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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前往青丘

    救人如救火, 既然決定要去青丘,兩人也沒有閑心再回房休息,遂分頭行動, 舟雨去跟南悅星和青蛟大王道?別,解千言找馬長老交代浮玉島上的事務。

    南悅星剛睡下,聽到?敲門聲嚇了一跳,還以為蕭喇琥又出什么狀況了, 頂著一頭亂發就著急忙慌地來開門, 沒待舟雨開口, 拉起她往客房的方向去, 眼?睛雖然半瞇著,說?話卻很是利落:“是不?是又起高熱說胡話了?他傷了靈府,這也是正常的, 你們別擔心——”

    舟雨連忙將人拖住, 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扶著她回房:“不是小老虎的事,悅星你別急,我們進去說?。”

    南悅星松了口氣?,抓抓亂糟糟的頭發又打了個呵欠,順勢靠在舟雨肩上,耷拉著眼?皮一副站著也能睡著的模樣。

    舟雨將人送回床上, 長話短說?交代了一下青丘遇襲,虎大王生死?不?明, 她和師兄準備明天就出發去青丘的事情,驚得南悅星瞌睡都?散了個?干凈, 立即擔心起舟雨的安危:“你也去?你這三腳狐貍的修為, 去給人送菜呢?這太危險了!”

    舟雨被人明晃晃地嫌棄修為低,很是不?服氣?地抿了抿嘴, 卻又無從反駁,畢竟南悅星都?有地仙境界的修為,比她厲害,她可?不?就是這群人里的頭號菜狐貍么!

    “我,我雖然不?能打,但?跑得可?快了,不?會拖后腿的,嗯!”

    為了增強說?服力,她一臉認真地點點頭,看?得南悅星直嘆氣?,又忍不?住怪起解千言來:“你師兄也放心帶著你去?他?是心太大了還?是自信過?頭了啊!”

    舟雨立即替自家?師兄辯解:“是我說?要去的,不?是師兄非要帶我去,而且我師兄確實很厲害嘛,過?去的經驗已經充分說?明,在我師兄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見南悅星仍舊是一臉擔憂,舟雨也對自己那稀松平常的修為有點羞赧,尷尬地小聲保證道?:“我最近都?有認真修煉的,以?后也不?會偷懶,你就別擔心啦!”

    南悅星怎么可?能不?擔心,但?見她一臉堅決,加上解千言也沒反對,她又有什么立場攔著不?讓這家?伙去,長嘆一聲后,立即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舟雨不?明所以?地看?著南悅星忙忙碌碌,疑惑道?:“悅星你干嘛呢?”

    “收拾東西啊,不?是明天就要走嗎,救人可?不?能耽擱,趕緊收拾好趕緊出發。”

    舟雨啊了一聲,有些無措地上前拉住南悅星:“你、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啊?太危險了,悅星你就留在島上等我們回來好不?好?而且這是小老虎的事,其實跟你沒什么關系的……”

    南悅星將她的手扯開,繼續收拾東西:“打打殺殺的話我可?幫不?上什么忙,也沒那個?膽子去涉險,但?我可?是醫修,蕭公子如今這模樣,沒我看?著怎么行?萬一你們再磕著碰著,沒個?大夫怎么行?我就在虎族的王宮外面接應你們。”

    舟雨一時不?知道?怎么勸,急得原地轉圈,碎碎念:“太危險了,悅星你別去,哎你真是的……”

    南悅星見她這模樣,將臉一板,故作不?悅道?:“怎么,蕭公子是你們的朋友,我就不?是你們的朋友了嗎?”

    舟雨趕緊搖頭,還?想再勸兩句,南悅星卻不?想再聽,將人一股腦兒推出門去:“好了好了,別啰里啰嗦地,你也快回去收拾東西。”

    如此,舟雨也只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尋摸了半晌,終于找到?盤在芭蕉樹上的青蛟大王,又將事情說?了一遍。

    青蛟大王的回答更是簡短:“走吧!我帶你們!”

    這條說?走就走的蛟,平日里連床被子都?不?用的,更不?用收拾什么行李,抖了抖渾身鱗片,已經擺好了出發的架勢。

    舟雨無奈道?:“青蛟前輩,你就留在島上等我們回來,這里可?是我們的老巢啊,萬一被人偷了搶了怎么辦?”

    青蛟大王大爪一揮:“那就再搶回來。”

    舟雨:“……”

    見她一臉糾結,青蛟大王也有些不?解:“你們不?想帶我去嗎?可?我打架最厲害了啊,不?信的話讓你師兄來過?兩招。”

    舟雨頓時覺得自己瞎操心,青蛟大王堂堂金仙中境的修為,比她師兄還?厲害,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何時輪到?她這樣的菜狐貍來擔心這位大佬的安危了?

    “那前輩你先等等,我們出發的時候叫你。就在芭蕉樹這里等哦,別跑遠啦!”

