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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英勇無敵小老虎

    三人一狗大搖大擺地往別院門口的臨時集市走去, 所有人都若無其事各忙各的,沒有分給他們半個眼神。

    蕭喇琥樂呵呵道:“看吧,他們不是挺正常的嗎?”

    他走路不看腳下, 磕到?了一顆小石子,一頭撞在賣麻糖的擔子上,擺放在簸箕里的麻糖被撞掉了兩塊,被?他一個縱躍跳起?來接住, 三兩口吃了, 還稱贊了一句:“嗯, 味道不錯!”

    舟雨則眼巴巴望著賣臘排骨的攤子, 鍋里騰起?的熱氣伴著肉香,勾得她直咽口水,但又?記著這會兒?大家都是透明人, 不能去買東西吃, 只好一步三回頭地路過小攤,往別院門口去了。

    守別院的兵士們大多是有修為在身的,見少城主來了,立刻拱手行禮,舟雨假模假式地揮揮手示意免禮,又?吩咐道:“我?去看看父親, 都別跟著了。”

    兵士們領命退下,解千言拉著舟雨快步往靈泉谷去, 一邊走一邊語氣略顯焦急地道:“快點,外面那?些村民有問題, 我?們趕緊取了洗穢泉水離開這里!

    舟雨大驚, 忙問:“怎么了,他們不是都看不見我?們嗎?”

    “哼, 看不見我?們是正常,但怎么會看不見被?撞掉了的麻糖?正常人看到?自己的貨物?掉了不會去撿嗎?東西憑空消失了不會奇怪嗎?那?賣糖人和他周圍幾個攤子的村民眼都不眨一下,顯然是裝的。”

    蕭喇琥聞言突然停下腳步跑到?草叢里瘋狂嘔吐起?來,把另外三人嚇了一跳,舟雨忙問:“怎么啦小老虎?你中毒了嗎?”

    嘔了半天只吐出點口水,蕭喇琥有些生無可?戀:“嗚嗚嗚雖然我?現在沒事,但他們肯定給我?下毒了!我?要死了,拜托你們幫我?照顧好錦年姐姐,將我?的骨灰送回去給我?父王——”

    解千言懶得聽他的遺言,一把拎起?狗脖子就走,又?怕他汪個不停,好言安慰道:“回去讓景道友給你煉顆解毒丹,死不了的!

    靈泉谷在別院最?里面,幾人七拐八繞了好半天都還沒到?,沿途還時不時冒出衛兵攔路,所幸衛兵看清是少城主帶云湛公子后?,都沒有強行阻止他們,但耽擱這一會兒?,門口已經傳來了人群的吵嚷聲和兵器相交的打斗聲。

    幾人加快腳步,想盡快趕到?目的地,但別院的衛兵們似是敵不過闖進來的人,打斗聲越來越近。

    解千言將儲物?袋中用來裝洗穢泉水的四只玉瓶拿給舟雨和蕭喇琥,快速分配任務:“你和蕭公子去取泉水,我?和程澤將這些人攔下來!

    舟雨接過玉瓶連忙點頭,又?對周圍的衛兵們道:“你們也跟著一起?去,將亂闖的人攔住。”

    衛兵們領命,跟著解千言和程澤去前面攔人,舟雨和蕭喇琥往靈泉谷飛奔而?去。

    靈泉谷,顧名思義,是在一處山谷中,山谷外設了結界,需要有城主府的令牌方能進去。

    不過這山是假山,頂多也就兩丈高,蕭喇琥一狗當先,脖子上掛著舟雨給的令牌,嘴里叼著玉瓶,從假山上一躍而?下。

    舟雨慢他一步,卻看到?假山背面有兩個穿著衛兵衣服的人鬼鬼祟祟地在挖什么東西,沒有出來跟她這個少城主見禮。

    “喂,你們在干什么!”

    兩人聞言似是被?嚇了一跳,慌里慌張地將什么東西一丟,然后?拔腿就跑。

    舟雨謹記自己的第一要務是取洗穢泉水,忍住了沒去追,正要跟著跳下假山,卻聽轟隆一聲巨響,猝不及防之下,整個人被?震得摔出三丈遠,那?座假山也在她面前碎成?了一攤渣渣,將靈泉谷連同蕭喇琥一起?埋了。

    “小老虎!”

    舟雨嚇得魂都快飛了,也顧不上后?背和屁股火辣辣的疼,撲過去瘋狂地扒拉碎石渣,嘴里不停叫著小老虎,卻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但她忘了如今這具身體不再是她原本?極其強悍的妖身,還沒扒拉幾下,手指就被?磨破了,這才?想起?自己如今已有地仙中境修為,一堆石渣而?已,用引風術吹一吹,或是凝水術沖一沖,不就解決了嗎?

    可?是引風術的口訣是什么來著?凝水術的手印又?是怎么結的?她一點也想不起?來。

    憋在眼眶里的淚終于不堪重負地砸在了亂石堆中,舟雨第一次深深地后?悔自己沒有好好修煉。

    但她好歹還是知?道如何將靈力凝聚在手上,護住雙手,繼續去刨開堵住山谷的碎石,一邊刨一邊喃喃念著:“對不起?小老虎,都怪我?沒用……不能哭不能哭,我?肯定會把你救出來的!”

    解千言打退那?群來勢洶洶的假村民,帶著程瘋批趕到?時,就看到?自己的呆瓜師妹正瘋瘋癲癲地刨土,模樣別提多凄慘了。

    他上前一把將人拽了起?來,快速看了一眼,見是皮外傷,略微放心,又?問道:“蕭公子在下面?”

    舟雨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淚痕,咬著嘴唇點頭。

    解千言也不廢話,一個引風術丟過去,滿地碎石呼啦一下被?吹開,露出了通向?泉眼的小路,以?及靈泉旁邊昏迷不醒的蕭喇琥。

    舟雨飛奔過去,伸手探了探蕭喇琥的鼻息,發現還活著,這才?松了口氣,又?從自己的儲物?袋里掏出療傷的丹藥給他喂下去。

    解千言替蕭喇琥檢查了一遍身體,除了幾處擦傷外并無大礙,昏迷不醒則是因為被?埋在石碓下窒息了,畢竟這只是一具普通狗的身體,并非妖身。

    “他沒事的,別擔心。你傷到?哪兒?了?”

    舟雨悶悶道:“我?沒事的,師兄,剛剛炸了這座假山的是別院中的衛兵,這里不安全,我?們還是快離開吧!

    她說著就要抱起?蕭喇琥準備離開,卻被?解千言按著肩膀阻止了。

    “別急,如今洗穢泉水已毀,他們的目的達到?了,暫時不會再來,你先讓我?看看傷好不好?”

    聽到?“洗穢泉水已毀”,舟雨更難過了,低著頭小聲道:“我?真沒用,既沒有拿到?泉水,又?沒有救出小老虎,我?以?前不該偷懶不修煉的,對不起?,師兄……”

    解千言摸摸她的頭,溫聲道:“沒關系的舟雨,這不過是一場試煉罷了,就算失敗了,我?們頂多也就是得不到?那?些獎勵,不會額外失去什么。蕭公子也不會死的,你忘了嗎,祭神節從未死過人。再說了,你想吃叫花雞的話,難道師兄沒替你買,沒給你做嗎?當然,以?后?還是要好好修煉,下次遇到?同樣的事情,你就不會再手足無措了對不對?”

    舟雨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狠狠憋著不敢掉,只不停地點頭。

    解千言嘆息一聲,攬過她的肩膀,讓她將臉藏進他懷里,小聲道:“想哭的話就哭吧,別讓那?些看熱鬧的家伙看見就行了,師兄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他一邊柔聲安慰懷里的人,一邊抽空瞪了眼旁邊干站著的程瘋批,用眼神示意他這個看熱鬧的滾遠點。

    程瘋批翻了個白眼,默默退了三丈遠。

    舟雨小聲嗚咽起?來,眼淚鼻涕都抹到?解千言的衣襟上,她邊哭邊發誓:“我?肯定會好好修煉的,我?不想害你們受傷,也想幫上忙的……嗚嗚嗚剛剛我?以?為小老虎死了,都快嚇死了!我?的手好痛,背后?和屁股也很痛……我?以?后?真的會好好修煉的,也不會隨便哭了,就哭這一回,嗚嗚嗚……”

    嚶嚶嚶的哭聲中,夾雜著另一個虛弱的聲音:“喂,喂……喂……你們兩個,能搭理我?一下嗎……”

    好不容易等?舟雨的哭聲小了些,師兄妹二人才?聽到?這弱弱的呼喚聲,正是來自于他們身后?的蕭喇琥。

    舟雨趕緊離開解千言的懷抱,轉身抱起?狗頭,欣喜道:“小老虎你醒了!”

    蕭喇琥疼得齜牙咧嘴,還不忘了充大尾巴狼,豪邁道:“一點、一點小傷罷了,多大點事兒?!”

    說完他又?用爪子努力往屁股下面扒拉了幾下,掏出兩個玉瓶,得意洋洋道:“看到?沒,本?公子拼死護下的洗穢泉水!厲害吧!嘶——”

    得意了不過兩息就又?疼得直吸氣,蕭喇琥癟著嘴低喃了句“狗的身子就是不中用”。

    舟雨喜出望外,猛夸蕭喇琥:“小老虎你可?真是英勇無敵、智勇雙全、不屈不撓、虎中英豪!”

    解千言接過玉瓶,也笑著道:“這次真是多虧了蕭公子!

    這次取泉水之行總算有了好結果,大家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但別院中的衛兵有問題,兩個傷員也需要休息,解千言便安排程瘋批送一瓶泉水回城給景惜時,自己帶著蕭喇琥和舟雨暫時留在別院。

    32.何為邪祟

    蕭喇琥被埋了這一回, 本就脆弱的狗身變得懨懨的,解千言將他送回房間休息,又?找了丫鬟過來幫舟雨處理傷口, 自己則以少城主的名義將別院中所有衛兵召集到?演武場,待舟雨收拾好了,一起去抓內奸。

    舟雨有些?擔心:“師兄,我們手?中只有一瓶洗穢泉水, 衛兵卻有兩百多?, 每個人都試一次的話?, 不夠用啊。”

    解千言輕笑道:“當然是先把人抓出來, 再用洗穢泉水送他歸西!

    他將待會兒的演戲要點跟舟雨細細囑咐,聽得舟雨直夸他“騙術已經是金仙巔峰境界了”。

    *

    衛兵們被叫到?后院演武場列隊站好,等了大半天也不見下文, 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 猜測是不是靈泉谷被炸,少城主要責罰他們守衛不力之責。

    舟雨和解千言到?演武場的時?候,就見到?這樣一幅菜市場般熱鬧的場景。

    舟雨立馬換上囂張傲慢的神情,下巴微抬,眼?神下斜,皺眉重?重?咳嗽了兩聲, 衛兵們才勉強安靜下來。

    “你們一個個的,跟旁邊村里趕集那些?老大爺有什?么?區別, 交頭接耳,站沒站相, 一顆腦袋瓜子頂脖子上, 就只能用來吃飯閑聊了對吧?邪祟都打進府里炸了靈泉谷,你們還好意思站這里說閑話??!”

    衛兵們被罵得低下了頭, 都不敢直視少城主的臉。

    舟雨再接再厲:“邪祟入侵,我父親重?傷閉關,這止息城就得靠我們守住了,但是你們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邪祟都到?家門口來擺攤了,你們不僅視而不見,還有人膽敢勾結邪祟,里應外合端了自家老巢,這是要把我們城主府的臉面丟在地上踩。 

    解千言掃了一眼?場中的衛兵,一個個老實得跟鵪鶉似的,看不出什?么?異樣,他悄悄扯了扯舟雨衣袖,示意她臺詞有點多?了,趕緊進入正?題。

    舟雨接收到?指示,換了副口氣?繼續道:“所幸本少城主和新收的愛犬英勇神武,保住了洗穢泉水,沒讓那幫邪祟得逞!

    說到?這里她揮了揮手?,立刻有丫鬟抬著幾個大木盆從演武場外進來,盆里裝著清水,晃晃蕩蕩地從衛兵們眼?前經過,讓每個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幾大盆水被抬進演武場邊用油布圍起來的簡易帳篷里,舟雨繼續道:“待會兒一個個進去,每人喝一口泉水,喝完沒事的從側門離開,不準交頭接耳,也不準返回此地,明白了嗎?”

    衛兵們面面相覷,稀稀拉拉地應了聲,各自交換著看不懂的眼?神,沒有人主動去帳篷里喝水。

    解千言伸手?指了指第一排中間位置,話?最多?,眼?神最飄忽的酒糟鼻衛兵,示意他跟著自己走。

    這人略微猶豫了瞬間,抬腿跟上,兩人轉眼?就進了帳篷。

    不過片刻,帳篷里響起了殺豬般的慘叫聲,接著又?是熱水澆在燒紅的鐵塊上那種刺啦聲,一股濃濃的白煙從帳篷頂升起,仿佛是那衛兵的靈魂升了天。

    演武場中立刻安靜下來,先前散漫隨意的衛兵們一個個繃直了背,垮下了臉,再也不敢有多?余的動作。

    解千言很快從帳篷里出來,撣臟東西似的撣了撣衣袖,隨手?一指,冷聲道:“你,進來!

    被點到?的矮個子衛兵毫不猶豫就去了,沒有半點心虛的樣子,但進去不過片刻,又?是慘叫又?是冒煙的,將外面的人嚇得不輕。

    就這樣一個接一個,每個人進去都是同樣的流程來一遍,每個人都有問題。

    或許根本不是找什?么?邪祟內奸,而是借機清理門戶,挨個將他們收拾了?

