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副本人數眾多,兔子一眼望去,粗略地數出了十多個人頭。
“這么多人……”她喃喃說,“不會要分陣營吧。”
不待淮南月問,她就很自覺地解釋道:“副本分三類,一類是普通副本,就是月姐你之前過的那倆,大家一塊兒完成主線任務就行。第二類是陣營類副本,玩家分兩個或多個陣營,每個陣營有不同的主線任務,先完成任務陣營玩家的不僅能先一步出去,還能得到不菲的積分獎勵。”
“第三類是……對抗類副本。玩家分兩個陣營,彼此是你死我活的關系,支線任務是矛盾的,比如一方的任務是殺死怪物,另一方的任務是要怪物活。所以注定只有一方能完成任務,能活著出副本。”
“這副本里這么多人……嘶,我有種不詳的預感。但愿別是第三類吧。”
但怕什么來什么。
八點一過,一自稱“雪雁”的小丫鬟從門里走出來接應她們。
雪雁一團孩子氣,扎著兩根小辮,音色稚嫩:
“眾位來訪,我家姑娘歡迎的很。只是今日春夏交接,時氣不好,姑娘昨兒咳了大半夜,今兒沒精神,早早便歇下了。”
而后是一長串大致意思為“你們先睡,有事明天再說”的客套話。
雪雁,黛玉的丫鬟。
這回系統沒出什么譬如“吃了就會睡過去的糕點”“必須用血激活的蠟燭”之類的難題為難玩家,而是一迭聲開始播報,看起來頗有些迫不及待——
【注意,本副本是對抗戰類副本,玩家分為兩個陣營,分別擁有不同的任務。】
【白色陣營的主線任務是:一周內達成紫鵑的心愿。積分共計20000,按貢獻值分配】
【黑色陣營的主線任務是:阻止白色陣營達成紫鵑的心愿。積分共計20000,按貢獻值分配】
所以副本boss不是黛玉,而是……黛玉的大丫鬟,紫鵑?
電子音繼續播報——
【下面公布大觀園玩家基礎生存守則】
【守則一:晚上十點后無事請勿出門】
【守則二:傍晚六點后禁止高聲喧嘩】
【守則三:夜晚出門解手時,大石頭旁的黑影是錦雞,切勿將它看成人】
【守則四:穿著藍裙子的人的話是絕對正確的,請無條件相信】
【補充:npc不受玩家生存守則約束】
【下面公布本副本附加守則】
【黛玉睡覺時間不得晚于三點】
【天氣晴朗的時候請出去放風箏】
【白天是絕對安全的,再重申一遍,白天是絕對安全的】
【下面公布各陣營人數——】
【黑色陣營,14人】
【白色陣營,2人】
淮南月打了個激靈,便聽電子音毫無起伏下了判決——
【您屬于……白色陣營】
淮南月:……
好得很。
兔子湊到秦問川身邊同她耳語,淮南月因著離得近,能隱隱約約聽到一些內容。
兔子:“老大,你是不是白色陣營?”
秦問川點了一下頭。
兔子又將目光移向淮南月,淮南月注視她片刻,也自覺地點了頭。
兔子登時癱了:“不是,這咋玩?要不我死,要不你倆死?”
秦問川拎著她的胳膊把她拽起來:“死不了,別嚎喪。”
兔子轉頭從面板里掏出紙和筆,開始吭哧吭哧寫字。
“寫什么?”秦問川湊過去看。
兔子幽幽地說:“遺書。”
秦、淮:……
-
瀟湘館里養著一大片竹子,白天的時候清幽雅致,夜晚時卻樹影婆娑,看起來就有些……瘆人。
竹筍長得實在很快,甚至于在極其安靜的時候,能聽見竹節生長的咔嚓聲。
大家并不知道彼此所屬的陣營,所有人都互相提防,于是并沒有湊一塊兒,而是四散開來找線索。
兔子跟著秦問川在竹林里來回穿了三趟,有些莫名:“咋了老大,這竹子有問題?”
“發現什么沒有?”秦問川轉頭問淮南月。
淮南月搖搖頭。
秦問川笑起來了:“看來你跟對竹子不熟悉。我曾經有段時間嫌城里鬧得慌,跑山上住了一陣子,半山腰恰好有一大片竹林。我在里頭呆了幾個月,進竹林就跟回家似的。”
“而現在。”她頓了一下,接著道,“這片竹子有點怪。”
“哪兒怪?”淮南月問。
“竹子生長的時候,會發出竹節的爆破聲,與里頭液體運輸的咚咚聲。這片竹子怪就怪在……聲音頻率有點快。”
話音落下,浩渺的鐘聲驀地響起,敲了整整九下。
“這就九點了?”兔子側耳聽了一陣,感慨道,“時間過得好快。”
淮南月不動聲色地蹙起眉。
她好像明白秦問川的意思了。
長年累月的部隊生活早已讓她積累下了充分的時間觀念。她能肯定,從八點的鐘聲敲響到現在,最多只過了四十分鐘。
但系統卻提醒她們過了一個小時。
時間流速有問題。
以至于竹子的生長速度也發生了變化。
淮南月轉頭問秦問川:“所以……現在去哪兒?”
