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解漸沉,別哭”【三更】
上次誤打誤撞湊齊了三個人, 劇情契合度很高,直接降了5%。
最近解漸沉似乎不怎么忙,新劇情也是一個接一個解鎖。
某天早上起來, 景繁坐在床頭醒神,Alpha就遞了一份文件過來。
他懵懵地接過來,發現居然是公司內部的財務報表。
“什么意思?”
解漸沉坐到一邊的沙發, 輕飄飄地解釋:“你上次不是說新劇情里,需要把公司的機密文件交給明越嗎?”
景繁反應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把文件又翻了一遍, 推測:“難道這份文件是假的嗎?”
“當然是真的。”
景繁不理解:“那你是讓我交給明越?為什么?這不會對你公司很不利嗎?”
Alpha靠在沙發上, 聞言挑了挑眉:“這不是我的公司。”
對方不清不楚的發言, 讓景繁更難理解。
“北豐一直都是解家的公司,我只是代理,所以它的死活與我無關。”解漸沉攤著手。
但他臉上的表情證明,他不是在開玩笑。
想到解正則暗地里做出的那些事, 景繁突然明白過來。
如今一切塵埃落定, 復仇的火, 終于燒到了解正則的身上。
“那我們以后怎么辦?”
如果解漸沉準備對北豐動手, 那就意味著他倆都得失業。
突然變成無業游民, 他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個少爺男朋友……
景繁很擔心。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解漸沉輕笑出聲, 詢問:“要去我的公司看看嗎?”
景繁愣了半秒:“你的,公司?”
直到看到面前屹立的幾棟大廈,他甚至還不敢置信。
【系統, 我好像真的傍上大款了。】
【……恭喜。】
原來當初和周啟合作,拿下這片待開發的地, 是為了用來作為公司的新址。
公司名字叫“熒光”,原址在另一個城市,近段時間才搬過來的。
解漸沉帶著他進公司參觀了一圈,景繁全程捂著嘴巴表示驚嘆。
熒光是個研發智能科技的公司,規模與北豐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來養家的重擔,暫時還輪不到他的肩頭,景繁很安心。
從公司離開后,他就聯系上了明越。
這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主動聯系對方。
身為錨點之一,景繁和他的聯系實在不多,導致前面幾次另外兩人和他配合走劇情,狀況外的明越總是一臉茫然。
此時Alpha也同樣是滿臉不解。
明越把文件丟到桌子上,皺著眉:“這是什么意思?”
景繁摳了摳指尖,硬著頭皮解釋:“沒什么意思,就是送你的,東西是真的,想借你的手整垮北豐,這對我們彼此都有利的。”
雖然也是為了完成劇情線。
最后明越帶著狐疑收下了這份文件。
這次劇情過完,進度條再次降了2%,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最終崩塌進度來到了26.1%。
【我覺得很快就能完成任務了。】景繁很激動。
只要將陳森抓住,那這剩余的百分之二十六,很快也能降下去。
他帶著這段時間的成果找到解漸沉,然而分享完進度時,Alpha卻并沒有表現得很意外。
對方一貫對不感興趣的東西漠不關心,景繁也就沒有多在意。
不知不覺,就到了這個世界的新年。
景繁站在窗前,看著屋外熱鬧的節日氛圍,一時間感慨萬千。
粗略算算,他來到這個世界也快一年了,雖然有些文化差異,但偶爾還是會產生仍在原來世界的錯覺。
當初覺得無所謂,此刻看著萬家燈火,景繁還是生出了幾分懷念。
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解漸沉放下手里的東西,走了過來:“怎么了?”
景繁回身抱住他:“沒什么,就是感慨時間過得好快。”
“嗯,”解漸沉摸著他的頭發,突然提議,“等年后,我們去旅行怎么樣,你不是說喜歡旅行嗎?”
沒想到當初隨口說的話,解漸沉還記得。
“可是我們走遠了,再解鎖關于你的新劇情怎么辦?”
“不會再有我的劇情解鎖了。”Alpha盯著窗外,聲音輕得幾乎消散在唇邊。
景繁沒聽清:“什么?”
“旅行不會很長時間的。”解漸沉重新看向他,笑著解釋。
如今崩塌進度已經降到了26%,剩下的只能等陳森落網再說,一直緊繃的神經也可以適當放松。
景繁點頭應了下來。
于是年后,解漸沉不顧解正則的反對,毅然辭去了北豐的職務。
出發前,景繁將旺財和小咪托付給了曲由白。
在看到那塊叫“小咪”、屬性小狗、帶著兔耳發箍的石頭時,曲由白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
*
雖然解漸沉說旅行時間不會花很久,但是兩人花了整整三個月。
巍峨的高山、郁郁蔥蔥的森林、浪漫的城市、歷史悠久的古城……
所有網上推薦的“情侶必去”的風景勝地,他們都游玩了一遍。
最后一程是景繁無意間發現的一片草原。
這片草原遠離城市,并沒有開發成景區,所以也沒有游客,只遠遠地能看見幾戶人家的燈火。
兩人選了一塊小坡安營扎寨,解漸沉在固定帳篷,景繁則拿出一塊毯子鋪到了帳篷外。
等安置妥帖后,兩人并肩坐在毯子上,盯著蒼茫夜幕下的廣袤草原閑聊。
今天的天氣不錯,溫度適宜,青草和泥土的氣味讓人的身心不由得放松下來。
深遠的天空上聚滿繁星,這是在城市里看不到的景色。
景繁深嗅一口清新的空氣,仰躺到了毯子上,舒服地喟嘆一聲。
解漸沉笑著看了他一眼:“累了?”
漫天的星光下,Alpha的神情顯得格外溫柔,景繁眨眨眼睛,拉住他的手扯了兩下。
解漸沉收到示意也跟著躺下。
“好多星星啊。”
景繁伸出手,對著半空抓握了兩下,但遠在天邊的星辰怎么可能觸手可及。
解漸沉看著那只落空的手,伸手捉住,輕捻了兩下。
一時間無人說話。
景繁盯著兩人交握的手,緩緩眨了眨眼睛,突然叫了一聲:“解星辰。”
“……”
沒有得到回答,景繁舔了一下唇瓣,又叫了一遍:“解星辰。”
良久后,身邊的Alpha給予回應:“嗯。”
心里的猜測得到印證,景繁的手下意識抓緊,他轉頭看向身側。
解漸沉沒有解釋的打算,只是盯著頭頂的星空,唇線抿緊。
景繁盯著Alpha的側臉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他注視著星空,再次收緊了抓著對方的手。
這個猜測,源于上次旅行途經的一個音樂小鎮的傳統。
在那個浪漫的村鎮,每個孩子出生,都會由父母以孩子的名字創作一首誕生曲。
這讓景繁想起了當初在益寧療養院,解漸沉彈奏的那首曲子——
《星辰》
解鴻文說過,付新雪為解漸沉取的乳名是“小星”。
或許一開始,他就是帶著希望出生的“星辰”,而非衰落之意的“漸沉”。
景繁盯著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沒有選擇追問。
“等以后我們老了,就找個最喜歡的地方定居吧,你覺得上次去的那個山村怎么樣?或者上上次的那個沿海的小城市……”
景繁彎著眼睛展望未來。
但他沒注意到身邊人斂起的眉眼,以及眼底逐漸濃郁的不舍。
第二天,兩人終于結束旅行,返回了北市。
而在飛機上,景繁收到了曲由白發來的短信,說是北豐出事了。
在過去的三個月里,解漸沉辭職后,那群覬覦已久的人就群起而上,爭奪起北豐的控制權。
當初那些股東挪用公款,濫用職權留下的漏洞,沒有解漸沉的控制便愈演愈烈。
最終在內部的侵蝕以及外部明越的壓迫下,北豐短短三個月就開始資金鏈斷裂,股市大跌。
而自從解漸沉離開后,解正則被迫站出來主持大局。
但他依舊無法挽救這將傾的大廈,在得知噩耗后,不小心從家里的樓梯上摔了下來。
老人最怕跌,所以現在正躺在醫院里,昏迷不醒。
飛機還未落地,解漸沉那邊又傳來了個更好的消息。
陳森在邊境落網了。
