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后?來幾天,下課時舒冉總會時不時地去文科樓找周敏煙,也因此錯過?了水房打水的時間。
然而舒冉回來時發現她桌上的水杯都會裝滿熱水。
分班以后舒冉沒有什么熟悉的同學,幾乎是不用想也知道是林嘉曜。
對于林嘉曜的所?作所?為,舒冉也投桃報李地幫助他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十二月三十一那?天是周一, 第二天是元旦,恰逢節假日的第二天。
周敏煙在下午時就帶了化妝品來找舒冉,美曰其名:即使?被傷害了也要做一個美女子。
沒有哪個女孩不愛美,尤其上次生日舒冉被周敏煙化了妝后?,就相當?于是發現了新大陸,對于這方面有著好奇和探索的心。
所?以?并不反對。
化完妝兩個人準備出?發去萬達前,舒冉從書桌底下摸出?了一個小盒子遞給周敏煙。
“敏煙,這個送給你。”舒冉的臉有些?發熱,心里流露出?一股暖流,“最近你心情不好,希望你會開?心。”
盒子里裝的是周敏煙常追的愛豆寫真集和她喜愛的出?版小說。
舒冉趁著這幾天假期去附近書店買了最新一期送給周敏煙。
她不知道這次跨年夜周敏煙會不會和尚俞君和好,所?以?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即使?沒有和好,周敏煙還有自己?這個朋友。
“冉冉!愛你嗚嗚嗚!”周敏煙又怎么會不懂她的心思,她緊緊抱住舒冉,“果然還是姐妹好~”
舒冉靦腆一笑:“剛化的妝,可不要感動得稀里糊涂把妝弄花了哦。”
周敏煙拍手輕拍舒冉:“冉冉你也會開?玩笑了。”.
原先的計劃是先一起?去萬達廣場吃火鍋,再去金馬大橋上看煙火。
金馬大橋是芙城里較出?名的大橋,基本上逢年過?節都會有煙火。
沒有等尚俞君,舒冉和周敏煙在晚上九點二十分時到了萬達三樓的一家自助火鍋店。
在店里坐下之前,舒冉從未來過?火鍋店,在她的印象里吃火鍋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每次在路過?這種裝修精致的店時,她第一印象就是消費不起?。
好在她們剛坐下,服務員遞來菜單,瞄了一眼后?松了一口氣。
暑假兼職剩下的錢,她還可以?消費得起?。
周敏煙和舒冉拿著菜單正商討著吃些?什么。
忽然背后?就響起?一道聲音。
“敏煙——”
舒冉背下意識地挺起?,睫毛輕顫,連帶著握著菜單的手也跟著緊了。
他有來嗎?
周敏煙假裝沒聽見,繼續若無其事地看著菜單。
所?以?舒冉只好轉過?頭。
果不其然,她先是看到了站在門口沒得到回應以?至于有些?局促的尚俞君。
還有。
站在他背后?清冷冷的少年。
少年穿著黑色的沖鋒衣,不甚明顯地往她們這投來一眼。
尚俞君和服務員交代過?后?,他們被引著過?來。
毫無疑問,許硯之在舒冉對面坐下。
他從舒冉身旁經過?時,外頭寒氣與清冽氣息相互交織,仿佛絲絲縷縷地在舒冉身側灑下了一片月光。
冰涼涼。
尚俞君一坐下,周敏煙就別扭地轉頭,一丁點也不看他。
這四人局,舒冉被迫成了引導者,她把菜單遞給兩人,問尚俞君和許硯之想吃什么。
慶幸的是尚俞君為了哄周敏煙,一直在暖氣氛。
大家各自點了菜。
點的是鴛鴦鍋,鍋底上來,濃郁的香味繚繞四周,煙火氣息撲面而來。
這幾天沒和周敏煙有交集的尚俞君從有些?內斂的書卷男生在這頓飯局里成為了多?話少年。
一直在變相地解釋自己?拒絕了那?名女生的告白,同時還婉轉表達出?自己?未來的女朋友只會是周敏煙。
火鍋剛上來沒多?久,周敏煙的氣已經消了,開?始閑聊。
“你們理科班是不是都不用背多?少東西?啊?”
尚俞君回答:“還是要背的,一些?公?式和理論也要背。”
周敏煙又說:“那?你們班肯定很多?學生保送吧,你們班肯定有人去吧?我們文科實?驗班都私下說了好幾個人。”
尚俞君停了筷子:“我們班班二肯定是可以?的,其他的要等班主任通知。”
舒冉一邊聽,一邊悄悄用余光看許硯之。
班一不就是他嗎?
他不保送了嗎?
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可以?和他一起?畢業,一起?報考大學,一起?還有未來成為同學的機會?
舒冉的心情像飛機起?飛。
許硯之純粹像個紙片人一樣?,安靜得不得了。
好似真的就是來陪他們吃飯一樣?。
火鍋店最近辦周年活動,前臺的服務員過?來送了一份海鮮套餐。
海鮮下鍋,舒冉注意到在那?份海鮮放下鍋后?,他已經不怎么動筷子了.
吃完飯,尚俞君去買單,舒冉把她的那?份錢轉給了周敏煙,讓周敏煙轉給尚俞君。
之后?大家打了輛出?租車去金馬大橋看煙火。
介于尚俞君會暈車,所?以?他坐在了副駕駛。
許硯之坐在內側,周敏煙讓舒冉先坐進去。
這么一來,舒冉又挨在了許硯之身旁。
即使?是有了前兩次和他同一輛車的經驗,她也從未離許硯之如此近過?。
冬日厚衣與他的沖鋒衣衣擺緊貼,僅僅是這樣?,舒冉呼吸已經沉沉。
他的指節放在車座扶手上,車窗外的街燈光線投進車里,照在他低垂淡沉的眉眼上。
少女滿腔歡喜好像也因為今夜的到來而再添上一筆。
明明他們今晚沒有說過?一句話。
偏偏她的世界點起?一盞明燈。
窗外街景倒退,目的地越來越近。
下了車,金馬大橋的人此刻不多?。
周敏煙和尚俞君關系破冰,兩人要去附近的店買仙女棒放煙花。
舒冉不想當?電燈泡,所?以?沒去。
他們一走,就只剩下舒冉和許硯之并肩。
橋中間有許多?電動車和小車疾速行?駛,許硯之讓舒冉走在橋邊上,自己?走在外頭。
分明是一個很小,很普通卻很有教養的行?為,卻是舒冉目前為止遇到的最好的少年。
芙城的冬夜氣溫下降得厲害,冷風嗖嗖地吹來。
舒冉不敢看他,余光勾勒著路燈下兩人緊靠的影子。
她按捺住心跳加速的頻率,極力偽裝自己?情緒上的緊張,小心翼翼地開?口:“你今天居然會來。”
其實?她想開?口試探那?張專輯的事。
不過?又實?在怕暴露。
想想還是算了。
顯然,對于舒冉的話,他有些?意外,“為什么這么說?”
沒想到許硯之會反問,舒冉怔了一秒,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這句話。
說得好像他不能來似的。
話已出?口,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我的意思是,你最近很忙要參加集訓,我以?為你沒時間……”
其實?她心里想說,我以?為你那?樣?疏離的人,是不會參與我們這種活動。
許硯之點點頭,嘴角似乎彎了一下,有風吹過?,將男生柔軟富有光澤的發絲吹起?。
“他們不是吵架了嗎?”
“我們不是同學嗎?”
清朗的音散在風里。
春風拂過?平靜的湖面,帶起?陣陣漣漪。
舒冉微微上揚嘴角。
很普通的一句話,起?碼比什么關系都沒有來得好。
橋中有三兩個人聚集在那?兒等煙火,為了一會看煙花的觀感更好,兩人往橋頭的方向走。
這個話題不知道該怎么繼續展開?下去,為了氣氛不那?么快地沉默下來,更多?的話題轉移到其他方面。
她想要確認在火鍋店的想法,于是輕聲說:“你沒有保送嗎?”
這時——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砰砰砰。
墨黑天空升起?星點,直至半空中炸開?璀璨煙火。
星星煙火像是夜空繁星,在視線里繪畫成一卷書畫,綻放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火樹銀花,漫天華彩。
周遭彌漫開?來如夢境里的霧氣,慢慢籠罩。
許硯之雙手放在沖鋒衣的側兜里,一時沒聽清舒冉的話。
低沉的音緩緩而來:“嗯?”
下意識的音砸在舒冉頭上,這樣?干凈好聽的嗓音令舒冉快要眩暈過?去。
她堪堪穩住心神,將語氣拿捏漫不經意:“你……不保送嗎?”
許硯之沉默了一會才回答。
“高考也是人生里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吧。”
舒冉僵在原地,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所?以?,她還可以?和他一起?并肩作戰。
綿綿不絕溫熱從心臟滋生幻化成喜悅。
身旁少年稍稍仰頭,他的漆黑瞳仁里倒映出?色彩絢麗的煙火。
清冷的氣息,煙火的味道。
舒冉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會和他一起?看今年跨年的煙火。
“啊——煙花!!”
周敏煙趴在大橋邊上,手指著天空中的煙花,笑得燦爛。
尚俞君手拿著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冰淇淋,雙眼緊盯著周敏煙。
好朋友,他。
這一刻——
沒有什么是比這一刻更美好的了。
十二點的煙花。
周遭的人都在起?哄,圍著來看煙火的人越來越多?。
這瞬間實?在太過?美好了。
以?至于舒冉不自覺地想要更多?。
舒冉喃喃細語:“要是,還可以?去南極就好了。”
芙城屬于南方最不可能下雪的沿海城市,也不可能出?現天寒地凍的存在。
她想去南極,想逃離喧囂,逃離芙城,去地球最遠最南端的地方。
“想去南極?”
沒有想到在這喧囂的人群里許硯之還能聽到她的聲音。
舒冉睫毛輕顫,聲線變輕:“是,芙城的冬天沒有雪,甚至常常下雨,我很討厭下雨,尤其是那?次下雨我沒有傘……特別狼狽……就是那?次……但是……”
但是,也是那?次,遇見了你。
我喜歡上了雨天。
因為,人在足夠安全的地方,會喜歡上極端天氣。
聲音越來越輕,輕到后?半句的話舒冉沒說出?口。
她偏頭看許硯之,目光中帶了些?許無奈:“所?以?,你能不告訴別人,那?次雨天的事嗎?”
她唯一的私心就是和他產生交集。
還有,那?是舒冉的狼狽。
被家人,被保安唾棄的不堪。
被他撞見,已然是最最最糟糕的事情。
許硯之望向遠處煙花,嗓音沉沉似鄭重:“好,我答應你。”
“上次那?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
舒冉瞳仁放大,心跳如擂。
即使?,那?天她那?么狼狽。
也成了和他的共有秘密。
第22章
跨年過后?,高二上的期末考也接踵而至。
舒冉的成績用日夜做出的卷子和努力換來了年段第十。
許硯之依舊是年段第一,和?年段第二拉開了三十分的距離。
舒冉默默記下了他的分數。
從高一下的半期考至高二?上的期末考,從距離他的三百七十四名到只差九名的差距,她用了整整半年的時間。
放寒假前?,舒冉盤算了自己為數不多的錢,可以完整支撐到假期結束,于是她在小?公寓里復習了一陣子后?,看到離日歷上越來越近的除夕,她還是回家了。
臨近過年,舒偉國在牛奶廠里送貨的工作愈發?忙碌,所以舒冉回家時沒有看到他。
蘇慧慧是個?記仇的性子,心里還膈應著上次頂嘴的事,看到她就沒什么好?臉色,舒冉也沒解釋那么多,把行李搬到自己的房間里就沒再出?去?。
等吃晚飯時,舒偉國也回來了,看到舒冉絮絮叨叨地問了很多,還問了句選文還是選理?,蘇慧慧在一旁說了句選理?呢,舒偉國筷子一頓,看著舒冉。
舒冉低頭?說選理?。
舒偉國面色僵了一下,依舊笑呵呵打著圓場說學理?科沒事,挺好?的。
蘇慧慧把正在喂舒望吃飯的筷子拍桌,開始見縫插針,在餐桌上劈頭?就是一頓指責舒冉。
舒望被這突如其來的嗓門給嚇得一哆嗦,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大家。
舒冉聽得一頓眩暈,胸口沉悶渾身無力,但她什么也不能說,低頭?快速地把飯往嘴里塞,都沒怎么嚼完就下桌往房間里走。
出?廚房時,她聽到舒偉國安撫的聲音:“女孩子學理?不用那么計較吧?隔壁張叔女兒不就是學理?還考了博士?”
蘇慧慧丟了筷子,手在桌上重重一拍,煩躁:“人家家里有兒子嗎?我們家里什么樣她什么樣?”
“她學理?科不就是不想幫舒望嗎?養了她十幾年,全都忘本了!”
“她生出?來有什么用?一點?都不討喜!浪費錢浪費時間!”
眩暈再次發?作,舒冉加快步伐回了房間。
等回到房間聽不見樓下蘇慧慧嘶吼的聲音,渾身的不適感漸漸消退,舒冉無力地倒在床上。
后?來一整個?過年,舒冉都不怎么出?房間,就著臥室里聽著周杰倫的歌刷著題,有時和?周敏煙在q.q上互道新年閑聊天?。
白?天?見了父母二?人她也只是淡淡打個?招呼,即使?蘇慧慧不買賬。
而私底下,舒望卻會時不時地親切喊她幾聲姐姐遞給她幾包小?餅干,舒冉瞧著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弟弟,內心流露出?一陣又?一陣的暖意,也會摸摸他的腦袋貼貼他。
等新年一過開了學,舒冉就提著行李回了公寓。
舒偉國知道新年舒冉過得不快樂,于是又?給她偷偷塞了幾百塊錢。
他嘆了口氣說:“冉冉,雖然你媽沒給你包紅包,但你也別記恨她,她就是對舒望有些寵溺,你學理?科沒什么的,但是如果能轉文也是好?事。”
舒冉抓著行李箱的手一緊,說:“我知道了。”
誰都知道,這不是她的心里話。
誰都知道,等期末了,舒偉國才想起問她一句,選文還是選理?。
太難熬了。
開學過后?,進入高二?下。
開學前?夕,就迎來了周敏煙的生日。
舒冉給周敏煙訂了個?蛋糕,不僅在線下店訂了條項鏈給她,還手寫了封小?作文。
周敏煙對那條手鏈愛不釋手,說小?作文要回家偷偷看,兩人在晚自習前?私下慶祝了個?生日后?,尚俞君還約周敏煙出?去?散步。
舒冉就先回了教室,在進班門口之前?,她看到林嘉曜無力地趴在桌上。
她走過去?小?聲詢問:“你怎么了?”
林嘉曜慢吞吞地從手臂上抬起頭?,嗓音嘶啞:“我沒事,可能是有些發?燒。”
想到上次林嘉曜幫自己打熱水和?熱心給她解題的模樣,舒冉說:“我書包里有感冒靈,我幫你泡一杯吧。”
舒冉常常在晚自習結束后?留在班里刷題,為了防止感冒她包里自備感冒靈。
林嘉曜點?頭?:“謝謝你。”
“都是同學,你幫了我很多。”
舒冉拿起林嘉曜的水杯,去?水房給他裝熱水。
開水房人前?不是很多,這條路需要經過一班。
舒冉裝了熱水,眼神不自覺地往九班教室里瞟。
絲毫沒注意到有人從辦公室里走出?。
“不好?意思!”再抬頭?時注意到人時,舒冉緊急停住步伐,在后?退三步快要摔倒的那一刻先道了歉。
不多時,極為清淡的男聲在頭?頂落下,“沒事。”
清冽淡然的氣息縈縈而來。
舒冉極力控制自己的平衡站住之后?,手指忍不住蜷縮了一下,睫毛輕顫,猛然抬頭?。
是許硯之。
剛剛還在想他會在哪兒,沒想到他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回過神來,舒冉說:“還好?沒撞到你。”
“沒事。”許硯之低頭?,目光置在她手里的保溫杯上一瞬,“你幫其他人裝熱水?”
舒冉手里的保溫杯遠遠看過去?是暗藍色,近距離看卻是墨黑色。
平常女生不可能用這種顏色的保溫杯,只可能是男生的。
舒冉“嗯”了聲,隨即又?補充:“是我前?桌,他發?燒了,我幫他裝熱水。”
不知怎么的,她莫名下意識地解釋更多,并?不想許硯之誤會多想。
即使?,他根本不可能誤會,也不可能多想。
“嗯。”
他的語氣淡極了,好?似和?平日里一樣。
“……那我先走了。”舒冉也說不出?更多的話,林嘉曜還在班里等著。
“好?。”
舒冉步伐匆匆回班級。
她既然在幫助其他人,就不想讓別人等著。
林嘉曜依舊在趴著,只不過舒冉回來時他抬起頭?了。
幫林嘉曜的保溫杯蓋子給脫下,舒冉從書包里拿出?感冒靈遞給他。
“那個?,你自己泡吧。”
林嘉曜認真地看著舒冉點?頭?:“謝謝你。”
舒冉搖頭?:“沒事,你先泡吧,我出?去?背會書。”
班里人多,說的話也多,舒冉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在他接過感冒靈時拿出?英語詞典準備到走廊外去?背書。
也順便看看,還能不能看到許硯之。
只可惜,她這次沒看到.