    看?來不?是現在就出發,青蛟大王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老老實實盤回了芭蕉樹上,爪子托著腦袋,甕聲甕氣?道?:“放心吧,我就在這里等著你們。”

    舟雨應下,又回自己房間將常用的東西收拾起來,天色已是漸亮,她去書房尋解千言,剛好遇上捏著厚厚一只信封的馬長老。

    馬長老一臉憂愁,本就有點長的臉拉得更長了,見到?舟雨匆匆行了一禮便走了,背影很是蕭索的模樣。

    舟雨走進書房,見解千言正收拾桌上的筆墨,灰藍色的外衫在晨光中有些朦朧,俊逸的側臉也被鍍上一層淺淡的光輝,腰背筆挺,動作從容,好像無論什么事情都?難不?倒他?。

    不?像她,去幫忙也像是送菜的。

    解千言一抬頭,見她站在門口不?動,目光飄忽不?知道?在想什么,招招手喚道?:“舟雨?過?來,站門口發什么呆呢?”

    舟雨回過?神,走到?書桌前,將南悅星和青蛟大王要跟他?們一起去青丘的事情說?了。

    解千言毫不?意外地點點頭,又問舟雨:“都?收拾好了嗎?太華山離青丘不?遠,待解決了小老虎的事,我們便去太華山一趟吧。”

    聽到?要回太華山,舟雨莫名緊張起來,但?不?回去好像也不?行,她一臉糾結地點點頭,再次確認道?:“師兄你會跟我一起回去吧?”

    解千言失笑?,將她拉到?身前,撫平她不?自覺皺起來的眉,輕聲保證:“我要同你結為道?侶,當然就要跟你一起回家?見長輩,怎么會讓你獨自回去呢?放心吧,師兄肯定陪著你,有師兄在,定然不?會讓長老們打你罵你,嗯,還?要去幫你把閣樓里的鬼抓了,以?后再也不?會有鬼來咬你的尾巴,好不?好?”

    舟雨點點頭,兩人不?再多話,一起出門去尋了其他?人,前往青丘。

    *

    青丘離浮玉島足有萬里之遙,蕭喇琥病得厲害,若是一路風馳電掣地飛過?去,怕是還?沒到?青丘就只剩張虎皮了,但?如今又趕時間,不?好坐著車慢騰騰晃悠過?去,解千言便選定了幾處有傳送陣的大城,一路傳送到?離青丘最近的永嘉城,再換乘龍車前往虎族王宮。

    永嘉城隸屬于靈音谷,跟浮玉島有些像,是座人與妖混居的大城,不?過?浮玉島上的多是海妖,而永嘉城則多鳥獸類的妖,租賃龍車的車行掌柜伙計也都?是妖。

    所謂龍車,并非真的用龍來拉的車,而是一種名為大鶚、脖子特別長的大鳥拉的車,速度不?算很快,但?勝在平穩舒適,不?過?大鶚只在永嘉城到?青丘最北端這一帶生活,別處都?沒有。

    舟雨他?們一行人到?車行時,大堂中正打瞌睡的瘦小掌柜和高胖伙計都?忍不?住齊齊打了個?哆嗦,遇到?天敵般的危險預感席卷全身,讓兩只小妖忍不?住想逃。但?來者是客,這群人看?上去又極是不?凡,他?們也只得硬著頭皮上來招呼。

    “幾位、幾位貴客,是、是要租、租龍車嗎?”

    舟雨走在最前面,看?到?臉色蒼白的瘦掌柜和哆哆嗦嗦的胖伙計,眼?睛一亮,忍不?住脫口道?:“雞妖!是雞妖!”

    她說?完還?不?自覺咽了下口水,把兩只小妖嚇得差點給她跪下,哽咽求道?:“前輩饒命,前輩饒命啊!”

    他?們打開門做生意的,往常也見過?狐妖,但?從沒有哪只狐妖像今天這姑娘一般可?怕,那真是烙印在靈魂深處的血脈壓制,雞山雞海里殺過?七進七出也不?止的可?怕氣?場啊!

    解千言伸手將兩眼?冒綠光的舟雨拉到?身后,開門見山道?:“我們需要一輛大點的龍車,不?租,買斷,麻煩掌柜準備一下,最好現在就交貨。”

    舟雨還?躍躍欲試想要上前跟稀罕的雞妖們說?說?話,卻被身后的南悅星拉住,只能遺憾放棄,而兩只雞妖被嚇破了膽,也顧不?上車行只租不?賣的規矩,縮著脖子下去備車了。

    約莫兩刻鐘后,胖掌柜小心翼翼上前來跟解千言商量道?:“前、前輩,那個?,我們的大鶚都?正當壯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出來拉車賺點辛苦錢,實在不?敢、不?敢拿命來冒險啊……”

    說?到?這里,他?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解千言身旁的舟雨,意思很明顯,這狐貍太嚇人了,大鶚不?敢替她拉車,怕被吃了。