所有證據都集齊,數罪并罰,按照這個世界的法律,他絕無活路。
不過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審訊審判到最終判決,最快需要兩個月。
也就是說,兩個月后,就能得到結果。
景繁暗自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就又忙了起來。
因為解漸沉回到了熒光工作,把他也帶了過去。
不是以老板秘書的身份,而是老板夫人。
性別不對,但是待遇很好。
就是要學一些以前沒接觸過的金融和管理知識,那一本本跟牛津字典差不多的書,景繁一看一個不吱聲。
他甚至開始懷念起,當初剛來這個世界時,窩在沙發上狂補霸總文學的那段時間。
求了好幾次讓他當回秘書,只是都被拒絕了,而且解漸沉還開發出了新玩法。
比如,回答錯一個知識點,打一次屁股。
或者答不上來就不停。
整整兩周,景繁的屁股都是腫的,不過學習效果立竿見影。
平常解漸沉還會帶著他出席酒會,見各種業界大佬。
面對那一個個老狐貍,解漸沉只是在身后默默看著,偶爾在別人強硬地灌酒時,才會替他擋一擋。
景繁不得不學會虛與委蛇,往往一場酒席下來,臉都要笑僵了。
那段時間他經常幻視,覺得解漸沉就像是個急于讓孩子成長并獨當一面的家長。
還是那種會一腳把幼鳥踹下山崖、逼它學飛的鷹式家長。
解漸沉也沒忘之前的約定,帶著他去孟錦的車庫,在孟錦的悲鳴中開回了一輛最貴的車。
景繁沉浸在這種平靜美好的生活中,享受著自身的成長和戀人的偏愛。
隨著日子一點點過去,陳森的最終判決也快到了。
然而就在判決日前一周,一直未變過的崩塌進度,竟然開始莫名增長。
只一個晚上,進度就回到了32%。
等到陳森判決日當天,進度已經漲到47%。
而這個變化,景繁沒敢告訴解漸沉。
他堅信就是陳森的問題,他在等,等陳森的死期。
陳森參與的重大刑事案件包括:非法人體實驗、涉黑、制毒、販毒、武器走私、販賣人口、販賣人體器官、賄賂勾結官員等等。
光是判決書就長達536頁。
最終判決死刑。
可惜判決后還需要審查復核,到最終執行最快也要三個月。
然而之后沒過半個月,崩塌進度就漲到了75%。
與此同時,新聞上也頻繁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自然災害。
關于近期世界磁場異變的信息,更是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
出門一趟,人群中對世界末日的討論,更是隨處可聽。
他們是慌亂中帶著調侃,但只有景繁知道,這個世界是真的正在走向毀滅。
【如果最后漲到了100%,這個世界會怎么樣?】他再次問系統。
系統的回答和當初一致:【小世界會被里世界的磁場吞噬。】
景繁最近被驟增的數據擾得心神不寧,連公司也沒去。
家里沒人,不安感很快襲上心頭。
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驅散一下腦子里的胡思亂想,景繁鉆進了廚房。
他想試著自己動手給解漸沉做頓飯。
把拿手的菜處理干凈,景繁拿起鋒利的刀開始備菜。
【宿主,崩塌進度到80%了。】
系統的話剛落,刀就切偏了。
手指被劃開了一道半個指節的口子,鮮血瞬間就染紅了案板。
景繁咬著牙,慢了半拍才想起來按住傷口,閃爍的眸光透露著他的慌亂。
就在他拿水龍頭沖洗傷口時,解漸沉回來了。
比平日下班早了很多。
景繁來到廚房門口,與玄關處的Alpha遙遙對視一眼,眼眶忍不住泛上了濕意。
解漸沉一眼就注意到他還在滴血的手指,蹙了蹙眉,快步走上前。
看著越來越近的Alpha,景繁仰著頭,抿緊了唇。
對方身上熟悉的香味逸散過來,讓他慌亂的內心得到了片刻的安撫。
他一把抱住Alpha:“解漸沉,怎么辦,我好害怕。”
“我在呢,”解漸沉按著他的腦袋,輕聲安慰,“告訴我怎么了。”
景繁埋在他懷里,沉默了很久,最后做了個決定。
“崩塌進度增加了,現在已經80%……我不能告訴你原因,但是崩塌進度和陳森有關。”
解漸沉垂著的眼睫顫了一下,他低聲問:“那要怎么辦?”
“陳森是根源,必須要除掉。”
“好,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解漸沉下意識收緊了手臂。
景繁再次無比慶幸有解漸沉在。
當晚兩人一夜都未睡,時刻關注著進度條,好在崩塌進度沒有再漲過。
眼看著天亮了,景繁才在解漸沉的安慰中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他做了個奇怪的夢——
海浪拍打礁石,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夕陽已經落到了海平線上,余暉之下,沙粒折射著金光。
景繁盯著光裸的腳面,海水漫過又退卻。
一切都變得緩慢而遲鈍,就這樣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垂在身側的手突然傳來溫軟的觸感。
愣了好一會兒,景繁緩緩轉頭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抹漂亮的金色,比絢麗的天際更加耀眼。
這個發色很眼熟。
這是他滯鈍的大腦首先冒出的想法。
視線繼續下移,就見牽他手的,是個不及他腰的小男孩。
蓬松的金色短發,將他襯得像是個雕飾出來的洋娃娃。
只是那雙眼睛過于沉靜,并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懵懂和天真。
“解漸沉。”景繁盯著那雙眼睛,認了出來。
這個孩子與解家老宅照片里的小男孩如出一轍。
男孩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了許久,才不舍地松開了手。
失去抓握的手讓景繁有一瞬的失落,他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好半晌才想到去追那個轉身走進海里的人。
只是不管他如何加快步伐,始終沒辦法追上前面的身影。
眼看著海灘就要被黑夜籠罩,那道孤單的身影也要在眼前消失,景繁焦躁地伸出手。
“解漸沉!”
這聲呼喚效果不錯,男孩停了下來,側身回望著他。
恰在此時,懸于海面上的最后一抹光源也盡數收回。
世界暗了下來,只有那雙眼睛依舊引人注目。
平靜又深邃,蘊含著看不透的思緒。
眼睫顫動了兩下,景繁緩慢睜開眼睛。
夢與現實的界限一時難以辨清,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輕喃一聲:“解漸沉。”
只是被喚的人此刻并不在房間,景繁從床上坐起。
他掃了一眼床頭柜,發現對方的手機還在,說明人還在家里。
景繁輕揉著發脹的額角,顧不上這奇怪的夢境,詢問系統:【進度增加了嗎?】
【目前沒有。】
算是個好消息。
這時,解漸沉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景繁拿過來看了一眼,發現是孟錦打來的電話。
手機響了兩聲就自動掛斷了,但他卻注意到了狀態欄上的一個備忘錄信息。
那是一串眼熟的數字,景繁皺了皺眉,下意識點開,將備忘錄拉到最上面。
頁面上什么注釋都沒有,只有一個個數字。
再仔細瀏覽了一遍數據,他終于確定,這就是崩塌進度的實時數據。
從51.4%到最低的26.1%,再到如今的80%。
中間的記錄不間斷,絕大部分都是景繁沒有透露過的數據。
“……”景繁抓著手機的手下意識收緊。
正在他猶疑時,房門被推開,解漸沉走了進來。
Alpha掃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機,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什么異樣:“醒了?餓了嗎?”