高二?下的一次月考,出?題老師加大難度測試學生,舒冉在數學一道大題上丟分嚴重。
晚自習時她去?問了數學老師,理?解得慢了些,加上還要刷題,回去?得慢了些。
夜風涼涼,不似冬夜里的凜冽,不似夏夜里的燥熱。
小?公寓的燈張阿姨還替她亮著,舒冉上樓時碰到張阿姨站在她的房間門口,給她送水果。
張阿姨住在這里的這段時間,舒冉也會時不時地幫她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來二?去?,兩人早已熟稔。
張阿姨把水果往她手里塞,說她又?這么晚回來。
舒冉靦腆一笑。
張阿姨又?嘆了口氣,拉著舒冉的手拍拍說:“小?冉,阿姨我明天?就搬走了。”
舒冉詫異:“阿姨您怎么這么突然就要搬走?不是還要陪讀嗎?”
張阿姨失落一瞬:“家里出?了點?事情,樂樂不愛住這里,只好?臨時住宿了,臨近高考,只能隨他了。阿姨在這里待了這么久,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樂樂是張阿姨的孫子,也是陪讀的對象。
舒冉沒想到自己還能被人牽掛,嘴角微微一笑:“阿姨您放心,我會時常給您打電話的。”
張阿姨笑起來,臉上皺紋堆了堆,放寬了心:“好?,好?,那就好?。”
得知張阿姨要走,舒冉陪她聊了會兒天?。
只是沒想到的是,前?腳張阿姨剛走,后?腳樓上就住進了一個?中?年男人。
挺著大肚子,蓬頭?垢面,聽周圍的人聊天?說是沒有工作,整日無所事事,最愛盯著小?姑娘,甚至還愛偷小?姑娘的內衣褲做一些不可說的事。
最重要的是,聽說是個?有前?科的男人,剛從牢里出?來沒多久。
舒冉聽著就害怕極了,每天?上樓前?都要聽聽樓梯上有沒有傳來腳步聲,為此避開。
誰知有一次還是碰見了那中?年男人。
和?傳言里說的一樣,挺著大肚子,留著長頭?發?一戳一戳的,渾身散發?著難聞的氣味,猙獰怪異的眼神在她身上放了很久。
隨后?磨牙與怪異的笑聲在樓道里響起。
一眼,就足夠讓舒冉警惕很久,她不敢看他,急匆匆地就跑回房間。
此后?好?幾天?,舒冉沒有在晚自習后?刷題,而是選擇回家刷題,提早了很久回去?。
為了不讓這件事影響到自己,舒冉再拼命節省開支,等存夠錢她就換一間房子住。
這次晚自習結束,林嘉曜看著舒冉收拾書包,他問:“你今天?這么早嗎?我還想刷題,想著有人跟我一起呢。”
舒冉把練習放進書包:“我最近都很早回去?。”
“嗯嗯,那沒人的話我也早點?回去?。”
舒冉怔了一下,看著林嘉曜友好?的面容,她說:“可以呀,那我先走了,敏煙在樓下等我。”
自從和?周敏煙說了樓上搬來了個?怪異男人的事,她就擔心得不得了,說是要和?舒冉搬來一起住,舒冉拒絕了,不太想在臨近考試還麻煩周敏煙。
但是周敏煙還是擔心得不行,于是最近這幾天?,舒冉總會和?周敏煙一起回去?,到她樓下才分開。
舒冉和?周敏煙揮手告別,自張阿姨搬走后?樓梯沒了燈,她只能開著手機手電筒打燈上樓。
走到樓梯口,手摸到電燈開關。
啪——
一聲,燈亮起,整個?樓道恢復光亮。
同時,舒冉的眼前?出?現一個?肥胖男人。
明明是初春的天?氣,他的衣裳堪堪掛在身上,露出?大片肌膚,就連褲子也——
舒冉不敢仔細看他,她被嚇了一跳,大腦直覺預感不好?,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貼著墻邊迅速地往上走。
連招呼都不敢打一聲,只敢當作沒看見。
誰知男人露出?猙獰的笑容,站在臺階上伸手攔住了去?路。
“小?姑娘,你要去?哪?怎么連個?招呼都不打?”
他舉著手臂,渾身的惡臭味散發?出?來,臉上堆著的肥肉幾乎遮住了五官,叫人看不見眼睛。
這是舒冉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到像是個?壞掉的喇叭硬吹出?的噪音。
“……你,你好?。”舒冉抖得上下牙齒打哆嗦,音顫抖得厲害。
雞皮疙瘩早已在校服底下生出?一片一片,細密冷汗布滿額角。
她從沒有這樣害怕一個?人過。
“小?姑娘,見了我怎么就發?抖?我搬來好?幾天?了,連個?笑都舍不得給我,是不是不喜歡我?過來給叔叔說說,叔叔哪里做得不好?……”
“小?姑娘,你怎么又?會不喜歡我呢?穿校服不就是給叔叔看的嗎?叔叔愛看……”
男人一把扯過舒冉的手臂往前?帶,因為用力過猛,袖口處被往前?拉出?很多,校服領口往下扯,露出?女孩白?皙滑嫩的肌膚,猶如宮廷上精美?的凈白?瓷器。
突如其來的拉扯令舒冉手足無措,她往旁邊跌了一下,發?絲在空氣中?劃出?漂亮弧度,空氣中?散發?著好?聞的洗發?水味。
男人貪戀且癡迷的眼神流露出?,接著閉上眼狠狠地吸了一口空氣。
同時——
男人懷里的布料掉落在地。
不知是誰的白?色的內衣,上面沾滿了灰塵,甚至還裹著一個?橡膠透明物品,里面全是白?色渾濁液體。
舒冉瞳孔放大,想起鄰居說的話。
不知道又?是哪個?女孩遭了殃……
這分明就是剛剛才糟蹋了個?女孩子……
想到這,巨大的驚恐朝舒冉侵襲而來,她的心跳加速,腦中?嗡嗡作響。
“你放開我!”不知是因為害怕的緣故,還是因為受到危險時的驚人力量。
舒冉掙脫開了男人的手,她一鼓作氣毫不猶豫地往樓梯下跑。
漆黑的樓梯間。
她沒有踩空任何一個?階梯.
初春的夜晚格外的涼,舒冉蹲在不知名的馬路邊上,雙臂環抱住自己,快要齊肩的短發?遮住自己的臉頰。
手中?虛虛握著亮著屏幕的手機。
一個?又?一個?地未接電話。
蘇慧慧沒有接電話,舒偉國也是。
到最后?蘇慧慧甚至把舒冉的電話掛斷。
她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想回家。
驚恐充斥著舒冉的大腦,呼吸沉重,她的眼睫瘋狂顫動。
渾身控制不住地發?抖。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不接電話?
為什么沒有地方去??
她想不明白?。
即使?,她那么小?心了。
是不是,是不是因為蘇慧慧不喜歡她。
是不是,是不是因為蘇慧慧說得對。
她天?生就不招人喜歡……
所以沒有自己的去?處。
偌大世界,竟沒有一個?去?處。
她才十七歲。
淚水滑落至地面,打濕柏油路路面。
嗡嗡——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冉冉,你到家了嗎?給我報個?平安,剛剛手機沒有電了,我才到家,這才給你打電話。”
周敏煙溫和?關切的嗓音響起。
這時候的關切就像是無助的人掉落進懸崖忽然找到了一個?支撐點?。
舒冉再也忍不住了,低聲嗚咽起來,淚水如串起的珍珠散落一地。
聽到抽泣聲,周敏煙在電話那頭?急切得不得了。
“冉冉,冉冉你怎么了?”
……
“冉冉,你在原地等我。”
“我現在來接你,你來我家住吧。”.
事情并?沒有那么順利。
第二?天?傍晚,恰好?高二?年段沒有晚自習,蘇慧慧打來了電話。
那時舒冉正被周敏煙勸說搬去?她家住的事情,并?說此后?中?午和?晚上都要守著她。
舒冉胸口悶得不行,校園里人滿為患,沒有安靜的地方接電話。
她一個?人去?了廣播室的頂樓天?臺上。
接了電話,舒冉不管蘇慧慧想要說什么,頂著一口氣,第一句話就是:“媽媽,我想回家住可以嗎?”
她不愿給周敏煙帶來麻煩。
蘇慧慧從來沒聽過舒冉這樣輕聲的語氣,以為她是知道從前?不該跟她頂嘴的錯,但還是有一股莫名的氣憋在心頭?:“你不是說要住在外面?這是你奶奶給你交的房租,還回來住干什么?”
老舊的雜牌機緊緊握在手頭?,指腹因為用力泛白?,心口的沉悶感因為那句“還回來住干什么”而加重。
她早就知道的,早就不應該因為這個?唯一的家而產生任何一點?希冀。
她早就沒有家了。
這句話像是來勢洶洶的洪水,沖垮了荒野里最后?一間搖搖欲墜的小?屋。
貧瘠土地上最后?一朵玫瑰也枯萎了。
舒冉崩潰了,壓抑多時的情緒在此刻洶涌爆發?。
淚水淌滿臉上,她歇斯底里地說:“為什么我不能回家住?就因為我不選文科嗎?從小?到大我從沒有聽過你的話嗎?為什么我要按照你的安排過自己的生活?我不是人嗎?我是傀儡嗎?我沒有自己的愛好?嗎!”
“你有問過我的喜怒哀樂嗎?有問過我在這里住得開心嗎?有問過我吃得怎么樣,住得怎么樣,開不開心,快不快樂嗎!你知不知道,樓上搬來了個?新鄰居,差點?把我欺負了!”
“你的眼里只有舒望!你根本不是個?稱職的母親!”
一口氣說完這些,舒冉幾乎喪失了全身的力氣,她上下喘著氣,從來沒有這樣爆發?過自己的情緒。
她不知道自己的爆發?是會等來一場腥風血雨還是濃濃親情。
她只知道,自己真的難過極了。
電話那頭?,舒望似乎再看動畫片,吵鬧的電視雜音傳來,蘇慧慧似乎覺得這并?沒有什么的,只說了一句:“如果第一胎是你弟弟,就根本沒有你的存在。”
“你要謝謝你弟弟,給你出?生的機會!”
“你今天?居然敢對我大呼小?叫,明天?就敢爬到我的頭?上來!”
電話被舒冉掛斷了。
唯一的燭火被熄滅。
沒有濃濃親情的關愛。
什么東西在這一刻悄然碎掉。
原來,她是多余的那個?,這個?家,原本就沒有她的位置,甚至,連出?生都是多余的。
初春夜涼,在聽完蘇慧慧的話后?,舒冉怔住了。
干涸的淚痕在臉上有些發?癢,泛紅的眼眶再度流出?淚水,沿著下顎滴落。
她在天?臺的扶手前?半趴著,任由晚風吹在臉上。
頭?發?與淚水共粘在臉上。
哭到最后?,連肩膀都在發?抖。
然后?,她模糊的眼前?,就出?現了一道極為熟悉的身影。
他蹲下,用很平靜的模樣看著她。
“你還好?嗎?”
用那樣干凈清澈的嗓音說話的。
只會是許硯之。
第23章
舒冉完全沒有想到,許硯之?會出現在這,漫天歡喜之?下,全然只剩下了驚恐。
他是不是聽見和看見自己這歇斯底里又狼狽的樣子,完全和平日里的她不一樣。
許硯之?從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紙巾給她。
舒冉接過紙巾,用力地擦掉臉上的淚水,只可惜她不受控制地抽噎,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
淚水還是忍不住沖出眼眶,她真的不想在他面前?哭,也是真的忍不住。
太難了,想要不哭太難了。
剛剛的情緒爆發還沒有緩沖結束,令她還沒有辦法?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許硯之?站在舒冉面前?,興許是因為看到了她淌滿淚水的臉,他偏頭,盡量不去看她傷心的面容。
“怎么又哭了。”
舒冉抽抽嗒嗒,拼盡全力去控制自己的情緒和淚水。
這樣一句話,舒冉幾?乎是下意識往僥幸方面想。
許硯之?應該沒有聽見。
她也不可能說出自己因為什么事情哭得?這樣撕心裂肺。
她被人欺負的事怎么會說出口。
她分崩離析的家庭又怎么好?意思?說出口。
只不過是給對方徒增煩惱罷了。
尤其是面對這樣疏離,她這樣喜歡的少年。
盡管對方真的幫了她很多次,她也不應該得?寸進尺,去跨越那?最后一丁點的邊界線。
就讓她保留最后一點尊嚴吧。
她從年級三百多名到第十名,年級都傳遍了,不可能是成績方面的原因。
舒冉搖了搖頭,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
最后只眼眶紅潤,斷斷續續地說著:“家里出了點事情……”
這算是事實。
許硯之?沒說話,再轉過頭的時候少女臉上總算沒有了淚水,她手中的那?張紙也軟下來。
他再從校服口袋里拿出紙巾,卻無意帶出上次她修過的那?部MP4,上面插著一條白色耳機。
舒冉先將它?撿了起來。
重?要的是,MP4的屏幕上正放著音樂。
也就是說,剛剛許硯之?并沒有聽見那?糟糕的一切。
舒冉暗暗慶幸,將MP4還給他,對方再遞給她紙巾。
交遞之?間,指腹與掌心相觸,像雪花落在手心,轉瞬即逝。
冰涼指尖的體?溫好?似還殘留在舒冉的手心,似雨點落窗短暫停留。
她把手藏在背后,使勁地摩挲,像是要把那?接觸過的肌膚狠狠揉進身?體?。
許硯之?抬頭間,瞳仁映照出眉眼青澀泛紅的少女。
淡淡憂愁依舊環繞她。
舒冉仰頭看他,少年比她高出很多,自己只到他的肩膀往下處。
清冽的氣息很淡。
穿堂風吹過時,帶著那?氣息撲面而來。
喉間憋著的抽噎再起涌上,舒冉沒忍住,又抽噎了一下。
面對喜歡的少年在場,她也不想哭。
可淚水又控制不住的落。
明明剛剛才忍住……
許硯之?背光而立,昏黃的燈光將他蒙上一層金黃色的光,不知是因為此刻的光線太過溫暖,那?突兀的清冷和溫緩在這一刻竟相融合出現在他身?上。
少年似乎也沒遇到過有女孩在他面前?哭的情形,有些無奈。
最后他輕聲地詢問她。
“不要哭了,我帶你看星星吧。”
舒冉怔住,幾?乎是在他說出口的那?瞬間就要同意了。
但她不可以,不可以麻煩他,不可以利用他的好?心任憑自己那?顆想要跨越分界線的心隨意躁動。
舒冉緊緊地握緊拳頭,悄無聲息地吸氣。
因為知道他是個被動的存在,因為知道這樣的機會絕無僅有,所以她控制不住主動和他接近。
無法?抗拒地想要主動和他說話,努力靠近和他有關的一切。
暗戀就是這樣。
讓她變得?大膽,卻又變得?膽小。
反復掙扎,反復跳躍,反復淪陷,反復喜歡他一次又一次。
最終,她鬼使神差地說:“好?。”.
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心情。
頂樓的那?處鐵皮房的背后竟有一架破舊的梯子。
許硯之?三兩步穩穩地踩上去,稍微一個輕松的翻身?就站在了那?具有四五米高的鐵皮房。
破舊的梯子絲毫沒有晃動,但看得?舒冉膽戰心驚,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也要踩著這梯子爬上去嗎?
正在舒冉猶豫不決時。
“上來,把手給我。”
瘦削而修長的一只手朝她伸出,冷白肌膚如凈玉,依稀可見那?淡青色的經脈紋路。
舒冉一鼓作氣,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掌心相觸,與剛剛轉瞬即逝的感覺不同,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貼合。
某個瞬間,舒冉渾身?都炙熱了起來,由頭頂到尾脊骨,每一個細胞都被濃烈的荷爾蒙氣息灼燒。
明明懼怕那?破舊梯子,沒有安全感的她,在這一刻牢牢地踩在了梯子上。
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兒的她,就這么放心地跟著他走。
去哪兒,哪兒就是目的地。
腳下是咯吱咯吱作響的鐵皮房屋頂,許硯之?和舒冉就著屋頂坐下。
這時,舒冉才發現。
她的頭頂,是漫天繁星。
夜幕之?下,星辰熠熠生輝,在銀色的綢帶上閃爍。
彎月皎潔如霜,灑下大片清暉。
芙城是沿海地區,受地理環境和氣壓變化,舒冉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美的星空。
上次在南城,也僅僅只是一輪明月,沒有這樣美。
原來站得?高一些,就可以看見如此清晰的星星.
