隱的尸體。

    裴隱眼睛還在睜著,海草般的長發在海水中搖曳,像是靜默的神祇。

    趙時寧借著海水的力量,將陰魂不散的他重重踹開,擺動著四肢,拼命地朝著水面游著。

    水母和小魚繼續跟隨著她。

    趙時寧幾乎荒謬地覺得,這水母和小魚也是裴隱。

    裴隱還在糾纏著她。

    他是有這樣的能力的不是么?

    趙時寧不再胡思亂想,埋頭苦游著,距離海面越來越近,就在即將游出海面時,不知從何處的海草緊緊纏繞著她的小腿。

    她立刻抽劍一砍,將海草砍斷,可頃刻又有數根海草包圍而來,將她四肢驟然捆住,就像是上次天雷幻化而成的囚籠。

    “裴隱,你他爹的玩不起!”

    趙時寧怒罵一聲后,周圍環境立刻變了天地。

    海草變成了紫色的靈力,纏繞著如蛇一般的雷意,一左一右將趙時寧的雙手捆住。她的身體飄浮在半空之中,這里已然不是海底,倒像是在云霞璀璨的九重天,只是有著一排排的金字寫成的戒律包圍著她,像是無形的囚籠。

    趙時寧并沒有找到裴隱在哪。

    她尚且是凡人。

    裴隱就算是天道也得恪守他親自定下的戒律,并沒有資格用天規懲處她。

    只有一種可能,這又是一場幻境。

    她的破妄珠在方才與他撕扯中也不知掉落在了哪。

    “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想做什么?趕緊給我滾出來,不要在這給我裝神弄鬼!

    “你已經殺了我兩次,怎么……還要再殺我第三次么?”

    裴隱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她找遍了四周也沒有發現人影。

    “你自己沒用被我弄死,關我屁事,你總是藏著躲著做什么?還是你就這樣見不得人?”趙時寧掙扎了幾下沒有掙扎開,心里恨不得想把裴隱給活吞了,吸他的血吃他的肉剝他的皮都難以解恨。

    “你就這么想見我?”

    裴隱溫沉的嗓音浸染了些許笑意。

    “等你死的那一日,自然就能見到本座的真身!

    “想讓我死,門都沒有,我遲早會殺了你!

    趙時寧大喊道,她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弒神,總之氣勢上不能輸。

    可惜裴隱沒有再回應她,周遭的景象慢慢變得扭曲模糊。

    趙時寧睜開眼時,她正躺在完好無損的小船上,小船還在慢慢悠悠地漂浮在海面上,即將就快靠了岸。

    她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沒有傷口也沒有痛感,好像剛才又是一場幻覺。

    又是她在平白發夢?

    趙時寧低頭,卻看到指甲縫里的血跡,這是裴隱的血嗎?

    她皺了皺眉頭。

    所以剛才的不是夢。

    只是她也管不了這么多,如今去蒼鹽山尋雷魂珠才是最要緊的事。

    第148章 黑皮大。胸

    碎銀般的月光在海面留下一道破碎的劃痕。

    扶云久久地在礁石上坐著,華麗絢爛的長發浸沒在海水中,俊美的面容蒼白。

    他好像也要被這月色劃傷,淡藍色的魚尾在海水里不安地擺動,直到視野中的那艘小船完全消失。

    淚水從眼眶慢慢滾落,一滴滴的珍珠淚墜落入海底。

    他已經唱不動了,嗓子如刀割,他吞下喉嚨間腥甜的血,可卻也做好了決定。

    扶云游回了鮫人族落居住的地方,沒有回他自己的住處,而是去了巫醫的住處。

    巫醫的住處與他明亮溫馨的小屋不同,巫醫很喜歡用黯淡的海草裝飾房屋,長年累月用各種可怖的東西來熬藥,到處都是陰森森的,甚至豢養著專門用來試藥的藥奴。

    扶云看著站在院子里整理藥物的人類男性。

    他知道這位藥奴不僅是巫醫的仆人。

    也是巫醫的情人。

    鮫人一族愛上人類,為人類放棄一切就像是一種難以擺脫的詛咒。

    只有巫醫大人,讓人類為她放棄了一切。

    “你到底還是來了。”

    巫醫淡漠的聲音傳來。

    她已經在此等候他許久。

    扶云推開海草織成的簾子,進了巫醫的屋子,恭恭敬敬對著正在熬藥的巫醫行了個禮。

    “巫醫大人,想來您已經猜到了,我來此是為了腹中的孩子!

    巫醫輕聲嘆了口氣,停止住了施法熬藥的動作,“我以為有你姐姐的前車之鑒,你不會再做蠢事!

    扶云聽到巫醫提及他姐姐,銀色的眸浮現淡淡的哀傷,“我不是為了她,我是為了孩子!