眸光閃爍了兩下,景繁將手機遞過去:“剛剛孟錦打電話過來,但是就響了兩下就掛斷了。”
解漸沉將手機接過,直接塞進了口袋里:“好,我待會兒給她回個電話。”
景繁掃了一眼他的口袋,最終沒有問出口。
“我剛剛問過,陳森的判決執行就算按照最快的流程,還需要兩個月。”
知道這事情的嚴峻,景繁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解漸沉捉住他緊扣的手,沉聲道:“如果在那之前到了95%,我會讓他死在牢獄之中。”
之后大概又過了兩周,崩塌進度升到了90%。
而從這一刻開始,三個錨點都受到了影響。
隨著崩塌值的不斷上升,里世界磁場對于這個世界的影響也越來越明顯,部分人開始無緣無故頭疼、食欲不振、難以入眠。
而作為支撐這個世界的錨點,解漸沉三人的癥狀格外強烈。
景繁抿著唇給Alpha的手背抹燙傷膏,心里的擔憂更甚。
沒想到僅僅一個多月,這個世界就被攪得一團亂。
“沒關系,只是眼前突然模糊了幾秒。”看著他緊皺的眉頭,解漸沉輕聲安慰。
最近他頻繁產生眩暈感,剛剛倒水時這毛病又出現了。
“陳森那邊正在找機會,會沒事的。”
給燙傷處抹好藥,景繁抓著他的手,湊到臉側,閉上了眼睛。
沉默了幾分鐘,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和你殉情也可以,但這個世界很美好,我更希望和你一起走下去。”
解漸沉曲著手指,輕輕蹭了蹭景繁的臉頰,注視著的眼底某種情緒隱隱翻動。
因為這日益逼近的崩塌數據,景繁快一周沒好好睡過覺,經常睡著后沒多久就會突然驚醒。
沒辦法,解漸沉只能給他用了安眠藥。
藥的效果不錯,很快景繁便困意上涌。
只是那個小男孩又出現在了夢里。
還是上次的那個海灘,一樣的開頭,男孩牽起他的手又松開,接著頭也不回地朝著海里走去。
景繁在夢里喊他,一連喊了好幾遍,他才終于回頭。
只是男孩的眼神與上次不同,毫無波瀾的眼底被濃烈的不舍與眷戀覆蓋。
景繁盯著他,不知道那粼粼閃爍的,是波光還是淚水。
隱約間,他感受到身邊似乎有人一直在看他。
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他本能地伸出了手。
淺淺抬起的手被接住,半夢半醒間,對方掌心的炙熱驅散了他的不安。
“解漸沉,別哭……”他對夢里的男孩說。
坐在床側的Alpha聞言一愣,反應過來后,他握緊手低低一笑。
“嗯,不哭。”
第142章 “有人在等我”【四更】
「他果然準備了后路, 人已經安排好了,但你真的要這么做嗎?」
消息是孟錦發來的,解漸沉盯著最后一句話, 抓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沒有回復對方,他直接將手機熄屏塞進了口袋,又端著杯子轉身進了房間。
景繁正坐在床上看系統彈窗。
目前的進度停留在了91.8%。
解漸沉把杯子放到床頭柜上, 俯身挑起了景繁的下巴,眉眼間柔光流轉:“睡覺吧。”
“等一會兒。”今天起得比較晚, 現在還不困。
景繁還想再研究研究原劇情, 崩塌進度驟增的原因, 至今還不清楚。
只是Alpha卻很堅持。
解漸沉彎腰, 在他的唇邊啄了一口。
最近解漸沉為了崩塌的事忙得暈頭轉向,也沒能好好休息過。
看著他眼底的疲倦,景繁有些心疼。他主動攬住Alpha的脖子,伸出舌頭舔了舔對方干燥的唇瓣。
解漸沉跪到床上, 捧著他的后腦勺繼續深入。
退出前, 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 咬著景繁的下唇不輕不重地扯了一下。
下唇的潰瘍正好被咬住, 頓時疼得景繁眼冒淚花, 他捂著嘴巴,委屈地看著解漸沉。
但他眼底泛淚又哼哼唧唧的模樣, Alpha似乎格外喜歡, 很是愉悅地彎起了眼角。
“你,好像有些不太健康的性癖。”景繁小聲吐槽。
解漸沉沒有否認:“要做嗎?”
確實很久沒做了,景繁點點頭:“但是不要做太久, 你今晚也早點睡吧。”
Alpha輕笑一聲,傾身壓了過去:“好。”
毀滅的劍時刻懸于頭頂, 但好在心愛的人就在身邊。景繁緊緊擁住解漸沉,身心都被填滿的感覺,幾乎讓他生出了落淚的沖動。
解漸沉也遵守了承諾,釋放兩次后,就抱著人去了浴室。
兩人坐在浴缸里,洗著洗著又親了起來。
解漸沉趁著親吻,用舌頭抵了個異物過去。
景繁舌尖輕捻著那個小圓片,意識到是安眠藥。
最近幾天他都是靠藥物入睡的,雖然他覺得今晚或許不用藥也可以睡著,但他還是咽了下去。
“你也試試這個藥吧,效果還挺好的,感覺你最近也沒怎么睡好覺。”
解漸沉幫他沖掉身上的泡沫,應了一聲:“好。”
躺到床上后沒多久,景繁的意識就被席卷而來的困意吞噬。
然而答應了休息的Alpha卻坐在床邊,緊緊盯著沉睡中的人。
一如過去的幾晚。
柔和而專注的目光在景繁的臉上流連,一寸寸地描摹,像是要將這張臉刻進眼底。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解漸沉俯身,在景繁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晚安,親愛的。”
又是那個夢。
只是和前面兩次都不同,這次男孩轉身走得很堅決,任憑景繁怎么喊,都沒有停下腳步。
眼看著海水已經淹沒他的腰,景繁拼命地朝著他靠近,卻都被一波波的浪推回來。
靠近不了,阻止不了。
“解漸沉!”
夢里的景繁并不能意識到這是夢,他只知道解漸沉快要被海浪吞沒,而他卻什么都做不了。
他無措地跌跪在淺灘上:“我害怕。”
似乎是這句話起了作用,男孩終于停下腳步,轉身望了過來。
只是轉身的瞬間,男孩的身體發生了變化,變成了解漸沉如今的模樣。
那雙深切的眼睛里溢滿愛意,他看著景繁抬起手,唇瓣微動:“別怕。”
海水已經沒及Alpha的肋下,好在他停了下來。
景繁生硬地擠出個笑,撐著地面踉蹌地站起身,朝著對方伸出了手。
但下一刻,解漸沉突然微笑著朝后仰去。
景繁的笑凝固在臉上,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對方消失在了海中。
“解漸沉!”
悲痛的呼喚回蕩在安靜的房間里,景繁大喘著氣,暮然睜開的眼睛一片濕潤,幾顆淚珠沿著眼角落在了耳廓。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那只是個夢。
屋外天色漸明,景繁緩緩舒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身側。
然而身側的床鋪卻是空蕩又冰涼。
“……解漸沉?”景繁立刻坐了起來,夢里的惶恐再次襲上心頭。
他匆匆跑出臥室,將所有房間都找了一遍,卻并沒有看到Alpha的蹤跡。
過了很久,他才想起來用手機打電話,只是直到忙音結束,電話都未被接通。
【解漸沉什么時候離開的?】他只好向系統詢問。
【凌晨三點左右。】
景繁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早上六點,對方已經走了三個小時。
他穩了穩心神,將系統彈窗調出查看進度,卻在這時,許久沒更新的劇情框彈出了個提示——
新劇情已解鎖。
景繁愣了一下才將新劇情點開,然而等看清新解鎖的內容,他的心卻瞬間沉了下去。
新劇情依舊和解漸沉相關。
故事發生在一艘輪船上,遭遇羅子默背叛的Alpha,最終被明越逼上了絕路,墜海而亡。
這是解漸沉的“殺青戲”。
根據以往解鎖的慣例,必須是先決條件達成,才會解鎖相應的劇情。
這就說明解漸沉此刻已經在船上了。
巨大的不安籠罩了全身,景繁緊咬著牙才止住身體的顫抖:【你們要做什么?】
這次系統卻選擇沉默以對。
他攥著拳頭,重重錘在面前的桌子上:【告訴我!我知道解漸沉手機上的崩塌進度是你操作的!】
能夠知曉崩塌進度的除了他,就只有系統。
但是他不能理解,系統為什么會主動現身透露信息。
【你們到底在謀劃什么?】
良久的沉默后,系統還是選擇和盤托出:【關于系統及任務的信息,是我告訴他的。】
在景繁與對方交換信息的前一晚,它就已經與解漸沉有過交流——
返回北市后,解漸沉發情期的第三天晚上,景繁在體力不支下昏睡了過去。
“我們聊聊吧”Alpha坐在床邊,突然對著昏睡的人開口。
“系統,我知道你能聽見,我可以幫助你們完成任務。”
雖然對方格外肯定它的存在,但系統深知不能去佐證解漸沉的猜想,所以并沒有理會的打算。
然而Alpha已經非常敏銳地猜到了:“景繁不被允許透露關于系統和任務的信息,是因為擔心將這個世界運轉的秘密泄露出去吧。”
“但是如果說,我已經知道了呢?”