這樣好?的氣氛,舒冉想起什么,問他:“可以放歌聽嗎?”
她不知是否冒昧,只是不想擾了這樣沉醉的夜晚。
大約是看她情緒稍微安定下來一些,許硯之?從校服口袋里摸出MP4,拔了耳機放了歌。
都說學生時代里,廣播室里放出的音樂才是絕佳音樂。
可沒有什么能比得?上舒冉在這一刻聽到的音樂。
“對這個世界如果
你有太多的抱怨
跌倒了就不敢繼續往前?走
為什么人要這么的脆弱
墮落
……”
耳邊清晰的音樂、清淺的呼吸,眼前?閃爍的星星無法?不讓她的心情平靜下來。
很難想象,此刻的歌曲是十分的應景。
從“對這個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到“還記得?你說家是唯一的城堡”,舒冉心中一跳,佯裝隨意地問他。
“你覺得?家是唯一的城堡嗎?”
許硯之?沉默下來,沒有立即出聲。
歌詞早已跳躍到“換個夢不就得?了”,空氣死?寂般怪異。
就算是舒冉愚鈍,她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似乎并不應該問出口。
正當她想著以什么話題打圓場時,許硯之?回?答了她的話。
大約是思?考了會舒冉為什么會問這樣的問題加上方才她說她哭的原因,許硯之?緩了緩才回?答她:“家是城堡,也可以不是城堡。”
許硯之?聲線清涼如山間之?風如遠方而來,“只要自身?足夠強大,你也可以是城堡。”
不知是因為她最初哭泣的原因還是她的問題暴露了,許硯之?的回?答竟叫她怔在原地。
方才的歇斯底里與悲痛在他的話語落地的那?一刻早已消退,字字珠璣地砸在心頭。
迷失在大海里的船終于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其實道理她都懂,也知道該怎么做。
偏偏舒冉就是想問問他喜歡的少年的答案。
從幫她趕跑那?羞辱生理期的男生開始,她早該明白,少年是不一樣的。
舒冉看著他鋒利的下顎線,萬千星海在他墨黑瞳仁里匯成一片。
身?處高處,可以比他人更輕易地仰望星空。
舒冉輕聲啟唇,大膽地試探他,試圖把心里的秘密揭開:“你上次說高考是人生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上次去了南城,我很喜歡南航。”
而你,會成為飛行員嗎?
青春期的少女都是這樣,兜兜繞繞一圈,想把他想要的說出口。
這樣,他就會以為是巧遇了。
誰知,許硯之?垂眸看了她一眼。
短暫停留的視線,讓舒冉心跳加快。
會不會,被他看出來了?
但,舒冉沒有說謊,她的確想去南航。
舒冉笑了一下,自圓其說:“不過現在說專業是不是太早了?畢竟我們還沒有高三。”
“等?高三,等?成人禮,你應該會成為學校里的模范標準吧?”
許硯之?回?避她話語中一些話題,緊繃的唇緩緩說出幾?個字。
“不早。航天很好?,我也很喜歡。”
“模范標準每個人都有。”
他雙手懶懶地撐在鐵皮房屋頂上,風涼爽地撲面而來,少年慵懶與松弛感疊加。
舒冉唇角上揚,沒有在意許硯之?是否有回?答她的那?些問題。
反正,他說他會參加高考。
心中也因為猜中了許硯之?的秘密而覺得?此刻自己是否也能跨越那?道銀河鴻溝。
舒冉眼眸清亮地看著許硯之?,儼然沒有了許久之?前?頹然的情緒。
她語氣平靜似鄭重?,聲音像是從別處而來:“我一定會考上。”
“能完成自己所想,成為自由、不被束縛且自在翱翔的人。”
“然后,建立起屬于自己的城堡。”
方才的問題和最開始哭泣時說的話,早就讓人明白舒冉的家里不僅僅是有點事那?么簡單。
她也早就沒所謂了。
許硯之?偏頭,似乎被少女突如其來的鄭重?驚到。
他輕笑,發出一聲很輕很低的笑聲。
點了頭:“我相信你。”
她看向他,如同看向天上那?輪月亮。
想說,我也相信你,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相信你。
她很想很想當著他的面,祝福他。
所有的心聲在這一刻宣之?于口。
最后卻隱藏在那?無盡的視線中。
許硯之?,你要好?,我想要你好?,你一定要好?。
忽然,許硯之?側眸看她,沉默良久的嗓音稍顯暗沉。
“加油,你一定會的。”
話語中,似乎帶著一些鼓勵。
而舒冉卻在許硯之?看過來的那?一瞬間轉了頭。
要是再漂亮一點,再漂亮一點就好?了。
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對視。
舒冉重?重?點頭:“嗯,我會的。”
她望向前?方的月色,心頭蕩漾。
她告訴自己,舒冉,沒什么的。
不就是要熬過去嗎?
熬過今天,熬過明天,熬過高三。
見山水,見明月,見未來。
這一切都沒什么的。
既然沒有人護著她,那?她也要殺出一條路。
從此以后,她不需要任何人來救贖她。
人生苦短,哭過后忘記就好?了。
忘記就好?了。
她想要的月亮,要親自摘下。
她要肆意妄為做自己,拋卻一切遠走高飛。
她要成為一個獨立自主,自由勇敢的女孩。
和他說的一樣,只要自身?足夠強大,自己也能是城堡。
到時,沒人能夠再傷害她.
那?一年,那?一夜。
天臺的歌曲從《稻香》放到《蝸牛》,中間播過十二首歌曲。
舒冉這才驚奇地發現,MP4的最后一格電,她和少年一起聽完。
準備進入初夏的季節,月光沉沉。
舒冉偷偷用余光看了眼身?旁的許硯之?。
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也從沒有對著月亮許愿的說法?。
但在這一刻,舒冉終于控制不住。
她許下心愿。
一愿考上南航。
二愿少年平安起飛。
三愿所求皆成。
等?高考,等?畢業,她就向他表白。
無論成功與否,她只想將這樁心事告訴他。
第24章
自那?之后,舒冉找房東退了小公寓剩下的租金,又?重新租了一間房。
學校附近的房子被租光了,加上周敏煙決絕地說:“就算你不住在我家,那?干脆租得離我家近一些,這樣有什么事我們也相互有個照應,平常還可以一起出去玩。”
最終,舒冉重新租了一間離周敏煙家比較近的房子,每個月還比這兒的房租低一百,可以省下來買一些練習。
就是路程遠了些,需要每天?坐公?交,不?過舒冉不?介意,把坐公?交的時間省出來復習功課。
租完房子,周敏煙陪著舒冉回去收拾東西,在搬東西出門的時候,舒冉忽然發現樓梯間不?知?什么時候安裝了監控。
有了這個發現,舒冉第二天?就找房東調出監控,匿名投遞警局,將樓上的中年男子繩之以法。
昨晚這一系列的事情,舒冉長吐出在胸口的濁氣。
她?在不?知?不?覺地成長起來。
街道有父母牽著孩子經過,歡聲笑語驚覺樹中鳥。
她?平靜地看著街道。
原來,不?是所有人都有存在的意義。
原來,不?是所有人都是善意。
而她?,存在的意義還需要自己找尋。
從前她?以為自己聽話,就可以換來蘇慧慧的疼愛和舒偉國的關心。
不?過是癡人說夢,大夢一場。
這么久下來,舒冉明白,有些事,她?自己也?可以完成,無?需依靠。
判決書所需時間在三個月以內。
期間,舒冉發現她?經過九班時都沒有看見許硯之。
她?不?以為然,只覺得許硯之又?去參加競賽,集訓罷了。
畢竟他那?樣優秀的人,總是匆忙。
直到五月中的某次放學,舒冉和周敏煙尚俞君三人一起吃飯。
聊天?時聊到下個月的期末考結束就要進入高三了。
周敏煙嘆了一口氣:“天?吶,馬上就要進入高三了,我還沒做好準備呢,”
尚俞君:“慢慢適應,數學有什么不?會?的,我多教教你。”
周敏煙最近心情不?好,她?父母開始對她?這個準高三嚴厲起來,每天?監督她?的學習,現在就這樣,等高三就完了。
舒冉安慰她?:“等上了大學就好了。”
等上了大學就輕松了,這是目前他們耳邊里?聽得最多的一句話。
“不?過我媽說了,等期末進了年級前八,寒假就可以放我出去玩幾天?!”
舒冉吃著飯,意有所指著說:“高三學生的競賽會?不?會?還是很多啊?”
“我也?想?去參加,我看尚俞君班上那?誰,每天?競賽那?么多,高三還要繼續嗎?學業那?么緊張……”
周敏煙和尚俞君面面相覷。
舒冉雖說的是“那?誰”,但誰都知?道她?說的是誰。
尚俞君長“額……”了一聲,說:“前陣子他就沒來了,老師說目前除了校方知?道他去哪兒,許硯之拒絕透露任何消息……”
“但我估計是保送了吧,能在這時候離開學校的除了保送還能去干嘛,我們學校今年的官網沒有發布他保送的去向,也?是他要求的。”
“他走的時候抽屜里?的手機都沒帶走,我們班班主任現在還替他收著呢。”
舒冉呆住了,拿著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出聲的時候音都顫了,“啊……”
一個“啊”字,舒冉說的時候還愣住了。
接著,他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還以為我們和他很熟,居然連走了都不?做個告別。”
尚俞君笑了笑,硬著頭?皮說:“走了就走了吧,反正最后畢業典禮啊還有報考大學高三學生都要在,他不?都會?回來的嗎……還有拿畢業檔案,要本人領取的,不?都要回來……”
舒冉沒說話。
周敏煙擔憂地看了眼舒冉.
無?人知?曉的去向,舒冉的心事石沉大海,她?的心情除了驚愕之外,只剩下了蒙圈。
所以……
他就這么走了嗎?
來得悄無?聲息,離開的也?這么悄無?聲息嗎?
他不?是說我們是同?學嗎?
也?對,是同?學,是普通同?學。
普通同?學需要那?么了解對方嗎?
渾渾噩噩半天?,舒冉又?僥幸地想?——
他不?是高考是人生里?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嗎?
舒冉大腦猛地驚醒。
他說的是他們人生里?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他從來沒說過他要參加高考。
那?天?天?臺上的話他也?沒有回答。
一切,不?過是她?的妄自猜測。
舒冉閉眼,笑了。
還好,他還會?回來的。
畢業還有畢業典禮,高考之后還要拿檔案。
正如?尚俞君所說,他不?可能不?會?回來。
抱著這點?希冀,舒冉順利地進行了高二的最后一次考試。
努力之下,這次,舒冉拿了年級第四。
年級第一是誰,她?不?清楚,也?不?在意。
她?只知?道,他不?在。
那?她?,就要試一試,能不?能坐上年級第一的位置。
她?想?,她?就一定可以.
高三的疲憊是枯燥且浪漫的。
相比高一高二,高三的早自習更加漆黑,晚霞也?更加絢麗。
桌子上堆起一本又?一本的書本,筆記記了一面又?一面。
同?時,學校里?又?傳來一個消息。
陳佳佳回來了。
身為芭蕾舞女孩的她?,在五四晚會?結束之后就提前去了校外名補機構學習,又?去了集訓,目前才回到學校。
她?選的也?是理科,也?在九班。
那?天?,舒冉在水房里?遇見她?了。
陳佳佳一如?既往的美麗,只不?過許硯之不?在,她?看舒冉的眼神成了居高臨下。
她?喊舒冉:“喂,你估計還不?知?道他去哪個學校了吧?”
舒冉一震,拿著保溫杯的手一抖,熱水從開水機潺潺流出,燙得她?整個人都抖了一下,條件反射地閃躲。
她?偏頭?,平靜地看著陳佳佳:“知?道和不?知?道,和你有關系嗎?”
陳佳佳眉頭?一皺,又?笑了:“當然和我沒關系,但恐怕整個學校里?沒人知?道他去哪個學校。當然,只有我知?道。”
舒冉關了開水機,輕聲“嗯。”
接著越過陳佳佳,又?想?到什么,回頭?:“知?道又?怎么樣,不?知?道又?怎么樣。”
“還有,別把你那?套虛假再拿出來了,我不?想?和你當什么所謂的朋友。”
舒冉再沒有去看陳佳佳的表情。
她?的手被燙得好痛。
不?知?道紅了沒有,會?紅多久,會?腫起來長泡嗎?會?起疤嗎?這個疤會?消不?掉嗎?
心底掀起軒然大波,眼眶泛紅,她?強忍著沒落下。
她?知?道,她?說的不?是手,痛的也?不?是手。
對于許硯之的離開,舒冉并不?能做什么。
只能在時間流逝的每一個夜晚,翻開一本又?一本的練習做。
舒冉特意買了高考倒數的日記本,為此提醒和警醒自己。
她?只能努力,努力地讓自己忙碌起來,努力地充實,優秀自己。
知?識改變命運,她?現在沒有空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他不?在。
逃離芙城才是最重要的。
不?可以因為這些事情,就影響了她?的重大決策.
短暫的暑假一過,時間來到了高三下。
開學第一天?,黑板左上角已經掛上了離高考只剩多少天?的日歷。
很多人對于高三的印象來說,無?非就是時間不?夠用,知?識太多,大腦根本裝不?下。
舒冉也?是。
所以她?常常有很多題目都不?知?道錯在哪兒。
其他同?學都是埋頭?苦解,鮮少拿自己的時間幫助其他人解答。
除了林嘉曜,年段第二的他不?僅給舒冉分享自己的筆記,甚至課后幫助她?解答是常有的事情。
舒冉受寵若驚,也?給林嘉曜分享自己其他的知?識點?。
一來二去,舒冉百校聯考時,拿了年級第二。
周遭眾說紛紜。
有說舒冉突飛猛進,一定是個211985的好苗子。
有說舒冉成績突然這么好,是作弊的吧。
確信聲與質疑聲并重。
舒冉不?管那?么多,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投入學習中。
經歷了那?么多,她?深信——
知?識改變命運。
五月底,高三最后一次全市模擬考。
舒冉終于拿下理科段一,她?的身體也?越發清瘦,常常學習到深夜,為此,她?的睡眠時間只剩下四個小時。
不?過終于,她?拿到了屬于他的位置。
年級第一。
也?正如?許硯之從前和她?說的那?句話——
只要她?愿意,她?也?可以名列前茅。
她?也?,成為了站在頂尖的人。
建立起屬于自己的城堡.
拍畢業照那?天?,拍完班級畢業照后周敏煙再次帶了ccd來,跨班和尚俞君拍了幾張照片。
之后三人也?拍了張。
操場上盡是各個同?學笑著和好朋友拍各種各樣的畢業照。
更甚者有暗戀女同?學的男生拐著彎請求拍照。
而暗戀男同?學的女生則推搡著偷偷看男生站在遠處拍下了和他的合照,哪怕是背影。
舒冉忽然就很難過。
胸口沉悶得像是有一潭死水。
無?法流逝。
她?請問自己。
舒冉,遺憾嗎。
和他連張合照都沒有。
連張露出衣角、背影的合照都沒有.
高考前一天?,各個家長都在叮囑自己的子女放松考試,不?必緊張。
舒冉也?終于明白了,不?屬于她?的就不?要強求。
蘇慧慧和舒偉國并沒有打來一通電話。
應當是說,自從高二下過后,蘇慧慧似乎想?要舒冉低頭?,停了她?的生活費,連一月想?起一次的電話都沒有給她?打。
舒冉雖說性格溫和不?爭,可她?的骨子里?終究藏著倔,倔強起來無?人能拉得回來。
所以她?怎么也?沒有和蘇慧慧低頭?,靠著那?一月省下一百的房租和寒暑假打的兼職過到了現在。
實在不?濟,她?也?會?向周敏煙借一些。
這一晚,她?的房間里?放著周杰倫的歌。
和那?一夜一樣,從《稻香》到《蝸牛》,中間放了十五首歌,一模一樣的歌單。
高考兩?天?,全市禁鳴,各大高中校門口設立志愿服務點?,為高考生們分發飲用水。
交警們在各個紅綠燈處保駕護航。
舒冉秉著一顆盡力讓自己放松的心,在語文卷上寫?下第一個字。
高考第二天?最后一科考完,舒冉長吐一口氣。
沒有預想?的有解放感.
高考結束后,各個高三學子回學校向班主任匯報高考情況以及估分。
舒冉作為三模的段一,備受關注。
她?想?了想?,說自己應當有640分。
班主任點?了個沉重的頭?,眼里?洋溢淚水,說果然不?負她?所望。
又?了解了幾個同?學的成績后,班主任說大家可以去教學樓丟書本,學校特批。
舒冉起身出去準備下樓時,林嘉曜站在角落里?喊住了她?。
林嘉曜:“舒冉,你想?考哪兒?”