    解千言蹙眉,正想說?他?家?舟雨不?亂吃鳥,身后的青蛟大王忽然出聲道?:“我們只要車就行了,不?用鳥。”

    解千言回頭一看?,青蛟大王正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頓時明白了,這位前輩除了喜歡當坐騎,還?想拓展一下拉車的業務。

    好吧,想拉車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愿望,讓他?拉就是了。

    解千言點點頭,對胖掌柜道?:“只要車,不?用你們的大鶚。”

    胖掌柜松了口氣?,引著解千言交割了靈石,將人帶去停放龍車的后院。

    四輪的龍車看?上去很是小巧,似乎只能坐得下兩個?人,通體金紅色,車頂四角雕著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很是精致漂亮,舟雨一見就忍不?住脫口道?:“咦,車頂雕著師父。”

    話音剛落,就被跟在身后的阿鼎撓了一爪,她只好訕訕閉嘴。

    青蛟大王對這車也很是滿意,上前將拉車的繩套摸了摸,覺得手感不?錯,又熱情招呼大家?上車,準備出發了。

    蕭喇琥還?昏迷著,被程澤用一塊軟緞包起來背在身后,不?注意看?的話還?以?為是背了個?小孩,他?們倆先上去,舟雨和南悅星跟著也上去,上車后才發現車廂里面寬敞得很,有軟榻茶幾桌椅,他?們幾人隨便躺都?足夠的。

    待所有人都?上車后,青蛟大王化作蛟龍,拉起龍車沖向天際,幾乎瞬間便消失在云中。

    有了寬敞舒適的龍車,程澤便將蕭喇琥放了下來,安置到?軟榻上休息,南悅星又替他?扎了一回針,直到?這日晚上,人終于清醒了過?來。

    但?他?不?是自己睡醒的,是被舟雨扒拉眼?皮硬給扒拉醒的。

    “舟、舟雨姐姐?”

    舟雨聽到?這聲還?帶著點迷糊的呼喚,嚇得趕緊縮回做怪的手,趕在南大夫數落自己前搶先開口:“我就說?要把他?叫起來吃飯才行吧!你們看?,這不?就醒了?”

    南悅星白她一眼?,上前將蕭喇琥扶起,柔聲問他?:“頭還?疼嗎?能認出這幾個?人都?是誰嗎?”

    蕭喇琥轉了轉眼?珠,一一喚道?:“解道?友、程道?友、舟雨姐姐、醫修姐姐、鳥……”

    南悅星撇撇嘴:“嘖,還?知道?區別對待呢,看?來是清醒了。”

    她話音剛落,又聽蕭喇琥問道?:“這是哪里?你們、你們怎么也在?”

    解千言解釋道?:“這是在龍車上,我們正從永嘉城往青丘去,你能說?說?青丘現在是什么情況嗎?”

    蕭喇琥的腦子這會兒轉得有些慢,聽了解千言的話,愣愣想了片刻,忽然眼?圈一紅,目光掃過?眾人,掙扎了半晌才啞聲道?:“守衛王宮的族人都?被殺光了,只有我和錦年?姐姐逃了出來,他?們抓了我父王,逼他?打開妖冢,其中一人帶著我父王一起進去了,恐怕,恐怕出不?來了……”

    “神冢是什么地方??為何出不?來了?你知道?這兩個?人是什么身份嗎?是人還?是妖?”

    蕭喇琥小聲解釋道?:“妖冢是青丘王宮地下的一座陵寢,自成一界,不?知是何上古大妖留下的,陵寢中充滿暴戾癲狂的妖力,每過?百年?方?能平息一日,每到?這日,我父王便會打開妖冢入口,帶上族中修為最高的幾位長老進入妖冢探索,可?就算是妖力最平穩的時候,妖冢中依然兇險無比,千年?下來犧牲了無數族人,這次未到?百年?之期,我父王他?,我父王他?恐怕……至于襲擊青丘那兩人,我只知道?是一男一女,都?藏在黑袍中,也不?見他?們用什么兵器法寶,看?不?出是什么功法路數,……”

    他?這番話讓眾人都?沉默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也對這趟救人的行程感到?有些悲觀。

    蕭喇琥掙扎著起身,懇求道?:“我知道?父王恐怕救不?回來了,但?我為人子嗣,無論如何也要再回去一趟,就算,就算是收尸,也該去將我父王帶出來,求求你們,將我送回青丘王宮就行,其他?事情就不?用管了,求求你們……”

    程澤今天是仗義人設,先前便義不?容辭背了蕭喇琥一路,這會兒被他?一求,更是熱血上頭,拍案而起:“小老虎你說?什么呢,你爹就是我爹,無論如何也要救!別哭哭啼啼求來求去,大丈夫行事何必作小兒女姿態,區區妖冢而已,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哥哥我也定要陪你走這一趟,你就說?那妖冢怎么下去吧!”