似乎為了證明這一點,Alpha又透露了部分信息,而系統分辨出,那是關于已解鎖的原劇情內容,甚至還有未能解鎖的部分。
它不由得警惕起來。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解漸沉也不氣餒:“你難道還沒意識到嗎?我知曉所有劇情,以及這個世界圍繞著三個人運轉的秘密。”
系統意識到了,面前的Alpha確實有很大的問題。
“你一直限制著景繁與我交換信息,那他就要花更多的時間調查。
所以合作吧,我會幫你們的,不需要相信我,你只要相信景繁。
如果你判定我的行為有損你們的權益,再將這一切告訴他,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系統將所有信息整合分析,最終做出了抉擇。
它潛入附近的智能凈化系統,緩緩留下五個字:【你想怎么做?】
“告訴我你們已知的信息,并對景繁隱瞞這件事。”
系統這才意識到,對方所說的合作,是單指他們兩個。
*
【解漸沉是重生者。】
系統的話還回蕩在耳邊,景繁一邊整理思緒,一邊朝著曲由白家趕去。
新解鎖的劇情里有明越的戲份,說明他也會去那艘船。
但是他剛剛嘗試打電話聯系明越,電話卻沒打通。
見到景繁滿頭大汗地出現在門前,曲由白有些意外。
景繁來不及解釋:“幫我聯系明越。”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看他如此著急的樣子,曲由白也趕緊照做。
在打過去第5個電話時,那邊終于接通了。
“你是不是和解漸沉做了什么約定,你們現在在哪?”景繁奪過手機,開門見山地問。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景繁?”
“告訴我位置在哪,我要去找你們。”明越沒有否認,景繁對自己的猜測更加確信。
對方依舊沉默,曲由白也看出了端倪,他幫忙請求:“告訴我們吧,這真的很重要。”
沉默了半分鐘后,明越嘆了一口氣:“來興陽碼頭,我讓人去接你們。”
*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嗎?”貨輪上的某個房間內,Alpha坐在主位上,一臉哂笑地看著門口的人。
短短幾個月不見,陳森已滿頭白發,看到房間里的不速之客,他面上的訝異難掩。
不過他的反應很快,身側的手不動神色地摸上腰間。
“別擔心,只是找陳總喝杯茶敘個舊。”解漸沉掃了一眼他手上的動作,笑著給他斟了一杯茶。
陳森戒備地看著他,他倆可不是能坐在一起閑談的關系。
“你怎么會知道?”他很詫異解漸沉是怎么知道他的逃脫計劃的。
“你的心腹都已經落網,你覺得還有誰能救你出來?”解漸沉手指輕點桌面,對陳森的天真感到好笑。
“是你?”陳森這才恍然。
他的確準備了退路,但其實他也沒有成功的把握,畢竟他的人絕大部分都已經被抓。
當這么順利地逃出來時,他就該反應過來的。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幫他逃出來有什么好處?
解漸沉低頭輕笑一聲,沒有回答,只是抬手點了一下對面的座位,邀請陳森入座。
陳森瞇著眼睛,招手示意手下守在門口,自己朝著座位走了過去。
雖然解漸沉識破了他的計劃,還從中插手幫他,但這船上依舊是他的人,他仍占上風。
“在解決恩怨之前,不如坐下來喝一杯。”解漸沉抵著杯盞巧力一推,斟滿的茶便沿著桌面滑到了陳森面前。
茶水輕蕩,卻沒有撒出一點,陳森掃了一眼,又抬頭見解漸沉也給自己斟了一杯。
“我們應該不是能坐下來喝茶的關系。”
解漸沉挑了挑眉,答非所問:“那邊應該已經收到你逃跑的消息了。”
陳森瞇著眼睛,眼里射出陰狠的精光,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摸到通訊器,對著其中一個按鈕按了下去。
“你今天追過來,是為了幫你母親報仇?”
解漸沉敲了兩下桌子,看著陳森笑而不語。
得不到回應的陳森突然怨毒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想知道你母親當初是怎么死的嗎?”
“她偷了我的東西,說不愿意再為虎作倀,所以我把她抓了回來,給她注射她深惡痛絕的毒品。”
解漸沉依舊神色自若,陳森眼下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你知道的吧,我實驗室制造出來的新型毒品藥效很強,半個月就不成人形了,她最后只能像狗一樣在地上爬,幻覺和神經痛讓她不斷啃咬自己的身體。”
他面目猙獰地描述他對付新雪的所作所為,企圖看到面前人的憤恨與暴怒。
但解漸沉卻并未因他的話動搖。
陳森不甘心地搓了搓后齒:“她確實很聰明,是不可或缺的天才,如果不是太不聽話,我是舍不得除掉的。”
至此,沉默了許久的解漸沉才終于開口,只是并不是因為怨恨。
“所以沒了她的研究,你至今沒有掌握定向分化的技術。
你當初急不可耐地使用了不成熟的實驗品,二次催化成了Alpha,但不穩定的激素讓你這些年不好受吧。”
這也是為什么這些年來,陳森實驗室的重點項目都關于定向分化。
雖然在外人看來,他與正常的Alpha無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不人不鬼的身體日日折磨著他。
多年的隱秘被人揭穿,陳森眸色頓時沉了下來,額角的青筋暴起,可見有多恨。
“你剛剛問我為什么要幫你出來?”解漸沉的雙手交叉抵在桌子上,朝著對方淺淺一笑,“因為不能讓你死得太痛快。”
“怎么樣,你實驗室研制出來的藥物,味道如何?”
陳森的眼睛瞬間瞪大,他掃了一眼面前的未動過的茶水,又看向Alpha。
“茶里什么都沒有,但是你前些日子里的飯菜里加入了TBr-3,你應該比我清楚這藥的效果。”
這是他實驗室最新研制出來的藥物,過量使用會引起肺部纖維化,最終窒息而死。
陳森想將這當作是對方的恐嚇,但是他想起自己從一周前開始,就有呼吸困難的癥狀。
“你!我當初就該在你小時候除掉你。”他渾身震顫,咬牙切齒。
“確實,”解漸沉表示肯定,“或許我也該感謝你當初的毒手,不然我也不會帶著記憶重新回來。”
在他十歲那年,陳森應該是成功了的。
因為在本不該死去的時間段死去,所以他才有機會重生到十歲的身體里。
“哈哈哈哈,什么天命之子,什么命中注定,我偏不信命。”陳森已經沒有理智去思考對方的最后一句話。
他迅速起身,掏出腰側的槍指向解漸沉:“不如就試試你的命運,能不能擋下這顆子彈。”
然而在扣下扳機的那一刻,那癲狂的笑容卻凝固在了臉上。
他不甘心地連續按動幾下,毫無阻力。
這是把空槍。
坐在主位的解漸沉像是看夠了戲,也站了起來,嘲諷道:“是什么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我會毫無準備就來?”
說著,他取出自己的槍,“咔嚓”一聲上了膛。
這時,門外傳來了混亂嘈雜的聲音,陳森知道,按照他剛剛發出的信號,他的人已經和解漸沉的人打起來了。
他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門口,在解漸沉開槍前一刻奮力朝著門口撲去。
砰!