舒冉不?明所以,想?起剛剛班主任向他了解估分時他落寞的神情。
她?說:“估分和實際成績不?一樣的,客觀的事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主觀感受。”
“我應該會?留在南方,你應該會?去北方吧?”
林嘉曜扯了個勉強地笑:“我也?去南方。”
他抬眼,很輕很輕地問了句:“舒冉,我們以后……還會?是同?學嗎?”
舒冉很驚訝他會?這么問,說:“我們一直是同?學啊。”
“那?……我還會?見到你……你們嗎……我說的是那?些同?學?”
舒冉奇怪林嘉曜的神色,只當他是畢業不?舍和估分的原因:“應該會?有同?學聚會?的吧。”
林嘉曜神情更加失落:“其實我不?想?教那?么多人題目的,因為那?么多人里?……”
他扯了個難看的笑,抬頭?看舒冉時眼睛里?有淚光閃爍:“但是——”
說到一半,林嘉曜又?揮了揮手,說:“算了算了。你先去喊樓吧……”
舒冉覺得林嘉曜很奇怪:“你別想?太多,畢業了好好休息,高三壓力太大了。”
“嗯。”.
“啊——我要全省前十!”
“高考結束!十二年寒窗苦讀結束!!”
“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夢想?我來了!!”
……
記憶里?,喊樓是青春里?浪漫又?肆意的事,理科樓、文科樓里?有同?學拿著一面面紅色的旗幟奔跑。
廣播室里?不?知?是誰點?了歌,放起前奏。
有人已帶頭?唱起周杰倫的晴天?。
“故事的小黃花
從出生那?年就飄著
童年的蕩秋千
隨記憶一直晃到現在
Re So So Si Do Si La
So La Si Si Si Si La Si LaSo
……”
閃光燈亮起,歌聲連綿,少年與少女們熾熱的心在此刻如?野草瘋長,蟬鳴聲聲的夏天?在此刻到來,人潮涌動的是仲夏夜之夢。
與此同?時,書本與一張張寫?著夢想?的紙條從樓上落下。
舒冉站在理綜樓下。
教學樓漫天?紙條如?雪花飄落,萬千夢想?在空中飛舞。
她?沒有喊樓,沒有丟書,沒有寫?夢想?紙條。
不?知?道為什么,這樣人聲鼎沸時刻,她?竟覺得許硯之應該在。
心頭?的夕陽緩緩下沉,快要看不?見光亮。
舒冉緩緩伸出手,空中紙條被折成一架紙飛機,穩穩地落在她?手里?。
她?展開,紙條上的遒勁有力,行云流水的字跡叫她?差點?站不?住身子。
紙條上寫?著——
“落筆之處,心之向往,不?幸發生時,請起飛。”
是那?熟悉的和她?珍藏廢稿上的字跡一樣。
周圍有人低聲說話。
“聽說了嗎?有人偷偷從辦公?室拿了許硯之上次五四交上去的演講稿撕了往下丟呢,也?想?沾沾喜氣。”
“天?吶,那?我想?去找找,我可喜歡他了。”
“你瘋了?幾千幾萬張紙條和書本,這你能找得到?別做夢了。”
“切,那?他都不?會?來學校了。”
“誰說的?拿檔案會?回來吧,檔案都是要本人領取的。”
“……”
聲音越來越小,直至聽不?見。
聲音已來到“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間
我怎么看不?見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想?再淋一遍
……”
所有的忙碌結束,不?該有的心思?如?潮海洶涌而來。
舒冉淚眼模糊地緊握手中的那?半張紙條,忍不?住用手捂住臉頰遮住即將落下的淚。
消失的下雨天?,她?好想?再淋一遍。
許硯之,是我太過貪戀你的存在,只為我太過放肆的青春留下你的痕跡。
來去都是自在穿堂風,希望我能帶起那?一葉扁舟,落在屬于你的湖泊。
原來那?日,她?許下的愿望還有機會?實現。
第25章
畢業典禮那天,每個班級門口都掛上了橫幅。
七班掛的是——
青春永不結束,永遠風華正茂,永遠做不被定義的人。
禮炮響起,彩帶落下。
尚俞君早早就和舒冉串通一氣,要給周敏煙一個驚喜。
舒冉也十分配合地哄周敏煙化了個妝,穿了件漂亮的小裙子。
舒冉把周敏煙叫到一間空教室,騙她自己要去上?個廁所。
之后?,尚俞君捧著一束滿天星到教室里,拍了拍正在班級門口拍照的周敏煙。
她轉過頭去,看到尚俞君捧著花,捂著嘴面露驚訝。
“你干嘛?”
尚俞君遵循著要給周敏煙一個正式的告白,讓她堂堂正正地和自己在一起,而不是擁有一段莫名其妙開?始的戀愛。
鮮花和情書必不可少,尚俞君甚至準備了周敏煙平日里常提的要求,什么鮮花必須要有九朵,告白詞語不能?少于一百個字。
這些,尚俞君都做到了。
而周敏煙在聽到他?的話時就感動的落淚。
周敏煙眼眶濕潤,紅了臉,沒出聲。
尚俞君也一改之前文質彬彬的氣息,勢必要讓周敏煙點頭的他?,說:“戀愛要從一束花和正式的表白開?始。”
“雖然我們平常也互通心意,但是我不想給你一個不明不白的開?始,所以——”
“你愿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肉眼可見的是,他?捧著梔子花的手在抖。
周敏煙說不出話,捂著嘴點了頭。
平日里具有紳士禮儀的尚俞君一把將周敏煙公?主抱起,臉上?洋溢笑容。
宛若一個得到愛的戰士。
周敏煙緊緊抱住尚俞君,趕緊讓他?把自己放下來,周圍有許多同學?路過教室門口。
外頭喧囂熱鬧中,周敏煙紅著臉。
那天舒冉站在遠處,看著好朋友有了新的開?始,眼眸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水,模糊了視線。
可她還是和周敏煙對上?了視線。
我的好朋友,在你幸福之前,我先?落下淚水.
畢業典禮一結束,舒冉就先?去找了兼職,打算趁著這兩個月把上?大學?的生活費湊齊,至于學?費她幾乎想也不用想,蘇慧慧不會給她,她只能?申請助學?貸款。
高?考出分那天,舒冉考得比意料之中的還要高?。
667分,是她高?中三年?以來考得最好的一次,比三模還要高?。
超出南航的分數線,甚至還可以去北航。
也算是給了自己三年?一個完整的交代。
她沒考慮好去哪所學?校,先?去學?校登記了分數。
登記分數那天正是夏中,蟬鳴驟起,外頭躁的柏油路路面發燙。
和周敏煙分開?進了教學?樓,舒冉把傘收起上?了辦公?室。
班主任正在給各個同學?專業參考建議,并且一會將去報告廳聽主任介紹高?考報考志愿大會。
這時,窗戶外一陣躁動。
舒冉轉頭。
辦公?室里開?著空調,窗戶關著,即使是這樣,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她還是看到了將近一年?沒有見過的少年?。
他?走在幾個人中間,被老師帶著。
一年?不見,他?的眉眼更加冷清,五官愈發精致,穿的是普通的白色T恤,上?面印著幾個字母,黑色的長?褲勾出他?優越的長?腿。
少年?身姿挺拔如清冽雪松,從后?看去,多了幾分沉穩與寂靜。
是,是寂靜,是寂靜無聲之中裹挾著幾分不知名的倦怠。
舒冉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耳邊陡然炸開?煙花。
魔怔似的盯著他?,忘卻了身在何處。
直到林嘉曜站在她身旁。
他?沒了高?考結束那天的氣餒,而是語氣帶著期許地問?她。
“舒冉,你在看許硯之嗎?”
舒冉聽見他?的聲音落入耳邊,“許硯之今天回?來找教務處主任吧,他?明天就走了,不知道?他?去哪所學?校。”.
報告廳里,左側是理科班,右側是文科班。
每個班按照同桌順序坐下,舒冉坐在中排,后?排是八班和九班。
舒冉下意識地挺直腰桿,連頭也不敢轉到身后?去看許硯之。
有些懊悔,早知道?出來前就換身更漂亮的衣服了,也早知道?就洗個頭發了。
盡管她不知道?,許硯之會不會看到她。
不過是在辦公?室外的驚鴻一瞥,心跳依舊漲潮。
許久不見,倒讓她更加心潮澎湃。
腦海里還回?應著林嘉曜的話,高?二傍晚的星空和少年?的話錯落跳進心頭。
[他?明天就走了。]
[等高?考,等畢業,她就向?他?表白。]
[只要自身足夠強大,處處皆是城堡。]
[落筆之處,心之向?往,不幸發生時,請起飛。]
舒冉閉了閉眼,來聽志愿報告前她帶了紙和筆。
她從抽屜里摸出一張紙,決定向?許硯之表白。
落筆之處,盡是無憾。
[許硯之:你好,展信佳。
我是舒冉。
……
]
字字真心,在這人滿為患的報告廳里,舒冉第一次在如此多人的面前寫信,寫出她對許硯之的喜歡。
只不過她刻意彎腰趴著寫,所以沒人會在意,她也不知道?坐在后?面的許硯之目前為止有沒有看到過她。
寫到中間,林嘉曜偏頭過來問?她:“舒冉,你好認真,在寫筆記嗎?”
自從上?次過后?,舒冉總覺得林嘉曜那天神情太奇怪,她下意識地想要和他?再保持一點距離。
舒冉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用手遮住紙頁。
動作緊急迅速,連帶著筆都滾落在地上?,掉到了她和林嘉曜的座位中間。
“……對啊,我還沒決定好報什么,就先?不給你看了……”舒冉心跳如擂。
“哦,好。”座位之間緊湊行動不便,林嘉曜彎腰去幫舒冉撿筆,起身時頭碰到了舒冉的手臂。
舒冉驚了一瞬,考慮到她旁邊是其他?組員的女?生,稍微往旁邊挪動一些就會觸碰到別人,于是沒動。
林嘉曜把筆遞給舒冉。
掉筆,撿筆的動靜已然有些大,不知吸引了多少人來看,舒冉迅速接過,說了聲謝謝。
滿滿一頁紙,寫滿心事。
最后?,她在末尾留下一段話。
“人們從詩人的字句里,
選取出自己心愛的意義。
但詩句的最終意義是指向?你。”
[落筆之處,心之向?往,不幸發生時,請起飛。]
許硯之,我希望你好,就是希望你好。
請平安起飛.
寫完,舒冉面紅耳赤,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大膽的事。
從報告廳出來后?,舒冉看到門口有幾個女?生看了她一眼后?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舒冉沒管那么多,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眼就站在她身后?兩步遠的許硯之。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神色很淡,淡如霞雪,寒意料峭。
她收回?視線,去小賣部買了個信封,將剛剛在報告廳寫的紙頁折成紙飛機放進里頭。
對于舒冉來說,這場青春里頭的示愛,她的行為無異于踩在云端上?,叫她渾身燥熱。
做了這么多事情,高?中三年?,她一次比一次大膽。
舒冉心不在焉又心跳怦怦地去理科九班找許硯之。
卻在走廊處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陳佳佳。
舒冉先?站在自己班級的門口拐角處,可以完整地看到二人同行。
她先?等,等陳佳佳走了就去找許硯之。
同時,二人的話語聲傳到她的耳邊。
陳佳佳在和許硯之說他?這一年?不在芙城一中發生了什么。
許硯之的興致不高?,明顯對這些沒什么興趣。
但陳佳佳興致盎然,望向?他?的眼眸里滿是追捧。
最后?,她看到許硯之的眼神投向?理科七班。
對許硯之的一舉一動十分有警惕性的陳佳佳瞬間把話題拐向?舒冉。
“誒,你知道?嗎?就我生日新交的那個朋友,舒冉記得吧?她高?三的時候三模得了第一,她前桌和她可努力了,我聽說高?考估分的那個下午兩個人在辦公?室門口這個那個,林嘉曜和她表白了啊……”陳佳佳越說越起勁,“就剛剛報告廳出來,她班里女?生還說兩個人在報告廳親密接觸了一下呢,但是又有人說舒冉不喜歡他?……”
“你覺得呢?你覺得她是不是喜歡……”
話還未說完,許硯之冷淡且十分平靜地打斷了她:“舒冉?她喜歡誰和我有什么關系。”
舒冉的耳朵傳來一陣刺耳的轟鳴聲。
信封被她緊攥在手里起了深深褶皺。
他?的話就像是一場大雨,澆滅了所有的燭火。
心頭的那艘帆船在大海里撞上?了冰山,碎得一塌糊涂。
所以——
連告白都不用了,他?根本不喜歡她。
舒冉茫然地看著前方?,陳佳佳的身影早已不見,獨留許硯之一人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她蹲下身子,在這空蕩的班級里用手臂環繞住膝蓋,給予自己最后?的安全感。
她又慶幸,又難過。
還好沒有表白,不然就連這薄薄關系的同學?都不存在了。
片刻,她抬起頭時,發現自己的眼前不知什么時候站了陳佳佳。
陳佳佳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手里拿著一封信封,直截了當地問?:“你喜歡許硯之?要和他?表白?”
舒冉沒出聲。
卻沒想到她的沒出聲換來了陳佳佳更加冷然地出聲。
“你暗戀許硯之兩年?多了吧?”
“你知道?他?什么?知道?他?電話嗎?知道?他?家庭嗎?知道?他?經歷過什么嗎?”
“有他?聯系方?式嗎?所以你憑什么喜歡他??”
“有什么資格暗戀?就憑你這兩年?的同學?關系還是就憑你和他?說過幾句話?”
舒冉怔怔地抬頭看著陳佳佳,大腦中樞短暫地失去了運轉,茫然無措的忘記了自己的語言功能?。
來尋找舒冉的周敏煙恰好看見這一幕,把二人對話全然聽進。
周敏煙跑過來站在舒冉旁邊,將她扶起來。
驀地仰頭看她,冷笑一聲:“你知道??”
“所以你有資格表白喜歡了?你那么有自信地喜歡怎么現在還是孑然一身呢?”
“許硯之理你了嗎?”
“……”陳佳佳被哽住。
說不出話的她在看到舒冉失神落魄的神情時,眼底閃過無措。
她轉身離開?。
周敏煙抱住舒冉,語氣焦急:“冉冉,你怎么了?”
舒冉猛地哭出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她,是她想要得太多,以至于什么都沒有得到時才會這樣難過。
就連,連和他?站在一起的機會都沒有。
那辦公?室里的匆匆一瞥,或許將成為舒冉見他?的最后?一面。
許硯之的話語散在走廊的風中,只有陳佳佳知道?。
「舒冉?她喜歡誰和我有什么關系。」
「她喜歡誰是她的自由,輪不到我來評價。」
「也請你,不要亂評價。」.
那個夜晚,是周敏煙陪著舒冉一起度過。
舒冉向?周敏煙交代了她所有的心事,包括走廊上?發生的一切。
周敏煙聽完后?,抱著舒冉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冉冉,我早就看出來你喜歡他?了。”
“我還暗自幫你……生日的時候拿了很久的蠟燭,研學?的時候還刻意讓你們兩個人……”
“就連……跨年?也……”
周敏煙的聲音越來越小。
舒冉震驚:“你怎么知道?……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周敏煙愧疚不已:“喜歡一個人,望向?他?的時候,眼睛里全是向?往。”
“和看別人是不一樣的。”
舒冉沉默。
她這樣隱瞞的心事,就連周敏煙都看出來了,更何況陳佳佳。
所以許硯之呢?
許硯之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正因為看出來,所以他?才那么說。
不多時,舒冉的淚水又滴落下來。
然而周敏煙又說了一句:“那他?萬一只說了半句呢?”
舒冉一頓,淚眼模糊也只勉強地笑笑:“那也再見不到他?了。”
“況且,陳佳佳說得沒錯,我和他?,什么都沒有,聯系方?式也沒有。”
“我和他?認識了兩年?多,相處了兩年?多,真正加起來的時間兩個小時都不到。”
“他?怎么可能?喜歡我。”
他?怎么可能?喜歡我。
舒冉的淚水,滴落在那架紙飛機上?。
后?來,舒冉又回?了一趟學?校。
將那架紙飛機在頂樓天臺放飛。
是她和許硯之接觸最多的廣播室天臺。
那架紙飛機,隨著風開?始了它的飛行。
承載著舒冉心事的它,從天臺飛行至對面的理科樓,飛至理科一班講臺桌上?堆得高?高?的學?生們沒來得及收走的課本里。
課本被風翻開?,露出精勁字跡。
飛機落在了上?方?。
風再次嘩嘩吹過,書頁翻過,書合上?。
從此,屬于她的青春心事,在這一刻合上?.