    衛兵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有人已經蠢蠢欲動準備殺出去了,但這次進去的人竟然一直安安靜靜的,直到?解千言再次現?身叫下一個人,都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連續三個人平安過關后,演武場中的躁動被安撫了一些?,看來的確只是用洗穢泉水試探邪祟而已。

    有些?人的心放下了,有些?人的心卻提得更高了。

    解千言再次出來叫人,隨手?指到?一個又?高又?瘦,竹竿似的衛兵,那人出列走到?他跟前,一直低著頭,他也沒有多?看,轉身就往帳篷里去。

    后腦勺忽有勁風來襲,解千言微一偏頭,躲過了揮來的拳頭,然后一甩手?,幾滴泉水直奔來襲之人眼?睛而去。

    這瘦竹竿也沒想到?柔弱妖嬈的云湛公子身手?竟然如此利落,明明修為?不過是剛突破人仙境界而已,先前抵擋假村民襲擊的時?候,也光會躲在后面灑符箓,他還以為?自己近身偷襲十拿九穩,結果這一出手?不僅沒抓到?人,還被他反手?就拿洗穢泉水往自己眼?睛里潑,趕緊側身躲過。

    解千言也不與他糾纏,退到?帳篷里,一腳踹在木盆上,盆中的水嘩啦一下潑灑出去,嚇得那瘦竹竿連退幾步。

    舟雨這時?也招呼著演武場中的衛兵,奔過來將那瘦竹竿團團圍住,自己則趁亂靠近,將手?中玉瓶往那人后脖頸一潑。

    刺啦一聲,如同水灑進了熱油中,激起了騰騰白煙,一股皮肉燒焦的臭味瞬間彌散開來。

    而那瘦竹竿似是沒有痛覺,見圍住自己的衛兵捂著鼻子后退了兩步,這才后知后覺地摸了摸脖子,摸到?了一手?黑乎乎的東西。

    混在衛兵中的另一個人見瘦竹竿這模樣,再也裝不下去,趁亂就想溜走,結果剛轉身就撞上一直守在外圍觀察眾人的解千言。

    解千言眼?疾手?快扔了張定身符過去,又?招呼舟雨:“潑他臉!

    被抓的人眼?神中有些?懊惱,但卻沒有太多?恐懼,被洗穢泉水潑了臉,刺啦刺啦熱氣?翻騰也毫無異色。

    很快,瘦竹竿跟他的同伙一起被洗穢泉水燒成了黑乎乎一團人形物體,徹底沒了聲息。

    舟雨也不讓人去收拾這兩團人形物體,命令衛兵們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按照先前的辦法,一個一個地去帳篷里接受洗穢泉水的測試。

    衛兵們這時?候一個個老實得像小綿羊,乖乖跟著解千言進帳篷,在他注視下從木盆中舀水喝了,又?從另一側的門出去,出去后才發?現?,最開始進帳篷的那幾人竟然已經沒事人一樣回去站崗了。

    最終試探出來的邪祟就只有兩個,洗穢泉水也沒有浪費半點,都用在刀刃上了,舟雨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和解千言一起出了演武場,商量著接了小老虎就回城去。

    幾個衛兵用白布裹了尸體,抬著往演武場外去,似是弄得有些?散碎,他們時?不時?還得手?腳并?用往上兜一兜。

    好巧不巧,路過師兄妹二人時?,裹尸的白布散開,里面的碎渣也跟著嘩啦啦往外掉,舟雨被惡心得直往后退,抬尸體的衛兵也趕緊道歉,手?忙腳亂地撿拾起地上的碎渣。

    忽有一點淺碧色的光芒一閃,又?被衛兵丟進了裹尸布里,解千言心中一緊,忙道:“等等!你剛剛撿了個什?么?東西?”

    衛兵被問得一臉茫然,心道還能是什?么?東西,無非就是人身上的那么?點東西啊。

    解千言示意他們將尸體放下,自己蹲下身翻翻找找,舟雨嫌棄地埋怨道:“你,你待會兒可別拿那只手?碰我!”

    解千言沒說話?,從裹尸布中翻出了一枚淺碧色的玉佩,玉佩中有一只綠豆大小的小魚,小魚身后拖著一條紅色的細線,繞著玉佩邊緣,即將要畫成一個完整的圓。

    這是試煉參與者?的玉佩,每個人都有一枚。

    解千言又?從另一塊裹尸布中找出了一模一樣的玉佩,心道果然如此,但仍舊有些?不解,為?何這些?玉佩沒有隨著任務失敗的人一起消失呢?

    他心中疑惑,忍不住將裹尸布掀開,仔細檢查起兩人的尸身。

    洗穢泉水對邪祟的克制實在厲害,兩人不過是皮膚上沾了些?許,整個人就被燒成了炭,一碰就碎,再被搬了這一路,只剩下半顆腦袋還能看出點完整的形狀了。

    解千言動作小心地將那半顆頭掰正?,清理了一下沾在上面的雜草,越看越不對勁,這張臉他不認識,但怎么?看都不像是瘦竹竿原本的那張臉。

    舟雨不敢去碰那黑乎乎的尸體,便蹲在旁邊將兩枚玉佩翻來覆去地瞧,又?把自己的玉佩拿出來比照著瞧,終于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師兄,你快看,他們的小魚不會動了,我們的小魚還在動!

    解千言聞言接過玉佩一看,果然,他和舟雨玉佩中的小魚還在以極慢的速度緩緩游動著,另外兩枚玉佩中的小魚卻像它們的主人一般一動不動了。

    解千言一時?想不明白這背后是什?么?原理,但莫名覺得事情不太妙,他收起玉佩,喚來演武場邊等著的幾名衛兵,吩咐他們將尸體收拾了,便帶著舟雨去找蕭喇琥。

    蕭喇琥睡得正?香,被人從被窩里刨出來,十分不滿:“就不能讓英雄傷患好好睡一覺再回去嗎!”

    他死死抱著被子不松手?,解千言也不好對這個英雄傷患用強,無奈道:“再給你一個時?辰!

    蕭喇琥聞言倒頭繼續睡,解千言袖中的青蚨引這時?候卻忽然震動起來。

    算算時?間,程瘋批應該早就將洗穢泉水送到?景惜時?手?中了,此時?聯絡他們,難道是出了事?

    解千言心中有不好的預感,趕緊拿出青蚨引,跟舟雨一起凝神聽對面的動靜。

    景惜時?焦急的聲音在接通的瞬間就傳了過來:“你們先別用洗穢泉水!那些?所謂的邪祟都是跟我們一樣參加試煉的人,被洗穢泉水殺了可能就是真死了!”

    33.大家都是有任務的角色

    解千言聞言心中?一緊, 忙問道:“發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知道人是真死了?”

    對面的景惜時沒有立刻回答,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又是關門聲, 隱約還能聽到錦年罵人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

    終于,那邊安靜下來?,景惜時?語氣沉重地開口:“我們靈音谷門規第一條就是禁止同門相殘,無故殺害同門者, 神魂中的弟子印記會外顯, 淪為棄徒, 我剛剛, 我碰到滿春閣的蒔春姑娘將一個?小丫鬟打得?半死,就用洗穢泉水在她身上試了試……結果她就被燒死了,我在她身上找到了玉佩, 而她的臉, 她的臉竟然變成了我一個內門師兄的臉,而且我的手腕上也出現了棄徒印,如果只是淘汰出局的話,肯定不會有棄徒印的……”

    景惜時?的語氣越來?越慌亂,又自責又害怕,偏偏這時程瘋批還來火上澆油一把:“嘖, 死了就死了,一個假扮女人還打女人的垃圾, 真死了也不可惜。”

    舟雨聽完景惜時?的話,立刻想到剛剛死在他們面前的兩個?衛兵, 心中?一緊, 喃喃道:“那我也殺人了啊,師父說不能濫殺無辜, 否則要?天打雷劈的,完了,我也要?死了……”

    解千言見她臉色蒼白,目光驚惶,出言打斷道:“別胡說!計劃是我定的,洗穢泉水也是我讓你潑的,不關你的事。再說了,這怎么能算是我們濫殺無辜,我們也是被蒙蔽、被誤導了,祭神節以前從來?沒死過人,這是整個?修真界都知道的事實,偏偏這次出了問題,那有問題的也不該是我們,而是奚家?,是設下秘境定下試煉任務的槐江神女。”

    舟雨想起那兩個?衛兵臨死前的表情,滿是懊惱、驚訝、不解,卻沒有痛苦和害怕,或許他們也只是在遺憾任務沒有完成,被淘汰出局了,臨死前還想著出去后跟朋友多?喝幾杯解解悶,卻沒料到真的枉送了性命。

    他們也被騙了啊。

    景惜時?像是溺水之人終于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開口:“對,你說的對,不是我的錯,我也是被蒙蔽了,我們都被這個?任務騙了……”

    他深吸了幾口氣,總算冷靜了些,繼續道:“那現在怎么辦,我們不能再繼續做這個?任務了,那些所?謂的邪祟,是跟我們一樣?參與試煉的人,但怎么這么容易就死了……”

    解千言心中?猛地一沉,如果邪祟也是參與試煉的修士,那他們的任務又是什么?如果他們能被洗穢泉水輕易殺死,那自己?這方的人是不是也能被某種方法輕易殺死?

    “景道友,你帶著程澤和錦年,趕緊找地方藏好,不要?跟任何人接觸!我們盡快回城跟你們匯合!”

    景惜時?也反應過來?了,聲音有些發緊:“好,我們在城東王家?鐵匠鋪后面第三座廢棄的宅子?里,暫時?不會?有人過來?,你們路上小心!

    結束通話后,解千言并沒有急著走,而是拿出了符紙符筆,開始畫起了符。

    舟雨乖乖坐在旁邊不吭聲,苦著臉開始想象自己?被師父罵心狠手辣濫殺無辜,被降雷劈成禿子?,被倒扣一千點功德,天天當牛做馬都攢不夠,越想越凄慘,簡直不想活了。

    解千言百忙之中?抽空覷了她一眼,淡聲道:“別瞎想了,別人的錯處不要?隨便往自己?身上攬,你自己?問心無愧就行了!

    舟雨懨懨道:“嗯,我知道了。師兄你在畫什么?”

    “斂息符、消靈符、定身符、驅邪符、避水符、避火符、神行符、安魂符,現在情況復雜,得?多?準備些防身手段,有備無患!

    舟雨被這一連串的符砸得?暈頭轉向,驚嘆道:“師兄你怎么會?這么多?啊……要?不要?我放點血給你?”

    解千言下意識便拒絕:“不用,你現在的身體又不是原本?的妖身——”

    他忽然頓住,想到所?謂的邪祟死后都恢復了自己?原本?的容貌,那或許他們的身體,其實也是原本?的身體?

    想到這里,他立刻抽出匕首,拽了舟雨的手,在指尖輕輕劃了一下,擠出兩滴血融在符墨中?。

    舟雨有些愣愣的,收回手后才嘀咕了一句:“這就是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解千言沒搭理她,用融了血的符墨繼續畫符,一落筆就感受到其中?蘊含著十分熟悉的九尾狐妖力,心里的大石頭壓得?更沉了。

    他們應該都是以真身進入的這座止息城,在這里死了也是真的死了。

    “師兄,你怎么了?”

    解千言回過神來?,笑笑道:“沒事,你去叫蕭公子?起來?吧,等我畫完這些符我們就走。”

    蕭喇琥被叫醒還有些不高興,但聽舟雨將真的死人了的事講完后,整條狗都精神了,死死抱著舟雨的脖子?不松爪,苦苦哀求:“舟雨姐姐,你一定要?保護我啊,如今你修為最高,還是少城主,我只是條營養不良的土狗,我太弱了嗚嗚,舟雨姐姐你放心,出去之后我讓父王封你當大將軍怎么樣??”

    舟雨猶豫了下才道:“可是我更想當王妃哎……”

    蕭喇琥沒料到自己?拿她當姐姐,她卻惦記著當自己?后娘,但生死面前也顧不得?什么輩分原則了,一口應下:“沒問題!我父王可喜歡漂亮姑娘了——”

    他嘴里應著,心里開始懺悔:對不起娘親,回去多?燒幾炷香給您,您的在天之靈肯定也希望兒子?平安的吧?

    解千言一巴掌拍斷了他的信口承諾,揪起狗脖子?將他扔回床上,怒喝:“給我閉嘴!想活命的話就乖乖聽話,敢在舟雨面前胡咧咧,我待會?兒就把你送去跟武二郎賣藝!

    說完又瞪了一眼旁邊假裝無事發生的舟雨,將一疊符箓拍到她懷里,氣哼哼道:“拿好!走了!”

    兩人一狗這就出發回城,剛走出小院垂花門,迎面撞上一個?端著托盤行色匆匆的人,正是先前幫舟雨處理傷口的丫鬟。

    丫鬟樣?貌尋常,膽子?卻大,見到舟雨立刻兩眼放光迎上來?行禮道:“奴婢參見少城主!少城主這是要?回城了嗎?”

    解千言現在對所?有人都心存疑慮,不動?聲色地拉著舟雨退了兩步,這才示意她出聲應對。

    “嗯,對,你攔著我們有何事?”

    丫鬟趕緊將手中?托盤奉上,熱情洋溢地介紹道:“這是奴婢親手做的桂花糕,用了府中?蟾宮月桂樹今年新開的花,玉皇蜂采的蜜,滋補益氣活血化瘀,特?意拿過來?給少城主和云湛公子?嘗嘗。”

    舟雨和解千言一頭霧水地看看托盤里黑乎乎的不明物體,又看看這貿貿然出來?攔路的丫鬟,心中?警鈴大作,趕緊又退了三步,這才尷尬地開口拒絕:“不,不用了,辛苦你了啊,這樣?的好東西還是你自己?留著吃吧,我們有急事,有急事。”

    兩人說完便拖著狗甩開丫鬟跑路了,留下一臉遺憾的丫鬟喃喃道:“太難了,太難了啊,這玩意兒我也不敢吃的……”

    一路飛奔出別院,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他們又被眼前的場景嚇得?直往門背后躲。

    別院門口仍舊是熱熱鬧鬧擺著集市,賣菜的、賣肉的、賣雞蛋的、賣小吃的,啥都有,村民們也滿臉寫著開心,吆喝著,閑逛著,仿佛前不久悍然圍攻別院的不是這幫人一般。

    “他們、他們是失憶了,還是被人奪舍了?”

    “問問別院的衛兵,怎么還放任這些人在門口趕集!

    舟雨換上一張怒火中?燒臉,叫過守門的衛兵,質問道:“你們怎么回事,那幫邪祟又來?家?門口擺攤了,都不去管一管嗎?”