子彈貼著陳森的頸側射出,顧不上噴涌的鮮血,他迅速拉開房門。
解漸沉并沒有對自己的失手感到懊惱,反倒有種狩獵的興奮感。
他對著陳森的膝蓋又射出一槍。
正中目標,陳森扶著受傷的腿,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身后的Alpha。
于是他就看到,解漸沉緊縮的瞳孔中滿是興奮與玩味。
就像是只戲弄獵物的野獸。
顧不上其他,陳森咬著牙,強忍著膝蓋的劇痛,跌跌撞撞地推開門跑了出去。
而半個小時前,明越的船上。
“我需要在這里等他的信號,現在不能直接靠近,但是我可以讓人送你過去。”
“謝謝,這就夠了。”景繁跨上了明越準備的小船,轉身對他道謝。
“學長,你要小心。”想要跟隨卻被拒絕,曲由白只能扒著船舷,一臉擔憂地叮囑。
景繁對著他牽了牽嘴角:“也謝謝你小白。”
他知道如果不是曲由白,明越應該不會這么容易答應幫忙。
【從現在開始,向我實時反饋進度。】小船的速度很快,景繁看著不遠處的貨輪,對系統交代道。
【明白。】
快靠近貨輪時,系統提前潛入了輪船的監測系統,制造出了一個盲區,景繁在明越派來的人的幫助下,順利翻上了船。
但上船后,他才意識到為什么潛入得如此順利。
船上已經亂成了一團,隨處可見混戰。
【解漸沉在哪?】景繁知道系統和他有聯系,就一定能定位到他的位置。
果然,系統:【三樓休息室。】
得到具體位置后,景繁避開混戰徑直朝樓上跑去。
然而剛上到二樓平臺,他就被人從身后勒住脖子,拖倒在地。
突如其來的窒息感讓他眼前一片眩暈。
那人壓在他的身上,死死掐著他的脖子,景繁抓著對方的手腕,試圖掙開桎梏。
“我認識你,我認識你。”那人瘋瘋癲癲地重復著這句話。
景繁咬著牙,盯著眼前人的臉,遲了幾秒才認出。
這是當初他被困在陳森船上時,曾負責監視他的一個人,只是后來這人被換了。
沒想到他居然沒被抓。
男人的精神看起來不太正常,睜大的眼睛通紅一片:“都怪你,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咳。”景繁嗆咳兩聲,有些莫名其妙。
他伸手掙扎,亂揮時摸到了對方身上某處觸感奇怪的皮膚,他抵著那處用力一推。
男人一時不穩,后仰過去,景繁這才看清他的左手居然沒有手指。
五根手指都被切掉了,傷口處并不平滑,大概是被鈍刀磨掉的。
“你對老板來說很重要,只要抓住你,我就立功了,等他東山再起,我會成為他的心腹……”
從他的自言自語中,景繁終于弄清了原委。
但是很可惜,陳森沒辦法東山再起了,面前這人也不行。
緩過勁的景繁蓄力將人掀翻,但對方畢竟比他身形高大不少,即使少了只手,他也沒有占到多大的優勢。
臉上很快就掛上了彩,但是鮮血卻刺激到景繁本就緊繃的神經。
混亂中,他抓住機會反騎在男人的身上,一拳比一拳重地砸在男人的太陽穴附近。
血管破裂,鮮血飆出濺了景繁一脖子,他才如夢初醒般收回手。
身下的男人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景繁掃了一眼滿臉是血奄奄一息的人,撐著膝蓋晃晃悠悠地站起。
“對不起,但是還有人在等我。”
第143章 “解漸沉,我害怕”【五更】
鮮少有人來的房間里堆滿了雜物, 被撞到貨架轟然砸地,上面的東西洋洋灑灑摔了一地。
空氣中是被掀起的灰塵,以及一絲不明顯的汽油味。
“嗬嗬。”
喉嚨仿佛被撕裂了個口子, 擠出的喘息聲沙啞又急促,帶著漏風般的嘶嘶聲。
陳森匍匐在地,大張著嘴巴, 來不及咽下的口水從嘴角漏出。
失去了往日的得意與高高在上,狼狽極了。
兩條腿的膝蓋和腳踝都被射穿, 鮮血浸染了裁剪合身的西褲, 又緩慢滲入灰蒙蒙的地毯中, 留下一片深色痕跡。
他痛到幾乎失聲, 只能艱難地喘息著,被汗水浸漬的雙眼疼得睜不開。
模糊的視線中,他看見站在門前的一道身影。
解漸沉盯著眼前痛苦掙扎的人,眼底森然又冷漠。
他舉起手中的槍, 朝著對方邁近一步。
陳森死死咬著牙, 感受到Alpha的靠近, 他顧不上雙腿徹骨的疼痛, 抓著身下的地毯奮力向前爬去。
粗硬的地毯并不好抓握, 費力也只爬開半米的距離,他看著摔倒時掉落的槍, 伸直了手臂, 卻還是差一掌的距離。
見他還想反抗,解漸沉瞄準陳森伸出的手又開了一槍。
“啊——!”
掌心瞬間被洞穿,鮮血噴涌而出, 陳森掐著手腕蜷縮成一團,痛苦哀嚎。
“陳總, 像狗一樣爬的滋味如何?”解漸沉垂著眼睛,將射空的彈匣換了下來,語氣漫不經心得像是在閑談。
隨著一聲清脆的“咔噠”,滿彈的槍再次上膛。
陳森被疼痛逼到極限的神經,也在這聲響中幾近崩斷,前所未有過的恐懼從心底蔓延開來。
他知道,他會死。
好不容易踩著尸骸才站到如此高位,如今就要死在這種破敗的工具房中。
不甘糾纏著痛苦,他幾乎要將一口銀牙咬碎。
“解漸沉!”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緊張又迫切的呼喚。
屋內的兩人同時朝著門口望去。
看清來人的那一刻,解漸沉的眸底閃過一絲驚訝,但下一刻,幽深的瞳孔驟然放大,他條件反射般舉起了槍。
砰!
砰!
兩聲槍響先后而至。
解漸沉抱著人翻滾了兩圈,直到撞上另一邊的貨架才停下。
貨架上的幾個鐵罐晃晃悠悠地倒下,液體撒了一地,沿著地毯飛速漫延開。
刺鼻的汽油味甚至蓋住了濃烈的血腥氣。
因為景繁突然飛撲而來,槍口偏移,原本瞄準眉心的子彈打中了門外男人的脖子。
動脈被劃破,鮮血噴射而出,男人的身體晃了晃,最終倒了下去。
“老板……咳,功勞……”
景繁在慌亂中抬頭看了一眼,才發現門外倒下的男人,居然是剛才被他砸得瀕死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跟上來的。
但顧不上這個男人,景繁再次將目光投到了一邊的陳森身上。
他根據系統的信息來到三樓休息室時,卻并沒有看到人,于是他沿著地上淋漓的血跡找了過來。
他的闖入吸引了屋內人的注意力。
只是短短一瞬間,陳森就趁著解漸沉的失神,轉身抓起了一邊的槍,并對著他舉起。
情急之下,他只好朝著解漸沉撲了過去。
陳森半撐在地,嘴角咧開了一個陰狠的笑,再次朝著他們舉起了槍。
解漸沉咬著后齒,瞥了一眼倒下的鐵罐,以及流淌至陳森身下的汽油。
在陳森重新蓄力射擊前,他率先扣下了扳機。
子彈擦著鐵罐滑過,迸發出的火花瞬間點燃了汽油,火焰以迅雷之速向四周蔓延開。
陳森瞪大的眼底,映照出猛然升起的烈火。
往日的華服,如今成了他甩脫不掉的枷鎖,火焰舔舐著輕薄的布料,很快便將人吞噬。
景繁也被眼前的大火鎮住,張著嘴巴愣了好幾秒,才從地上爬起。
“快,快走。”
這里的汽油桶太多了,說不定下一秒就會引發爆炸。
他把解漸沉拉了起來,抓著對方的手腕頭也不回地朝著門口跑去。
“額啊啊啊啊——!”
身后的被烈火灼燒的人發出凄厲的慘叫,明明已經拉開了距離,但景繁還是聽見了皮肉燃燒的“噼啵”聲。
“解漸沉!解漸沉!!”
“哈哈哈哈哈,我在地獄等你!!!”
陳森怨憤又癲狂的詛咒很快被丟在身后。
景繁拉著解漸沉的手,徑直朝著甲板上奔去。
兩人靠到最遠離船艙的甲板邊緣,沒等喘一口氣,就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船身也跟著劇烈晃動。
景繁差點沒站穩,好在靠在船舷上的Alpha伸手撈了他一把。
解漸沉將人鎖在懷里,無奈地嘆了口氣:“怎么不聽話?”
景繁倚在他的懷里,眨了眨眼睛,生氣又傷心:“你才是,為什么不告訴我,我不是說了,我會幫你的嗎?”
然而沒等對方回答,系統那邊就有了進展。
【宿主,崩塌進度在下降。】
【86%】
【79%】
【72%】
……
這說明陳森在剛剛的爆炸中身亡了,景繁微微睜大了眼睛,心底閃過一絲欣喜。
“解漸沉,崩塌進度下降了。”
“嗯。”解漸沉依舊緊緊抱著他,像是不舍得松手。
但就在景繁以為崩塌進度會一直降下去時,系統那邊卻再次發生了轉折。
【宿主,崩塌進度在上升……】
“什么?”景繁仰著頭,茫然地眨著眼睛。
【65%】
【68%】
【74%】
“咳咳。”俯在他頸側的Alpha突然嗆咳了兩聲。
解漸沉的手環上也同步著這個數據信息,但他卻并未對這個數據變化感到意外。
景繁攥緊掌心,聽系統播報著不斷攀升的進度,心沉到了底。
一個從知曉解漸沉是重生者開始,就不敢深思也不愿相信的答案悄然浮現。
“景繁,我才是崩塌根源,”解漸沉緩緩呼出一口氣,道出了兩人都心知肚明的信息,“我是從前世重生回來的。”
解漸沉是重生者,他知道前世的所有劇情和這個世界的真相,所以他與原劇情的人設差距如此之大,所以走與他相關的劇情崩塌進度會降得多,所以系統一開始就把他投放到他身邊……
當初的疑惑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濕意漫上眼底,景繁覺得喉間哽塞到難以呼吸,只能無措地叫著對方的名字:“解漸沉,解漸沉……”
“嗯,在呢。”Alpha倚在他的頸側壓抑地低喘一聲,回應著他的呼喚。
“景繁,在遇見你之前,我并不認為這個世界美好。它建立在我可笑的命運之上,所以存在還是毀滅都沒有關系。”
“但我想讓你活著,我希望你能繼續走下去。”
重生后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為一個人而留戀這個世界。
“我問過系統,如果任務完成后,你就能以這個世界的身份繼續存活下去,但是會忘記有關任務的記憶。”
“你會忘了我嗎?”