蘇慧慧和舒偉國知道?了舒冉的成績,帶著舒望去了學?校附近的小公?寓,才發現她早已搬家。
四處打聽之下,蘇慧慧打聽到了舒冉目前的住址。
在一處狹隘暗黑的巷子里見到了正在陽臺曬衣服的舒冉。
蘇慧慧和舒偉國拉著舒望連忙上?前,臉上?迎著笑臉和從前判若兩人。
“冉冉,聽說你高?考可以去211985,媽媽真替你高?興!”
“冉冉,當初是我們不好,讓你受了委屈,哪有子女?和父母生隔夜氣。”
“冉冉你還有個弟弟,以后?你和你弟弟都是要相互扶持,你成績這么好,也是給我們祖上?沾光,所以跟我們回?去吧,你之前不是說你想回?家嗎?”
“媽媽帶你回?家,你想吃什么媽媽給你做。”
“我們在芙城附近選個好大學?就可以了,不必離家那么近,偶爾回?來拜拜親戚就好了。”
“剛好和媽媽回?去,親戚們還等著送你紅包呢,你不在,都還沒收回?來呢。”
“你看你弟弟,都想你了,每天都在喊姐姐呢。”
“我們在家也天天惦記著你,怕你吃不好睡不好。”
……
蘇慧慧和舒偉國不依不饒地訴說自己對舒冉的關心擔憂,說自己從前都是想鞭策她,想讓她獨立。
就連舒望,也被推搡著向?前抱住舒冉大腿。
然舒冉不動聲色地拍了拍衣服,接著摸了摸舒望的柔嫩臉頰,平靜地側眸看他?們:“不就是想要親戚們的紅包嗎?”
“那些錢,我一分都不會要,也不會讓您們得到一分。”
“如果您們想要的話,就自己回?去拿吧,但恐怕您們也得不到一分。”
蘇慧慧像是被刺激到,上?前用力扯了一把舒冉的手臂,劈頭就砸下一句:“這錢是給你的嗎?是我們生你養你的回?報!沒有我哪來的你!”
偽裝再次撕裂。
舒冉的手臂傳來陣陣辣痛,她抬頭:“我一個人吃飯,讀書,睡覺,您在哪?”
“生我,是您,養我,是我自己。”
“如果您想要,你就自己去拿吧。”
“您有舒望就夠了。”
“我會負責贍養您,感謝您生育了我,其他?的,和我無關。”
舒冉用力掙脫開?蘇慧慧的手臂,進了屋子,關上?門之前不忘交代。
“想好了再找我,其他?的,已經沒什么好說的,我也不需要您們了,請回?吧。”.
她早已知道?,有些東西,沒有也可以。
她不要了,也不需要了。
她已經經過不幸,該起飛了.
報志愿那天,舒冉向?周敏煙表達了自己不再想去航天大學?的想法。
不僅僅是不再為了許硯之,而是真正對于她有了的熱愛。
那本《夜航西飛》和《奇觀》她早就看完了,也真正喚醒了她對未來的向?往。
他?是一架自由的飛機,她不是飛機,也不是自由的。
她有她想做的事,也有她喜歡做的事。
許硯之未來會降落在哪兒,都與她再無關系。
周敏煙沒有說什么,她有自己的決定,但還是選擇支持舒冉的決定,只不過兩個人并不能?在一所學?校了。
舒冉和她約定兩人一定要時常聯系.
“冉冉,下來玩啦,我們一起去買新衣服,到時候一起上?個美?美?的大學?!”
周敏煙在門口喊舒冉,舒冉坐在書桌前,放下手中的手機,朝周敏煙應了聲好,說自己換身衣服就來。
手機里的揚聲器緩緩放出音樂。
“你站的方?位跟我中間隔著淚
街景一直在后?退
你的崩潰在窗外零碎
我一路向?北離開?有你的季節
……”
溫柔的夏季晚風輕輕吹進窗子里,窗臺的月見草花朵緩緩落在桌面的錄取通知書上?。
北京大學?,臨床醫學?專業。
許硯之,我也要一路向?北了。
或許以后?,我們不會再有交集了.
手機上?的屏幕顯示出許硯之的q.q頁面。
一條條的藍色消息代表著少女?無疾而終的暗戀消息。
2012.2.29.
今天是四年?才有一次的29號,下雨了,沒有傘,我狼狽地在雨里摔了一跤,遇見他?,他?有禮貌地送我回?去。
2012.3.1
他?轉來芙城一中了,我好像喜歡上?他?了,目光不自覺地去注意他?,他?是我唯一的秘密。
2012.3.9
物理周考,他?考了滿分,我很開?心。我制造了偶遇去小賣部,為了和他?說話。
他?應該認識我了吧?
還有,我很羨慕陳佳佳。
2012.3.16
物理實驗課,他?教我做實驗了,我怎么可以離他?這么近。
半期考,我想努力追逐他?。
2012.4.20
大掃除,來生理期了,他?借給我校服了,好開?心。
2012.4.24
我發現他?在頂樓天臺,還了他?校服,還幫他?修了MP4耶。
2012.5.7
五四晚會,我發現了他?的q.q,沒有勇氣加。
2012.5.15
晚會道?具臟了,我提出畫花,除了敏煙沒有人幫我。
后?來,他?來了。
佳佳生日聚會邀請我,和他?抽到真心話和大冒險了。
他?要發現我的秘密了嗎?
沒有。
2012.5.20
他?來研學?了,和他?看了音樂臺白鴿。
好想告訴他?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暗示他?今天是小滿。
他?說人生小滿勝萬全。
他?送我一夜月亮,好幸福。
2012.9.25
高?二了,好久沒有見到他?,聽說他?去競賽和集訓了,他?很優秀,聽說他?要保送。
2012.9.27
在頂樓天臺又見到他?了,我和他?說我喜歡周杰倫。
2012.12.31
見他?的機會越來越少了,敏煙和尚俞君吵架了。和他?看了一場跨年?煙火。
我喜歡下雨,我和他?有了秘密。
2013.3.13
在水房里遇見他?了,他?瘦了,他?心情不好嗎?是不是生病了?
2013.5.6
那天,我真的好難過,原來我什么都不是。
他?帶我看了星星,聽了歌。
我好想向?他?坦白一切。
我知道?他?是遙遠的月亮,可是在這個瞬間,他?真的照亮我了。
2013.5.11
他?走了。
2013.6.9
我抓住了他?的夢想,我好想他?,他?會回?來嗎?
原來我不喜歡下雨天的,但是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
2013.7.3
暗戀是失戀。
2013.7.4
我要告訴他?,我只想告訴他?。
他?也沒想到,我會寫這篇有關于你的日記吧。
2013.8.24
他?沒有回?復,我們不會再見了,再也沒有交集了。
2013.8.31
你是我的青春里最耀眼的一頁,你是遙不可及的飛機,在我的世界里飛翔,卻不會降落.
我僅有的,不過是一份他?再也記不住的試卷,一張再也用不上?的廢稿,一個再也沒有回?復連好友都不是的q.q。
還有….他?再也不會得知,無人知曉的心事。
我甚至不了解你,可我能?做的,就是憑借著一張張試卷,接近你一點點,再接近你一點點。
那個天臺夜晚的價值,終究在回?憶里成為了珍貴。
暗戀是一輛沒有終點站的車,經過一站又一站,卻不會在你的站點停下。
……
將愿望折紙飛機寄成信,因為我們等不到那流星。
那封信,再不會收到了。
暗戀一點都不痛苦,痛苦的是你根本沒看我。
原來,她的愿望,沒有機會實現了。
校園篇
完。
第26章
飛機穿過天幕平穩快速飛行,云層似乎觸手可及。
舒冉緩緩睜開雙眼,摘下耳麥。
時差還沒徹底倒過來,大腦中樞還處于眩暈的狀態。
周敏煙還沉溺在上飛機前特意帶來打?發時間的小說。
見旁邊有動靜,從小說里抽離出來,把書合上。
“冉冉,你醒了,大約還有半個多?小時到南城。”
“嗯。”嗓音還帶著初醒時的微啞,舒冉揉了揉眼,視線徹底清明,“你要去南城待幾天?”
周敏煙思考:“七天吧,等尚俞君出差完,我再?回芙城。”說完看了眼舒冉泛紅的眼睛,“你這回可沒時間休息了吧,工作結束多?睡會?補充能量。”
自?大學畢業后,舒冉立馬離開了芙城,來到南城發展,選擇留在南航做了名航醫。
周敏煙在大學畢業后則留在了芙城做文職,前兩天舒冉回去和她小聚一回。
哪曾想兩人昨晚聊天聊到半夜,清晨舒冉就接到南航的電話?,說是發生了一場空難,需要緊急回去。
周敏煙和尚俞君愛情長跑十年,今年終于要修成正果,為了結婚資金,尚俞君入職一家國企,向上級領導申請出差,地點正好是南城。
周敏煙工作輕松,于是調休了幾天陪著舒冉一起去南城,正好給尚俞君一個驚喜。
十年過去,舒冉作為航醫,飛過無數個城市,見過的空難卻幾乎為零。
這是第?一次,她親身觸及。
登機前從折疊車上隨手拿的報紙正放在眼前,標題上赫然寫著——
“一架航空客機在北城發生事故,傷亡情況未知?。”
周敏煙也看到了,惋惜:“像你們這種工作的,不?僅要保護其?他人的生命安全,也要保護好自?己的。”
“尤其?是飛行員,身上背負著千千萬萬個家庭。”
‘飛行員’三個字,猛然將舒冉拖進那?記憶最深處,恍然看見穿著灰白色的校服少年。
這么多?年,提到這三個字,舒冉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他。
多?年過去,如?今想起他早也沒有了當初悸動的感覺,剩下的不?過是青春時代里的感嘆與美好。
她也不?再?是當初那?個敏感少女,剩下的只有被生活磨平的堅韌。
時過境遷,她不?是她,她也再?無見到他。
舒冉將耳塞重?新戴上,隨后感嘆:“服務人民,服務國家。”
周敏煙見她還有些困,便沒再?說什么,繼續看小說。
飛機落地在南城機場,舒冉取了行李后和周敏煙在網約車地點告別。
坐上網約車后,舒冉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舒望發過來的消息。
【舒小望:姐,我真受不?了了,蘇慧慧那?個女人又偷看我手機。】
這話?舒冉已經聽了不?下十次,往上翻天記錄幾乎全舒望吐槽蘇慧慧的事兒?。
這么多?年,舒冉只回過“家”五次,全是為了看舒望。
只不?過,蘇慧慧對于她還是不?聞不?問?,除了舒偉國偶爾的幾次問?候。
舒冉對于他們,除了工作后每三個月定期轉賬給他們,也別無任何想法。
真正和舒望有聯系的是上大二那?年。
舒望七歲,有了意識后拿著蘇慧慧的電話?偷偷打?了通遠在首都的舒冉。
吐槽了舒望剛上一年級就被蘇慧慧打?壓、跟蹤上下學、偷看日記的事情。
作為姐姐,舒冉想起高二那?年舒望叫自?己的那?一聲?姐姐,興許是血脈相連,她和舒望聊了四個多?小時。
從此兩人便保持了聯系。
舒望上初一那?年,他為了擺脫家里的控制,毅然決然地決定來到南城讀書,后來大約是覺得來南城蘇慧慧也會?跟著來,會?影響到舒冉。
所以?又去了南城的隔壁市,蘇城。
蘇慧慧哪肯舒望離開,硬是跟著來到了蘇城,不?過好在舒望鐵骨錚錚,毅然決然和她大吵了一架,這才讓蘇慧慧半月來看一次他。
只不?過沒想到的是,蘇慧慧每來一次都會?趁著舒望上學找到他藏起來的手機,檢查他有沒有早戀、說家里壞話?、上網這些不?孝行為。
每一次,兩人都會?吵得不?可開交。
【冉:既然手機不?能帶去學校,那?下次把手機寄到姐姐這里,等她快回去了我再?寄給你。
【舒小望:姐,還是你好。[可憐]最近南城天氣有些涼,你記得多?穿衣服,別感冒了。】
對于這個弟弟,舒冉除了血脈關系之外,對他還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相當于世上僅關心她的親人。
和舒冉聊了幾句后,車便停在了南航集團門口。
舒冉在線上支付后,下了車。
推開車門,冷風凜冽吹過。
舒冉裹緊了身上的大衣迎著風進公司。
在南城待了將近三年,舒冉從未見過司里氣氛這樣緊張.
主檢室。
“王姐。”
王姐是航醫里年齡最大,資歷最深,目前任職主任。
王思正在查看幾張報告,見到舒冉來了,遞給她兩張,嚴肅道:“這次事故情況你應該在網上了解了吧?你來司里也有三天了,跟著我還習慣吧?”
“還習慣的。”
“嗯,這次事故原因了解了嗎?”
舒冉翻看了一下手中的幾張報告,發現是排班表和事故應急演練的計劃實施。
里頭沒有事故原因,也來不?及看應急演練的內容和措施。
她搖頭:“暫時還不?知?道。”
王思挺直了腰桿,無比鄭重?道:“由于周震機長的一人失誤,不?僅在大霧天氣下能見度低于最低標準,且自?信地盲目降落,傷亡超過60人!”
“因此航衛部和飛行部將嚴肅對一些人員進行分配任務,對機組人員進行預防保健和航前體檢,最主要的是心理素質一定要鄭重?再?鄭重?!必須做到每個機長的心理建設達到標準!禁止再?出現周震的情況!”
王思面色莊重?,用手指著桌上的報告,字字鏗鏘。
舒冉也打?起一萬個精神:“我知?道了,王主任。”
王思點頭,看著舒冉那?張漂亮的臉蛋,語氣也松下來不?少:“你剛來不?久,所以?才單獨和你說這些,我們公司里就七個航醫,這還包括了業務,有一些航醫被分配去做其?他項目,最近量比較大,所以?盡量讓你獨立上班,我看你最近上班越來越嫻熟了,所以?臨時叫你回來上班,辛苦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凌晨四點十分,值班室。
舒冉一身白大褂,端坐在值班室桌前,正有條不?紊地打?開血壓計和酒精檢測儀。
桌上還擺放著其?他醫療器械。
第?一班航班機組還沒來,趁著這個時間段,舒冉拿出手機在網上看書法視頻。
成長的意義在于她不?再?敏感,不?再?伸手向人討厭她想要的東西。
對于兒?時的興趣愛好,她也終于可以?在畢業工作后再?次撿起.
值班室的門口左側走廊。
幾名乘務員拉著行李跟在機長和副機長身后。
其?中一名乘務員周念念字正腔圓地和走在最前面的挺立男人說道:“許機長,前陣子您請假好久,我們可等著您飛呢,還是抽簽抽到和您搭班坐您的飛機最有安全感了,不?像坐其?他人的飛機,那?心臟都怦怦跳。”
另一名乘務員呵呵笑了:“你也不?看看許機長肩膀上幾條杠。哦不?,我看你是想他了吧。”
幾名機組人員發出一眾哄笑。
許硯之側眸冷然看過去:“什么叫最有安全感?要不?我申請讓你們去坐坐胡機長和陳機長的飛機?”
聲?線如?二月涼風,冰冰冷。
幾人一眾噓聲?。
誰不?知?道,許硯之性子冷極了。
回眸的瞬間,余光正好瞥見坐在航醫室里雙手捧著手機的端方女人。
她利落地扎著低垂馬尾,露出漂亮精致的臉蛋。
一雙水光瀲滟的眼眸正瞧著手機屏幕,不?知?看了什么,嘴角微微掛著淺笑。
他的目光即刻停住。
副機長順著許硯之的視線看去,以?為他是不?認識她。
于是細心地告訴許硯之。
“她是新來的航醫,舒冉。”
“今天是她值班,一會?就是她給我們做航前體檢。”
說完,副機長在等著許硯之回話?,誰知?他竟偏頭沉默下來。
沒有作聲?.