    他慣常冰倨傲的嗓音,此刻變得沙啞,“在這世上我已經沒有家人,腹中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家人!

    司鶴南恨他厭他,甚至不惜給他下藥,把他當做工具來討好她。

    他已經算不得是他的親人。

    “我不可能拋棄我的至親骨肉。”

    扶云沒有撫摸著自己的腹部,但他語氣的柔情讓人難以忽視。

    他已經把孩子當成了活下去的支撐。

    巫醫卻輕笑一聲,不以為然,“當時你阿姐也是這么說的,她的下場你不是親眼見到了嗎?你這么快就忘了?”

    扶云怎么會忘記。

    他那時雖然年幼,但卻清晰記得他的姐姐最后的時日,形銷骨立,恨意難消,最后化為寸寸白骨,拖著深愛的負心人埋葬于深淵之中。

    “我與阿姐不一樣。”

    扶云堅定道。

    他確信自己沒那么喜歡趙時寧,也不會因為趙時寧的拋棄而悲痛欲絕。

    趙時寧也不是冷情負心的男子,她不僅救了他,還不辭萬里把他送回了家。

    他和她不會走到那一步。

    巫醫看出扶云心意已決,搖了搖頭,暗道他就是個無藥可救滿腦子只有情愛的傻魚,怎么會懂復雜的人類。

    她掌心化出一把匕首,拋給了扶云。

    “用此匕首將魚尾劈開,你便能孕育腹中的子嗣了,只是你以后也不再是鮫人一族,莫要像你阿姐那樣,臨了還拼死要回來,我看著心煩!

    扶云接過了匕首,沉重地點了點頭。

    這大概是鮫人先祖留下的詛咒,鮫人不可與人類成婚,就算孕育子嗣也難以保住,三個月左右腹中孩子就會流產。

    只有鮫人劈開自己的魚尾,失去鮫人特有的天賦,把自己變成一個人類,才能誕下人類的子嗣。

    只是這詛咒阻止不了為了愛情昏了頭的鮫人。

    他們寧愿失去一切,也要飛蛾撲火。

    扶云漫無目的在海底游了許久,他在這里生活了許久許久,久到早已覺得厭倦厭煩。

    深海的海底終年不見陽光,到處只有夜明珠黯淡的光亮,扶云不明白巫醫是怎么做到在這里生活了上萬年。

    扶云緊握著匕首的刀柄,刀柄上鑲嵌著璀璨的貝殼,漂亮得刺眼。

    以后若他可以有女兒,定然也要用貝殼和珍珠編織各種各樣的飾品,把女兒打扮成這世上最漂亮的公主。

    扶云這樣想著夢幻縹緲的未來,像是被石頭壓住沉重的心臟,驀然變輕了不少。

    就算沒有趙時寧,他一個人也可以把孩子撫養長大。

    他才不會為了無意義的怨恨,去狠心拋下自己的孩子。

    扶云擺動著魚尾,越往海面游,太陽光就越發刺眼。

    陽光曬過的海水暖烘烘的,扶云躺在海水之中,望著沒什么云的天空,像是回到了還是未化形的小魚時期,安心躺在娘親的懷抱之中。

    他慢慢將掌心擱在腹部。

    扶云感受到了一種無端的幸福。

    海水中的刺目鮮紅的血暈染開。

    白色的浪濤也成了血色。

    扶云撕裂開的魚尾被海浪沖刷著,透明泛藍的尾鰭同樣被切割成兩半,魚尾上整齊的刀口涌出的血頃刻又被海水所沖洗。外翻的血肉觸目驚心。

    天上又飄來了許多的云,為他留下了一片陰涼。

    他忽然覺得身體在發冷,魚尾被劈開的疼痛撕扯著扶云的情緒。

    痛。

    真的很痛。

    當時阿姐為了生司鶴南。

    也是這般痛嗎?

    他緊緊闔著眼,蒼白的唇在發抖,他的牙齒陷入了下唇肉中,抑制著就要脫口而出的呻。吟,但想到撫養司鶴南長大的過程,身體又沒那么痛了。

    以后他就可以撫養自己的孩子。

    阿姐會拋棄他,阿姐的孩子也會拋棄他,趙時寧也在拋棄他。

    可他的孩子不會拋棄他。

    扶云的身體隨著海浪游弋,像是隨時會在太陽底下融化是泡沫,可他俊美的面容卻流露出一種幸福的神態。

    ————

    趙時寧在沙漠里打轉的第三天,臉是灰蒙蒙的,頭發里也是沙子,嘴巴里也是沙子,她已經生無可戀,有點想拉著全世界來陪葬。

    在茫茫大漠里去找一座山并沒有想象里那么容易。

    尤其漫天都是飛揚的塵土黃沙,遮天蔽日的,攔截了光線,到處都是模糊不清的,什么也看不見。

    這沙漠里四處還遍布著怪物,時不時還會從身后偷襲,趙時寧這幾天連覺都沒敢睡,生怕睡著時候被怪物偷襲,命喪于此地。

    “你是不是在坑我,我這輩子能找到你說的蒼鹽山嗎?”