    衛兵一臉尷尬,求饒道:“少城主息怒,不是我們不管,是管不了啊,打也打不過,打得?兇了他們就跑,過一會?兒又回來?,現在也就是在門口擺擺攤而已,沒有往我們別院來?,要?不就算了吧,反正靈泉谷也……”

    舟雨有點被他說服了,只好揮手讓他下去,解千言卻若有所?思地看看衛兵又看看門口這些假村民,似乎有點明白這些人在干什么了。

    他拉起舟雨就走:“我們走吧,別管他們了!

    他們順著墻根溜走,假村民們也假裝沒看見,各自安好。

    匆匆趕回城,找到躲在廢棄宅子?里的景惜時?、程澤和錦年后,解千言將趕工畫出的符箓分給眾人,又說起自己?的猜測:“你們此?前可曾聽過關于祭神節試煉任務的消息?每次任務都不一樣?,甚至同一屆參加祭神節也可能會?領到不同的任務。”

    景惜時?點頭:“嗯,確實有這種說法,而且任務內容也五花八門沒有定數!

    “對,就比如我們所?在的止息城,城里有很多?參加祭神節的修士,但是大家?接到的任務各不相同,我們的任務是找出邪祟,以洗穢泉水滅殺,有部分人的任務是扮演邪祟,打開止息城結界,還有人的任務是讓別人吃自己?做的糕點,獲得?感激或贊美,或是連續在城主別院門口擺攤十三天,或是賺夠一定數量的靈石,總之各種任務都有,但大家?都被聚集在同一座城來?完成任務,所?以我們才會?覺得?身邊到處都是可疑之人。”

    這是解千言從奇怪的丫鬟和假村民那里得?到的啟發。

    景惜時?表示贊同:“對,解道友說的很有道理,那也就意味著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威脅到我們的性命,因為很多?任務本?身是沒有危險的!

    這個?推斷讓驚弓之狗蕭喇琥大松了一口氣:“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

    若是外面每個?人都能以自己?不知道的、非常簡單的方法殺了自己?,那實在太可怕了。

    解千言卻出來?潑他的冷水:“我試過了,我們如今雖然樣?貌修為都與現實中?差距甚遠,但這具身體還是我們原本?的身體,景道友身上的棄徒印也能證明,若是在這里死了,就真的會?死!

    大家?的心情又沉重起來?,一時?間沒人出聲。

    舟雨沮喪地撐著下巴望著天,陽光照在她眼睛里,讓她有些想流淚。

    “哎,你們發現沒有,天一直沒有黑,太陽的位置也沒有變過!

    舟雨這話讓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抬頭望天。

    對啊,他們進入秘境后,先是到處找人,后來?又去別院取泉水,設計揪出炸靈泉谷的邪祟,再從別院趕回來?,折騰了這么多?事,就算不到一天的時?間,那也該天黑了,但此?時?的太陽還是正正好掛在中?天,沒有半點西沉的跡象。

    這止息城,竟沒有夜晚。

    34.新型計時工具

    景惜時訥訥開口:“只有白天沒有晚上的話, 那?如?何?計時,任務時間十三天,又是怎么算的??”

    解千言念頭一轉, 拿出了自?己和死去衛兵的玉佩一起放在陽光下,他的?玉佩中,小魚拖著紅線已經快要繞滿兩圈,正慢悠悠地奔著第三個圈去, 而死去衛兵的?玉佩中, 小魚像他們戛然而止的生命一般, 靜靜停在原地。

    “這個玉佩應該就是計時的工具。”

    舟雨湊過來跟他一起看, 驚奇道:“真的哎!等它畫滿十三個圈圈,任務時間就截止了對吧?那現在是已經快到兩天了嗎?”

    其他幾人?也紛紛拿出自?己的?玉佩翻來覆去地瞧,基本認同了解千言的?話, 但景惜時仍舊疑惑:“以玉佩計時并非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為何?藏著掖著不告訴我們?這也是神女對我們的?考驗嗎?”

    安靜了許久的?錦年?接話道:“神女都成神了,她的?心思我們如?何?猜得?到,別說神女了,就程澤這家?伙,你們能猜到他明天是什么性格嗎?”

    眾人?齊齊搖頭,表示完全猜不出。

    程瘋批冷哼一聲?, 懶得?搭理他們。

    舟雨卻驚呼道:“已經過了兩天的?話,程澤怎么還沒變身?呢?”

    程澤的?變身?向來精準得?堪比更漏, 子時一過就變,從未出錯。

    解千言看看蕭喇琥和錦年?, 又看看雖然沒說話, 嘴角卻一直要抽不抽,瘋癲之態時不時外泄的?程瘋批, 有些納悶:“蕭公子跟錦年?一進來就清醒了,程澤卻還是老樣子,腦子應該是沒治好!

    景惜時還沉浸在親手殺了同門的?驚惶中,提醒眾人?道:“不管這止息城有何?古怪,我們現在都不能再繼續做任務了,得?想辦法出去,將?死人?了的?事通知奚家?才行。”

    蕭喇琥聽?到要想辦法出去,頓時來了精神:“可是怎么出去呢?給神女上炷香,求她放我們出去嗎?”

    錦年?習慣性地拆她家?公子的?臺:“嘖,上什么香,公子您這是在詛咒神女吧,當心被她直接打死!

    解千言想了想才道:“試煉任務是神女定下的?,現在任務出了問題,以神女之能,不可能毫無察覺,我覺得?我們應該暫時按兵不動,看看事情?后續會如?何?發展!

    景惜時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說什么,其他人?更是腦袋空空沒有想法,解千言便繼續道:“那?我們暫時就待在此處,盡量不要出去接觸其他人?,以免發生意外。此地還算清凈——”

    他還沒說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嘈雜的?叫嚷聲?忽然從外面傳來,讓此地的?清凈瞬間化為烏有。

    屋里秘密開會的?人?狗鳥們還沒反應過來,那?破破爛爛的?院門便被踹飛了出去,一道橘色的?影子幾乎是同時飛奔進來,躥到塌了半邊的?房梁上,緊跟在后面的?是一群身?著甲衣的?巡城兵士。

    打頭那?人?正是先前兩次幫舟雨和解千言收拾殘局的?隊長李原,景惜年?口中忽然不躲懶了的?可疑之人?。

    李原尚未看清這小破院中還有別人?,激動地叫嚷著:“嘿!你個小東西這下跑不掉了吧!快把門關上,跟著我左右包抄,將?它拿下!”

    十來個兵士嘩啦啦分作兩隊,搭起人?梯,也跟著爬上了搖搖欲墜的?房頂。

    解千言見勢不妙,叫了一聲?“快出去”,伸手拉過舟雨就閃身?跳到了空曠的?院子里,幾乎在他們跑出來的?同時,轟隆一聲?,破房子倒下,徹底破成了堆渣渣。

    傻了吧唧爬房頂的?兵士們摔得?灰頭土臉,卻還沒忘了正事,一個黑臉小伙捉了團橘色的?東西在手里,得?意洋洋地叫嚷著:“隊長!抓住了!”

    李原哪還有閑工夫搭理他們,他正一臉訕訕地跟舟雨賠笑:“呵呵呵,少城主怎么也在這里啊?還帶著云湛公子,呃,這么多人?,和小動物啊,哈哈哈……”

    舟雨不知道他們這是唱的?哪一出,秉持著遠離可疑人?士的?原則,不動聲?色地退了幾步,這才問道:“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李原笑容真摯,語氣熱情?:“屬下抓貓呢,這家?伙當街跟狗打架,踹翻了街邊好幾個攤子,實在可惡,屬下抓它回去跟人?賠禮道歉!

    舟雨也笑得?很真誠:“真是辛苦你了!”

    若不是打聽?到此人?之前懶得?出奇,巡邏只?巡半條街,還真會信了他是個勤懇為民的?好隊長,而他們幾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忽然聚在一個破院子里,也實在可疑,兩邊人?都維持著禮貌的?假笑,沒有拆穿對方的?身?份。

    此時若互相客氣地道別,這段小插曲也就能蒙混過去了,但可惜在場有人?,啊不,有貓不想讓他們蒙混過去。

    被黑臉小伙抓在手里的?橘貓掙扎幾下后便不再動彈,頭一歪眼一閉,瞬間就一命呼嗚了。

    抓貓的?小伙有些手足無措,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就是抓了下它的?后頸皮,沒、沒做什么呀……”

    緊接著,橘貓身?上的?毛發漸漸變成白色,身?體?膨脹起來,最終變成了一只?體?型碩大的?白狼,摔落在滿地殘垣中,身?上掉落了一塊圓形的?、淺碧色的?玉佩,驚起了院中一片倒吸涼氣之聲?。

    詭異的?安靜中,解千言走?到白狼身?邊,探了探它的?鼻息,又伸手撿起那?枚玉佩,遞到李原跟前,沉聲?問:“你可認識這東西?”

    李原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就想否認,但解千言的?眼神如?刀,剛剛發生的?事情?也實在詭異,他不敢亂說話,只?得?咬著牙不開口。

    解千言卻不想跟他兜圈子,開門見山道:“這位道友應該也是來參加祭神節的?吧?你的?任務是要維持止息城的?秩序?你可知道現在秘境出了岔子,在這里死了的?話,就是真的?死了!

    李原聞言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高聲?道:“怎么會!祭神節從未死過人?,是整個修仙界公認最安全、最可靠的?、獎勵最豐厚的?試煉!我不相信!”

    跟著李原一起來的?兵士中也有人?出聲?道:“對啊,你們在胡說八道什么?就算,就算這只?狼死了,也不過就是任務失敗了而已,這,這具尸體?也不是真的?……”

    說著說著,他自?己也有些混亂,聲?音漸漸小下去,又不甘心地再去檢查那?具白狼的?尸體?。

    解千言也不多跟他們爭論,示意景惜時出來解釋。

    景惜時亮出手臂上的?棄徒印,低聲?開口:“我是靈音谷弟子,諸位應該聽?說過我們靈音谷不得?殺害同門的?規矩……”

    聽?完景惜時的?解釋,李原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喃喃道:“那?我們,我們豈不是也很危險?這只?貓,這狼妖,突然就死了,我們什么都沒做它就死了……”

    院子里安靜極了,所有人?都被狼妖的?死嚇到了,邪祟被洗穢泉水滅殺或許還是有理有據,任務中也有所交代的?,但這只?狼妖的?死簡直就莫名其妙了,再一聯想到自?己身?上,或許會死于不小心踩了個水坑,死于路上被人?撞了一下,甚至死于出門先邁左腳,饒是在修真界打打殺殺慣了的?修士們,一個個也不寒而栗。

    舟雨下意識地拽緊了解千言的?衣袖,小聲?道:“它是不是因為任務失敗而死的??它的?任務可能是每天要在街上打翻一定數量的?攤子,結果卻被人?給抓了,任務失敗了,就被抹殺了!

    這話一說出來,他們自?己這邊的?人?沒多大反應,卻把李原幾個嚇得?一蹦三尺高,哭喊道:“完了完了,我們每天要幫十個人?主持公道,今天還差三個!少城主、云湛公子、景道友,我們暫且告辭了!”

    幾人?連滾帶爬地沖出了小破院子,一溜煙消失在小巷盡頭,也不知道要去幫誰主持公道,留下舟雨幾人?面面相覷。

    一直安靜發瘋的?程澤此時忽然幽幽開口道:“他只?跟你們三個告辭,沒跟我告辭,我也是人?啊……”

    三人?一狗一鳥的?目光陡然聚焦到他身?上,只?見他歪扯了一天的?嘴角終于放下來了,甚至還有些往下耷拉著,表情?幽怨,眼神哀婉,瞪了解千言一眼,又補充道:“解千言你也偏心,剛剛給了小景二十張符箓,卻只?給了我十九張,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不滿?明明我先認識你的?!”

    錦年?大叫起來:“變身?了變身?了!他變身?了!”

    解千言趕緊掏出玉佩一看,小魚拖出的?紅線恰好畫滿了第二個圓。

    所以這里的?兩天,等于程澤的?一天,或者說,等于現實的?一天甚至更短?

    35.問題的關鍵

    是這里?的時間流速跟外界不同, 還是他們的時間被偷走了?

    解千言一想到這里?,頭就開始痛,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 試圖將他腦子里的念頭也偷走,他悶哼一聲,忍不住用手抱住頭,背也痛苦地佝僂起來?, 將其他幾人都嚇了一跳。

    “師兄你怎么?了?你受傷了嗎?別嚇我啊!”

    舟雨站他旁邊, 最先注意到他的異樣, 慌亂地伸手去摸他的頭, 想看看是不是傷到了。

    解千言眼睛赤紅,身上的魔氣隱隱開始震蕩,沖擊他的經?脈靈府, 逼得他喉間溢出一聲嘶吼, 猛地半跪下去。

    舟雨被他帶著?半跪到地上,驚慌失措地喚他“師兄、師兄”,他卻像是什么?也聽不見,撐在地面的手緊緊摳著?青石板,失去魔氣保護的手指瞬間血肉模糊。

    其他幾人都被嚇得連退了兩步,緊張地看著?忽然失控的解千言, 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

    景惜時最先反應過來?,驚呼:“他是魔修!我們快離開, 他要失控了!”

    錦年也跟著?大喊道:“公子我們快走!”

    蕭喇琥猶猶豫豫,有些邁不開步子。

    程醋王卻一個箭步上前, 撲到解千言身上, 跟著?哀嚎起來?:“解千言,師兄, 師兄啊你快醒醒,你不能光想著?舟雨,也看看我!我也不能沒有你!”

    他一邊嚎一邊暗戳戳地擠舟雨,試圖獨占解千言。

    舟雨氣得一巴掌將他扇了兩丈遠,抱著?解千言不撒手,也不跟其他人廢話,只不停地在解千言耳邊喚他:“師兄,你醒醒啊,你不是說了不會丟下我的嗎?師兄?師兄?”

    她腦子里?亂成一團,從前也見過解千言魔氣失控,但頂多就是眼睛通紅,再殺氣騰騰瞪她幾眼,她躲遠一些,很快就沒事了,這次竟然將他逼得無?法自控,她若是也躲開,誰還能幫師兄一把呢?