    蕭喇琥被他?這番話感動得眼?淚汪汪的,支吾了半晌,卻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打開妖冢……”

    解千言忍不?住扶額:“你不?知道?怎么打開妖冢入口的話,那你鬧著自己回王宮干什么呢?”

    蕭喇琥怯怯道?:“妖冢入口在王宮里,我先回去,回去了再想辦法,大不?了將門砸開……”

    解千言懂了,這家?伙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計劃都?沒有,他?忍不?住白了這莽虎一眼?,擺擺手示意他?閉嘴:“你先好好休息,我們到?青丘之后,先打聽清楚王宮如今情況再說?。”

    蕭喇琥老老實實應了一聲,扯起薄被蓋住下半張臉,有點不?敢看?解千言。

    舟雨這時又問道?:“小老虎,你說?錦年?跟你一起逃出來了,那她在哪兒呢?怎么沒跟你在一起?”

    蕭喇琥訥訥道?:“我受傷太重,怕拖累錦年?姐姐,就留了信騙她說?分頭行動,我去找你們,讓她去找奚少主了……”

    舟雨恍然:“哦,然后你就掉進了海里,被芙風館的老板撿到?,抓回去當小倌了?”

    蕭喇琥聞言,整個?腦袋都?藏進了薄被中,不?好意思出聲,只一個?勁地點頭。

    事情的來龍去脈如今算是搞清楚了,但?形勢卻不?容樂觀,蕭喇琥這個?病患喝過?藥又睡下了,其他?幾人卻沒心情休息,各據一方?開始沉思對策。

    解千言忽然出聲問一直站在筆架上扮假鳥的阿鼎:“阿鼎,你知道?妖冢是什么嗎?知道?怎么進去嗎?”

    阿鼎綠豆眼?一轉,腦袋一昂,就在解千言以?為這家?伙又要糊弄過?去的時候,卻聽他?神氣?十足地嚷道?:“知道?啊!我當然知道?了!”

    102.大有用處的阿鼎

    四雙眼睛齊刷刷轉向阿鼎, 他翹起尾巴伸了個懶腰,十分?神氣地?一昂頭,說書似的拉長了音調:“所謂妖冢啊, 就是大妖死后留下的陵寢,可是妖族跟人族的習俗不?同,人族重視身?后事,講究事死如事生, 但凡有錢有勢之人, 無?論修士還是凡人, 都奉行厚葬, 陵寢修得豪華,陪葬品更是貴重,可妖族并不講究這些, 他們更重視血脈傳承, 妖族過世后,不?僅會將自己的財物留給后輩,妖丹、妖力甚至皮肉筋骨,但凡有用的,一般都會全留給后輩,所以妖族向?來是沒有陵寢的, 最?多在族中給立個牌位或是設一片禁地?用來緬懷先人。”

    他說到這里,目光轉向認真聽著的舟雨, 其他人也跟著看過去,舟雨愣了愣才點頭道:“是的, 阿鼎說的沒錯。”

    得到了當事妖的肯定, 阿鼎繼續道:“那為何青丘王宮下會有一座大妖的陵寢呢?”

    解千言接過話茬:“這位大妖沒有血脈后輩了?”

    阿鼎點點頭:“不?錯,很有可能是這樣, 妖族和人一樣,修為越是高?深,誕育子?嗣越是不?易,妖力?如此可怕的上古大妖,沒有血脈后輩實?在太?正常了。但是為何每過百年,妖力?就會平息一日呢?”

    南悅星接著捧場:“為何呀?”

    阿鼎換了個姿勢繼續道:“我猜呢,他是在等自己的血脈后輩來拿走留在陵寢中的遺澤。”

    程仗義不?解:“不?是說他沒有血脈后輩了?”

    阿鼎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說上古大妖誕育子?嗣不?易,又沒說他生不?了!若是真沒有血脈后輩存世,他何必費那勁修什么妖冢,死都死了還守著妖冢上千年,若不?是留給自家后輩,他圖個什么呢?還不?如散入天地?滋養萬物。”

    幾人紛紛點頭贊同了這個說法,解千言又問:“那要怎么進妖冢呢?”

    阿鼎也白了他一眼:“平日里不?是挺聰明的嗎,我說了這半天,你還猜不?出來?”

    解千言嘴角微抽:“難不?成要去替這位不?知是何妖的前輩尋找他的血脈后人?”

    其他三人頓時露出一臉為難的神情,阿鼎拍著翅膀一人腦袋上扇了一下,罵道:“笨蛋,四個笨蛋,封印或是禁制怎么破解沒學過嗎?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啊!”

    被?罵笨蛋的四個人齊齊抽了抽嘴角,敢情這鳥說了半天,就是讓他們去將封印強行破開?這算什么辦法!