    趙時寧剛開口要罵系統就又吃了一嘴的沙子。

    【嗯……原著好像是有這種劇情來著,既然有這個地方,肯定就會有寶物,你別著急嘛,慢慢來,要不你再往西走走看呢!

    “你別跟我講好像了,你都不確定你就別在這瞎指路了!壁w時寧完全懶得罵系統。

    這鬼地方妖風四起的,她那小青鳥都沒法飛,只能靠自己在茫茫沙漠里瞎摸索,整整走了三天連個土堆都沒看見,更別說什么大山。

    【哎呀呀,你別著急,再著急不還是得找,你得心靜,靜下心來才能辨別方向!

    趙時寧有種想把系統打一頓,但又打不到它的無力感。

    “閉嘴,你別吵我,我心就靜了。”

    她抬起手一抹嘴唇里的沙子,腰間別著鬼神劍,繼續朝著黃沙深處一腳深,一腳淺的前進。

    趙時寧經歷這三天的摧殘洗禮,精神時刻緊繃著,聽覺也高度集中,生怕背后突然又竄出個不知道什么怪物來偷襲她。

    “你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

    她猛然停下了腳步,駐足原地靜靜諦聽。

    【啊?哪有什么聲音,是風吹的聲音吧,你別一驚一乍的,好嚇人哦!

    趙時寧卻沒有理會系統,而是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她商城里的點數早就耗干凈了,半張符咒都兌換不出來,遁光術四周完全看不清楚她也沒辦法使用。

    趙時寧跑了好一會,路上又砍了幾只怪物,終是停下了腳步。

    那種奇怪的聲音已經變得無比清晰,每出現一次聲音變伴隨著地動山搖。

    趙時寧離得并不算近,甚至看不清是什么東西發出的聲音,但腳下已經在隱隱顫抖著,像是這沙丘隨時可能因著這聲音崩塌。

    【沒想到還真的有聲音,不過這是什么聲音?!聽起來可真可怕。】

    她抿了下干澀的唇,神情嚴肅,“好像是龍吟聲!

    【龍???!】

    趙時寧想到在人間定州的湖底遇到的那條黑龍。

    那條黑龍一只眼睛還被她給捅瞎了。

    該不會是同一條龍吧。

    那她也太倒霉了吧。

    “我走近些看看。”

    趙時寧又順著聲音的方向走了許久,果真看到茫茫黃沙里巨大的黑影,像是一座山,但山上盤旋圍繞著一條通體漆黑但鱗片縫隙泛著巖漿的通天巨龍。

    周圍的熱浪也瞬間侵襲而來,幾乎到了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

    若不是趙時寧是火靈根,只怕在這一步都站不了。

    那巨龍將遠處的那座山搞得亂七八糟,原本那山上應是罕見的綠洲,但因著那條黑龍那座山成了一片干涸枯萎的廢墟。

    “該不會那就是蒼鹽山吧?”

    趙時寧瞪大了眼睛,使勁地想去看清被黃沙遮掩住的巨大暗影。

    【好像也許應該……是的吧!

    她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怕被那座山上盤旋的巨龍發現蹤跡。

    要知道就沖她弄瞎了那條龍的一只眼睛,那條黑龍看見她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一口就把她給吞了,都不夠打牙祭的。

    絕對不能貿然前去,不然必死無疑。

    趙時寧咬咬牙,決定就在這蹲守著,等著這條龍睡著了,她再偷偷上山去尋雷魂珠。

    她也沒帶什么行囊,只是孤身一人,于是席地而坐,以天為被地為床。

    這幾日她連覺都沒睡,現在終于找到了蒼鹽山,精神也跟著松懈下來。

    尤其托這條惡龍的福,方圓數百里如火爐一般,根本沒有怪物留在此處,就算耐熱的怪物也懼怕于黑龍,只敢離蒼鹽山遠遠的。

    趙時寧在這火爐中躺得意外安詳,她的火靈根甚至很喜歡這樣的環境,時不時泛起火花,異常興奮地刺激著她要去修行。

    可趙時寧上哪去修行。

    這兒除了條渾身是巖漿的黑龍,她又能去和誰來修行。

    【啊啊啊別考慮本系統,本系統只是你的好朋友!

    系統這樣說著給她比了還幾個紅色愛心,還畫出了一個扎著兩個小辮,穿著裙子的線條小人,怪可愛的。

    【本系統可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可不能對這么可愛的本系統下手!

    她躺在灼熱的沙子上,懶倦地翻了個身,厚厚的帕子將她的口鼻眼全部給蓋住了,讓她不用時不時被喂口沙子。

    “誰考慮你了,自作多情,我對傻子沒有興趣!