    舟雨看了看準備跑路的其余幾人,知道他們幫不上忙,開始拼命呼喚師父。

    她見過師父幫解千言壓制魔氣,如今除了師父,她也不知道還能求誰幫忙。

    可惜還是同之前一樣,無?論她怎么?呼喚,迦曇也沒有半點回應。

    解千言被那股神秘的力量拉扯得腦子都快裂開,魔氣伺機而動,瘋狂沖擊他的靈府和?經?脈,周身皮膚泛起了一層不詳的黑灰色。

    舟雨一聲聲的呼喚讓他心中更是發緊,繃著?最后一線理智,猛地將她推開,低吼了一聲“快走”,然后快速出手封住自己周身大穴,希望能再拖延一點時間,讓他們逃得遠一點。

    舟雨被推得磕上了斷裂的房梁,后腰一痛,憋了許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地砸落下來?,但她只是用手背抹了抹淚,又跑回解千言身邊,磕磕絆絆開始學著?迦曇的樣子念經?。

    “觀自在菩薩,行、行、什么?波羅蜜,照見、照見什么??你們知道照見什么?嗎?”

    她記不全經?文的內容,情急之下只好?求助欲跑未跑的那幾人。

    錦年、蕭喇琥、程醋王三個不學無?術程度跟舟雨不相上下,被她滿是哀求的目光掃過,一個個羞愧地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景惜時嘆了口氣,悶悶道:“你這樣不行的——”

    “你要么?告訴我完整的經?文是什么?,要么?就快滾!”

    舟雨絕望之中,再也沒有平日里?半點軟和?溫煦,紅著?眼睛怒視景惜時,像頭發狂的小?獸。

    景惜時咬咬牙,走到師兄妹二人身邊,語速極快地解釋:“你不是佛修,光是念幾句經?文根本壓制不了他身上的魔氣。我先喂他吃一粒定邪丹暫時壓制魔氣,再布七星伏魔陣幫他穩固靈府,你們若是不打算走的話,也來?幫忙!

    說完他便強行掰開解千言的嘴,將一粒丹藥塞了進去,又從儲物袋里?拿出靈石、陣盤、陣旗等物件,開始著?手布陣。

    程醋王不甘落后,第一個奔過來?,不動聲色地擠到舟雨前面,殷勤問?道:“幫什么?忙?我都能幫!”

    蕭喇琥拱著?錦年,也跟了過來?,打算出一份力。

    景惜時動作迅速地分揀著?布陣之物,頭也不抬地快速分配任務:“舟雨姑娘,解道友最熟悉你的氣息,麻煩你放些血給我,蕭公子,錦年姑娘,麻煩你們將此處雜物稍作清理,騰塊空地出來?,程道友,你幫我將這些靈石以逆北斗的順序擺放好?。”

    蕭喇琥和?錦年沒有廢話,吭哧吭哧地開始清理場地,程醋王拿著?靈石邊擺邊嘀咕:“為什么?最后一個叫我……”

    舟雨也不含糊,取出匕首就在自己手腕上狠狠來?了一刀,滾燙的鮮血差點噴到景惜時臉上,嚇得他趕緊伸手按住傷口替她止血,想說一句用不了這么?多,但一抬頭看到舟雨泫然欲泣的臉,又將話憋了回去。

    解千言吃下丹藥后,情況有所好?轉,魔氣有消退的趨勢,體表的黑灰色也淡了少許,但仍舊痛苦地蜷縮著?,時不時從喉間溢出壓抑的悶哼。

    舟雨放完血,草草包扎了一下傷口,就挨到解千言身邊,仔細觀察他的情況。

    景惜時用舟雨的血浸過陣旗,動作迅速地插進放置好?靈石的位置,盤腿坐下,將陣盤往解千言頭頂一拋,開始默念起陣口訣。

    七支小?小?的陣旗無?風而動,以逆北斗的順序一一亮起,柔和?的光芒匯聚到陣盤中,又傾泄到陣盤下方的解千言身上,一點點將翻騰不休的魔氣壓了下去。

    舟雨、程醋王、蕭喇琥和?錦年四個都默默退到陣外,一瞬不瞬盯著?陣中的解千言,見他在伏魔陣的幫助下逐漸恢復了原本白皙的膚色,臉上痛苦的表情也緩和?下來?,所有人都齊齊松了口氣。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解千言終于睜開了眼。

    他的眼睛也恢復了正常顏色,只是人還有些疲憊,他抬頭看了看透過破爛房頂照射進來?的陽光,正要開口說話,卻被一聲哭嚎打斷了。

    程醋王趕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直撲進解千言懷里?,夾著?嗓子做作地嚷道:“這回我可是跟舟雨并?列第一對你不離不棄的,他們——”他伸手一指景惜時、蕭喇琥和?錦年三個,繼續道:“他們一出事就想跑!師兄~”

    解千言被他這句“師兄”給惡心到了,拼盡全力將他踹到離自己三尺遠,氣喘吁吁對眾人道:“多謝各位出手相助。我剛剛出事,是因為,我可能發現了這次任務出問?題的關鍵所在。”

    他后半句說得很是遲疑,語氣中帶著?試探般的小?心翼翼,幸運的是,說完后并?沒有發生什么?,這讓他也松了口氣。

    景惜時立刻問?道:“怎么?回事?”

    解千言卻抿了抿嘴,沒有立刻說出來?。

    剛剛那股神秘的力量試圖將他腦子里?的念頭拿走,引得他體內魔氣躁動,雖然后來?被七星伏魔陣壓制了下去,但難保它?不會再次出手。

    但若是瞞著?不說,以如今的局勢,他們最終恐怕也是死路一條,所以他才?試探性地透露了一點,想看看它?會不會再次出手。

    等了好?半天?,什么?也沒發生。

    幾人都眼巴巴望著?解千言,等著?他將關鍵說出來?,結果他又將嘴緊緊閉上了,搞得大家一頭霧水。

    詭異的沉默中,舟雨突然驚呼道:“師、師兄,你手上,還有脖子上,長了什么?東西?!”

    解千言聽到這話,心跳都漏了幾拍,暗道它?果然還是來?了嗎,看來?他要另想辦法打破僵局才?行。

    正躊躇見,舟雨已經?伸手扯開了他的衣領,露出一大片,呃,黑乎乎毛絨絨的胸。

    “。!師兄你這是中毒了嗎?還是魔氣又失控了?”

    但解千言眼神清明,思緒清晰,哪有半點魔氣失控的征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摸了摸胸口,摸到一手的毛絨絨。

    蕭喇琥驚疑不定地問?錦年:“解道友竟是,竟是黑熊妖嗎?”

    錦年一慣喜歡瞎說各種?大實話:“什么?黑熊妖,這是明明就是胸毛!”

    聽到“胸毛”兩個字,解千言眼前一黑,差點沒厥過去,這時候景惜時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可能是定邪丹的緣故,你們知道的,小?柔煉出來?的丹藥效果極好?,但是會有些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解千言聽到這話,更絕望了,似乎胳膊上腿上也有些異樣,扯開衣服一看,好?家伙,腿毛胳膊毛也如被春雨滋潤過的小?草般瘋長起來?了!

    “景、景道友!怎么?辦!這副作用要怎么?、怎么?才?能消除?”

    眾人都是第一次見到解千言這幅驚慌失措、說話結巴的模樣,有些同情,又有些想笑?。

    景惜時趕緊安慰道:“你放心,最多五天?就會自動消除的。”

    舟雨也安慰他:“毛絨絨的也很可愛啊,師兄你不是挺喜歡毛絨絨的嗎?”

    解千言差點吐血:“我哪里?喜歡毛絨絨的了!”

    舟雨不樂意了:“不喜歡?那你也不喜歡我了?”

    解千言求饒:“我不是這個意思……唉算了,不說這個,現在最重要的是得把試煉任務出問?題的事情告訴其他人,大家一起想辦法,盡快離開秘境才?行!

    程醋王本來?還在氣解千言將自己踹開的事,聽到這里?也忍不住回來?加入討論:“怎么?告訴?他們會聽我們的嗎?”

    解千言想了想才?道:“以少城主的名義發布告示,將大家聚集到城主府外,再由景道友出面解釋此事,景道友意下如何?”

    他們剛才?將此次試煉真?的會死人之事跟李原說了,并?沒有發生變故,那至少說明這件事是可以說出來?的。

    至于時間的問?題,他還要再仔細想想。

    景惜時摸了摸手臂上棄徒印的位置,明白解千言是要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這印記的來?歷說出來?,他沉默了足有一刻鐘,最后咬咬牙道:“好?,我來?解釋!

    36.重來一次

    拿定主意后, 他們寫了厚厚幾沓紙的?傳單,由錦年、蕭喇琥和程醋王三個負責去城中各處散發,解千言則帶著景惜時和舟雨先回城主府去。

    三人一路往回走, 個個都心?事重重不吱聲,與熱鬧的止息城格格不入。

    “死人了!死人了!”

    一陣尖叫聲傳來?,驚得三人回了神,不約而同看向聲音傳來的街角, 那?里已經快速聚集了一群看熱鬧的?人, 風中招展的幌子上寫著大大的一個何字, 正是景惜時口中那?賣酸豆腐的?何家豆腐坊。

    一道高亢嘹亮的?女聲哭喊道:“天殺的?何翠花, 你還我兒子的?命來?!哎喲各位街坊鄰居們都來?看看,這?何翠花做的?豆腐有毒啊,我的?老天爺, 何翠花你這?不要?臉的?小賤人, 勾了我兒子魂,還要?了我兒子的?命!”

    如今城里隨便死個人,都能讓解千言幾人心?中發緊,他們對視一眼,跟著趕去看熱鬧的?人一起往何家豆腐坊趕去。

    走近了才聽到,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著:“這?王大娘今天碰瓷第五回了吧, 這?次不知道從哪兒弄出個兒子來?,演得越來?越敷衍了啊……”

    “但是你看那?人, 是真死了啊!”

    “嚯,那?她這?是在外面隨便撿具尸體就過來?碰瓷嗎?”

    舟雨三人費力?擠到最前面, 想檢查一下躺在地?上?的?尸體, 卻?被王大娘伸手一擋,罵道:“別碰我兒子!你們是不是那?何翠花的?同伙?天殺的?何翠花, 還我兒子命來?!”

    沒人敢靠近這?撒潑的?王大娘,而被罵了這?半天的?何翠花終于現身了,她容貌秀麗,氣質出塵,神色冷淡地?往豆腐坊門?口一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被吸引過去,腳下自動讓路,將?被圍在中間的?王大娘“母子”露了出來?。

    “王大娘是吧?先不說?你到底從哪兒撿來?個兒子,你仔細看看,這?人是磕到頭撞死了的?,跟我家的?豆腐有什么關系?總不至于是撞豆腐死了的?吧?”

    這?何翠花說?話語氣冷淡自持,配上?那?目下無塵的?神色,莫名讓舟雨覺得眼熟。

    王大娘在何翠花說?到撞死的?時候,神情有些尷尬地?抬手捂住了地?上?尸體的?額頭,強撐著辯解:“就是因為吃了你家的?豆腐,毒發時昏頭昏腦,這?才撞到了頭,丟了性命,你必須得賠錢!”

    何翠花冷笑一聲,轉身就往屋里走,那?高傲不屈的?背影,讓看熱鬧的?眾人都以為她是要?回去操家伙打這?王大娘一頓了,結果她不過片刻又出來?,什么家伙都沒操。

    何翠花從圍觀人群讓出的?路走過來?,神情傲慢得仿佛是在走向她的?王座,施施然停在王大娘三步遠的?地?方,素手一拋,扔了三個銅板給她,淡淡道:“拿去吧,別擋著我做生意了,今天還剩了不少豆腐沒賣完呢!

    她說?完轉身就走,把眾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而那?嚎得半條街都能聽到,擺出要?人償命架勢的?碰瓷專業戶王大娘,竟然一點也沒被何翠花這?打發叫花子的?行徑氣到,反而喜滋滋地?撿起三枚銅板,看也不看她的?“兒子”,頭也不回奔向下一單生意了。

    看熱鬧的?人作鳥獸散,誰也不在意地?上?的?尸體,只剩下舟雨三人一臉沉重地?檢查這?可憐的?“兒子”。

    果不其然,他也是參加試煉的?修士,身上?也有玉佩。

    這?人也的?確是撞死的?,若不是自殺的?話,不知道得多倒霉,才能一頭將?自己撞死了,而偌大一個止息城,莫名其妙死在他們面前的?已經好幾個人,他們沒看見的?地?方,還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檢查完后,舟雨去喚了巡城的?兵士來?,吩咐將?尸體送到義莊或是亂葬崗之類的?地?方。

    巡城兵士們在李原的?帶領下,干活特別積極,很快就將?現場清理干凈,臨走前還小聲嘀咕了一句“最近無名尸體還真多啊”。

    舟雨他們聽到他這?句嘀咕,心?又跟著沉了幾分。

    這?座止息城,就像個巨大的?舞臺,所有人都在用蹩腳的?演技,各演各的?戲,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死亡是真的?。

    *

    回到城主府后,景惜時找了間空房關起來?自閉,舟雨和解千言也回了房,將?滿府下人鬼鬼祟祟的?打量關在門?外。

    設下隔音結界后,解千言才溫聲問舟雨:“怎么了?是不是擔心?我們出不去?”

    舟雨卻?搖頭,悶悶不樂地?開口:“師兄,如果你體內的?魔氣失控的?話,是不是會死?”

    解千言沒料到她是在擔心?這?件事,心?底不由得一軟,拉著她坐下,語氣認真地?叮囑道:“舟雨,下次我若是再失控的?話,你一定要?盡快遠離我,越遠越好,知道嗎?若是讓我手上?沾了至親之人的?血,那?會比死更讓我難受,你一定也不想讓我陷入這?種境地?,對不對?”

    舟雨難過極了,師兄這?話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會死?