    嫌棄的目光如有實?質,剜得阿鼎不?自在地?抖了抖毛,扯著嗓子?叫道:“你們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難道說錯了嗎!”

    幾人懶得跟他爭辯,各自轉頭忙自己的去了,阿鼎立馬不?服氣了,補充道:“放心吧,管他什么封印禁制,我一看就知道怎么破解,到時候讓你們見識一下我阿鼎的厲害!”

    程仗義和南悅星沒拿他的話當回事,解千言和舟雨對視一眼,倒是放心了不?少。

    *

    青蛟大王速度確實?快得驚人,不?過半日,青丘已經到了。

    距離王都還有一百多里時,青蛟大王便察覺到遠處強大的禁制之力?,他謹慎地?將龍車停在王都外的一處荒山上,將情況跟大家說了一下。

    蕭喇琥一聽就哭喪著臉哽咽道:“一定是、一定是我父王出事了……王都已經幾百年沒開過護城禁制了,這下可怎么辦……”

    大城通常依附于各大世家宗門,設有護城禁制,但平日里一般不?會開啟,除非遇到緊急情況,遭遇襲擊時,才會打開護城禁制,嚴格限制人員出入,禁止傳送飛行,若是強闖的話,必然會遭護城禁制絞殺。

    舟雨趕緊安慰道:“小老虎你別?急啊,萬一是你父王打敗了壞人,開啟了護城禁制呢?你要對你父王有信心點嘛,那可是虎大王呀!”

    解千言也拍拍他的背,對眾人道:“我跟阿鼎先去城門口看下情況,你們在這里等著,勞煩青蛟前輩看著點了。”

    他用眼神重點關?照了一下趴在程仗義背后抹眼淚的小老虎,青蛟大王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將身?上的斂息符神行符之類的常用符箓給每個人都分?了一些后,解千言帶著阿鼎一起,化?作輕煙消散在山間。

    這處山頭不?大,草木繁茂,他們幾個人貼上斂息符藏在在林間一點也不?打眼,再將龍車掛到一株開滿火紅色花朵的木棉樹上,用樹枝一遮擋,變作一只毫不?起眼的鳥窩,大家都能進去休息,方?便得很。

    另一邊的解千言和阿鼎就沒有這般愜意了,他們一路潛行到距離城門口約莫十來里的地?方?,也尋了棵長在路邊的大樹掩藏住身?形,放開神識跟著稀稀拉拉的幾只小妖靠近城門口。

    守城門的是一隊身?披金甲的妖兵,個個身?高?九尺,看上去兇神惡煞,將進城的小妖們拎雞崽似的拎起來一陣抖,身?上帶的零碎物品抖落一地?,抖不?出東西?了就扔到后面一個抱著巨大銅鏡的妖兵跟前,銅鏡一照,小妖們原形畢露,妖兵慢騰騰報出小妖種族、年齡、修為之類的信息,由另一位執筆的妖兵一一記下,再扔去下一個妖兵手中,從頭到腳細細摸一遍,確認無?誤之后,方?能進城。

    城墻上,被?妖兵高?大身?形擋住的地?方?,赫然貼著幾張通緝令,畫的正是蕭喇琥和錦年兩人原形跟人形模樣。

    看清楚了城門口的情況,解千言的神識順著城墻根探入地?下,打算再探一探這護城禁制的情況。

    誰曾想還未靠近,守城門的金甲妖兵們忽然警覺起來,停下入城檢查,嚴陣以待地?朝解千言神識潛入的地?方?靠過來。

    解千言謹慎地?散開神識,神情凝重地?對身?旁阿鼎道:“護城禁制已經全開,硬闖是闖不?進去的,你有什么辦法嗎?”

    阿鼎抬頭看了看天,很是神棍地?念了一句:“天時未到,我們先回去吧。”

    解千言嫌棄地?撇撇嘴,卻也沒有反駁他,一人一鳥再次化?作輕煙消散,潛回了舟雨他們所在的荒山。

    蕭喇琥聽到自己和錦年被?通緝的事情,一顆心再次狠狠地?往下沉,失魂落魄地?望著王都的方?向?,嘴里喃喃叫著父王,看得眾人都很是不?忍。

    阿鼎難得嘴下留情,出聲安慰道:“你先別?急,如今還有小妖進城,說明那兩個人并未在平民中大開殺戒,王都的護城禁制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打開,大概率是你父王被?威脅,不?得不?打開禁制,那就說明他應該還活著,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解千言也贊同阿鼎的話:“那兩人襲擊王宮,抓了你父王,應該就是為了妖冢里的東西?,現在護城禁制大開,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們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拿到想要的東西?,不?得不?長時間耗在這里,你父王既然有辦法出入妖冢,對他們來說就還有大用,不?會輕易傷他性命的。”

    蕭喇琥被?安慰到,眼睛都亮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臉,對解千言和阿鼎深深行了一禮,肅然道:“解道友,阿鼎道友,還有大家,蕭喇琥在此謝過大家的傾力?相助,若能救出父王,我蕭喇琥日后就算當牛做馬也定會報答各位的大恩大德!”