    趙時寧又深吸了口氣,想要控制住自己有些難以抑制的激動。

    她在沙堆上躺到沙子變得涼了些許,那股瘋狂想要修行的悸動也慢慢被按捺下去。

    她將手帕從眼睛挪開,露出含著瀲滟水意的雙眸。

    【你要不去和那黑龍修行一下,你看起來忍的很辛苦,上回那黑龍還說要娶你來著!

    “才不要,想我死你就直說。”趙時寧恨恨地揉了揉眼睛。

    周圍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前些日子到了晚上幾乎能凍死人,但是此處卻也僅是溫度將下去了一些。

    趙時寧仰起頭看著天上的星河,又看向還在不停地盤旋躁動著的黑龍,臉色更加不好看。

    “這畜生也不嫌累嗎?”

    她暗暗罵道。

    “不行了,我等不了了,再等下去我就被這的沙子和風給吹成人干了。”

    趙時寧這樣說著,就從儲物袋里掏出了造夢珠。

    這是上次殺夢魘獸時得到了,但趙時寧并不會使用這個珠子,她原本是不想用的,但是現在她也沒有別的方法。

    “我給那黑龍造場夢就是了,等它睡著了,我正好上去偷雷魂珠。”

    趙時寧又往前走了幾步,試探性地注入靈力到造夢珠中。

    造夢珠里面出現了一圈朦朧的光暈,但卻沒有發生其他的變化,趙時寧皺著眉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要不你腦袋里想著要塑造的夢境試試看!

    趙時寧即使總在心里罵系統笨,但對系統的話還是很信任的,真的開始去試著在腦子里去構造夢境的場景。

    她想讓那條龍趕緊睡覺,睡得死死的最好,于是設想了一間臥房,一張床榻,還有……還有什么來著。

    趙時寧腦海里突兀地浮現上次在海底,她用雙腿夾著那條龍的……

    造夢珠的光暈驟然發出刺眼的光亮。

    該死的。

    她又在胡思亂想什么呢。

    趙時寧正要繼續給黑龍造夢,卻驟然覺得困意席卷而來,連珠子都來不及收起來,身體一軟倒在了沙地上。

    生子系統剛剛翻到正確的方法,趙時寧已經睡過去了,嚇得系統立即化身尖叫雞,但已經為時過晚。

    更讓系統驚悚的是。

    而那只小黑貓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月色下綠色的眼睛顯得陰森森的,尤為可怖。

    更可怕的是。

    小黑貓身上流瀉出一道黑霧,那黑霧越來濃郁,最后從黑霧中走出一個穿著暗色長袍,烏發及足,容貌極艷的陰冷美人。

    小黑貓居然是齊不眠……

    齊不眠一步步踩在沙地上,最后緩緩蹲在了趙時寧身前,層層疊疊的衣擺堆在趙時寧身上,衣袍上繡著夜曇的紋路,極為華麗。

    “你可終于落我手里了!

    他暗綠色緊盯著她恬靜的睡顏,越看越覺得她面目可憎。

    上回在酆都城,她就是拽著他的頭發,壓。在他臉上,逼著他……

    齊不眠如白骨般的手指驀然輕扣住她的下頷,神色扭曲,含著噬骨的惡意,“趙時寧,我該怎么吃掉你才好呢!

    他說的吃。

    是將她的魂靈吞食入腹的吃。

    他這樣說著,卻沒有立刻動手,而是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似是在思索著從何處將她的皮剝開。

    夢境里的境況同樣危險。

    趙時寧脖頸被陌生的男人單手扼住,身體被牢牢壓制在她方才構想的床榻上。

    她視線不受控制的流連在男人敞開外袍下的……黑皮大。胸。

    “快松開我……”

    趙時寧無力地推了推陌生男人精壯的手臂。

    再不推開她,她就要埋上去,流鼻血流到死了。

    那男人聽到了她的聲音,愣了片刻,隨后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她片刻,他那雙猩紅的眸從困惑到狂喜,“居然是你!

    趙時寧強撐著把自己的目光從不該看地地方挪開。

    她艱難地抬眼看他,入目的是男人極俊的面容,他黑色的長發披散開,耳垂上墜著金環,尤其是古銅色的皮膚,極為性感健壯的身軀,還有透明的汗液從順著胸膛一路往下……

    總而言之。

    人間尤物。

    趙時寧本就想要修煉的心,此刻完全抑制不住,主動攬上了男人的脖頸。

    夢境之外。

    黃沙漸漸停息。

    齊不眠同樣掐住了趙時寧的脖頸,滿心恨意地想要將她拖入地獄,想要將他這段時間的恨意朝她發泄。

    他這輩子從未那般丟人過,被她像個隨手丟棄的玩具一般,隨意玩弄,又被隨手丟棄。

    齊不眠實在是恨,恨不得不僅吞掉她的魂靈,更要將她的血肉拆骨入腹。

    這樣才能泄憤。

    他下手的力氣越來越重,幾乎存了陰毒的心思。

    這段時日他偽裝成那只小黑貓,前前后后跟著趙時寧,看她玩弄了那對舅甥,又將那對舅甥拋棄。

    還有那個討人厭的佛子。

    齊不眠想著那幾個男人,只覺得滿心都是諷刺。

    趙時寧可以哄騙別人,卻騙不了他。

    她根本就是個沒有心的女人。

    可趙時寧卻似有所感自己遇到了危險,本該陷入夢境的她,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齊不眠陡然僵住。