景繁拼命忍著眼底的淚水,搖頭擠出一個難看的笑:“不會的,不會忘的,一定還有……一定還有辦法的。”
但隨著他哽咽的寬慰響起的,是系統的實時播報。
【89%】
【91%】
“我前世就是在這一刻死去,但是相比于前世可笑的人生,這輩子很幸運能遇見你。我很高興能成為你的利刃,幫你破開一切阻礙。”
解漸沉的語氣帶著笑意,但這聲笑很快又引起了一陣咳嗽。
“嗬咳咳咳。”
那種帶著嗡鳴、仿佛牽連著肺腑的咳嗽,聽得景繁心驚。
他抬手回抱住解漸沉,卻在對方的背上觸到了一手濕潤。
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景繁怔怔地抬起手,就見指尖沾著刺眼的鮮紅。
“為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腦海中浮現了陳森開的那一槍。
恐慌和混亂幾乎要將心臟碾碎,景繁渾身震顫不止:“我明明推開了的……”
他是不是不該出現,他不出現解漸沉就不會走神,陳森也不會得逞。
自責頃刻間吞噬了景繁的理智。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Alpha收緊了手臂:“不是的,不怪你。”
這是那股維持世界正常運轉的力量的影響。
自從與系統合作后,他就從得到的信息中推測出了一切。
這個世界的法則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強大,所以它不能直接抹除出了故障的錨點,但是它可以間接影響設定好的劇情。
比如讓走偏的劇情,以其他方式強行圓回。
而能除掉故障的機會,它又怎么可能輕易放過。
正是知道這一點,他才會和明越達成約定。
原本這該是明越的任務,只不過因為景繁的出現,被陳森得手了而已。
“明、明越就來了,我們,先去醫院,會有辦法的。”景繁拼命按住解漸沉身后出血的傷口,但鮮血依舊源源不斷地涌出。
景繁覺得自己渾身的血也跟著淌盡了,從心底泛出的寒意逼得他死死咬住后槽牙。
解漸沉壓抑地喘息了一聲,但他極力掩蓋自己的狀態,卻引起了更嚴重的反應。
“咳咳咳咳。”他捂著嘴嗆咳起來。
景繁很快就感受到了滴在肩頭的液體。
“解、解漸沉。”聲音顫抖得不像話。
他扶住Alpha的肩膀,想要把人拉開看一看對方的臉,按照他摸到的傷口的位置,大概是傷到肺了。
解漸沉想先擦掉嘴角的污漬,但血越涌越多,怎么擦都是徒勞,他只好任由人把他拉開。
景繁這才看清他的臉,慘白一片,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也黯淡了下來。
淚水再也憋不住,從睜大的眼角滾落。
“解漸沉。”
解漸沉對他揚起了唇角。
【95%】
受到里世界磁場的影響,所有人耳邊都感受到一陣嗡鳴,接著是毫無征兆的眩暈。
景繁也一樣。
但是他咬著牙,強忍著身體的不適,連眨眼都不敢,他總覺得Alpha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就像夢里那樣。
解漸沉向后靠在船舷上,伸出干凈的手在景繁的臉側輕輕蹭了蹭。
“你救不了所有人,所以不用自責。”
景繁搖著頭,喉間緊澀到發不出聲音。
解漸沉看著他彎了眉眼,神色格外溫柔,接著他的身體又抵在不及腰的船舷上,往后靠了靠。
而身后就是一望無際的碧藍海域。
景繁心里一驚,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預感,他想要伸手抓住解漸沉,卻被對方覆住了眼睛。
“別看。”
眼前突然暗下,景繁慌張地眨了眨眼睛:“解漸沉。”
“嗯。”Alpha回應。
心底的不安愈深,景繁顫抖著嗓音,哀求:“不要,我不要,解漸沉。”
“我害怕,我會害怕。”
解漸沉感受著掌心的濕潤,覺得心臟被淚水灼燒出了一個洞。
手環上的數字再次更新:97%。
他斂下眉,垂著的眼睫輕顫:“別怕。”
景繁倉皇地抓住解漸沉的手腕,似乎只有確認對方的存在才能驅散心底的不安。
【98%】
景繁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希望這只是一場荒誕又痛苦的夢,夢醒后他依舊躺在解漸沉的懷里,一如過去的幾個月的早晨。
可是心臟幾乎要被撕裂、連靈魂都跟著震顫的痛苦卻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
解漸沉盯著景繁干燥的唇瓣,傾身靠近,在觸碰到的前一刻,又停了下來。
他淺淺嘆了口氣,帶著血腥味的氣息掃過景繁的鼻尖。
那雙生動又惹人憐愛的眼睛被覆于掌心之下,Alpha盯著自己的手,最后在手背上落下了一個帶血的吻。
景繁抓著的手緊了緊,心臟仿佛被那隔著的吻撫慰。
“謝謝你來見我。”Alpha掙開被握住的手。
鋪天蓋地的悲傷比理智更快地涌上,沒等景繁反應過來,解漸沉就松開了手。
“寶寶,忘了我,好好生活。”Alpha的聲音很輕,呢喃般帶著笑意。
眼前突然亮起,還沒適應的視野空白了一瞬。
等再看清時,落入眼睛的,則是Alpha極速下落的身影,以及那雙映著愛意與不舍的眸子。
“不要!!!”景繁飛快地伸出手,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沒能捉住。
就如第一次跳船那樣,他幾乎本能地想跟著跳下去,然而卻在抓住船舷撐起時,被人從身后拉住。
眨眼間,解漸沉便被無垠的深海吞沒。
景繁目眥欲裂,發了瘋地掙扎:“放開我!放開我!!”
“解漸沉,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別犯傻了,”匆忙趕上的明越死死桎梏住不停掙扎的人,他看了一眼海面,皺眉,“我答應了他不會讓你出事。”
曲由白也抓著他的手:“學長,我們會去找的,你先別激動。”
但景繁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他只死死盯著解漸沉落水的位置,重復著一句話。
“解漸沉,我害怕,我害怕……”
他希望那個人能像夢里一樣停下等他,但是他忘了,夢的最后,解漸沉也消失在了深海。
明越見他過于激動,只好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鎮定劑。
隨著藥物的起效,所有要將景繁吞噬的悲痛與絕望都被抽離。
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是系統的提醒:
【崩塌進度正在下降。】
【79%】
【54%】
【9%】
……
【檢測到小世界異常清除,等待主系統判定。】
第144章 小草今天記得星辰嗎
可能是因為鎮定劑, 也可能是身體機能的自我保護,景繁這一覺睡了很久,再次醒來時, 窗外的天是黑的。
曲由白進門看到人醒來有些意外:“學長,你終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景繁倚著床頭,眼神空洞地看過來。
曲由白沒見過他這么消沉的樣子, 猶豫地開口:“已經第三天了。”
景繁的眼睫顫了顫,沒想到他居然睡了這么久。
“解漸沉……人呢?”
曲由白看了他一眼, 想到明越那邊的結果, 聲音低了很多:“暫時還沒找到。”
眼眶酸澀發燙, 景繁閉上眼睛, 干燥的唇瓣張張合合,好半晌才啞聲道:“好,我知道了。”
“學長……”
“我沒事,你先出去吧, 我想自己待一會兒。”他拒絕了曲由白的陪同。
等人離開后, 景繁才蜷著腿, 將自己埋了起來。
醒來后他第一時間就查看了系統, 崩塌進度已經降到了4%, 并且整個頁面都暗了下來。
系統彈窗中央的“任務成功”,曾是景繁最渴望看到的結果, 此刻卻異常刺眼。
因為那鮮紅的四個字, 宣告了他愛人的死訊。
景繁蜷縮成一團,只覺得靈魂被硬生生撕裂成了兩瓣,心臟仿佛被剖開般劇痛到難以呼吸, 他緊緊揪住衣領,痛苦又艱難地大口喘息著。
喉嚨充血嚴重, 哽塞到悲鳴被迫卡在喉間,連叫嚷發泄都做不到,只能擠出幾聲沙啞又無助的嗚咽。
“騙子……”回想過去幾個月的點點滴滴,景繁委屈又生氣地罵道。
但罵完后,他又突然意識到,似乎當初的那些有關以后的約定,對方從沒有正面答應過。
解漸沉不做無法兌現的承諾。
他早該反應過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連曲由白送來的食物都涼了個徹底,景繁才從無盡的悲痛與絕望中抬起頭。
【系統。】
【嗯。】系統一直在等他。
【任務已經完成了,之后會怎么樣?】景繁想起解漸沉最后提起的話。
之前他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
【從主系統判定任務成功開始,我只能繼續停留七天,所以五天后我會被強制脫離,宿主將在這個世界繼續存活下去。】
景繁眨了眨紅腫發燙的眼睛,眼睫輕顫:【然后我就會忘記關于任務的記憶嗎?】
就像伊藤那樣。
【是的。】
【有沒有辦法不忘,我不想忘記,如果我不記得他了怎么辦?】景繁揪著身下的被子,指尖因攥得太緊失去血色。
他的Alpha,他唯一的愛人。
如果他都不記得了怎么辦?