    她想起小時候偷偷養的?小田鼠、小山雀,被長老們發現后一把火燒死了,他們說?好狐貍從不養這?些沒用的?小東西,死了活該。

    還有太華山桃林里的?蛇妖小黑,總喜歡摘野花野果子送她,吹牛說?將?來?要?做太華山的?大王,娶她當王妃,她背不出詩被長老們拿鞭子抽了,躲起來?偷偷哭,小黑就唱跑調的?山歌逗她開心?,時不時帶她偷溜出去玩,結果有一次玩得太瘋忘記時間,被長老們發現了,長老們抓了小黑,還哄她,若是乖乖背詩,好好學著當魅惑君心?的?妖妃的?話,等她化形的?時候,就將?小黑放了。

    為了小黑的?自由,她沒日沒夜地?背詩,看情情愛愛的?話本子,腦袋都快學成一坨漿糊,終于成年化形了,長老們卻?說?,小黑早就死了。

    死了就是再也見不到了,她最喜歡的?小田鼠、小山雀、小黑,他們全?都死了,再也沒見過。

    她又生氣又難過,瞞著長老們偷溜下山,卻?被師父騙走,又遇到了師兄,他們都對她很好,比長老們好百倍千倍,甚至比小黑還要?好,她現在最喜歡師兄,其次喜歡師父。

    當初師父飛升的?時候,她也以為師父要?死了,難過得好多天都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但師兄跟她說?,師父還能通過邪魔歪道改造鼎跟他們說?話,并沒有死,死了是徹底消失在世間,再也不能見面不能說?話。

    如今師兄體內魔氣失控,差點就死了,她害怕極了,是不是但凡她最喜歡的?人,總免不了會死?

    “師兄,我不喜歡你了,你要?好好活著,不能死!

    舟雨一臉認真,甚至在心?里默默跟自己商量,把最喜歡的?人換成雞妖好了,就算死了還能做成燒雞烤雞叫花雞,她再傷心?也不會傷心?到哪兒去,不知道錦年能不能介紹個雞妖朋友給她,她現在迫切想跟雞妖做朋友!

    解千言沒搞懂她的?邏輯,還以為自己哪句話沒說?對,招惹這?叛逆狐貍了,只好妥協道:“好吧,我盡量好好活著,但是我剛剛的?話,你一定要?記住,下次不要?犯傻了,知道嗎?”

    舟雨并沒有回答,反倒是關心?起他的?修為:“師兄,你什么時候才能修到飛升呢?”

    解千言被噎住,他也想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飛升。

    “恐怕很難,除了咱們師父和槐江神女,你還知道有別的?飛升了的?人或是妖嗎?”

    舟雨搖頭,她只是覺得飛升后就不會死了,所以希望解千言早日飛升。

    解千言好笑地?戳戳她額頭:“那?不就得了,一天天的?自己不好好修煉,還關心?我什么時候能飛升,你怕不是太華山的?狐貍,而是妄思?海的?狐貍吧,凈會瞎操心?!

    舟雨老氣橫秋地?斜了他一眼,沒說?話,懨懨地?趴在桌上?,盤算著上?哪兒認識雞妖去。

    解千言哪里猜得出她這?彎彎繞的?心?思?,還以為是連番變故嚇到她了,又好聲好氣地?安慰道:“別害怕,以槐江神女的?能耐,若只是想要?我們的?性命,那?直接動手便是,何必繞這?么大的?圈子,現在試煉任務確實出了問題,但總有辦法出去的?。你別忘了,蛋蛋應該也在秘境中,師父好歹也是飛升成神的?高人,不會比槐江神女差到哪兒去,總不會真的?看著我們喪命的?!

    他甚至隱隱覺得,之所以會出現這?些變故,說?不定跟師父有關系,迦曇大師性格雖然差勁了些,但絕不會是草菅人命的?惡徒,事情肯定會有轉機的?。

    舟雨卻?沒怎么被安慰到,方才解千言失控時,她怎么都喚不來?師父,對他很失望,覺得這?老禿驢極不靠譜,但又不想戳破師兄的?幻想,只好擠出個笑容沖他點點頭,表示自己一點都沒在怕的?。

    師兄妹二人聊了這?大半天,基本是在雞同鴨講,但心?情莫名都好了不少,恰好發傳單的?三人也回來?了,大老遠就聽到程醋王在說?酸話。

    “錦年,你就不能在我肩膀上?站一會兒嗎?為什么只跟蕭公子一起走啊,我曾經也是你的?公子,不要?厚此薄彼呀!”

    “我看你是想打架!”

    “錦年姐姐,算了算了,程道友生病了,你就別跟他計較了!

    “蕭公子,你也不對,為什么叫錦年姐姐,叫我程道友?我們關系這?么生疏的?嗎?”

    “程澤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咱們都少說?兩句吧……”

    “不行,每個人要?說?一樣多,來?錦年,該你了,你少了兩句!”

    “小子你找打!”

    解千言起身打開房門?,還沒開口說?話,程醋王搶先開口:“解千言,我們一人發了一百份傳單出去,已經有不少人聚在城主府外面了!

    解千言點點頭,夸他:“嗯,做得很好!

    被夸了的?程醋王簡直開心?到快要?飛起,結果解千言夸了一句就將?他拋在腦后,徑直去找景惜時了。

    *

    幾人一起出來?時,城主府門?前的?大街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大家拿著巴掌大小的?傳單議論?紛紛。

    “怎么回事,邪祟又打進?來?了嗎?”

    “那?完了,城主還在閉關,少城主能頂事嗎?”

    “有人故意散播謠言吧,什么妖日凌空、止息城亡,假得很!

    “可是,可是太陽的?位置真沒變過……”

    “呵呵呵,是嗎……”

    舟雨被這?人山人海的?陣仗嚇到,忍不住往門?內縮了縮,解千言見狀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勵道:“沒事,你讓他們安靜下來?,后面的?事情就讓景道友來?說?!

    舟雨點點頭,鼓起勇氣站到城主府大門?正中,以靈力?將?自己的?聲音放大到足以讓在場的?每個人聽清楚,她說?:“各位道友!大家都是來?參加祭神節的?,可知如今試煉任務有異!

    舟雨說?出“各位道友”時,吵吵嚷嚷的?人群立刻安靜了下來?,但她剛說?到“有異常”時,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蓋過她的?聲音,地?面瞬間震顫起來?,一道足有幾十丈高的?巨浪從城外撲來?,以滅殺萬物的?凌厲姿態,將?整座止息城淹沒。

    變故發生的?瞬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就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

    “舟雨,舟雨?快醒醒!”

    舟雨被人拍著臉頰喚醒,但卻?不想睜眼,恍恍惚惚中,聽到耳邊傳來?市井小販的?叫賣聲、騾馬蹄子踏過石板路的?噠噠聲、孩童的?嬉鬧聲,狗吠貓叫不絕,空氣中也彌漫著奇怪的?味道,是包子面條煎餅混合著馬糞和雨后青石板的?味兒。

    臉蛋忽然被人掐了一下,那?個熟悉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笨蛋,快別睡了!”

    被強行喚醒的?舟雨煩躁地?揮開那?只討厭的?手,一睜眼,就被一片黑乎乎的?絨毛晃得眼暈。

    這?是啥玩意兒?她頭昏腦漲,飄忽的?眼神跟著這?團黑乎乎的?東西晃蕩,然后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下,嗯,有點扎手。

    然后手背就挨了一巴掌,那?個一直在喚她的?熟悉聲音氣急敗壞道:“你亂摸什么?!”

    摸什么?這?是什么?她有點搞不懂,然后被人拎著后領仰起了頭,那?人繼續罵道:“好好看看我是誰?你是個姑娘家,天天胡說?八道就算了,現在還敢上?手了是吧?”

    舟雨的?腦子里都是漿糊,瞇著眼睛看了半天,喃喃道:“你、你罵人的?口氣像我師兄,但長得實在奇怪了點……”

    “哈,什么叫像你師兄,我就是你師兄!叫你不好好修煉——”

    舟雨震驚地?打斷他:“師兄??你怎么變成個黑熊精了?”

    這?個自稱解千言的?人,穿著一身超低領粉色軟綢紗衣,露出一大片黑乎乎的?帶毛胸口,渾身上?下又不正經又邪乎,簡直能辣瞎人的?眼睛。

    舟雨自我催眠般的?喃喃道:“你這?黑熊精肯定不是我師兄,我師兄的?胸肌摸起來?又彈又滑,呃,我怎么知道這?事的?呢?哎呀反正你不是我師兄……”

    解千言被氣得腦袋頂差點冒煙,扯了扯身上?這?件破衣服,怒喝道:“我不是你師兄還能是誰?!你昨天拆了我一條劍穗給蕭公子做逗虎棒,前天在我茶杯里放了條青蟲,大前天……”

    “哎呀師兄,你還真是我師兄!我們這?是在哪兒?槐江山秘境嗎?其他人呢?”

    解千言白了她一眼,將?一枚玉佩遞過來?,示意她拿著,又道:“這?里是止息城,其他人暫時不知道,你先看看自己的?身份信息。”

    舟雨接過這?枚淺碧色的?玉佩,只見一只綠豆大小的?小魚在玉佩中緩緩游動,它拖著一條紅色的?細線,已經在玉佩上?繞了三個完整的?圓圈。

    37.警鐘響起

    看完了?身份信息和任務簡介, 二人從窗戶的夾縫中找到了變成八哥的?錦年,替她贖了?身,又跟著玉佩的?指引, 一路來到西邊街口的武大郎煎餅攤。

    “武大郎”正拉著一個年輕小伙不放,委屈巴巴地抱怨道:“你從我攤子面前路過兩次了?,第一次買了?左邊的?冰糖葫蘆,第二次買了右邊的糖炒栗子, 就是不買我的?煎餅, 你什么?意思?”

    小伙一副見鬼了?的?神情, 怒喝道:“我就喜歡吃甜的, 不愛吃咸的?,不行嗎?再說你這煎餅都糊了,怎么?好意思出來賣的??”

    “你怎么能這么偏心呢?甜的要吃, 咸的?也要吃啊, 光吃點心不吃主食的?話,你讓煎餅米飯饅頭怎么?想?”

    “你有?病啊!”

    眼看著這兩人就要打起來了?,解千言示意舟雨趕緊出面?震懾一下,別讓他們真?打起來,“武大郎”應該是他們的?同伴。

    舟雨擺出了?少城主的?架勢,喝道:“哎哎哎, 干什么?呢,大街上不準打架啊!”

    愛吃甜的?小伙見來人是少城主, 訕訕地放下了?拳頭,瞪了?腦子有?病的?“武大郎”一眼, 飛快離開?了?現場。

    舟雨上前拍拍“武大郎”的?肩膀, 確認是同伴,將人上下打量了?兩遍, 有?些不確定地道:“程澤?你這么?快就變身了??”

    她抬頭看看天,太陽正掛在?頭頂,應當是午時。

    這“武大郎”正是程醋王,他喜笑顏開?地拉著舟雨去自己的?煎餅攤子,又招呼后面?的?解千言:“這是誰呀?我們什么?時候多了?個黑熊精同伴?”

    解千言氣結,他恨黑熊精!

    舟雨小聲提醒他:“這是我師兄,快別提黑熊精了?,他會生氣的?!”

    “哦,解千言呀,來來來,我給你們攤煎餅,我手藝可?好了?!”

    實在?拒絕不了?這位新鮮出爐的?“程大郎”的?熱情,舟雨和解千言一人得了?一個黑乎乎的?煎餅,連錦年都被強行塞了?一個迷你煎餅叼著。

    確認了?程醋王的?位置,又再三叮囑他低調行事,不要跟人起沖突后,師兄妹二人帶著錦年,繼續去找蕭喇琥和景惜時。

    從武二郎手中救下被打扮成老虎的?大黃狗蕭喇琥,跟走街串巷賣狗皮膏藥的?景惜時接上了?頭,再商量好各自的?分工,景惜時和程醋王留在?城里打探情況,解千言帶著舟雨、錦年和蕭喇琥,出發去城郊別院取洗穢泉水。

    解千言換了?件城主府小廝的?衣服,將一身濃密的?體毛遮擋起來,終于覺得神清氣爽了?一些,舟雨笑他:“師兄難道不喜歡毛絨絨嗎?”

    解千言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我喜歡毛絨絨的?小貓小狗,尤其喜歡毛絨絨的?狐貍,但不喜歡毛絨絨的?人!

    聽到“尤其喜歡毛絨絨的?狐貍”,舟雨開?心得嘴角咧得老高?,反倒安慰起他:“你身上的?毛最多五天就能消除了?,師兄別太擔心啦。”

    “唉,還要等五天……”

    解千言十分自然地接過了?這話,轉念間又覺得有?些不對勁,為什么?舟雨知道最多五天就消除了?,他自己竟然也毫不懷疑?

    太陽穴傳來隱隱的?疼痛,逼得他不敢再深想。

    “走吧,我們盡快將洗穢泉水取回來。”

    恰在?此時,一道悠長沉厚的?鐘聲在?止息城上空響起,飄飄蕩蕩傳到城中每個角落,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停下步子,駐足仰首,呆呆望著頭頂天空。

    鐘聲漸漸沉寂,眾人都如夢初醒般,晃晃腦袋,繼續做先前的?事情,也有?人開?始小聲議論起這神秘的?鐘聲。

    止息城重新忙碌熱鬧起來,蕭喇琥腦門上頂著錦年,繼續往城外去,走了?幾步卻發現解千言和舟雨沒?跟上,疑惑地回頭去找,發現這兩人竟還定在?原地。

    “你們在?看什么??不走了?嗎?”

    舟雨捂住額頭,喃喃道:“那是師父,是師父對嗎?”

    解千言沒?有?說話,他腦袋里嗡嗡的?,像是有?人在?耳邊說話,但那聲音忽遠忽近,怎么?也聽不清楚,那感覺很熟悉,舟雨說是師父,他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

    錦年跳到舟雨肩頭,伸爪撓了?撓她的?頭發,問道:“你們怎么?回事?嚇傻了?嗎?還要不要去取泉水?”

    舟雨有?些無措地抓住解千言的?衣袖,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解千言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對錦年和蕭喇琥道:“沒?事了?,走吧!

    蕭喇琥和錦年兩個沒?心沒?肺的?,樂顛顛跑在?前面?,舟雨憂心忡忡地小聲跟解千言說悄悄話:“師兄,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就好像,好像呃,我不知道怎么?說,但有?時候自動就會跳出某些念頭來,還有?剛才?的?鐘聲……”

    解千言點頭,輕聲道:“嗯,這個秘境很古怪,小心點,跟緊我!