    她的眼睛仍舊緊緊閉著,但卻胡亂地吻在他臉上。

    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第149章 賤骨頭

    耳邊是夜風吹過沙丘的聲音,還有趙時寧如雷鳴般的心跳聲。

    齊不眠只是個從地獄爬出的惡鬼,游蕩于酆都城的魂靈,他根本沒有心臟,更沒有體會過心跳的感覺。

    趙時寧的身體緊緊貼著他,只憑著自己的本能,迫切地向他求索。

    她急促又有力的心跳聲,落在他懷中,壓過了這世間絕大部分嘈雜的心聲。

    齊不眠恍惚間甚至有種錯覺。

    他空蕩蕩的胸膛生長出來了一顆鮮活的心臟,隨著她滾燙的呼吸,一跳一動,一動一跳。

    趙時寧意識不清醒,癱軟著身體趴在他懷中,半夢半醒中也分不清誰是誰。

    只以為還是在夢中。

    夢里縹緲的暗影重重。

    趙時寧視線落在男人線條流暢的腰身,指尖撫過他腹部塊塊分明的肌肉,霧氣模糊的眸倒映著他衣物。褪去的身影,她主動張唇咬住他胸膛掛著的黑玉墜子。

    他猩紅的眼瞳成了一條豎線,本就在發情期,現在他完全是瀕臨失控的兇獸,維持著最后幾分理智,“這是夢?還是現實?”

    趙時寧咬下了玉墜,手指勾著斷掉了細線,打量著這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玉墜,滿眼寫著渴求。

    男人憐愛地吻了吻她的唇,“你是我的未婚妻子,若是喜歡這雷魂珠,送你就是了!

    他的想法簡單至極,她是他第一個女人,自然就是他未來的妻子。

    至于捅瞎他的一只眼睛,那是因為他的原形太過丑陋,讓她害怕了。

    至于他世代守護的天地至寶,交付給未來的女主人也沒什么問題。

    趙時寧入了夢腦子混沌,根本不記得她是來找雷魂珠的,但貪財的本性讓她開開心心把雷魂珠收起來。

    她又想起了該做的正事,朝著他勾了勾手指。

    他反倒猶豫不決,“你不必誤會,我雖在情期,卻也不是時刻都想著這事。”

    他怕如上次那般嚇著她。

    她不過是嬌弱不堪的人類,體型并不適宜與他交配……

    趙時寧用唇堵住了他的胡思亂想。

    她欲更進一步時,齊不眠卻像是驚醒過來,狼狽地側過身避開了她。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他扣住了她單薄的肩膀,阻止了她輕浮的動作,試圖去聽她的心聲。

    可趙時寧的心聲混亂無比,是斷斷續續無意義的囈語,不停地重復著想要修煉類似的話。

    他始終清晰地記得她對他的侮辱輕蔑。即使將他壓在床榻上羞辱他,她卻也在心中反復重復他不配懷上她的子嗣,實際上趙時寧也確實沒有與她到最后一步。

    齊不眠真的是恨毒了她。

    他才不會像謝臨濯那般腦子不清醒,會讓自己懷上一個廢物的孩子。

    “趙時寧,你可看清了我是誰?”

    齊不眠語氣帶刺,譏諷著她的軟骨頭。

    既然她那么厭惡他,不愿他懷上她的孩子,此刻她主動投懷送抱又算是什么?

    趙時寧自然看不清他是誰,想罵他假矯情,又不知道黑龍叫什么名字。

    只是揪著齊不眠的衣襟,又胡亂地咬住了他的唇,語氣模糊,“不許亂動……”

    沙漠里的月色清澈皎潔,風揚起的飛塵像是一只只飛舞的夜光蟲。

    他被風沙迷了眼睛,也給了趙時寧有機可乘。

    齊不眠驟然悶哼一聲,被她掐得有些疼。

    此刻,他連這風沙都憎恨。

    齊不眠眼皮輕抬,風驟然消失,一只只“夜光蟲”霎時墜落,恢復平靜,

    “松手……”

    他暗綠色的眸緊盯著她,死死咬著牙道。

    趙時寧聽不見他在說話,也不可能會搭理他。

    她完全把他當成了夢中的人。

    齊不眠完全不知這些,只當她還是在換著法子羞辱他。

    他全然不知。

    這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趙時寧,你不討厭我了嗎?”