【這是主系統的規則,無法違背,不過為了幫助宿主合理融入,這個過程不會太快,一般會在兩個月左右。】
兩個月后,景繁就會忘記有關任務的記憶,主系統撰寫的新記憶會覆蓋這段空白,最終順利融入這個世界。
景繁捂住眼睛,近乎哀求:【真的沒有辦法嗎?】
【正常情況下,人類是無法抵抗這種力量的。】系統如實回答。
接下來到幾天,景繁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從它和解漸沉的聯手到解漸沉身上的秘密,從頭到尾地問了個清楚。
五天很快過去,到了與系統告別的時候。
【我離開后,主系統規則即刻生效。】
其實原本主系統判定任務成功后,它就可以直接脫離,但最后它還是申請停留七天,為景繁的遺忘爭取了七天的延緩。
這些天景繁也努力收拾好了心情,此刻還能開開玩笑:【雖然你經常掉線還冷冰冰的,但還是謝謝你,和你合作很愉快。】
【感謝宿主配合,合作愉快。】系統回道。
【再見,系統。】
這一句屬實沒有意義,他們都知道這是一場沒有再見的訣別,但景繁認為,朋友間的告別,總要以這句話結尾。
系統倒是理性很多:【祝好。】
景繁抿著嘴巴,擠出一個還算看得過去的笑容來送別。
就這樣靜靜地等了快十分鐘,他又叫了一聲:【系統。】
只是這次過了很久,那道冷冰冰的機械音都沒有再出現,四周安靜得只剩下景繁的呼吸聲。
系統離開了。
笑僵的臉再也維持不住,眼角眉梢都落了下來。
眼前有些模糊,景繁低頭盯著自己的手,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輕聲呢喃:“再見。”
明明一切塵埃落定,心里卻猛然涌起一陣失落,像是哪里破了個洞,一下子丟失了許多東西。
苦澀難當。
這種寂寥感一點點蠶食著景繁本就岌岌可危的情緒,好在曲由白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
“學長,孟小姐帶著人來找你,正在樓下等著。”
景繁抬起頭,輕眨了兩下眼睛,將眼底的水汽眨去后才應答:“好,我換個衣服就下去。”
樓下,孟錦正坐在沙發上,身邊是一位西裝革履的陌生男人。
這些天她因為解漸沉遺留下的問題忙得焦頭爛額,向來明艷的臉憔悴了不少。
景繁站在樓梯上,兩人遙遙相望一眼。
眉眼間同樣的凝重與愁容。
解漸沉的死對他身邊人的震驚和影響都太大了。
“這是解總一個月前擬好的合同。”剛坐下,孟錦帶來的男人就遞上了一份文件。
景繁接過,待看清文件上的字后,立刻詫異地瞪大了雙眼。
這是關于解漸沉的產權轉讓,包括了他手下所有的房車財產,甚至是熒光55%的股權。
轉讓方:解漸沉。
受讓方:景繁。
“您可以看一下,如果沒問題,在最后簽上名,合同即刻生效。”男人提醒。
景繁眨了一下眼睛,抬眼看向孟錦。
她持有熒光25%的股權,是除了解漸沉之外公司的第二大股東,但她似乎對這個處置并沒有異議。
只是景繁并不認為他能勝任這么重要的位置:“不,我可能沒辦法……”
孟錦看出了他的猶豫,直接打斷:“解漸沉沒有子嗣,也沒有其他親近的人。”
景繁的拒絕卡在了喉間。
“自從他出事后,解家那些人正眼紅這些資產,包括熒光一部分股東也躍躍欲試,想要瓜分他的那部分股權,而且熒光的對手公司也在趁亂施壓。”
如今熒光就是塊無主的肉,所有人都垂涎欲滴,企圖從中分一杯羹。
公司內部蠢蠢欲動,外部又有一群人虎視眈眈。
如果不能盡快確定解漸沉手中產權的歸屬,還會引起更多的麻煩。
“熒光現在需要你。”孟錦的語氣格外認真。
“我不確定我能不能做好。”景繁依舊畏怯,他擔心會毀掉解漸沉的心血。
但他也清楚,解漸沉絕對不愿自己的東西淪到解家人手中。
“怎么應對那些事務,他不是已經教你了嗎?”
那些日子,孟錦也見證了景繁的成長,她相信解漸沉的眼光和判斷。
在孟錦肯定的目光下,景繁抓著筆的手緊了緊,最后還是在轉讓合同上簽了字。
“明天需要召開股東會議,我會派人來接你,你收拾好,”孟錦看了他一眼,“不論是形象還是情緒。”
景繁攥著手指,點點頭。
孟錦還要回公司準備明天的會議,沒有多做停留。
第二天的會議正常舉行,雖然有部分人并不服氣,卻也在孟錦的威懾下沒有表示異議。
解漸沉總是喜歡提前謀劃,這次依舊算計得很好。
他預料到自己離開后的混亂,又將景繁推入了這片動蕩復雜的局勢中,讓他連傷感的時間都沒有。
擔任解漸沉的角色后,景繁逐漸忙碌起來。
雖然他在對方的教導下成長了不少,但是要坐到這個位置,還是欠缺許多。
于是除了要處理日常事務,他還報了相關的課程,熬夜補習各方面的知識。
一天睡不到三個小時是常有的事,也常常因為忘了吃飯而犯低血糖。
景繁每天醒來就是瘋狂攝取信息并進行處理。
而忙碌會讓消磨人的情緒,包括痛苦和悲傷。
等到景繁意識到這點時,距離解漸沉出事已經過去了三周。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體會到了系統所說的強制遺忘。
他開始漸漸記不清自己原世界的經歷。
每每追溯自己的來處,他都會自然而然地產生一個想法:他就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種不受控制的遺忘讓他恐慌。
原世界的一切都被模糊,無論如何回憶都無法記起細節,他害怕很快他就連解漸沉也會忘記。
于是景繁便開始習慣性在筆記本上記錄。
記錄自己是誰,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以及和解漸沉結識的契機。
每天起床他都會把記錄看一遍,就像當初考研時,不斷鞏固復習知識點一般。
而景繁上任沒多久,公司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就遇到了新的問題。
因為解漸沉的離去,熒光最大的供應方提出了質疑,并表示決定放棄合作。
對方屬于這個行業的龍頭,如果失去這個合作伙伴,除了原本的資源喪失,還會引起連鎖反應,其他合作方也會跟著動搖。
作為上任后的第一場仗,景繁必須要拿下。
他學起了解漸沉的樣子,軟硬兼施。
除了在不影響核心利益的情況下適當調整合同,景繁還做了市場上同類型企業的調查,強勢展示熒光的優勢,并保證會在未來的發展規劃中帶給對方更大的商機。
在最后約談前,他打算投其所好準備個禮物,但在調查對方負責人的喜好時,他下意識叫了系統。
“……”景繁揉捏太陽穴的手頓住,半晌后才苦笑一聲。
好在這么久的準備,最終沒有辜負他。
“說實話,我原本就是沖著解總才選擇合作的,所以在解總遭遇不幸后,我很懷疑熒光以后的發展。
但我似乎低估了您,這段時間我看到了您的堅持和誠意,同樣我也認可貴公司的實力,我很期待熒光的未來。”
“合作愉快,景總。”
看著對方主動伸來的手,景繁有些怔愣,慢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緊繃的神經終于得到了放松,他伸手回握:“合作愉快。”
但可能是松懈過了頭,送走對方后,景繁就倒在了包間里。
再次醒來時,孟錦正陪在身邊,見他睜眼,她拿著報告單劈頭蓋臉一頓輸出:
“這年頭還能營養不良我真不能理解,雖然我知道你急切地想要保住熒光,也想要證明自己,但不是讓你拿命去換。”
景繁被她批評得有些心虛,他最近確實忙得連飯都不怎么吃。
不過這種被事務壓到極限的麻木感覺,他其實很喜歡,因為這樣他就可以不用去追憶和懷念,也就不用痛苦。