    程仗義將人拉起,豪邁地?攬著肩膀笑?道:“你這就見外了啊,往近了說,咱們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往遠了說,你也是我程澤的坐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別?客氣別?客氣!”

    說起當坐騎的事,蕭喇琥忍不?住臉上一紅,囁嚅道:“坐、坐騎這個,這個,也不?是不?行……”

    他半晌沒說出句囫圇話來,南悅星見他可憐巴巴的,醫者的父母心頓時泛濫,將這孩子?從沒輕沒重的程仗義懷里扯出來,塞進了龍車中,囑咐道:“你還病著呢,好好休息,不?準起來瞎跑。”

    解千言也道:“蕭公子?你先休息吧,潛入王都的事情還得再等等,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別?太?擔心,我們都到這里了,肯定會幫到底的。”

    蕭喇琥感動得眼淚汪汪,聽了南大夫的話,乖乖回去休息了,至于睡不?睡得著,這就只能靠他自己克服一下了。

    動腦子?的事向?來是解千言負責,他看上去已經有頭緒了,其他人便不?再多說,各自找了角落休息,等著解千言的下一步安排。

    *

    解千言跟舟雨挑了棵花開得極盛的木棉樹枝坐下,安靜地?靠在一處欣賞了一會兒如紅云似的木棉花,享受著難得的獨處時光。

    數完了一棵樹枝的木棉花后,舟雨輕輕嘆了口氣,有些擔心地?問解千言:“師兄,這個護城禁制很難打開嗎?妖冢會不?會很危險啊?”

    解千言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手梳理著她如絲緞般光滑的長發,漫不?經心答道:“阿鼎說他有辦法打開禁制,應該就不?算很難吧?至于危險,嗯,可能會有危險,到時候我和青蛟前輩帶著阿鼎和小老虎進去,你們三個在這里等著接應我們。”

    舟雨下意識想反駁,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并不?想逞強跟著拖了他們的后腿,但又忍不?住擔心師兄,糾結半晌,心里難受得緊,只好側身?將人緊緊抱住,腦袋埋進他帶著點墨香的懷里,悶悶“哦”了一聲。

    解千言知道她的心思,見她不?開心,便摸著她的后腦勺順毛:“放心吧,青蛟前輩修為比我高?,無?論是打還是跑都比我還厲害,還有阿鼎這神棍,就算情況再差,救不?回小老虎的父王,逃命也是沒問題的。難道你不?相信師兄嗎?”

    舟雨抬起頭,看著解千言的眼睛,認真道:“我當然相信師兄,可相信是相信,擔心還是會擔心啊!不?行,你要發誓,必須全須全尾地?回來!”

    解千言笑?了,順著她的話伸出三根手指,認真發起誓來:“我解千言,在此立誓,此行必定全須全尾地?回來,若違此誓,天打——”

    見他順嘴就要說“天打雷劈”,舟雨趕緊伸手捂住,呸呸呸了幾聲,瞪著他道:“若違此誓,呃,若違此誓,那解千言的師妹舟雨就要嫁給別?人,唔,嫁給雞妖……”

    解千言被?她氣笑?了,伸手捏住這張胡說八道的嘴,語氣中帶著幾分?危險:“哼,還惦記著雞妖啊?我看那兩只雞妖瘦不?拉幾的,做成涼拌雞湊合湊合得了……”

    舟雨趕緊搖頭,見解千言不?松手,靈機一動,側頭一口親在他手心里,親得解千言一晃神,下意識松了手,她趁機撲進他懷里,軟聲軟語替自己找補:“我才沒有惦記雞妖呢,就是順嘴一說,你怎么還當真了?那要不?這樣,你若是食言了的話,我就改嫁,改嫁給稍微比你差那么一點點的人!”

    解千言可不?樂意從她嘴里聽到什么改嫁之類的詞,若真是那樣的話,他變作厲鬼,掀了棺材板也得回來跟這狐貍好好說道說道才行!

    正要哄著師妹換個誓言時,某只不?速之鳥的聲音在兩人頭頂響起。

    “嘖,你倆可真肉麻,這還沒嫁呢,改個什么嫁!這樣吧,我阿鼎給你們出個主意,先結契怎么樣?結了契就是名?正言順的道侶了,再改嫁也說得通,如何?”

    解千言一時竟分?不?清這鳥是來拆臺的還是助攻的,還沒憋出話來,舟雨已經興奮地?嚷道:“好啊好啊!阿鼎真聰明,師兄,我們先結契吧!”

    103.舟雨的喜歡:你比雞好一千倍一萬倍

    解千言見她一臉新奇又興奮的模樣, 有些無?奈地捏了捏她的臉:“你知道結契是什么意思嗎?”