    齊不眠不死心又問。

    還是沒有人回答他。

    他死活不配合。

    趙時寧拿他根本沒有辦法。

    在她要松手之際,齊不眠驀然抬手反掐住她的下頷,“你偽裝的耐心就這么一點嗎?”

    她不松手他恨她。

    她松開手他仍舊在恨她。

    “我該怎么報復你才好……”

    齊不眠想了一會,低聲道:“你厭惡我,不讓我懷上你的孩子,我就……偏要懷。”

    他只是這樣想著,蒼白頹倦的面容像是注入了一絲生氣,沾了血似的唇微微翹起。

    不過是生個孩子,生下來養著便是。

    最重要的是,他期待生下帶有他的血脈的孩子,更想看到趙時寧憤怒又殺不掉他的樣子。

    誰讓她這么對他的。

    這是他對她的報復。

    齊不眠這樣想著,便不再掙扎抗拒。

    沙漠夜空熠熠發光的星星,看起來離得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夠到。

    兩道流星從夜色中劃過,又消逝在云層之中。

    趙時寧真的好累,從來沒有這么累過,身心俱疲的那種累。

    她想要睜開眼睛,想要醒來,但眼皮子過于沉重,她什么也做不到。

    他猩紅的獸瞳緊緊凝著她,終是意識到這不過是場夢境,他舍不得醒來,但這夢境已經在逐漸的崩塌之中。

    造夢者是個半吊子。

    造出了個殘缺不堪的夢。

    他將自己與她嵌得更深,好似會與她永不相離。

    “蕭衡閆……”

    “記住我的姓名。”

    趙時寧無意識地呢喃:“蕭衡閆……”

    他的瞳孔驟然一縮,還有些混沌的腦袋,完全聽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趙時寧又喚了一聲。

    他才后知后覺發生了什么事情。

    從頭至尾。

    她根本不是在故意戲弄他。

    ……而是把他當成了別人。

    他不過是在自作多情。

    是在演獨角戲。

    齊不眠暗綠色的眸蒙上了一層陰翳,極度的怒意燃起他的暴虐欲,想要將她吞食,可身體已經下意識推開了她。

    他連忙用外袍將自己裹好。

    可這并不能改變什么。

    他華貴的外袍之下的身體,仍舊是一片狼藉的身體。

    齊不眠立刻念清潔咒,一連念了許多遍,可這于他而言好像于事無補。

    他已經與她徹底在了一處。

    無論他念多少遍咒語,也改變不了方才的事實。

    趙時寧趴在一旁,衣衫未亂,神態安詳,并沒有意識到危險,甚至還在熟睡之中。

    齊不眠活了上千年,哪怕剛降生于世時,從惡魂窟最底部爬出來,也沒有體會過今日之痛。

    他第一次體會到蝕心之恨,恨到恨不得啖其骨肉。

    趙時寧怎么能……這么對他。

    寒涼的風刺透了他骨頭,齊不眠是惡鬼游魂,本不該覺得冷,可他下意識裹緊了衣袍,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

    趙時寧卻仍舊不愿輕易放過他,無意識地低。吟,“嗯……滾啊……滾開不許再碰我了……”

    齊不眠本就脆弱的神經徹底崩斷,指甲緊緊陷入掌心之中,滴滴的鮮血滾落,開出一朵朵艷麗的荼靡之花。

    他眼眸含怒,恨意滔天,很像讓她閉嘴,卻發現他連半個字都說不出。

    齊不眠艱難地挪著幾乎被碾碎的身體,湊近她身側,驟然伸手死死扼住她的脖頸。

    他想質問她。

    怎么敢這么對他。

    他在她這里到底算是什么。

    若是她真的死了也好,他也不必如此痛苦。

    在酆都城被她欺辱之后,齊不眠沒有一日不活在痛苦之中,又不甘心他要受到她那樣的對待。

    今日……他本以為……

    齊不眠陡然冷笑出聲,敞開的外袍下,如雪的皮膚到處泛著青紫的痕跡,櫻果更是被咬得破爛不堪。

    更不要提別的地方。

    他念多少遍清潔咒,也沒辦法將這些恥辱的痕跡洗干凈。

    她居然敢把他當作別人。

    齊不眠只要想到此,理智便被殺意所侵蝕,想要掐斷這騙子的脖子。

    漫長的夜晚慢慢結束了。

    晨曦的第一縷光落在齊不眠的脊背,茫茫大漠又重新翻滾起了熱浪。

    他是至陰之體,最是畏懼太陽。

    齊不眠聽見了皮膚在陽光的炙烤下滋滋作響,但他沒有動,也沒有離開。

    “趙。時。寧!