孟錦看著他嘆了口氣:“景繁,解漸沉絕對不是想要看到你這樣才把公司交給你,在做好其他之前,你必須要照顧好自己。”
“因為在他心里,你永遠比公司重要。”
眸光輕閃,景繁點頭承諾:“我知道了,我以后會照顧好自己的。”
因為這個生存機會是解漸沉換來的,他沒有自毀的權利。
在解決完供應方的危機后,景繁又抽空邀請其他合作方一起吃了頓飯。
這次到場的,基本都是解漸沉帶著他多次接待過的人。
只是等到行酒環節,景繁卻發現,桌上提前準備的酒都被換成了茶水。
他還以為是酒店弄錯了,打算叫人重新替換,卻被其他人攔了下來。
景繁看著他們,眼底有些茫然。
“解總待我們不薄,當初就一直提小景總不會喝酒,所以今天就以茶代酒吧。”
景繁緩緩眨著眼睛,環視了一圈在座的人。
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和善的笑,但景繁這些天學會的客套的笑卻維持不住。
「我家小孩不太會喝酒,希望各位多擔待一下。」
回想起解漸沉當初在酒桌上的袒護,他忍不住鼻子一酸。
原來Alpha那么早之前就在為他鋪路。
酒席結束后,景繁回到了麗景苑。
冰塊還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出了事,只奇怪很久沒見到解漸沉了。
它經常叼著球坐在門口,期待著主人會像以往一樣出現,并敷衍地把球丟到一邊,陪它玩一會兒。
景繁蹲下揉了揉冰塊的大腦袋,卻發現它今天嘴里叼著是個鐵罐。
他拿過來看了一眼,有些詫異。
那是一盒糖果,是解漸沉經常喂他那個的牌子。
景繁若有所感地抬起頭,就見客廳的儲物柜被打開了,地上倒了不少這種鐵罐。
他走過去,將另一半柜門打開,發現里面居然堆滿了這種糖。
每一盒都是新的,生產日期就在一個多月前。
景繁蹲在地上,手指從那一盒盒鐵罐上劃過,發出悶悶的聲響。
忍了一晚上的情緒還是決堤,他捂住眼睛,狠咬著牙努力克制不讓聲音的顫抖,卻還是抑不住哽咽。
他抱怨:“明明讓我忘記你,可是你現在卻無處不在。”
*
工作沒有那么緊迫后,景繁終于按照和孟錦的約定,好好照顧起自己的身體。
每天早晨起來先去健身房慢跑半個小時,三餐也準時準點。
雖然作息健康后低血糖很少犯,但他口袋里一直備著糖果。
一切仿佛正在走向正軌,直到系統離開后的第40天,景繁發現了一個不太妙的趨勢。
他正在忘記與解漸沉相關的信息。
最先模糊的是對方的臉,每當有人提起,他總是要費勁地想好一會兒才能記起。
而每次回想起,除了恍然,更多的則是慌亂和恐懼。他怕他下一次就再也沒辦法記起。
與解漸沉有關的人際也在被悄然取代。
比如他認為他和孟錦是兒時的伙伴,熒光則是兩人一點點努力發展起來的。
即使這種邏輯極其不合理,但那股力量就是有辦法讓他如此堅信。
再漸漸地,解漸沉這個名字也越來越少人提起。
除了與解漸沉親近的幾人,例如孟錦,尚姓兄妹,其他人都在淡忘。
哪怕刻意提起,大家的反應也很遲鈍,好像都要回憶很久,就算記起,最后也只得出:那是解家英年早逝的繼承人。
這個世界法則不光在改變景繁的記憶,更在抹殺解漸沉的存在。
驚覺這一點的景繁再也無法平靜。他不能接受自己的遺忘,更不能接受解漸沉就這樣被世界抹去。
狀態不對,工作上也出了不少問題。
孟錦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又變得焦躁不安,只能把人趕回家,給他放了半個月的假。
閑下來后,壓抑許久的情緒開始反芻。
鋪天蓋地的負面情緒幾乎將他淹沒,遲來的悲痛與正在遺忘的恐懼交織,帶來了幾乎摧毀意志的打擊。
在家的那一周,景繁的狀況越來越糟糕。
孟錦來看過一次,皺著眉給他的假期無限延長了:“別總在家待著,多出去走走吧。”
景繁不知道往哪走,但他覺得孟錦的話有道理,于是他便開始按照記憶,故地重游。
第一站他選擇去益寧療養院看望小西瓜頭。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等他到的時候,小西瓜頭的病房已經空了。
“是他家人把他接走了嗎?”景繁攔住了一個路過的護工。
那人掃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房間,惋惜地搖頭:“半個月前病情加重,已經走了,那么小的年紀,可惜了。”
像是被這個噩耗當頭砸了一棒,景繁不敢相信地愣在原地。
沒多久,曾經負責照顧小西瓜頭的護工就看到了他。
“景先生吧,小童去世前有東西留給你,你要不要看看?”
她擠出一抹苦笑,解釋:“那孩子給認識的人都留了東西。”
景繁遲緩地點了點頭。
最后護工將一張字條交到了他手中。
雖然字跡依舊歪歪扭扭,但看得出寫字的人在努力控制,這應該是小西瓜頭練習中寫得最好的一副。
而紙上的文字是:
「希望你永遠不要停止期待。」
景繁抓著紙條失神了很久,最后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下,抱著膝蓋放聲痛哭。
自從解漸沉離去后,他一直強忍著沒有好好大哭一場。
因為忙著系統的后續,忙著守住解漸沉的心血,他用忙碌來麻痹自己。
歸根到底,是因為他不愿接受心愛之人的離去。
但小童的逝去,讓他徹底認知了生命的消逝。
他真的再也見不到解漸沉了。
終于在此刻,壓抑的情緒被一張小小的紙條引燃,景繁哭得像個迷失無措的孩子。
而默默守護在附近的曲由白攥緊了手。
他是受孟錦所托跟來的,她說景繁最近的狀態不對勁,需要有人看著,所以他偷偷跟了過來。
從療養院回來后,景繁又把自己關進了房間里。
還未能完全接受解漸沉的逝去,現在又開始遺忘,這種無力的痛苦時刻折磨著他。
只是原本深陷在失去的悲痛中,囚于原地不能自拔,此刻卻冷靜了下來。
景繁不想忘記,他還要帶著解漸沉的愛意活著。
所以他必須抵抗。
他繼續在筆記本上記錄著,從兩人的相遇到分離,從穿越的契機到任務的完結,從世界的崩塌到新生……
好在作為世界錨點,曲由白的記憶并沒有受太大影響。
于是景繁向他求助,通過對方的回憶來補充一些被他遺忘的細節。
雖然有時候他會連與曲由白的關系都模糊,但對方會經常主動聯系他,在他忘卻之前重新幫他喚回記憶。
就這樣重復著遺忘再記起、模糊再清晰……
好消息是,這樣似乎有效果。
在頻繁又刻意的回憶下,那些被蒙住的記憶開始有了松動,至少系統說的兩個月已經過去,景繁并沒有完全忘記。
雖然和那股力量對抗很辛苦,但至少看到了希望。
他開始期待。
家里的筆記本很快就被寫滿,他轉而在電腦上敲字。
短短一個月,他就寫了四十多萬字。
最后他隱去了有關系統和穿越的細節,將他和解漸沉的經歷整理成故事,發布到了社交媒體平臺。
本來只是想記錄一下,但意外引來了不少人圍觀:
[一下子放了四十萬字!!作者你就是大善人。]
[主角的名字是不是太草率了點。]
[不要啊,怎么是be,小草和星辰要好好的,嗚嗚。]
……
[小草為什么會漸漸遺忘星辰?]
盯著最后一條評論,景繁輕抿著唇,回復:[因為病了,記憶出現了問題,但是他不想忘記,所以寫了這個來方便自己回憶。]
于是在回復完的第二天早晨,他收到了一條陌生讀者的私信。
[小草今天記得星辰嗎?]
景繁倚在床頭,盯著窗外金燦燦的陽光眨了兩下眼睛。
很耀眼的顏色,就像解漸沉的頭發一樣。
他揚著嘴角,回復:
[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