方才幾人打?趣的嗓音走廊的聲?音有些大,舒冉關掉手機往走廊的方向看來。
這一眼,她的視線停住,睫毛輕顫。
她看到了許硯之。
她已然不?記得他在清晰的模樣,有的只不?過是夢里朦朧的畫面與真切的感知?。
如?今一粒粒細沙再?度跳回沙漏里,時光倒流,年少時光如?同電影畫面一幀一幀地浮現眼前。
而那?始作俑者,如?冷白電影下的主角,挺立頎長地站在燈光下,眉眼冷峻,黑白制服,修長指節握著黑色的行李箱提手。
似記憶里的少年,又不?似記憶里的少年。
他高了些,瘦了些,看起來比過去更冷了些。
明明身后跟著一眾人,氣質卻令人望而卻步,遙不?可及。
如?天上明月,清暉蕩漾,觸手不?可得。
握著的手機驟然從手中掉下,落在桌面上。
發出“啪”的輕響。
舒冉猛地回神,瞬間收回目光。
她在報道上看過他如?何力?挽狂瀾阻止一場飛機失事。
也知?道他如?今身居高位,在南航工作。
如?今真切地看到他了,一時之間卻不?知?該不?該出聲?。
舒冉,你清楚的,選擇了這項行業,踏進南航這座大門。
就該知?道,會?遇見他的。
舒冉低著頭,裝作沒看到許硯之,一切如?平日里若無其?事等著機組人員過來體檢的模樣。
直到記憶里那?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
方才壓下去的情緒再?度涌上,舒冉幾不?可察地怔了一秒。
都說喚醒人最深層的記憶是氣味和聲?音。
果不?其?然,隨之而來的是許硯之那?清淡的嗓音。
“你好,機長許硯之。”
第27章
許硯之在南航工作已有五個年頭,保送北航畢業后留在了南航工作。
一路從跟機觀察員到正駕駛,中間的煎熬與苦澀大約只有他一人知曉。
飛行員是他多年的理?想,是?自由不被束縛,是?與日出相伴,是?與星辰隨行。
如今能在理想上行事,也算是?幸運。
三天前他請了假去看住院的外?公?許游,他已病多年,遲遲不好,醫生說是?心郁淤積太?久,要好怕是?太?難。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當初在芙城,外?公?便差點在睡夢之中撒手人寰,嚇得?他日夜不得?安眠。
后來去了國外?,得?到了最好的治療,外?公?才算是?病情好轉,不過在心理?上還是?無濟于事。
畢業在南城后,許硯之遵循母親遺愿,得?到了自由,便一直留在南航。
請假前,許硯之曾無意得?知舒冉將?要入職南航,人事正在猶豫不決。
簡歷上的年輕面孔將?他拉入多年前的年少回憶中,對?于芙城他并沒有多愉快的回憶,大多都是?與病痛有關?。
而今看到那張溫婉面容的照片,他第一時間想起的是?多次天臺偶遇之下的青澀臉頰與那見了他就慌張躲開的眼眸。
舒冉,他記得?。
他向人事部推薦了她?。
他親手將?她?送到了自己面前。
但?她?真正出現在許硯之面前,他竟又是?另一種?心境。
她?變得?自信優雅,有著這?個?年紀的通達知性。
一身潔白?的白?大褂,頭發輕扎起,側臉的碎發修飾著她?柔和的線條,眼里的澄澈像極了南城夜晚的星辰,嘴角掛著溫和笑意。
和記憶里的她?相似,卻又不相似。
許硯之并沒有見過舒冉這?樣笑過。
他的人際圈狹隘,尤其是?他這?樣不愛交際的性子。
而他相信,就算人際圈廣大,他也再?不會見到這?樣輕柔的笑。
他走過去,朝她?重新?地自我介紹一遍。
而舒冉仰頭,對?上許硯之平靜且毫無波瀾的眼眸。
四周驚奇地寂靜下來,世界在這?一刻停止運轉。
走廊里只剩下指針運轉的清脆聲。
舒冉輕彎嘴角,溫和且寧靜地說:“你好,舒冉。”
說出口的瞬間,舒冉胸口渾濁的氣散去。
比想象中的還要平靜。
這?么多年,舒冉從未有過一次同學聚會或和老同學見過面。
這?才發現,原來從前兩年的同學關?系,也能變得?這?樣陌生。
只不過,這?樣客套的介紹,陌生到像是?兩人初次相見。
所以,他的意思是?——
他不記得?她?了?
也對?,他這?樣疏離的人,芙城不過是?他短暫的棲息地,又怎么會記一輩子。
大約共事結束后,哪天她?從南航辭職,在某個?地方再?度重逢,他興許會和現在這?樣再?度重新?介紹一遍。
舒冉把目光從他身上放置到血壓計上,戴上聽診器。
許硯之配合地脫下外?套,露出里頭的襯衫。
裁剪得?當的襯衫露出他精勁的上半身,肌肉線條隱約可見的流暢,撲面而來的荷爾蒙將?她?籠罩。
她?別開眼,給他綁上血壓帶測量。
進行簡單的航前體檢操作。
許硯之靜靜地望著她?,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眼前漂亮女人眉眼溫柔低垂,纖細手指壓在綁著他的肱動脈搏動處上方的血壓帶。
興許是?離得?近的緣故,她?白?皙且柔嫩的頸部線條一覽無余地暴露在他的視線內,動作間,甚至能看到她?清晰的鎖骨線條。
血壓帶從緊致至放松。
呲啦——
她?小巧凈白?的腕骨露出,與黑色被解開的血壓帶發生視覺碰撞。
許硯之的目光順著往上,這?才發現為了方便脫下血壓帶,不知什么時候她?站起身朝他彎著腰。
兩人的距離比方才更近了許多。
空氣里彌漫著她?好聞的梔子花氣息。
許硯之移開視線,目光停留在血壓計上:“正常?”
舒冉收回血壓帶,用?酒精擦拭。
“正常。”
舒冉不免有些恍惚,總覺得?這?樣近的與他相處,多少有些虛幻。
從前的慌張感?早已消失,剩下的不過是?怔頓。
為了消下這?種?掌控她?的情緒感?,她?不知不覺地加快了接下來要操作的檢查項目。
甚至沒有再?和他多說上幾句話。
直到最后一項檢查結束。
“一切項目都符合標準,可以起飛。”
許硯之垂眸看了她?一會,最終問:“怎么選擇當航醫了?不是?考南航嗎?”
舒冉大腦轟地炸開。
當年那個?夏夜在她?大腦里重演。
[我想考南航。
我相信你。]
所以——
他沒有不記得?她?,反而清楚記得?她?說過的話。
后邊的幾個?機組人員正排隊等著,舒冉將?醫療設備再?度擺放整齊。
頓了頓才回答:“臨時改變主意了。”.
倘若要問舒冉為什么選擇航醫這?項工作。
她?也是?有些回答不上來。
當年的南航是?舒冉的夢,只不過高考畢業之后得?知許硯之不喜歡她?。
不喜歡她?,她?還上趕著湊什么勁?即使南航,她?大抵是?有所愛的。
看完那兩本書,她?才徹底清醒。
臨床醫學,去救治,去看更多的人情世故。
實習結束踏進醫院的第三年,在某個?午后天幕上望見那優美的一道弧線時。
舒冉這?才發現,從前的夢,不應該因為她?的一時沖動而被買單。
所以,她?再?度踏進航天這?道門。
從東航到南航。
只不過于她?而言南航是?更優的選項。
而報道上力挽狂瀾的少年,知曉他在南航的瞬間,已然和她?無關?。
年少的夢,不應前程而讓她?駐扎在原地.
思及此,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完時,舒冉遙遙站在窗邊。
空中一架飛機劃過,尾部云煙描繪出飛機航跡的同時與藍天緊密相連。
她?這?才驚覺,今天是?2月28日。
2022年,是?平年,沒有29號。
卻是?整十年。
手機屏幕亮起,彈出兩條微信消息。
【文老師:小冉,最近怎么不來看我了?】
【文老師:送你的字帖可還喜歡?】
舒冉看到消息,很快回復。
【冉:文老師,我剛從芙城回來,最近司里臨時缺人手,等我有空立馬去看您。】
【冉:我很喜歡您送的字帖,可緊著寶貝呢。】
畢業之后有了工作,她?第一件事就是?撿起兒時蘇慧慧不讓她?學的書法。
而文老師是?舒冉前三年來到南城偶然一遇的退休老師,也是?她?兒時在電視機前跟著學的書法老師。
她?喜出望外?,立馬認他當了自己的書法老師。
只不過文老師固執得?很,不肯收她?為徒,認為舒冉不過是?三分?熱度,
作為當年炙手可熱的書法大師,舒冉了解到文老師在互聯網發展迅速時開了家工作室,他并不肯和平臺上那些故弄玄虛,花里胡哨地吹噓自己把書法當作賺錢的工具,于是?工作室發展一落千丈,破落不堪。
倘若不是?舒冉連日澆水,恐怕連門口的花都枯萎了。
后來,舒冉成了文老師的關?門學生。
兩人閑聊了幾句,差不多到了換班時間。
舒冉和同事張顏交了班準備換衣服回去補覺。
張顏是?司里性子最虎,事卻做得?最細的,舒冉剛來時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她?。
張顏在舒冉走之前趁著這?會無事用?手肘碰了下舒冉,八卦道:“你剛來南航兩天就碰見這?種?事,真是?……上頭要開展應急演練了,對?了你進群了沒?”
舒冉禮貌微笑,音淡淡:“什么群,我剛沒注意?”
一聽這?個?,張顏背都直了:“就是?大群和小群呀,應急演練的群,還有你分?配的飛行員。”
舒冉拿出手機劃開屏幕:“我看看……”
張顏瞥了眼舒冉手機,“進了進了,今早剛進……我看看你分?配的人員都有誰……”
“周君若…李晨和…臥槽!許硯之!”
張顏出口成“臟”,瞪大雙眼:“你一來就分?配到許硯之了,臥槽舒冉你什么運氣,他超帥,你好運氣!”
“而且我跟你說……上次有個?乘務員想追他,給他送了一個?月的飯,結果人家……”
見張顏還要噼里啪啦地說下去,舒冉拿起手機瞧了眼,“張顏,不好意思……我現在好困……我先回去……”
張顏心大,咂咂嘴說:“好吧好吧,你一天一夜沒睡了也是?辛苦,那你先回去吧,我下次再?跟你說……”
“好,下次……”
下次可別。
纖細的音散在空氣中。
舒冉走出值班室,打車回家。
由于不太?喜歡一大一群人住在一起,所以沒有申請員工住宿,而是?在南城租了套小公?寓。
只不過南城房價上漲,連著租價也是?,舒冉為了省錢也為了安靜,住在老城區一片。
這?一帶房屋設備老舊,政府忙著開發新?市區,無暇顧及這?一片,不過周圍鄰居都上了年紀,看起來還算好相處。
舒冉踩著狹窄斑駁的階梯上樓。
推開門,她?踢開鞋,先去洗了澡,隨意地煮了點三明治吃下后,整個?人懶懶地陷在柔軟沙發里好一會。
周敏煙給她?發了幾條微信。
【y:冉冉,我昨晚給了尚俞君一個?驚喜!然后發現他居然在南城給我準備了驚喜,去先鋒書店還給我買了好多書!看我還發現了什么。
【y:【圖片】【圖片】】
舒冉點開圖,發現圖片上是?當年研學和周敏煙去先鋒書店寫的明信片還高掛在墻上。
先鋒書店的明信片常常會多地被工作人員取下一些。
這?么多年,她?和周敏煙的還在也算是?功德圓滿。
盡管,舒冉還是?從圖里眼尖地看到她?另外?寫的那一張依舊在那個?角落,從未被動過。
她?回了幾句后就打開前不久張顏說的那兩個?群聊。
找到許硯之的微信頭像,點開顯示出他的資料。
網名卻是?一個?‘.’
頭像是?一架飛機劃過夜空,背景是?星辰大海。
熟悉的圖片與舒冉記憶里無意從許硯之的一臺MP4壁紙重疊。
沒想到這?張圖是?他的頭像。
還真應了當年她?的所想。
什么都沒有,什么也不知道。
雖然她?想過會和許硯之再?見面,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卻從未想過自己能夠如此平和。
平和的心境之下,還藏著一層被針扎過的痕跡。
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多想的少女。
退出微信,手機被靜了音。
整間公?寓被布置得?溫馨舒適,客廳的沙發前放著鋪了張暖綠格桌墊的四方茶幾,擺放著兩只花瓣還在滴水的茉莉花。
風從窗外?溜進,帶起棕色窗簾一角。
公?寓里昏暗。
舒冉無心也無力再?去想這?些,身子如一葉扁舟渡進河流,埋在沙發里墜入夢鄉。
再?醒來時,手機已經掉在軟地毯上。
無聲,沒有吵醒她?。
她?撿起,下意識地打開手機看時間。
卻先看到屏幕上顯示著幾百條信息。
是?航衛部發來的信息。
舒冉一路滑下來,大概了解了一下意思。
說是?趁著應急演練活動,大家私底下可以在食堂一起吃個?飯,認識新?同事,最近發生空難也不宜聚餐。
說白?了就是?歡迎新?同事的到來。
舒冉作為新?同事,群里的主角,不宜拒絕。
時間她?來定。
視線再?往手機屏幕上方瞟。
下午四點鐘,天色正值下午。
她?在群里回復。
舒冉:要不就一會吧,我來食堂。
發完沒管群里因為她?的消息彈出多少回復,退出群聊.
睡了一覺,精神也恢復許多。
舒冉再?次稍微簡單換洗了一番,化了個?淡妝選了條淺色連衣裙換上,外?搭風衣。
長發扎了個?側邊麻花,再?用?大腸發圈扎上。
妥妥的一個?溫婉美人。
時間和成長也讓她?早已意識到不是?扎個?頭發還要考慮他人感?受,取悅自己才最為重要.
舒冉打了車再?度前往南航。
正值飯點,食堂人卻不多,有一張長條方桌被航衛部的人提前占去,站在食堂門口就能看到。
桌上點了十多道菜,米飯已經提前盛好。
大家看到舒冉,一起遠遠地打了個?招呼。
舒冉走過來。
張顏立馬笑嘻嘻地說:“舒醫生,你這?上班打工人,下班都市麗人啊,來食堂吃個?飯還這?么美美的,是?不是?公?司里有哪個?人招了你的魂呀~”
看來張顏的虎不是?白?評價的。
舒冉在空位坐下,笑意掛在嘴邊:“這?不是?你們要聚一聚,我不穿點人樣的衣服,哪好意思來呀。”
“哈哈哈哈哈,你看舒冉多會說話,張顏你可得?學學。”
有人應和著。
“好了好了,這?兩天太?忙了沒空,今天給舒冉小小地辦個?歡迎儀式。”王思把幾道菜擺在舒冉面前,“在食堂比較簡陋些,舒冉你可別介意啊,出去怕被那些無良媒體拍到,又得?胡說一頓了。不過就是?想讓你融入進我們這?個?小家庭。”
王思在工作上嚴以律人,私底下卻平易近人好相處。
舒冉會心一笑:“不會的王姐,正巧我最近也沒嘗過食堂,還要謝謝你們請了我第一頓食堂。”
“好好,那我們——誒,許機長——”王思抬手擺了擺。
聽到后三個?字,舒冉心下一頓,沒回頭。
其他人紛紛回頭。
“誒,許機長,你怎么來食堂了,機組餐不好吃嗎?”
“要不跟我們一起吃吧?”
“恰好我們航衛部來了個?新?人,今早應該排到你們了,給你們檢查的舒冉舒醫生,我們正給她?做個?簡單的歡迎儀式,你也一起吧,回頭好打照面。”
王思作為主任,熱情地招待許硯之。
舒冉以為許硯之不會同意。
卻沒想到許硯之清冽的氣息繚繞在鼻尖,淡沉嗓音穿過空氣鉆入耳道。
“行。”
第28章
舒冉一怔。
旁邊的張顏小聲說:“他居然會同意耶。”
舒冉回?神:“同意不是很正常嗎?網上不是說飛行員最不能得罪的不就是航醫嗎?起飛和停飛的權利不都?在我?們手里?”
張顏點頭:“確實,況且王姐可是重量級人物。”
許硯之經過舒冉身旁,一如當年?火鍋店那次。
遙遙地坐在她的對面。
他應當是剛飛行結束。
身穿飛行制服,紐扣折射出清冷的光,瘦削修長的手指懶洋洋壓在桌上,手背上青筋迭起,隱隱如連綿山峰。
王思又讓人去食堂拿了幾?道菜。
期間大?家隨意聊天。
航衛部里的夏與在看?到舒冉的那一刻眼眸亮起,見她桌上沒有筷子,遞過去的時?候順便打了個招呼:“舒冉是嗎?航衛很久沒有來新人了,歡迎你。”
舒冉和他不是很熟,禮貌微笑說謝謝。
夏與首先找了個話題:“航醫這個職業目前算小眾,怎么想著來當航醫了?”
張顏“誒”了一聲?,“對啊,你來這幾?天我?和你說了這么多話,我?還不知道你為什么來呢?”
王思笑著說:“面試時?我?不在,我?也想聽聽舒冉怎么說,我?聽說在南城醫院里待了幾?年?,還快晉升了,怎么就辭職了?”
舒冉有些無奈地說:“這不是醫院太累了,航空待遇好嗎?還不用上飛機。每年?還免費送機票。”
張顏捂著嘴偷笑:“沒想到我?們舒醫生也是俗人一個。”
舒冉打趣:“誰說我?俗人,我?這不還是新人嗎?”