    他一個字一個字咬出她的姓名,心底的毒火同樣在煎烤著他,讓他痛不欲生。

    齊不眠生生嘔出了一口黑血。

    ————

    趙時寧做了個很刺激的夢。

    她念念不舍地醒來,坐在沙漠之中,還沒太適應這么刺眼的日光。

    “哎呀,我怎么又突破了!壁w時寧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思議道。

    本來昨晚她還是化神初期,不過睡了一覺居然就變成化神大圓滿了,只差一點就可以到大乘之境,飛升歷劫。

    趙時寧撿起身旁的造夢珠,想起昨晚做的夢,“所以我昨晚在夢里跟黑龍……是真的。”

    她仔細想了又想,記起蕭衡閆的名字,立刻想起夢里黑龍贈給她雷魂珠的事情。

    趙時寧將自己全身翻了又翻,到底沒找到雷魂珠,“所以真的又怎么樣,還不只是一場夢!

    生子系統不知趙時寧在夢里發生了什么,但它知道在夢外面發生了什么啊。

    【你是不知道,剛才你差點死了,本系統都快急死了。】

    趙時寧疑惑地看向蒼鹽山的方向,蒼鹽山徹底平靜了下來,沒有黑龍在山間盤旋,應該蕭衡閆還沒從夢里醒來。

    她后知后覺脖頸好像是有點疼,腰好像是有點酸。

    “昨晚在夢里我是差點快死了!

    【什么啊什么啊,本系統是說你把齊*不眠當成大黑龍給睡了!。 

    趙時寧微微蹙眉,“睡了就睡了唄!

    【不是,齊不眠知道了他成了替身,差點發瘋把你掐死,你還是早點逃命比較好!

    “逃?為何要逃?他就是個賤骨頭,挨打了也只會上趕著倒貼我,我才不逃。”

    趙時寧滿不在乎道。

    風沙已經完全停了。

    她想起在夢里大黑龍脖頸掛著的雷魂珠,還有即將突破大乘期的修為,頓時心情大好。

    第150章 新寵物

    濁云蔽日,妖風四起。

    趙時寧踩在滾燙的地面,站在原處看了一圈幾乎成為焦土的蒼鹽山,偶有幾棵枯草生長在熱浪中,眼看著也要被火焰燒為灰燼。

    當然這一切都是大黑龍的鍋。

    她腳步盡量放輕,慢慢靠近還在昏睡中的燭龍。

    體型龐大的燭龍將自己蜷縮在山石之上,完全不復之前攪弄風云的可怖之勢,倒有些可憐兮兮的,像是是只落水的狗。

    趙時寧知道雷魂珠在燭龍身上,只要她尋到珠子拿走就能順利渡過雷劫了。

    最好趁著燭龍沒醒的時候拿走,否則還要與他多做糾纏。

    夢里趙時寧可清晰記得,大黑龍說她是他的未婚妻子。

    趙時寧自認為現在她也是有家室的女人了,做事也是要負責任的。

    她都有季雪燃了,在外面玩玩可以,但可不會再隨便與旁人成婚。

    “奇怪,怎么沒有呢。”

    趙時寧蹲在燭龍駭人的頭顱旁,燭龍眼睛死死閉著,像是陷入了昏迷,只是她尋了半天也沒有尋到雷魂珠在哪。

    她本想占完便宜就跑,現實也是不得不與他糾纏了。

    趙時寧直接上手推了推他,對著他大喊道:“喂,大黑龍你快醒醒,說好的給我雷魂珠,雷魂珠去哪了?你是不是騙我呢。”

    燭龍眼皮都未抬,只是“吭哧”一聲,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大!黑!龍!”

    趙時寧繼續扯著嗓子喊。

    她喊沒有用又直接上手,胳膊抱起燭龍的龍角來回晃了晃,終是把蕭衡閆給晃醒了。

    “你可終于醒了!

    趙時寧長舒一口氣,還以為一直叫不醒他。

    “原來不是……夢!

    蕭衡閆看清身邊的人,欣喜若狂,頃刻間化為了人身,一把將她撈進了懷里。

    兩人間體型差巨大,她的鼻子撞在了他的胸口,下意識卻也不是羞澀,而是尋找他脖頸掛著的雷魂珠。

    確認了雷魂珠在之后。

    趙時寧心思活絡起來,視線黏在雷魂珠上就沒移開過。

    “想要雷魂珠?”蕭衡閆察覺到了她將雷魂珠摘下。

    “自然想要!壁w時寧立刻伸手要接,卻被蕭衡閆躲開。

    “怎么,你反悔了?!你在夢里可不是這樣的。”她瞪了他一眼,眼看著就要炸毛。

    蕭衡閆赤色的眸掃了她一眼,微微瞇起,“我何時說過我要反悔,只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趙時寧現在看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語氣很是不好。

    “與我成婚。”蕭衡閆神情鄭重。

    她想也不想拒絕,如實相告,“那可不行,我已有家室!