    舟雨點頭如搗蒜,緊緊抓著解千言的?衣袖,亦步亦趨地跟著,恨不得變回狐貍纏他脖子上。

    他們出了?城,來到別院外,又遇到古怪的?趕集村民,解千言改了?斂息符,試探出這些人有?問題,取泉水時遭到他們阻攔,但這些人修為平平,被解千言和別院的?衛兵一起攔下,最終他們順利取到了?泉水,也不多耽擱,馬不停蹄又趕回城去。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但解千言和舟雨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剛進了?城門,神秘的?鐘聲再次響起。

    這次的?鐘聲更近了?,仿佛就在?他們耳邊敲響,震得所有?人都捂住耳朵蹲下身,惶惶不安左顧右盼。

    解千言和舟雨這次終于聽清了?那道熟悉的?聲音在?說什么?。

    “去護城河底!快!”

    解千言來不及多想,對蕭喇琥跟錦年道:“你們去找景道友,帶他去護城河邊,若有?變故立刻跳下去!

    蕭喇琥跟錦年二臉懵逼,想問發生了?什么?事,還沒?開?口,就見那師兄妹二人已經如閃電般沖向西市,應該是去找程醋王了?。

    錦年雖然是只莽鳥,但向來行動力極強,大喝一聲“公?子快走”,鳥已經沖了?出去。

    程醋王的?煎餅事業剛有?了?起色,已經成功攤出三個不糊的?煎餅了?,結果被解千言和舟雨兩人拉起就要走,他十分不舍:“最后一個,就煎最后一個,這小姑娘沒?買糖葫蘆和炒栗子,只買了?我的?煎餅啊!”

    解千言懶得跟他廢話,一腳踹翻了?他的?攤子,將人直接拖走。

    他們一路往護城河跑去,沿途的?百姓們都嚇得紛紛避讓,舟雨看到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從眼前晃過,心中忽生不忍,大喊道:“快跑!去護城河底!城里有?危險!”

    到底有?什么?危險,他們也不知道,但師父總不至于拿這種事來坑他們。

    有?人被之前兩次鐘聲嚇到,再聽少城主這么?一喊,也不管不顧跟著他們跑,有?人還惦記著任務,不想跟著瞎摻和,還有?人一頭霧水,在?跑與不跑之間舉棋不定。

    變故就在?這瞬間發生,驚恐的?叫喊聲此起彼伏。

    “天哪,這房子怎么?融化了?!”

    “太陽,太陽在?往下掉!”

    “快跑!快跑!”

    再也沒?有?人懷疑或是猶豫,都瘋狂地往護城河的?方向跑去。

    解千言和舟雨拖著程醋王到達河邊時,偌大的?止息城已經融化了?一半,就像被丟進熱水中的?冰雕一般,無聲無息卻速度極快地消融在?空氣中。

    景惜時他們也趕到河邊了?,正要問接下來怎么?辦,解千言大喊一聲“跳下去”,舟雨拖著程醋王縱身一躍,扎進了?河里,蕭喇琥屁股上挨了?一腳,也栽了?下去,景惜時將錦年往袖子里一揣,跟著跳了?下去,解千言最后回頭看了?一眼止息城,跟著跳入了?河中。

    跟著他們跑出來的?百姓們有?樣學樣,下餃子似的?撲通撲通扎進了?護城河。

    跳進河里的?瞬間,并沒?有?被水托住的?感覺,他們像是一頭扎進了?棉花里,空蕩蕩飄飄然地,既沒?有?往下沉,也沒?有?往上浮。

    舟雨慌亂中不自覺地朝解千言靠過去,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程醋王扯著舟雨的?腳,蕭喇琥又咬著程醋王的?腰帶,景惜時在?錦年的?瘋狂示意下,又去抓住蕭喇琥的?腿,幾個人串成了?糖葫蘆。

    正茫然之時,忽有?耀眼的?金光閃動,刺得幾人紛紛閉上了?眼睛,然后一股巨力掃來,如同秋風掃落葉般,將這一串糖葫蘆呼啦啦掃飛了?起來。

    舟雨被嚇得眼淚狂飆,情急之下竟然嘭地變回了?原形,動作熟練地往解千言脖子上一纏,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死就死吧,反正有?師兄給她墊背呢。

    快速下落的?失重感持續了?很久,久到他們都以為這是要往十八層地獄去了?,終于,啪嗒一聲,落了?地。

    蕭喇琥也早已變回了?老虎的?原身,還好死不死第一個著地,然后用他壯碩的?身體、厚實的?皮毛替大家當了?一回虎肉墊子,一個不落地將糖葫蘆們接住了?。

    幾人摔得頭昏腦漲,哀嚎聲不絕,尚未來得及仔細打量一下這處黑咕隆咚的?地方,就聽幾道虛弱的?聲音響起,驚喜中又帶著些惶恐:“你們、你們是誰?如何闖入我奚家禁地的??”

    解千言掰了?掰脖子上的?狐貍毛圍脖,沒?掰動,只得暫時放棄,聽到這話不由得反問道:“這里是奚家禁地?你們又是誰?”

    先前問話的?其中一人苦笑道:“我們當然是奚家人了?,老天有?眼,看來我們命不該絕!”

    解千言心中頓時生起不好的?預感,他趕緊從儲物袋中取出引火符,以靈力點燃,往空中輕輕一拋。

    火光霎時間亮起,照亮了?周遭數十丈的?距離,恢弘壯闊的?宮殿冷冷佇立,碧瓦金檐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輝,宮殿四周的?墻壁上,卻密密麻麻懸掛著數不清的?人。

    38.瘋瘋癲癲的神女

    那些人如同風干的臘肉, 晃晃蕩蕩掛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墻上,詭異至極,看得幾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舟雨更是呲溜一聲縮進了解千言衣襟里,扯著他的衣領蓋住自己?的眼睛,顫聲問:“這、這些人,都死?了嗎?”

    沒待解千言回答, 臘肉叢中?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暫時?還沒死?, 但也撐不了多久了。在下奚懷淵, 敢問各位道友如何進入此地的?”

    聽這人自稱奚懷淵, 眾人忍不住抬頭仔細搜尋起來,想看看與戮仙劍商知羽齊名的奚家少主是何等風采,卻沒能從一塊塊同樣干癟狼狽的臘肉中將人分辨出來。

    解千言將毛乎乎的狐貍從自己?衣襟里扯出來, 放到肩膀上, 這才答道:“我們本是在參加祭神節試煉,但任務出了問題,整座止息城忽然間融化,我等跳入護城河后,又被一股神秘力量推入了此地。你們又為何被掛在墻上?出了何事?”

    奚懷淵苦笑道:“竟是如此……三個月前,奚氏族人接到神女?傳召, 前來神殿覲見,誰曾想神女?竟已走火入魔, 理智全無,將我奚氏族人盡數困于此地, 強行奪取我等靈力生機, 還請諸位道友助我等脫困,奚氏必有重謝。”

    聽到神女?竟然走火入魔殘害奚氏族人, 眾人心里同時?冒出一個念頭:完了。難怪這次祭神節開始竟沒見到一個奚家人,原來三個月前就被自家神女?一網打盡了,祭神節任務也亂七八糟草菅人命,竟是源頭上就出了大問題。

    錦年按捺不住插話道:“你怕不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們幾個看上去能打得過神女?嗎?”

    她雖然天天嚷著打架打架,但也沒蠢到誰都敢打。

    “各位有所不知?,前兩日忽有一前輩闖入此間,破了神女?設下的結界,如今神女?正與這位前輩斗法,無暇顧及此處,只?需勞煩諸位將懸夢絲斬斷,我等便能脫困。”

    聽到有“前輩”闖入,解千言懷疑這八成就是自家師父,否則如何能與神女?纏斗?方?才師父將他們推入此地,莫非就是要讓他們解救這些奚家人?

    但他也不信事情會這么?簡單,繼續問:“懸夢絲是什么??要如何斬斷?你們就算脫困,又如何能制得住神女??神女?又為?何會走火入魔?”

    “懸夢絲是萬年冰蠶絲煉制,可潛入修士靈府,引人入夢,若無外力相助,無法清醒,但懸夢絲懼火,只?需以烈火灼燒繭房,懸夢絲便會自動?回縮,我等亦可脫困,屆時?在下會帶諸位逃離此地。至于神女?為?何走火入魔,此事我們也毫無頭緒!

    奚懷淵將斬懸夢絲之事說得極是輕松,但看這掛了滿墻的奚家人,其?中?不乏奚氏家主奚彥齊、長老奚彥宏、奚景明、奚若嵐等修為?已至金仙境界的前輩大能,他們個個困于夢中?昏迷不醒,僅有一個小輩奚懷淵出面來跟他們溝通,無論怎么?看,這件事都不簡單。

    景惜時?與解千言密語道:“這奚懷淵有古怪,小心些!

    解千言點頭,狀似無意地捏了捏舟雨攀在他肩上的狐貍爪子,繼續問道:“那繭房在何處?用普通的符火灼燒就可以嗎?”

    奚懷淵聽他似是答應幫忙,虛弱的語氣?中?也染上幾分喜意,急切道:“就在大殿盡頭的水池中?,你們進去一看便知?,用符火灼燒即可。各位放心,神女?此時?無暇顧及此處,我們脫困后立即出去,不會有后顧之憂的!

    解千言笑道:“嗯,奚道友且待我等調息片刻,稍后便去斬懸夢絲。”

    說完他也不等奚懷淵的反應,徑直盤腿坐下,背對著那滿墻的奚家人,給程醋王幾人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閉上眼,似是真的開始調息了。

    景惜時?也有樣?學樣?,不慌不忙開始打坐,蕭喇琥和錦年安靜地盤在角落,程醋王看看這里瞅瞅那里,難得乖覺地不吭聲。

    解千言和舟雨兩個看似在調息,實則在靈府中?瘋狂呼叫迦曇大師,二人只?覺得神魂都快喊萎靡了,終于,這不靠譜的師父有了回應。

    “別叫了別叫了!待會兒你們去殿內,用凝水訣攻那懸夢絲繭房,繭房打開后立刻躲進去,別廢話也別做多余的事。”

    舟雨驚喜,連忙喚他:“師父!你也在這里嗎?那個神女?為?什么?瘋了?我們——”

    “噓——別廢話了,按照我說的做!

    舟雨訕訕閉了嘴,將頭埋進解千言的脖子里自閉,解千言拍了拍她的腦袋,起身示意大家都跟上。

    奚懷淵見他們行動?,趕緊出聲道:“各位道友將用火符灼燒繭房后,即刻退出內殿,千萬別耽擱!

    解千言應下:“好,還請奚道友信守承諾,帶我們一起離開。”

    “沒問題!”

    解千言帶著舟雨走最前面,一行人在符火的照耀下,沿著光可鑒人的地磚,一步步走進冰冷宮殿的最深處。

    潺潺流動?的水聲被空曠的宮殿無限放大,叮叮咚咚好似砸在每個人的心上,符火照耀之外的地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隨時?都能伸出魔爪來將人拖入深淵,他們幾人心中?惴惴,終于達到了奚懷淵所說的水池。

    水池約莫有三丈見方?,墨綠色的池水順著漆黑的池壁流淌下來,分作無數支流,沿著宮殿地面的細小溝渠流向四周黑暗之中?,水池的正中?,一枚足有三人高的巨大蠶繭靜靜浮于水面,纖細得肉眼幾乎難以看見的冰蠶絲從繭中?抽出,蔓延到外殿,連接在那滿墻的奚家人身上。

    他們走到水池邊,望著巨大的蠶繭,目光中?滿是震撼,解千言此時?小聲道:“等下你們都跟著我走,動?作要快,別磨蹭!

    景惜時?慎重地點點頭,其?他三個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已經有了豐富的當?跟屁蟲經驗,也沒有二話。

    解千言又拍拍肩膀上的舟雨,示意她抓緊了,這才裝模作樣?地從儲物袋里拿出一疊符箓,往水池中?的蠶繭一拋,雙手掐訣,卻是掐的凝水訣。

    空氣?中?的水汽迅速凝結于指尖,解千言毫不猶豫地砸向蠶繭,澆了它一頭一臉。

    巨大的蠶繭像是被人撓了癢癢肉,忽然抖動?起來,奚懷淵氣?急敗壞的怒吼傳來:“你們干了什么??!”

    蕭喇琥被嚇得渾身毛都豎了起來,小聲問道:“解道友,你這是在做什么??不是說好了用火符燒它嗎?”

    程醋王也兩股戰戰:“解千言你瘋了嗎?要是出事了你可不能只?管舟雨不管我啊……”

    解千言沒搭理他們,只?盯著池中?的蠶繭,果不其?然,哆嗦了半天后,蠶繭上緩緩裂開一條縫隙,越來越大,將整個繭上下分成了兩半,待那縫隙裂開到足以容納一人通過,他二話 不說將蕭喇琥一腳踹飛,左手拎景惜時?,右手拎程醋王,幾人飛速掠進了繭內。

    奚懷淵氣?得聲音都變了,尖叫道:“你們幾個小雜碎,竟敢騙本尊!還不給我滾出來!本尊的冰蠶繭,冰蠶繭……

    一道鋒銳的寒光從殿外飛來,襲向尚未閉合的蠶繭,意圖將這幾個膽大包天的騙子斬殺當?場。

    解千言不敢擅自用符箓抵擋,只?能拋出配劍,轉身將舟雨護在身后。

    金光乍現,叮地一聲撞上襲來的寒光,同時?有一股大力擊在蠶繭上,迫使?裂口快速閉合。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霎,解千言看到一道熟悉的金龍身影從眼前一晃而過。

    迦曇大師那欠欠的童聲響起:“奚瑤啊奚瑤,都這把年紀了,還是飛升成神的大人物,怎么?跟人斗個法,竟還厚臉皮地騙幾個小孩來幫忙呢?”

    被稱為?奚瑤前輩的女?子尖聲叫嚷道:“你個不要臉的長蟲,竟然裝死?騙本尊!這幾個小鬼也是你放進來的對不對?哈哈哈哈我就說他們怎么?敢公然破壞我布置下去的任務,都是你干的好事對不對?”