“哈哈哈哈……”
許硯之淡淡看?了眼舒冉,沒說話。
良好的氛圍被挑起,一些人問的問題也大?膽起來。
張顏捂著嘴笑:“舒冉剛來,怎么說都?要互相加個微信對吧?”
“對對,互相加一個。”夏與首先把手機解鎖,“剛好互相熟悉,大?家都?在,沒有舒冉微信的都?可以加上呀。”
見夏與把微信二維碼亮出來,舒冉笑笑掃了過去。
一一都?加上微信,最后只剩下一個許硯之。
舒冉莫名?猶豫著,還未開口?。
許硯之已經?把手機解鎖:“我?掃就行。”
張顏在一旁小聲?嘟囔:“見鬼了……許硯之居然?會主動加人,聽說有好多人和他共事都?是微信群里說話……”
聽聞,舒冉只覺得他性子還是那樣?。
低頭,把掃一掃的二維碼關掉,點開自己的二維碼時?。
只見她的聯系人上多出一個紅點1。
點開——
從頭像里她一眼就認出那是許硯之發?來的好友申請。
對方已經?從群里找到她的微信,先一步加了。
都?不用她把二維碼拿過去。
而申請上只有機械的一句。
“對方申請添加您為好友。”
……
這么多年?下來,舒冉一直記得她只有許硯之一個永遠不會回?復的q.q號。
這是她唯一看?到卻得不到的許硯之的聯系方式。
如今,不過重逢第一面。
她就有了聯系方式。
未免太過夢幻。
舒冉忍不住唏噓和感慨。
年?少不可得之物如同射出多年?的箭在這一刻又狠狠穿梭時?空釘在舒冉那艘早已離岸多年?的船舶上。
她笑笑,點下屏幕上的“同意”兩?個字。
同意過后,舒冉坐在位子上沒再說話。
也不會再想太多,覺得應當是成為同事加個好友意思一下罷了。
畢竟他那樣?冷淡疏離。
加完微信,夏與不經?意地問:“舒醫生今年?幾?歲了呢?”
“誒,你這人怎么一來就問人年?紀。”張顏拍了拍夏與的手臂。
夏與尷尬地抓了抓腦袋。
舒冉:“沒事,我?今年?27了。”
“27!看?不出來啊,這不是和許機長一個年?紀嗎?”張顏又說:“王姐,你當年?27的時?候也剛來南航吧?”
王思“嗯”了聲?,“那時?候我?孩子才剛出生。舒冉現在有對象了嗎?”
“轟——”這句話如地雷砸下。
有人八卦看?舒冉,有人試探看?舒冉,有人平靜看?舒冉。
都?在等她回?答。
舒冉無所謂地回?答:“沒有對象,我?單身。”
“我?靠,你長這么好看?居然?沒有對象,你不會是有喜歡的人了吧?”張顏驚呼。
舒冉有些無奈又有些覺得好笑:“你們怎么一上來就問這些呀?”
張顏臉頰紅了瞬間:“那那那我?不問了。”
舒冉也不想剛開始就搞差了氣氛,補充著:“我?沒有喜歡的人。我?們先吃飯吧。”
夏與打著圓場:“先吃飯,先吃飯。”
王思的電話響起,她接起說了會話就說自己要先走了,對舒冉說抱歉。
舒冉說沒事,讓她先走。
“王姐這有家的人,肯定又是孩子要找她了。”張顏看?到幾?個同事打了菜回?來,擺上桌,“許機長,這都?是王姐給你點的菜哦。”
有人說:“早知道舒冉要來,我?們應該提前點個小火鍋,這樣?才叫歡迎儀式,哪有吃這些的呀。”
“對呀對呀,但是我?還沒見過許機長吃火鍋的呢,也不知道許機長吃不吃火鍋。”
從前和許硯之在跨年?那天火鍋店的記憶涌出,舒冉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他吃火鍋。”
眾人齊刷刷地把目光看?向她。
包括許硯之。
舒冉咽了下口?水,說出口?的瞬間她忽然?意識到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大?腦瘋狂運轉,企圖找一個借口?圓過去時?。
張顏說:“舒冉你怎么知道他吃火鍋。”
剛剛那人疑惑道:“我?們都?還沒和許機長吃過火鍋呢。”
舒冉睫毛輕顫,風輕云淡道:“我?們是高中同學,曾經?一起吃過火鍋。”
說話時?,她不敢對上許硯之的眼眸。
怕許硯之問一些她回?答不上來的話。
而許硯之一直到現在都?未曾開口?,看?向舒冉的眼眸晦暗不明,藏著無盡的探究。
似海將要漲潮,無盡的海浪即將拍打過來。
“高中同學?!你們居然?是高中同學?”張顏炸了,“你們以前還吃過火鍋?那關系很好吧?”
“一般般,就說過幾?次話吧……”舒冉說話時?莫名?覺得有些心虛和尷尬,拿著筷子夾菜往嘴里送。
人在感覺尷尬的時?候,就會假裝自己特別忙。
夏與又問:“你們兩?個居然?是高中同學,我?還以為你們是陌生人呢,所以王姐還想介紹你們彼此認識,彼此熟悉一下。”
“對啊對啊,難怪剛剛許機長會主動加你微信,原來你們是高中同學啊。”張顏附和,“不過看?你們好像都?不熟的樣?子,雙方居然?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
“那你們不熟還一起吃火鍋,估計是班里小聚會吧。”
“你們高中活動很多啊?”
“許機長當時?成績怎么樣??你們有一起做什么活動嗎?”
“對啊對啊,我?當時?上的是私立高中,很沒意思,什么都?沒有,不像你們還能吃火鍋。”
“你們有沒有跨年?啊什么的?”
舒冉呵呵一笑不作解釋,她已經?不敢再把話題深入下去,許硯之雖沒開口?,可已經?能感覺到他看?她的視線隱隱不對。
再說下去,估計她高中做了什么都?會被扒出來。
舒冉立馬轉移了話題.
這頓飯算吃得快,也算吃得不快。
張顏還要值班,匆匆就結束了。
舒冉吃得半飽,可也不愿在公?司里待下去,結束后就走到南航樓下準備打車。
天不遂人愿,竟下起了大?雨。
烏云席卷整個城市,目光所及之處竟是灰黑一片。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發?出清脆響聲?。
舒冉深感無奈,她沒有帶傘。
風呼呼地吹過,泛起一陣冷意,她抱了抱胳膊,往公?司大?樓前后退了幾?步,避免雨水打濕衣服。
距離手機屏幕里顯示的叫車功能已經?過去五分鐘多了。
甚至中間的圈已經?擴大?了范圍。
估計這個點,南城的交通已經?堵塞了,根本叫不到車。
她在大?樓下站了一會,被風吹得有些發?暈。
正想著走進里頭坐一會等雨停時?,一輛黑色SUV緩緩停在她的面前。
車門打開,下來位撐著黑傘的男人。
舒冉看?著有些恍惚。
一如當年?那個雨天。
她又回?到那消失的雨天。
也是這樣?,朦朧大?霧中,少年?撐著傘向她走來。
直到許硯之緩緩站在她的面前。
舒冉這才發?現,她這一天都?和他坐著打招呼。
現在這么站著,她才到他的肩膀下方。
許硯之的體型高大?,舒冉站在他面前,像只嬌小玲瓏的麻雀。
逆光而來的籠罩。
傘面傾斜至她,雨點拍打聲?清脆悅耳。
許硯之清潤嗓音猶如珍珠落雨盤,清晰沉沉。
“要我?送你嗎?”
“這個點不好打車。”
猶如當年?的畫面,在重逢的第一天就重現。
這是舒冉萬萬沒有想到的。
可也證實了一件事。
關于他的所有,在見到他的第一眼。
記憶如潮水般洶涌襲來,有些東西記得太久,太深刻,忘記所需的時?間往往需要翻倍。
尤其是,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心跳比記憶更先跳起。
舒冉深吸一口?氣,思緒回?籠。
這個點確實不好打車,尤其是她住的地方還有些偏遠,如果不好打車加路上行程,還不知什么時?候可以到家。
她同意了。
許硯之先替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禮貌詢問:“坐副駕駛?”
舒冉哪還有精力想那么多,被風吹的倦怠感再度沖上大?腦,她點了頭坐進副駕駛。
時?隔多年?再次坐上他的車,舒冉以為會陷入回?憶的拼圖中。
沒想到,她沒有想起太多,而是規矩地坐在車上。
舒冉上車報了地址過后兩?人一時?無言。
沒有什么老同學的敘舊寒暄,也沒有同事關系上的關心詢問。
她深知他不是話多的人,也深知自己這會什么也說不出來。
直到中途等紅燈的路途中,許硯之終于開了口?。
“誰說我?們高中的時?候,就說過幾?句話?”
第29章
舒冉知道剛剛在飯桌上?他的神?情就已經透露出隱隱泛冷意味。
但沒有想到在車里的第一句話竟是如此直截了當。
舒冉悄無聲息地抓緊了身上的安全帶,語氣捏得恰到好處,理所當然?地側眸看許硯之“高中的時候,我們的關系不就是同學嗎?難道,你想說我們是朋友?”
“在我看來同學和朋友的關系不一樣。”
“朋友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關系。”
許硯之偏頭看了眼舒冉,眸光淡淡,瞧不出情緒。
視線交匯于空氣中,許硯之一時沒作答。
自覺再說下去沒有?意義的舒冉,坦蕩地換了個話題:“方便放首歌聽嗎?”
“要聽什么?”
許硯之空出一只手在主駕駛旁的屏幕上?點?觸。
“周杰倫的就行。”
這?么多年,她已經習慣了聽周杰倫的歌。
不僅僅是那段回憶,這?么多年也?早已承載她的熱愛。
“行。”
許硯之隨手切了首《晴天》。
簌簌雨聲與悠揚婉轉的歌聲在車廂里交匯,叫人緊繃的情緒都放松下來。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想再淋一遍
沒想到失去的勇氣我還留著
好想再問一遍
你會等待還是離開?
……”
興許是歌詞觸動,從?前的記憶在一點?一滴地流露,舒冉主動問他。
“我看你收藏列表里只有?周杰倫一位歌手,你很喜歡聽他的歌吧?”
許硯之骨節分明的手握住方向?盤,很輕松地將車掉頭,白色襯衫制服貼在黑色的車靠背上?,匯出一片靡靡之色。
他稍偏頭看了眼后視鏡,料峭眉眼之下猶如遇雪清幽。
聽到舒冉的話,他沉默半晌,說:“高中常聽,后來——”
話還未說全,卻見舒冉神?情恍惚一瞬。
以為剛剛的掉頭讓她有?些不適,許硯之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問:“怎么了?暈車?”
“沒有?。”舒冉笑笑,“可能是值了個通宵,又出來吃了飯,累得很。”
原來她以為幸福的那幾個瞬間,不過是自作多情。
“睡會吧,你把地址用微信發我,我看導航。”
“好。”
舒冉在微信上?發給?她居住小區的地址,也?信他的人品可以在車上?睡。
音樂已經播放到周杰倫的下一首歌。
《等你下課》。
她沒想到,當年他喜歡周杰倫的歌竟是她妄想。
他的回答,讓舒冉心口突然?沉了一瞬。
所以那張專輯呢?
被扔了?
他列表里的一個歌手,她竟然?聽了這?么多年。
不知是因為當年的事真切地得到了答案,還是因為這?釋然?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些唏噓。
覺得當年她所做的事還真是不顧后果一腔熱血,卻換來滿盆冷水。
暈車嗎?
有?點?不知所措、水中撈月的暈。
還好,當年她早已得知他的答案,倒不會在這?一刻還和從?前一樣痛徹心扉。
野火早已燎原,不剩下一顆妄念叢生的種?子。
舒冉靠在車座上?,望著倒退模糊的景色,闔眼靜聽。
車繼續平穩行駛。
最終停在老舊小區門口。
安全帶從?身前簌簌解開?,許硯之轉頭便看見身旁溫雅女人安靜睡顏。
舒冉的睡相極其安詳,纖細睫毛在她眼瞼下投射出一小片陰影,路燈昏黃光線透過車窗映照出她柔和的線條。
沒有?任何?的動靜,世界仿佛靜止下來。
許硯之的視線從?她的臉龐緩緩下移,停留在她因睡著而稍側移露出的精致鎖骨上?。
不過短暫一秒,他收回了視線。
外頭雨已停。
許硯之動作輕柔地開?車門,下車。
背靠在車門上?。
因站在車門前,方才照在舒冉臉上?的路燈光線被遮去,這?會洋洋灑灑地籠罩著許硯之,肩上?的飛行制服肩章被照得通亮。
許硯之莫名有?些心煩意亂,卻不知從?何?而起。
不懂。
不懂為何?會這?樣。
仔細想來,應當是從?今日見她開?始他自以為無關緊要的青春往事,在她闖入他視線里的那一秒里,就露出一角。
嗡嗡——
放在側兜口袋里的手機震動。
許硯之伸手摸出,是照顧外公許游的醫生發來的一條語音。
醫生姓李,是著名的內外兼修醫師。
李醫生:“許先生,您外公讓我問您,那幅文?孟達的真跡字帖您找到了嗎?多方打聽之下,我聽說他已給?了他的關門弟子舒冉,就在你們南航工作,如認識的話,問問能不能通融一番。”
“畢竟,您爺爺惦念許久,也?算是可以讓他高興一些,配合治療。”
語音播放截止,許硯之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車里熟睡女人。
外公許游這?幾天狀況愈發嚴重,甚至不得下床。
唯一惦念的除了許硯之,便是那張真跡字帖。
真跡字帖正是文?孟達目前寫過篇幅最長,筆墨酣暢淋漓的字帖。
居然?,落在了舒冉手里。
許硯之簡單地回了李醫生兩句。
纖長睫毛輕顫,舒冉緩緩睜開?雙眼。
車窗玻璃上?倒映出溫婉臉頰,舒冉下意識地偏頭看向?主駕駛。
乍一看沒有?人。
再仔細一看,車門外站著個挺立男人。
舒冉解開?安全帶,拉開?身側車門,平聲道:“怎么不叫醒我?”
下車時她看了眼手機,算上?回來時和到家的路程,估摸著她睡了半個多小時。
空氣里彌漫著雨后清新味,裹挾著晚風,格外芬芳。
許硯之回頭,“看你睡得熟,沒叫你。”
“好,那謝謝,我先上?樓。”
“等等。”許硯之神?色平靜地叫住了她。
她停住,看著背光而站的男人,熠熠生輝。
“還有?什么事嗎?”
許硯之因她語氣里的客套梳理微微瞥起眉。
他朝她走去,問:“你認識文?孟達嗎?”
“他是我的書?法老師。”舒冉抬頭直視許硯之,“怎么了?”
“我聽說他的真跡字帖贈給?了你。”許硯之回望她,眼眸深邃如海,“可以借我嗎?”
記憶里的他也?是如此直白。
舒冉記得從?前許硯之也?是需要一份顏真卿的字帖,她費盡心思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在廢品站才找到。
他說是他想要了很久的東西,舒冉卻從?未見他拿出過。
想來是她對他的了解太過稀少。
她不會再去因為自己的猜測而就確定許硯之喜愛什么。
況且,文?老師給?她的字帖是她喜愛,珍藏,所求了很久的東西。
月色朦朧之下,老小區的大樹枝丫繁茂,遮去彎月一角。
穿堂風悠悠,枝丫輕晃,靜謐無言。
目光相對之下,舒冉笑著拒絕:“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她的拒絕許硯之并不意外。
畢竟文?孟達的東西不能輕易給?予,這?是他的規矩。
反而舒冉的反應令許硯之些許詫異。
他記得,從?前舒冉從?不直視她,如今卻可以坦然?自若地拒絕他。
許硯之沒強求舒冉,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一時無言。
無論過了多久,無論成長得多么迅速。
舒冉還是受不了這?種?沒有?話說的氛圍。
她道別?:“那我先上?去了。”
許硯之看她:“好,晚安。”
“嗯。”
舒冉在樓下站了會,確定樓層沒有?聲音后才上?樓,打開?門。
方才下了雨,舒冉急著先去把陽臺的衣服收下。
卻看到許硯之才上?車啟動車子,掉頭離開?。
舒冉大夢初醒般反應過來。
他的教養,自始至終不變。
這?么多年,她記得,卻早已沒有?當年的心境.
許硯之送舒冉到家后,回去收拾了一番驅車前往南城市醫院看望許游。
護工正給?許游擦身完畢,見到許硯之來了,打了個招呼。
許游戴著老花鏡正半躺在床上?休息,看到許硯之來了,伸手懨懨招呼他:“來了,坐這?,今天飛得還順利吧?”