    蕭閆衡神情驟凜,赤紅的獸瞳泛著寒意,下頷緊繃,緊盯著她,像是隨時要動怒的獸類。

    燭龍脾氣最是暴躁易怒,這趙時寧是知道的。

    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與他成婚啊。

    趙時寧腦袋里胡思亂想著,甚至已經在想著如何搶了東西逃跑。

    “有家室也無妨,休棄了便是!

    不料蕭衡閆卻說道。

    趙時寧“啊”了一聲,連忙推開了他。

    烈日炎炎,風沙迷人眼。

    趙時寧眼睛進了沙子,眼眶頓時淌下眼淚,她揉了揉眼睛,眼睛紅得像兔子,像是在掉眼淚。

    蕭衡閆語氣軟了許多,“為何要哭?”

    趙時寧心頭一動,她像個嬌弱不堪一折就斷,對自己夫君情深義重的小白花,還順便找了個素色手帕揪著,可憐兮兮的。

    “昨夜的夢只是個意外,我與你之間不過才兩面之緣,既然你如此逼迫我,這雷魂珠我不要也罷了,我就算是死在這雷劫里,我也是不會離開我夫君的!

    趙時寧說完揪著帕子擦了擦眼淚,轉身就走,背影堅決,卻被蕭閆衡攔住了去路。

    “寧死不屈,你倒是情深義重!

    他這樣說著,語氣嘲諷,將雷魂珠塞進看她手里。

    趙時寧望著掌心的寶珠,心底高興,上揚的唇角幾乎抑制不住。

    她還不忘繼續裝可憐,嘀嘀咕咕道。

    “大黑龍,你這是做什么?我都說我不要了,我死也不可能背叛我夫君的!

    說是這樣說著,卻也沒把雷魂珠還給他。

    “你都寧愿去死了,我又能如何?既然這樣,我要如何……你才能讓我留在你身邊。蕭衡閆不忍她落淚,但卻也不是好糊弄的。

    既然他與她有了夫妻之實,他此生就認定了她,自然是要一輩子都在一起的。

    趙時寧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像是只狡黠的小狐貍,噼里啪啦在心里打著算盤。

    “要不你給我當坐騎也行啊,我們簽訂主仆契約,這樣就能一輩子在一起啦。”

    她如今有了萬殊那只小老虎,再有一條大黑龍也不錯。

    正好每天換著坐騎出行,真是威風得要命。

    【不是,趙時寧你也太敢想了,他想給你做老公,你讓他給你當寵物,你也不怕被打死!

    但蕭衡閆不過略微思索,輕而易舉就同意了。

    若是旁人說出這樣冒犯的話,蕭衡閆定然要將冒犯他之人魂魄捏碎,但趙時寧說出口的話又成了另一番意味。

    若是真能一輩子在一起,不過是給她騎在頭上,也沒什么。

    他前半生被九重天追殺,四處奔逃,早就無家可去,也受夠了顛沛流離的日子。

    那日與趙時寧海底有了第一次。

    他就已經認定了她。

    蕭衡閆利落將靈力匯入心臟,取出一滴心頭血,打入了趙時寧體內。

    趙時寧眉心陡然出現一道殷紅印記,隨后又緩緩消失。

    這主仆契約居然就這樣完成了。

    【本系統一定是在做夢!

    趙時寧跟著點了點頭,也感覺自己在做夢。

    蕭閆衡卻驟然化為一條巨大的黑龍盤旋于空中,宛若遮天蔽日的黑云,似是流淌著巖漿的鱗片在陽光下閃爍著幽暗的光芒,令人生畏。

    黑龍仰著高傲的頭顱,俯視著站在原地小小的她。

    趙時寧朝著他揮了揮手。

    黑龍乖乖下落,溫馴地低下了頭,迎接他的主人。

    趙時寧立刻將雷魂珠掛在脖子上。

    她迅速跳上了黑龍的頭頂,像是一只春風得意,蹦蹦跳跳的小鳥。

    她找個位置坐穩,“大黑龍,我們去人間!”

    她要去人間把季雪燃接回合歡宗,待她經歷過最后一場雷劫,她就終于可以過上夢寐以求的日子。

    趙時寧從前對人生最有限的暢想,就是可以像師尊那般飛升成仙。

    但她思及總是針對她的裴隱,笑意又淡了許多。

    就算是她成了仙,也還是得被針對。

    除非裴隱死了。

    燭龍載著她迅速穿越云層,每過一處風云驟變,這要比她自己趕路瀟灑許多。

    等到了人間的住處時。

    人間正飄著第一場春雪。

    趙時寧推開了門,卻發現小木屋里卻空空蕩蕩,不見人影。

    季雪燃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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