“你覺得呢?”
“正房。”
“英雄所見略同。”
倆人一拍即合,飛速朝著正房走去,身后綴了只一頭霧水的兔子。
越靠近正房,兔子心越慌。她沒敢對淮南月上手,于是扯了扯秦問川的衣服,小聲說:“雪雁不是說黛玉已經睡了么?你倆去正房做什么?”
這個副本太特別了。兔子想。
作為對抗性副本,某個陣營居然只有兩個人。而且附加守則里特別指出來一點——
白天是絕對安全的。
背后的意思,兔子不太敢細想。
白天是絕對安全的……那么夜晚呢?
夜晚到底是有多恐怖,才會讓副本滋生出“白天是絕對安全的”這么一個機制來平衡?
她心跳得厲害,迫切地需要倆大佬的答復來提供一些安全感。
結果秦問川說:“不知道。”
淮南月也道:“看看再說。”
兔子:……
兔子心更慌了。
-
兔子最終還是戰戰兢兢地跟著倆大佬蹲到了門口的樹叢里。
她正準備說些什么來壯膽,秦問川手肘抵著膝蓋,忽然“噓”了一聲:“仔細聽,聽見什么了沒有?”
兔子靜下心,凝神細聽。
接著她便聽見,屋內傳來隱隱的哭聲。而后,那頭響起了紫鵑輕柔的安慰:“姑娘快別傷心,明兒花朝節,還得早起呢。”
黛玉在哭,紫鵑在勸。
黛玉哭聲一直不停,紫鵑怎么勸都沒用。
秦問川蹙起眉:“我有種不詳的預感。”
淮南月:“一樣。”
“我覺得得撤。”
“嗯。”
兔子雖然不明白兩人才來怎么就要走,但很有抱大腿的自覺。她一句也不多問,跟著兩人步伐匆匆地走回竹林——嚴格意義上來說不只是走,兩人到后半段近乎開始飛奔——撐著膝蓋在竹林間停下來喘氣。
“聽見沒?”秦問川又問。
“嗯。”淮南月道。
兔子:???
不是,聽見什么了?月姐又在“嗯”什么?
兔子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學生時期永遠跟不上節奏的學渣,去桌子下邊撿個筆,抬起頭后卻發現課堂內容從侏羅紀時代忽然跳到了后現代文明的那種。
大概是她的表情實在太懵,秦問川難得給她解釋了一下。
“聲音的頻率比之前更快了。”她道,“竹子的生長速度更快了。”
淮南月補充:“時間流速更快了。”
兔子很吃驚:“時間流速還會變?”
“目前看來,是的。”秦問川拍了一下竹子,看著它在暗色里晃動起來,“所以我們的猜測是……黛玉一哭,時間流速就會變快。”
淮南月在旁邊點頭。
兔子很服氣。
“按照竹子現在這個生長速度……”秦問川蹙起眉,“是不是快到時間了?”
淮南月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渺遠的鐘聲再度響起。
響了整整十聲。
兔子也終于知道了這兒的夜晚能有多恐怖。
竹子的生長速度可謂瘋狂,只消片刻便已遮天蔽月。
三人忙不迭地從竹林里躥出來,結果兔子一轉頭就對上了一張慘白的人臉,嘴唇裂到了耳根,眼睛被針線縫死了。
它就用那雙睜不開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猩紅的嘴唇開合,露出了里頭殘缺不一的牙。
兔子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她雙腿一軟,而后胳膊就被人拽住了。秦問川把她往上提溜了一下:“愣著干嘛,跑啊。”
兔子從沒覺得老大這么親切。
她拔腿就跑,跑起來還真有點兔子的樣子——快得驚人。
原本分散在各處的玩家被怪物們追著滿院跑,不知不覺都被趕到了院子中心。
院子中心是那塊大石頭。
副本里的基本都是老玩家了,知道石頭有什么用。緊要關頭,大家也顧不得陣營了,齊心協力在石頭后拿到了線索。
淮南月卻沒圍上去。
秦問川也只是在旁邊靜靜站著,沒上前湊熱鬧。
拿到線索的過程太順利了。淮南月想。
所有怪物都把他們往院子中心趕,跟刻意將玩家引到石頭邊似的;和婆子說完“解手”后,居然沒有出現新的怪物,線索直接在石頭后刷新了。
就好像……副本的主人把中心線索赤裸裸地攤著,一步步引誘他們去看。
眾所周知,太過順利,一定有鬼。
所以……
石頭后刷新出來的那玩意兒不一定是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