    舟雨白?他一眼,很?不服氣:“你別拿我當小?孩,我當然?知道結契是什么意思, 結契就是我們敬告天地,正式結為道侶,從此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解千言看著她的眼睛, 認真道:“所以結契是件很嚴肅、很鄭重的大事, 我們至少應該見過你族中長輩, 選個良辰吉日再結契, 不能這么草率。”

    舟雨的眼神黯淡了幾?分,有些喪氣地扁扁嘴,嘟噥道:“族中長老只會讓我嫁給虎大王, 幫他們奪回青丘, 根本不會答應我們的婚事。”

    見她情緒低落下去,解千言趕緊將人拉到身前,輕輕拍她的背安撫道:“別擔心,他們不同意也沒用,有什么困難我都會去解決,只要你愿意就?行, 有我在,誰也勉強不了你, 我們只是回去告訴他們一聲罷了,畢竟是將你養大的長輩——”

    “可我根本就?不想告訴他們!”

    舟雨忽然?大聲打斷了解千言的話, 一把將他推開, 眼中蓄淚,哽咽著問道:“師兄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我?不然?為什么以前拒絕做我的道侶, 現在又不愿意跟我結契?你是不是覺得我什么也不懂,一直哄著我而已?”

    解千言一直知道狐族長老對舟雨不算好,卻沒料到她竟然?如此抵觸,明明先前一直答應要回太華山一趟的……他頓時有些無?措,看著忽然?情緒爆發?的舟雨,想伸手?拉她,卻被她賭氣避開,轉身就?跳下樹枝,往山林中跑去。

    一直站在兩人頭頂樹梢上看戲的阿鼎也沒料到劇情急轉直下,哎呀了好幾?聲,一時找不到臺詞,被解千言瞪了一眼后乖乖閉嘴飛走了。

    解千言追著賭氣的白?衣身影,一直追到小?溪邊才將人拉住,低頭一看,這?姑娘已經哭得眼睛鼻子通紅,淚痕被她抹了一臉,狼狽得很?,他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師兄不好,師兄嘴笨,不會說話,下次一定?改,別哭了好不好?”

    舟雨只是低著頭不吭聲,解千言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具體哪里做錯了,只好根據她先前的指責,試探著道:“我沒有不愿意跟你結契,更沒有不喜歡你,我最喜歡小?舟雨了,無?論以前,現在還是將來,都只喜歡你一個,別生?氣了好不好?”

    舟雨這?才抬頭瞟了他一眼,卻還是沒有說話。

    解千言終于領會到癥結所在,有些無?奈地替她擦了淚,將糊在臉上的碎發?仔細替她別到耳后,牽著還在賭氣的姑娘尋了塊干凈的大石頭并肩坐下,低聲解釋自己?的想法。

    “舟雨,我絕不會用感情的事情哄著你玩,先前拒絕你,也絕對不是因?為不喜歡你。我只是覺得,我比你年長,是你的師兄,在事關我們兩個人一輩子的大事上,更應該慎重,應該對你,對我們的將來負責。你從小?在山中長大,沒見過什么人心險惡,對男女?之情也是懵懵懂懂的,我擔心你只是一時興起,萬一將來想明白?了,發?現你心心念念的師兄不過是個普通人,也沒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值得你傾心以待,或是遇見了更好的人,后悔了,那該怎么辦呢?”

    舟雨立馬反駁:“不會的!師兄就?是最好的,我想得很?清楚!”

    解千言笑了,摸摸她的頭,繼續道:“我自以為比你更懂,也不敢確定?你的真心,所以一開始才沒有答應,只是希望你能經歷更多,心智更成熟一些后,再來說我們兩人的事。”

    聽他話里話外都說自己?心智不成熟、幼稚,舟雨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惹得解千言又笑起來,拉著她的手?晃了晃,接著說道:“可是感情的事不會按部就?班照著我的計劃走,它不受我的控制,喜歡一個人當然?就?想跟她在一起,多等一天都是煎熬,尤其?是玄黎魔尊出現后,咳咳,我確實有點嫉妒他,嫉妒他比我更早認識你,嫉妒他比我更早許諾要娶你,我承認,那天問你愿不愿意嫁給我,是有點沖動,但是我一點也不后悔,也很?高興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真的,我非常非常高興,我也真的很?喜歡你,舟雨,我從來沒有將我們之間的感情當兒戲,也從來沒有哄你敷衍你的意思,我喜歡你,我愛你,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舟雨有些呆呆地看著解千言,心里那點氣已經飛到了九霄云外,愣了片刻才一頭撞進他懷中,差點將人撞個倒仰,得虧解千言修為高下盤穩,將人緊緊抱住。

    “我也喜歡你,師兄,我也愛你!”