    迦曇語氣?得意地答道:“那當?然了!你這老東西神志不清,抓了自家后輩不說,還發瘋騙了整個修真界的年輕人來,弄一堆牛頭不對馬嘴的狗屁任務,被人揭穿了就強行重來一回,趁機偷他們的時?間來延長自己?的性命,我這樣?的心懷大義的高僧怎么?能袖手旁觀?”

    奚瑤本就瘋瘋癲癲的,聽到這話更是氣?得又哭又笑,聲音一會兒是男一會兒是女?,顛三倒四地叫道:“呸,你個四腳蛇也敢稱高僧,不要臉!還敢說本尊老,神女?怎么?會老!偷時?間,本尊有偷時?間嗎?他們那么?年輕,時?間多的是,一人分本尊一點怎么?了?神女?問他們要的,怎么?能算偷?本尊可不會偷人的時?間,你少空口白牙誣人清白!”

    迦曇長嘆一聲,放緩了語氣?:“奚瑤,你強留人世?間,本就是逆天之舉,以往還只?是打著祭神節的幌子,從年輕修士那兒偷一兩天時?間,如今心魔已生,失了理智,行事越發無忌,可知?奚家上下與祭神節中?修士上萬條性命若是毀于你手,這天地就更容不下你了,長生長生,逆天不可長生。 

    “呸!修仙之人,竟還說什么?不可逆天,不逆天的話,你這禿驢還不早成了頭死?禿驢!本尊就是要逆天,要長生!你若是順應天道,為?何不乖乖飛升去所謂的上界?變成這鬼樣?子也要強留在人世?,你不也是在逆天嗎?”

    “仙道貴生,修仙不只?是修己?身,更要修他人,否則你以為?通天之路為?何斷絕,神界為?何消失?這世?間已經容不下過于強大的力量了。 

    “少跟本尊說這些屁話!你有本事就出來堂堂正正地打一場,耍詐困住我的冰蠶繭算什么?好漢?”

    迦曇再次嘆息,語氣?變得有些陰陽怪氣?:“我自然打不過您老人家!但若是我讓冰蠶繭中?的幾個小輩將這繭融了,助外面墻上的奚家人脫困,他們開啟密道,打破此地與外間屏障,你猜猜天道還能容你留存于世?間多久呢?”

    此話一出,奚瑤竟也沒去計較他“老人家”的稱呼,忽然毫無形象地哀哀哭泣起來:“你這小禿,呃,小師傅,怎的如此狠心,我堂堂神女?,美貌無雙,智慧天成,不過就是貪戀這人世?繁華而已,何必非要將我趕盡殺絕?”

    “咳咳,你這演技就跟你設計的任務一樣?爛,還是別演了吧,我們打個商量,我教你一個長留世?間的辦法,你將這里所有人都放了,偷來的時?間還回去,可好?”

    奚瑤忽而又是一陣顛三倒四的怒罵,仿佛一直在繞著宮殿上下左右地亂飛,聲音傳到冰蠶繭中?的幾人耳中?,忽大忽小忽遠忽近的,但他們幾個此時?心中?震撼無比,都沒有閑暇去想外面是何光景。

    什么?偷取時?間,什么?天地不容、通天之路斷絕,每個字他們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卻讓人不敢相信。

    德高望重的修真界第一人槐江神女?是個瘋瘋癲癲的小偷?所有修仙者追求的一朝飛升不過是身死?道消?若這就是世?界的真相,那天天累死?累活地修煉進階又是圖個什么??

    發了一陣瘋之后,奚瑤那癲狂的腦子似乎想不出別的辦法,又委委屈屈地跟迦曇商量:“你有什么?辦法呢?先說來我聽聽!

    迦曇笑了一聲,然后就沒聲了。

    繭中?豎起耳朵等著聽重要情報的幾人什么?也沒聽到,呆呆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奚瑤的聲音傳來:“小禿驢,你挺有想法的嘛!也不是不可以試試,這樣?吧,你先把東西拿出來讓我瞧瞧,若是沒問題,我就放人,怎么?樣??”

    迦曇朗聲笑道:“這是自然,你先過來,這東西不能離我太?遠!

    與此同時?,解千言靈府中?響起了迦曇的聲音:“千言,用凝水訣往正上方?打!”

    解千言來不及多想,按照迦曇的指示,迅速結手印,將凝水訣丟向正上方?,冰蠶繭遇水即溶,頭頂立刻破開了一個大洞,沖天的水柱直直激射向上空,金龍一躍而上,與水柱融為?一體,一頭撞向漂浮在空中?的素白人影。

    奚瑤的怒罵聲再次響起:“小禿驢你竟然使?詐!”

    但她沒能繼續罵下去,金龍口中?吐出一團白光,將她的身影與怒罵聲一起淹沒了。

    39.重回世間

    光芒漸熄, 奚瑤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一顆巴掌大小、雪白溜圓的蛋浮在空中,金龍飛身上前, 用爪子將蛋刨得滴溜溜轉,一會兒用頭頂,一會兒拿尾巴抽,玩得不?亦樂乎, 得意洋洋地夸耀道:“這新房子不錯吧?神女住得可舒心?哈哈哈……”

    繭里的幾人看得目瞪口呆, 舟雨喃喃道:“蛋蛋, 蛋蛋竟然真?是……”

    解千言有些同情地拍拍她?的腦袋, 其他四人則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作何反應。

    高不可攀如天上月的槐江神女,竟然在他們面前變成?了顆蛋,被?這金龍當球玩, 如此荒誕的劇情, 一定是在做夢吧……

    迦曇嘚瑟夠了,叼著蛋飛回蠶繭這邊,將蛋拋給舟雨,她?下意識地接住,又有些嫌棄,順手往解千言懷里?一塞, 解千言趕緊掏出來?,燙手山芋似的捧著, 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師父,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迦曇嘴角翹得老高?, 胡須跟著一顫一顫地,得意道:“一進?這秘境為師就發覺不?對, 于是當機立斷,只身潛入敵營,竟發現奚瑤已瘋,囚禁了奚氏全族,為師不?畏艱險挺身而出,與奚瑤大戰三百回合,破了她?秘境,收了這瘋神女——”

    解千言實在不?耐煩聽他吹牛皮,趕緊出聲打斷:“咳咳,師父,先別?吹了,我是想問神女為何會瘋,方才您說的偷取時間?又是怎么回事?”

    迦曇沒?好氣地耍尾巴抽了他一下,這才換上了正常點的口吻:“除了槐江神女和為師,你們可還知道別?的飛升成?神的修士嗎?”

    眾人齊齊搖頭,迦曇繼續道:“此方世界傳承萬年?,驚才絕艷之輩數不?勝數,又怎么可能只有我們兩人飛升呢?所謂飛升,不?是成?神,而是當一個人的力量遠超此方世界能承受的極限時,為天地所不?容,被?強行抹去一切痕跡,徹底被?世人遺忘。

    我輩修士一生苦修,為的不?過就是此身長存,奚瑤又怎么甘愿歸于天地間?呢?她?為自己建了這座宮殿,將槐江山秘境與此方天地之間?的聯系斬斷,隔絕天道之力,強留于世間?。但她?的生命還是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于是她?又想出了個偷取時間?的辦法,以?祭神節為誘餌,吸引大批年?輕修士前來?參與所謂的試煉,實則進?入她?布下的幻境,以?冉遺魚偷吃他們的時間?。一開始她?尚能克制自己的貪念,每個人偷幾天,就足夠她?用上幾十年?了,但常年?行此逆天無德之事,她?難免心性扭曲,日積月累之下,便走火入魔無法自控,故而這次不?僅抓了奚家?人,還以?任務為名肆意殺害修者。”

    解千言拿出那枚淺碧色的玉佩遞給迦曇:“這就是冉遺魚嗎?”

    迦曇接過玉佩看了看,點頭道:“對,冉遺魚一接觸到靈力,便能與你們的生機相連,悄無聲息地一點點吞噬掉你們的時間?,止息城的時間?流速并不?是比外界更快,而是你們的時間?被?偷走了!

    眾人恍然,解千言卻轉頭看向程醋王,疑惑道:“那程澤變身的時間?還是與外界一樣,是不?是冉遺魚偷不?走他的時間??”

    迦曇聞言飛過去繞著程澤轉了好幾圈,饒有興味地將他從頭打量到腳,語氣古怪道:“有意思,這小家?伙有意思啊!”

    程醋王被?他看得心里?發毛,顫聲道:“前、前輩這是何意?”

    迦曇故作高?深:“天機不?可泄露!”

    舟雨湊過去小聲跟程醋王嘀咕:“就是他也不?知道的意思!”

    被?拆穿的迦曇惱羞成?怒抽了舟雨一尾巴,趕緊轉移話題:“好了,你們將冉遺魚丟到底下的水池里?去吧。”

    眾人不?知道這是為何,但大佬都這么說了,他們便乖乖照做,將玉佩紛紛丟進?了水池。

    玉佩一入水,紛紛化作小魚,消失在池底。

    迦曇又吩咐道:“千言和舟雨留下,幫我將這冰蠶繭融了,你們幾個去外殿看顧一下奚家?人,待會兒別?摔死了。”

    蕭喇琥、錦年?、程醋王三個在迦曇大師面前乖順得很,聞言二話不?說就出去干活了,景惜時略猶豫了片刻,看了這師徒三人一眼,也跟著轉身走了。

    待人走后,解千言設了隔音結界,這才道:“師父,你把他們支走是為何?”

    迦曇嘿嘿一笑,將奚瑤變成?的蛋從解千言手中接過,賊兮兮地開口:“那當然是要?做點見不?得人的事了!舟雨過來?,放點血給我!

    舟雨好奇:“師父你拿我的血干什么?你也要?畫符嗎?”

    “畫什么符,我不?畫符,你不?是想要?個師妹嗎,師父幫你認個親生的師妹怎么樣!

    舟雨看看那顆蛋,又看看笑得一臉賤樣的金龍,似乎明白了點什么,頓時將頭搖得像撥浪鼓,將自己縮到巴掌大小,手忙腳亂地扯開解千言的衣領,呲溜一下躲進?去,悶悶道:“我不?要?師妹了,更不?要?瘋師妹!”

    迦曇哄她?:“行行行,不?是師妹,那坐騎要?嗎?這可是上古大妖夢貘,比九尾狐也不?差的!

    舟雨還是拒絕:“我自己就是坐騎,坐騎還需要?什么坐騎,我不?要?!”

    解千言見舟雨是真?的很抗拒,也幫她?說話:“師父到底要?干什么?舟雨不?愿意的話就別?逼她?。”

    迦曇氣呼呼:“就是結個契罷了,否則這秘境一打開,奚瑤就真?的要?徹底消亡了!

    解千言蹙眉,還是不?贊同:“結契?就像師父跟我們結的契一樣嗎?師父您之所以?沒?有歸于天地,就是因為跟我們結了契?哦不?對,按師父的說法,是將我們的神魂綁定在所謂的邪魔歪道改造鼎上,真?是怪了啊,您今天竟然跟我們說了實話。還有這個蛋又是怎么回事?”

    迦曇一臉正直:“為師不?也是為了你們好!不?要?光惦記著我說了什么,要?多看看我做了什么呀!至于這顆蛋嘛,是機緣,是天道給的一線生機,嘿嘿,不?可說不?可說。”

    解千言心中冷哼,做了什么,天天對他們死亡威脅,逼著他們累死累活的攢功德,這禿驢可真?好意思說。

    迦曇心中亦是不?屑,哼,現在說了實話又怎樣,反正待會兒將此地結界一打開,什么神女,什么飛升,你們全都會忘得一干二凈。

    師徒二人維持著表面和諧,繼續就結契一事周旋。

    迦曇換個策略哄舟雨:“唉,奚瑤曾經也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天才,風華絕代,仁善高?義?,她?也不?過是像所有修仙之人一樣,渴求長生,貪戀人世,這才落到如今的下場,她?雖犯了錯,但也不?是不?能彌補,若有人能再給她?一次機會,留她?一命,她?肯定會感激涕零,重禮相謝的。”

    舟雨聞言探出腦袋,疑惑道:“師父,您該不?會是想讓她?給我們做師娘吧,不?然為何這么幫她?呀?”

    迦曇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一個閃身沖向舟雨,趁其不?備,張口就在她?爪子上一咬,再將滲出的血往蛋上一抹,完事大吉了。

    舟雨愣愣舉著爪子,好半晌才回神,哇地一聲就哭了,抱著解千言的脖子控訴:“嗚嗚師父也太過分了,竟然咬我!我不?要?坐騎,也不?要?師妹,這個瘋女人太可怕了,我不?要?她?!師兄師兄,我手疼!”

    解千言也無語極了,沖迦曇翻了好幾個白眼,卻只能無可奈何地拍拍舟雨的腦袋,低聲勸她?:“沒?關系,那就是個蛋而已,師父非要?撿回來?,就讓他自己照顧,我們不?管它?。”

    迦曇也懶得跟他們多說,指揮解千言:“去,把那冰蠶繭融了,這事兒就算結束了。”

    解千言自無二話,一個凝水訣丟過去,巨大的蠶繭立時抖動掙扎起來?,不?多會兒,連接著殿外奚家?人的絲線受不?了刺激紛紛縮了回來?,蠶繭慢慢變小,融化,化作青煙消散在空氣中。

    “師父,這冰蠶繭看上去也非凡物,為何會懼怕區區凝水訣?”

    迦曇嘿嘿笑道:“它?不?是怕凝水訣,是怕你使?出的凝水訣!

    解千言了然,原來?是怕魔氣。

    難怪奚瑤要?哄了解千言去燒它?,恐怕也是因為自己走火入魔,不?慎污染了這冰蠶繭,不?敢雪上加霜,才想利用他們以?符火替它?拔除魔氣。

    蠶繭化干凈了,舟雨也哭完了,又想起其他參與祭神節試煉的人,賭著氣使?喚解千言去問迦曇。

    迦曇并未作答,而是掏出了那顆蛋,往水池中一丟,自己也跟著一頭扎下去。

    原本安靜流淌著的水面頓時泛起浪來?,蔓延向四面八方的水流紛紛倒轉,整座水池就如同受了驚嚇的八爪魚,急吼吼地縮起張揚的觸手,漸漸干涸,露出池水下幾乎深不?見底的大坑。

    坑里?密密麻麻全是人,可不?正是參加祭神節試煉的修士們。

    水面越降越低,這些人一個接一個,噗噗噗地被?吐了出來?,拋到地面,很快就把宮殿塞得滿當當的。

    師兄妹二人在上頭看得目瞪口呆,一時找不?到言語,直到人多得快沒?地方下腳,舟雨才恍恍惚惚地問:“這些,都是死人嗎?”