“爺爺,順利的。”
許硯之拿了凳子坐下,順手拿起床頭柜上?的蘋果給?許游削皮。
“唉,看到你每每順利起落,我也?放心了。”許游嘆氣,“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你成家,還有?那字帖啊。”
許硯之握著蘋果的手一停,平靜地說:“那字帖,我再問問。”
“拿不到就算了。”許游看著許硯之,“最近有?遇到什么女生嗎?再不帶回來,你爺爺估計就看不見了。”
“要是你媽在,也?盼著你成家。”
“爺爺,您別?亂說。”許硯之垂眼,片刻后,他說:“有?遇見。”
許游反應略微有?些遲鈍,不過到底對自己孫子的事還是機敏,“誰?相處怎么樣?最近才認識的嗎?認識幾天了?”
認識幾天了?
這?句話回響在許硯之的耳邊。
將他的回憶徹底翻倒。
窗外又下起大雨,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
那天,他也?是在這?樣一個大雨里,遇見了舒冉。
昏黃的夕陽下,他總是能碰見她。
還有?那天,她痛哭,他和她看了星辰大海。
她說她要考南航。
她祝他自由。
許硯之將蘋果削好,放進盤子里用水果刀切碎。
一時沒回答許游的話。
許游巴巴地看著他。
忽然?,許硯之開?口。
“認識很久了。”
“但是,現在她應該和我很陌生。”
許游皺起眉頭,看著許硯之。
“那你覺得她怎么樣?”
“符合你未來伴侶的標準嗎?”
許游的話回蕩在病房里.
兩天后,舒冉在下午時分被王思叫進辦公室。
由于舒冉剛來南航沒多久,加上?空難事件,航衛部里僅有?的六個醫生也?被分配一半去給?飛行部和客艙部的人員做心理輔導。
由此,輪班醫生手底下分配的飛行員會多一些。
舒冉分配的飛行員還真和那天張顏拉她的一樣。
有?許硯之。
但共事結束之后,大約就會分配給?其他醫生。
舒冉坐電梯準備上?樓前往王思辦公室時,恰好碰見了許硯之。
許硯之一身制服清立,如春夜里灑下一層濃厚的墨,站在那兒便叫人吸引目光。
他正要去航衛部替副駕駛提交他的體檢報告,正巧遇見在電梯口等電梯的舒冉。
她穿著白大褂,領口處露出一角白色內搭,大褂衣擺下是一圈白色裙擺。
舉手投足之間,是春風拂面的柔和感?。
似春日長出嫩芽,熬過了冬日難捱,剩下無數堅韌。
許硯之走過來,垂眸和舒冉打了個招呼。
“剛飛完?”
“沒有?,來交報告。”
“好。”
簡單地問候完,兩人同進電梯。
航衛部在六樓,飛行部在九樓。
舒冉按下六樓鍵,卻見許硯之無動于衷。
她心想許硯之大約是來找今天的值班航醫。
電梯“叮”的一聲開?門。
舒冉指了指王思辦公室:“那我先去找王姐。”
“不用,正巧一起。”
舒冉沒想到許硯之是同行,點?了點?和許硯之一起進王思辦公室。
王思抬頭,見兩人一起還有?些驚訝。
“你們這?么巧的嗎?”
許硯之拿著一疊報告遞給?王思:“王姐,我替鹿至來送體檢報告。”
王思點?頭:“好,放這?吧。”
許硯之轉身離開?,拉上?門把的瞬間,聽到里頭王思和舒冉的對話。
“你今天沒有?值班,怎么來公司了?”
“張顏有?點?事,我替她值班,一會她就來了。”
王思說:“這?么巧,你還沒吃飯吧?夏與剛還和我說想請你中午一起吃飯呢。”
“夏與的心思你應該可以看得出來,你想和他一起吃飯嗎?”.
舒冉走出王思辦公室準備下樓。
離開?時,他看到許硯之倚在走廊墻邊。
遠遠望去,長身玉立,飛行員制服裹住他的寬肩窄腰的身軀,凜冽之氣猶如冬日雪松落下的積雪。
一只手懶散地搭在行李箱的扶手上?,一只手握著手機。
他稍一低頭,指尖輕點?屏幕。
聽到舒冉的腳步聲,他轉過身,手機放進西褲側兜。
問她:“有?沒有?空,中午一起吃個飯。”
第30章
舒冉稍稍一頓,還沒想好怎么回復時,許硯之又補充一句。
“正好把上次的體檢報告給你。”
因?著身高之差,舒冉稍稍仰頭看他:“體檢報告放我辦公桌上就可以了,或者電子版發我微信。”
“中午就不一起吃飯了。”
沒有必要因?為一份體檢報告,就吃一次飯。
許硯之好整以暇地看她?:“不一起吃飯?是有事還是約了人?”
舒冉沒有想到,他會再次開門見山地詢問。
舒冉:“中午沒事,也沒有約人。”
許硯之:“那?一起吃吧,正好有事談談。”
有事?
舒冉不清楚他要說什么事,總覺得他有種一定要和?自己吃飯的錯覺。
“那?行。”
許硯之“嗯”了聲?,“一會公司樓下見。”
語氣很?平,聽不出什么情緒出來.
許硯之約舒冉,自然是摻雜了些許游的緣故。
許游愛了書法一輩子,最終卻不得其?所。
許硯之十六歲后便和?許游生?活在一起,多少有些耳目渲染,知道書法對他的重要性。
至于其?他的原因?,大抵是曾經的同學成了同事,私下見面?也是正常。
許硯之將車從地庫開至公司樓下等舒冉。
時間約了十二點鐘。
他看到舒冉很?準時地乘坐電梯下來至公司門口?。
沒了白大褂的包裹,今日她?穿了件白色針織開衫,搭了條米黃色連衣裙,原本扎著低馬尾的頭發被扎成了側麻花辮。
上午的陽光溫暖和?煦,照在她?身上時,仿佛融了一場凜冽冬日,春日即將到來。
舒冉走至打了雙閃的車邊,打開副駕駛坐進去。
車廂里很?快散發出梔子花香,不重,是很?清淺的味道。
令人心神都放松安寧下來。
安全帶被扣上后,舒冉坐的端方,帆布包整齊地放在她?的雙腿上。
舒冉將方才?低頭扣安全帶鬢角額角垂下的碎發理了理,似隨意?問:“你要談什么嗎?”
聽起來像是不必吃飯的意?思。
許硯之因?她?話里的疏離輕皺了下眉,車已緩緩啟動。
“先?吃個飯吧,你想吃什么?”
舒冉從車窗往他開的方向看去。
這個飯點,周圍的飯店幾乎是人滿為患。
正想說什么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這一刻車廂里的寂靜。
舒冉從包里摸出手機,低頭看了眼,來電提醒顯示一串陌生?號碼,她?隱隱感到不安。
接起,“喂,您好。”
聽筒里傳來女人一絲不茍的聲?音。
“您好,是舒望的姐姐嗎?我是舒望的班主任。舒望在學校和?同學打架受傷,您能來一趟學校嗎?同學的家長已經到學校了。”
班主任說完后停頓了一會,可以清晰聽到電話背景后嘈雜的爭吵聲?音。
一聽便知是舒望和?某個男同學在吵架。
今天還沒到蘇慧慧來探望舒望的時間,再者舒冉心里清楚,這件事被她?知道了,舒望估計耳朵都會長繭子,又得痛苦爭吵。
舒冉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平靜說:“我現在在南城過去大約要兩個小時,您和?那?位同學的家長方便等嗎?”
電話那?頭等了一會回復大約是去問候家長了,“可以的,舒望姐姐。”
電話被掛斷,舒冉偏頭看了眼許硯之,正在措辭怎么開口?時。
許硯之卻平靜問:“要去哪?我送你。”
舒冉下意?識想拒絕,可這會要打去蘇城的順風車估計得等上十多分鐘,高鐵票也是要等上半個多小時。
她?不放心地問:“我要去蘇城,過去兩個多小時,來回四?小時,太麻煩你了。”
“不會,你再拖延一會恐怕來不及了。”
舒冉想了想,一咬牙問:“你今天飛哪兒?幾點飛?休息時間足夠嗎?”
作為航醫,最需要保障的就是飛行員的健康以及飛行安全。
許硯之骨節分明的手指握在方向盤上,他一邊干脆利落地調頭,一邊淡淡回應她?的話:“七點飛川城往返,休息足夠,來回也來得及。”
舒冉不再有其?他顧慮,“好,謝謝。”
許硯之看了眼舒冉,她?面?上依舊平靜,卻不難看出有絲絲縷縷的擔憂被強壓著。
他隨手開了車載音樂,油門再度加快.
抵達蘇城時已將近下午兩點半,比舒冉預計的時間還要早了些。
路上許硯之還從加油站買了些面?包緩解舒冉饑餓。
車在蘇城實驗中學停下。
班主任和?保安提前打過招呼,兩人一路順暢進校園,恰逢上課時間,為了不打擾學生?和?老師班主任安排在一樓空教室處理問題。
舒望一見到舒冉,就朝她?走過來,站在她?身后。
同時,警惕地看了眼舒冉身旁的許硯之。
眼前男人身穿裁剪得當的西?裝,頎長挺立地站在舒冉身旁,神色看似平靜客套,實則淡漠疏離,清冽的氣息叫他有種鶴立之感。
他垂著眼眸看著舒冉,冷白燈光勾勒出他銳利的下顎線。
一眼便知,他身處高位,矜貴從容與生?俱來。
舒望從未聽舒冉說過身邊有男性,尤其?還出現在自己面?前。
舒冉仔仔細細地看了遍舒望。
舒望不過十三歲的年紀,已經出落得和?她?一樣高,帶著少年稚氣。
沒有傷。
舒冉松了口?氣,還未來得及問班主任什么,旁邊站著的女人拉著一位高挑男生?說:“你就是舒望姐姐吧,看你弟弟把我兒子打成什么樣了!”
男生?臉頰腫了一塊,嘴角溢血,甚至衣服也是臟兮兮的,不過舒冉看向他時,他的眼神閃躲,甚至有些慌張。
女人說話激動,甚至要動手扯舒冉,護崽之情溢于言表。
許硯之下意?識地想把舒冉往他身邊帶,卻見她?往旁邊偏了偏躲開女人的手,纖細的音如同絲綢緞帶般柔和?,卻自帶堅韌般撫過他耳邊。
“您好,這位同學媽媽,班主任還未交代情況,您怎么能認定是舒望打了您兒子呢?”
女人正欲說話,班主任已經開了口?。
“舒望姐姐,林軒媽媽,請聽我解釋。林軒在上午第三節 課放學后,和?我說舒望打了他一頓,舒望并不承認這件事。”
“你聽聽,你聽聽是不是這回事!你們最好給我兒子賠償醫藥費,還有精神損失費!”女人更?激動了。
舒冉低頭看舒望,語氣輕柔:“舒望,你和?姐姐說,你有沒有打他?姐姐記得你不是會主動動手打人的性子。”
舒望在蘇慧慧和?舒偉國?失敗教育下,反而擁有自己的獨立思想,舒冉并不相信他會打人。
舒望低著頭不敢看舒冉,他的耳朵漲紅,擁有這個年紀的自尊心,不過到底還是支支吾吾地把話說出來:“是他要我給他交保護費!還說我是外地人,私底下找人圍我,還在年級群里說我是孤兒!”
這話一出,全場寂靜。
那?位叫林軒的男生?急了,當場爆粗口?:“放你媽的狗屁!你他媽不是外地人是什么!別胡說八道!是你打了我!不是我打你了嗎!你有證據嗎!”
林軒媽媽也極力附和?:“到底事實是什么誰都不知道!你最好不要給我瞎說,小小年紀就騙人!我相信我兒子!”
班主任抬了抬手:“兩位家長您別急,打人時林軒的幾個朋友也在,正好是在學校發生?的打架,我們可以請他們出來解釋。”
舒冉和?舒望對視了一眼,看著舒望澄澈眼眸,她?說:“不用了,既然是林軒的朋友,那?也有串供的可能,如果是在學校發生?的打架,查監控吧。”
“倘若真的是舒望無原因?動手打人,那?我進行賠償,如果不是,那?根據舒望所說,我會搜尋證據,調取監控和?聊天記錄并請律師和?你們溝通。”
一聽律師這兩個字,林軒媽媽驚呆了,林軒一聽要查監控,立馬就老老實實地把所有事情說了出來。
事實上舒望說得沒錯,他在校遭受了校園欺凌,動手打人屬于正當防衛.
事情解決后,舒冉給舒望請了半天假。
三人走出校門口?,舒冉叮囑舒望有什么事要和?她?說,遭遇欺凌就動手打回去,賠償的錢她?有。
舒望點頭,卻鄭重地問了舒冉一個問題:“姐,家里那?么難熬,你是怎么辦的?”
舒冉怔住,忽而莞爾一笑,“如果過得不開心,就遠走高飛。”
女人悠揚的話落在許硯之的耳邊,他側目看著舒冉。
因?為走得急,麻花辮散了一些落在肩頭,襯得她?更?加的清雅。
那?年夜晚,少女的話在耳邊響起。
她?說她?會建立起自己的城堡。
她?做到了.
聽聞舒冉的話,舒望點了點頭。
舒冉想送他回去,可舒望再三不愿意?。
興許是青春時期的少年都有了隱私,舒望拒絕后舒冉沒再堅持。
臨走之前,舒望問:“姐,你旁邊這男的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舒冉脫口?而出的否認,隨即頓了下補充,“只是同事。”
許硯之悄無聲?息地側眸,瞳仁晦暗不明。
不是朋友,不是同學,只是同事。
舒望小聲?嘟囔:“怎么可能只是同事,只是同事怎么會和?你來蘇城。”
“什么?”他的聲?音太小聲?,舒冉沒聽清。
“沒什么,我先?回去休息了,打了一架我好累哦。”舒望晃晃手。
舒冉又千叮嚀萬囑咐了一些事情才?放舒望回去。
等舒望走后,舒冉偏頭看許硯之,“一路上真是麻煩你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我請你。”
看了眼時間,吃頓飯的時間還算足夠。
許硯之搖頭:“不了,先?回去吧。”
他拒絕得太快,舒冉有些發愣。
接著,她?忙說:“那?你等我一會。”
許硯之還未來得及說些什么,舒冉飛快地往校門口?旁的一家便利店里頭跑。
出來時手里提著一袋購物袋。
她?有些氣喘吁吁地遞給許硯之。
“我買了些東西?,路上可以輪換我來開車,你休息一會,我記得你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所以里面?都是不怎么甜的……”
許硯之稍詫異,接過購物袋,里頭是一些面?包和?幾瓶水,目光移至舒冉臉上。
“你好像很?清楚我吃什么,不吃什么。”
加上上次的火鍋事件,真的很?難不讓人多想。
舒冉輕描淡寫:“你的資料上有寫。”
“是嗎?”
舒冉莞爾,“是啊,我們回去吧。”
許硯之看了她?一會,沒再說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為了讓許硯之能休息會進行安全飛行,舒冉自告奮勇選擇開車。
舒冉幾年前考了駕照,還算可以開車。
只不過高速還是不太敢開,只能換了國?道。
哪想,在一條偏僻國?道上,車拋錨了。
她?坐在主駕駛上解開安全帶下車查看,發現無能為力。
她?皺著眉頭,抱著歉意?對許硯之說:“那?個……車拋錨了,我看看能不能叫輛順風車。”
“但是現在,好像也趕不上簽到了。”
“沒事,我已經提前聯系人換了班。”許硯之從善如流地下車查看。
接著從后備廂里拿出危險警告架放在車后20公尺的地方擺放。
一切有條不紊,并沒有因?為舒冉的話而引起任何的情緒變化。
甚至還從方才?舒冉買的購物袋里拿出一瓶水開了后遞給她?。
不過舒冉此刻沒接,也沒心情喝。
準備打應急拖車電話,然而絕望地發現。
這里根本沒有信號。
“這里沒有信號……我們估計得找個地方……你……可以接受嗎?”舒冉小心翼翼地試探。
許硯之點頭:“行。”
他答應得爽快。
舒冉松了口?氣,今天實在是拖累他。
還好,買了些東西?。
這條國?道簡直是偏僻得要命,舒冉拿著手機一路試探信號。
信號沒有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家民宿。
暮色逐漸蔓延,這里正是蘇城郊區,遠處山峰連綿,幾顆繁星早已高掛。
“我們要不,在這里住一晚?”舒冉試問。
“行。”許硯之點頭。
在車拋錨的那?瞬間,舒冉的愧疚早已鋪滿心頭。
她?進去后發現民宿里有信號,聯系了應急拖車救援后,也再不好意?思讓許硯之連夜趕回去。
于是到前臺辦房,舒冉堅持由她?付費。
民宿是自建房,大約是自建房有些老舊,所以沒什么租客,但房還是滿了。
前臺是位老婆婆,她?和?藹地問:“小姑娘,我們這只有一間房了,你看看要怎么處理?”
“只剩一間房?”舒冉驚訝,偏頭看向許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