    解千言也頭皮發麻,小心翼翼蹲下身檢查了一下身邊躺著的幾個人,幸好,都活著,只是昏過去了而已。

    兩人大松一口氣,迦曇這時也飛了回來?,氣定神閑地招呼兩個徒弟:“走吧,該出去了!

    殿外,奚家?人已經被?放下來?了,也是昏迷不?醒,密密麻麻躺了一地,迦曇沒?管他們,叼著蛋一路飛到原本被?奚瑤用來?掛人的那面墻壁最頂上,用蛋對著空無一物的墻壁狠狠一磕,整座宮殿都跟著顫抖了一下。

    天光乍現,陡然照亮了深沉似海的黑暗,屬于人世間?的蟲鳴鳥語、雨雪風霜、人聲喧騰,一切可以?用來?具體描繪天地間?生機的東西都在瞬間?涌入了此方世界,而一些本該早就消弭于茫茫天地的人和事,也隨之遠去,不?曾留下半點痕跡。

    40.慶功宴,也是散伙宴

    祭神節結束后的第三天?, 松原城天?香樓。

    “夠了夠了,五個菜還不夠你們吃的嗎?!”

    “程澤你要不要數數我們總共幾個人?六個人點五個菜,你怎么好意思請客的?”

    “我我我——我可以不吃!五個人五個菜, 怎么都夠了!”

    “別理他,愛吃什?么盡管點,他的那份靈石還?在我這里,直接從?里面扣就行?了。”

    “哈哈哈還?是師兄有辦法!程澤啊, 這次你也得了一萬上品靈石, 請大家吃頓飯而已, 別太摳啦!”

    “我明明已經讓了一大半的靈石給他們兩個, 為什?么還?要請客道?歉。 

    沒有人搭理程摳門的哀嚎抗議,舟雨刷刷刷點了十只叫花雞,又把菜單遞給錦年, 錦年更是不客氣, 什?么鮑魚海參燕窩魚翅通通點上,只選貴的不選對的。

    程摳門看得連連倒吸氣,看看掌握著他靈石命脈的解千言,又看看摩拳擦掌的蕭喇琥、錦年、舟雨三個飯桶,心頭?血嘩啦啦地淌。

    解千言和景惜時作?為唯二的聰明人,實在不屑于摻和笨蛋們的幼稚戰爭, 躲在角落里喝茶聊天?。

    “景道?友還?是要回?靈音谷?”

    景惜時苦笑:“嗯,我們景家只是依附靈音谷的小?家族, 我若是不回?去的話,怕牽累家中。”

    那位在秘境中被景惜時誤傷的“花魁娘子”鄧祺, 祭神節一結束就來找景惜時的麻煩, 若不是他自己本就傷重,又被解千言出手攔下, 景惜時定然要吃虧。

    后來聽?到奚家宣布本次祭神節優勝者是他們幾?人,鄧祺更是恨得牙都咬碎,放話要追究景惜時無故出手傷害同門之責。

    景惜時只是外門弟子,而那鄧祺卻是內門親傳,其師父也是靈音谷長?老,在門中的地位天?差地別,如今景惜時不慎得罪了他,又得了如此?大的好處回?去,怎么可能討得了好?

    故而解千言忍不住流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好言勸道?:“我聽?聞靈音谷講究以仁義立身,以忠信修心,這件事本就不是你的過?錯,不如趁著如今祭神節的熱鬧將事情鬧大,諒他也不敢公?然害你,何必急著回?去?”

    景惜時默了默才道?:“我擔心母親和妹妹,若是有事,父親定然不會?護著她們……”

    解千言怔住,眼底閃過?幾?不可察的哀痛,過?了好半晌才低聲道?:“那你將青蚨引帶好,若有事可與我聯系。”

    景惜時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多謝解道?友。”

    這時候菜上來了,滿滿登登一大桌子,程摳門都快要哭暈過?去,神情呆滯地念著:“叫花雞一只十個靈石,雪龍魚一條一百個靈石,金邊鮑魚一只五十個靈石,靈髓玉液一壺三百個靈石……”

    錦年一把將他拎起來,將酒杯往他手上一塞,起哄道?:“來來來,今日你請客,怎么也要陪大家多喝幾?杯!”

    說完又按著他的腦袋,將酒灌了下去。酒喝得有些急,灑了兩滴在錦年手上,把程摳門看得眼睛都紅了,一口咽下嘴里的酒,急不可耐地扯過?錦年的手就是一舔,麻溜地將那兩滴酒液卷到嘴里,嘀咕道?:“至少值半個靈石!可不能浪費!”

    錦年被他這一舔給惡心到了,扔下酒杯就要打他,兩人繞著桌子追得上氣不接下氣,舟雨和蕭喇琥笑得差點滑到桌子底下去,解千言和景惜時紛紛捂臉,不想承認自己是跟這些貨一路的。

    吵吵鬧鬧一整晚,除了解千言和景惜時,其他幾?個都醉得東倒西歪。

    程摳門躲在桌布下面試圖逃避買單,蕭喇琥趴在窗口又哭又笑地跟月亮聊天?:“父王,孩兒出息了,拿到了青云破境丹,修為已經突破地仙境界了,您別逼孩兒同那香妧公?主成婚了好不好,嗚嗚嗚嗚……”

    錦年變回?原形,硬是要撲騰到湯盆里洗澡,被景惜時硬拽著腿才沒得逞,舟雨更是早就掛到解千言脖子上,念了一晚上的歪詩。

    *

    與他們一墻之隔的雅間,氣氛卻冷得如冰窖。

    隔壁的笑鬧聲時不時傳來,商知羽悶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神情越來越陰沉,蕭綾玉有些忐忑地開口勸道?:“表哥,要不我們換個雅間吧……”

    商知羽冷冷瞪了她一眼:“怎么,還?要我給他們讓位不成?”

    蕭綾玉無話可說,將桌腿當成商知羽偷偷踹了好幾?下,這才面色平靜地繼續陪他干耗著。

    這次祭神節他們什?么也沒撈著,一進去就變成了何家豆腐坊的老板娘和磨豆腐的驢,蕭綾玉是老板娘,商知羽是驢,從?那時起商知羽的氣就不順了。

    但為了每天?賣出一百斤豆腐的任務,兩人不得不吭哧吭哧地磨豆子做豆腐,辛苦了好幾?天?,卻突然遇上秘境地脈暴動,任務被迫中止,兩人稀里糊涂出了秘境,結果奚家人竟然宣布本次祭神節優勝者是那師兄妹二人跟幾?個歪瓜裂棗,不僅如此?,奚家還?聲稱正?是這幾?人從?地脈暴動中救了奚氏全族,將他們奉為上賓,一時間風頭?無兩,而聲名赫赫的戮仙劍商公?子,就跟那磨豆子的驢一般,啥也沒撈著。

    如今同在天?香樓用飯,別人隔壁是慶功宴,他們是喝悶酒,更是將心氣比天?高的商知羽氣成了這驢樣。

    終于,隔壁瘋夠了,準備走?人了,蕭綾玉忍不住松了口氣,又偷覷商知羽的臉色,卻見他似是伸長?了耳朵在聽?墻角。

    隔壁的說話聲隱隱傳來。

    “解道?友,你們接下來是要送程道?友回?觀霧山嗎?”

    “的確是有這個打算,不過?觀霧山到底在哪兒,我們也還?沒打聽?清楚,應該還?會?在松原城停留幾?日。”

    “那我們就此?別過?,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商知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將觀霧山三個字記了下來。

    *

    程摳門幾?次以放風、如廁、消食等當做借口,試圖逃單,但最終還?是沒能得逞,解千言替他結的帳,靈石就從?他那份獎勵里面扣,得知噩耗的程摳門生了一路悶氣,回?到悅風苑就關起房門自閉去了。

    舟雨醉得稀里糊涂,賴在解千言脖子上不愿意松開,解千言拿她沒辦法,只好親自送她回?房。

    剛一進門,他就趕緊將脖子上的狐貍拔了下來,打算將這沒骨頭?似的毛團子丟床上去,但舟雨卻忽然變成了人形,死皮賴臉往地上一坐,抱著他的腿就不撒手,嘰里呱啦又開始說胡話。

    “師兄,你長?得真好看啊,鼻梁好挺,眼睛會?笑,皮膚也好白,像,唔,像那什?么,梨花,對梨花!梨花一支春帶雨,梨花一樹壓海棠,海棠翻身壓梨花,一片春心付海棠,海棠枝上東風軟,比不上檀郎的嘴唇兒軟……”

    解千言又好笑又好氣,提著她的胳膊將人強行?拽起來,按到椅子上坐好,正?要轉身給她倒杯茶醒醒酒,結果腰又被她從?背后抱住了。

    “師兄,你怎么都不理我呀?難道?我背錯了嗎?海棠枝上東風軟,軟,呃,軟玉溫香抱滿懷?好像不對……”

    背后這軟玉溫香擾得解千言悄悄紅了耳朵根,慌亂地打斷她滿嘴胡話:“行?了行?了,沒背錯,你坐好別動,我幫你倒杯茶!

    舟雨哪里肯聽?他的,整個人都貼上去,撒嬌道?:“不要,不要喝茶,就要師兄,你別走?嘛……”

    解千言徹底敗下陣來,無奈道?:“好,我不走?,你先放開行?不行??”

    舟雨這才乖乖松了手,坐回?椅子里,歪歪斜斜扭來扭曲,一雙濕漉漉的狐貍眼眨也不眨地盯著解千言,嘻嘻哈哈傻笑個不停。

    解千言在她身旁坐下,沒好氣地點點她的額頭?:“笨蛋,你笑什?么呢?”

    舟雨搖頭?不語,又呆呆看了一會?兒,忽然跳起來,著急忙慌地嚷道?:“小?景呢?小?景呢?我有事找小?景!”

    不知道?她這又是唱的哪一出,解千言趕緊將她按住,安撫道?:“小?景家中有事,已經先走?了,你忽然找他做什?么?”

    舟雨哭喪著臉,一邊比劃一邊道?:“七星逆位,氣行?正?中,陰陽倒轉,后面是什?么呢?我得問問小?景!

    “后面是天?地交徹,罡氣自生,你問這個做什?么?”

    “天?地交徹,罡氣自生,天?地交徹,罡氣自生,嗯,我記住了,記住了……下次師兄再失控,我也能布七星伏魔陣了!我是不是很厲害啊?是太華山最有用的狐貍對不對?”

    看著舟雨一臉求表揚地模樣巴巴望著自己,解千言眼眶微微發熱,心中一片溫軟,溫柔地撫了撫她的腦袋,輕聲道?:“嗯,我師妹真厲害啊!不僅太華山的其他狐貍都比不上你,松鼠、獼猴、山雞、兔子也全都比不上你。以后就靠你來保護師兄了。”

    舟雨得了表揚,放下了這件事,又開始念詩。

    “昨夜酒醉睡朦朧,醒來時裙帶寬松……枕邊不見香羅帕,一雙花鞋各分?西東……”

    解千言也不阻止她,任她鬧騰,時不時還?給搭把手,一直折騰到后半夜,才終于將她渾身使不完的力氣耗盡,變回?狐貍窩進解千言懷里呼呼睡了。

    捏了捏軟乎乎的狐貍耳朵,解千言長?長?嘆息一聲。

    今日聽?景惜時提起母親和妹妹,讓他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那慘死的母親,以及那個胎死腹中無緣得見的妹妹。

    第一次見到舟雨時,她被迦曇帶回?師徒二人暫住的客棧,傻兮兮地啃著雞腿,糊了滿嘴的油,還?天?真地問迦曇是不是以后每天?都有燒雞吃。

    得知這是新收的師妹,他有一瞬間的失神,如果母親沒死的話,或許他也會?有個這樣的妹妹。

    但他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舟雨這種熊妹妹,還?是不要的好。

    這狐貍就像黏膠變的,天?天?黏在他身后,上房揭瓦下河摸魚,不是偷吃王家的雞,就是惹哭李家的小?孩,惹一堆的爛攤子丟給他收拾。

    他一生氣一板臉,她就撒嬌賣萌說好聽?話,各種招數往他身上使,通常要不了兩個回?合就能收拾得他沒有半點脾氣,而他但凡多給這狐貍一點好臉色,她又能立馬將天?都捅個窟窿。

    迦曇也是個熊師父,就比舟雨好上那么一點點,所以什?么事都得解千言來操心,短短半年時間,滿心戾氣恨意滔天?的魔修,被舟雨收拾得服服帖帖,成了她的二十四孝好師兄,這讓他忍不住懷疑,當初迦曇撿這狐貍回?來,就是專門治他的。

    解千言不愿意承認的是,他其實非常感謝迦曇能把舟雨帶回?來做他的師妹,因為舟雨的師兄解千言,才像是真正?活著的解千言,而不是早已死在魔窟中的商知禹。

    舟雨睡得人事不省,自然不知道?她師兄這些柔軟又酸澀的心情,再睜眼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窗戶一直篤篤篤響個不停,吵得人再也睡不下去,她怒氣沖沖起身,鞋也不穿就奔過?去將窗戶一把推開,大吼道?:“誰這么無聊拿石頭?丟我窗戶?!”

    一道?細細的聲音怯怯開口:“請問,是舟雨姑娘嗎?有您的信……”

    窗戶下的墻根邊上,被掀翻在地的小?麻雀小?心翼翼地縮了縮脖子,舟雨這才看到它嘴里銜著的信封。

    “哎,是你呀小?麻雀!誰給我寫信呢?”

    小?麻雀將信往舟雨手上一遞,忙不迭地扇著翅膀飛走?了,細細的聲音遠遠傳來:“是黃老板的信……”

    舟雨拆開信一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一陣風似的卷出門去,嚷嚷道?:“師兄師兄!黃大哥說他有觀霧山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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