    解千言抱著一團軟云似的姑娘,嘴角眉梢都是按捺不住的笑意,靜靜抱了一會兒,還是繼續將先前的事情解釋清楚:“至于結契的事,我當然?非常愿意,也一直期待這?一天,但我覺得,這?是我們一生?的大事,要慎重一些,我也想給你最好的,我的舟雨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舟雨放開解千言,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覺得我已經有世上最好的了,師兄就?是世上最好的。”

    解千言被感動得一塌糊涂,伸手?撫過她閃閃發?亮的眼睛,半是嘆息半是欣喜地呢喃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見識少了點。”

    這?話舟雨可就?不服氣了,她扯下解千言的手?,細細跟他分辯起來:“什么是最好的,當然?應該由當事人我來確定?了!有的人覺得牛肉最好吃,有人覺得海鮮最好吃,可我覺得雞最好吃,那對我來說雞就?是最好的,一千頭牛一萬條魚也比不上一只雞!而師兄是比雞更好的,好一千倍一萬倍的存在!”

    在跟雞的比賽中大獲全勝,解千言哭笑不得,無?奈又好笑地捏捏她還有點泛紅的鼻尖,嘆息道:“你都是從哪兒學來這?些奇形怪狀的比喻。”

    舟雨懷疑他不信,認真給他舉例說明:“師兄是對我最好的人,我第一次得到零花錢是你給的,第一條云緞織金裙子是你買的,連衣帶都是你教我系的,第一盒胭脂,第一根鑲寶石的簪子,我的項鏈手?鐲,后來每一條漂亮裙子,這?些都是你給我買的,我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你都毫不猶豫地給我,你教我修煉,教我為人處世的道理,時時處處保護我,這?些我都知道,你是對我最好的人,是最好的師兄,也是最好的道侶。”

    解千言的心都快要融化在她如水的目光中,一時竟無?言,伸手?抱過這?個讓他怎么愛都不夠的姑娘,輕聲道:“這?些都是師兄該做的,舟雨,不要因?為任何人對你好就?交付真心,對你好是因?為你值得,對你好也只是身為師兄,身為道侶能為你做的最不值一提的事。”

    舟雨卻道:“世上沒有什么好是理所應當的,就?連父母也不是一定?就?會對子女?好……當然?,我也不是因?為師兄對我好就?喜歡師兄,我喜歡師兄是因?為你值得,因?為你就?是最好的!”

    她剛哭過一場,睫毛上還帶著水汽,被淚水洗過的眼睛黑白?分明,里面像是藏著星星,專注地看著解千言,滿心滿眼都是他,讓他一顆心酸軟得不像話,想沉淪其?中,想喟嘆一聲自己?何德何能得她的厚愛,更想讓這?雙眼睛里一直只有自己?,永遠閃閃發?亮。

    溪水潺潺,太陽不知何時躲進了云中,連一直吵鬧不休的蟲聲鳥語都安靜了下來,解千言傾身吻了吻那雙讓他沉淪的漂亮眼睛,溫柔得像是三月的第一縷春風。

    細微的麻癢感讓舟雨下意識眨了眨眼,唇瓣微張,想要說點什么,到嘴的話卻被一片柔軟的溫熱吞沒。

    這?個吻溫柔極了,唇舌一點點試探勾纏,追逐著卻又不會步步緊逼,熱烈中帶著些小?心翼翼,解千言像是捧著最心愛的名貴瓷器,舍不得磕碰了她一絲半毫。

    舟雨一開始有點沒反應過來,畢竟兩人上一次親吻已是好幾?個月之前了,唇被堵住,眼睛卻還眨個不停,卷翹的睫毛刮在解千言撫在她臉側的手?指上,下一瞬就?被他伸手?捂住,她這?才乖乖閉上眼,全副心神沉溺于唇齒間的溫柔中。

    輕風稍止,蟲語聲又起,藏著云中的太陽悄悄露了頭,解千言有些不舍地放開懷中軟成一汪春水的少女?,目光流連在她水潤嫣紅的唇瓣上,再次傾身啄了啄,又順著唇瓣往上,蜻蜓點水般吻過她白?皙細嫩的臉頰,小?巧挺翹的鼻尖,飽滿光滑的前額,最后將人緊緊擁入懷中,眷戀地親了親她耳垂下那顆俏皮的小?紅痣。

    舟雨氣息略有些不穩,腦袋像是剛從酒缸里撈出來般暈乎乎的,順勢攀上解千言的胳膊,將頭搭在他肩上,瞇著眼哼哼兩聲,任由他修長的手?指穿過發?絲,耐心地替她將有些凌亂的發?絲一一理順。

    兩人都沒說話,卻又勝過千言萬語。

    就?這?樣安靜地依偎了許久之后,舟雨又想起了結契的事:“師兄你有時候就?是包袱太重了,結契雖然?是大事,但也只是我們兩個人的大事,我們愿意不就?可以了嗎?只要心意真誠,何必在乎那么多形式,喜歡就?要說出來,想做的事情就?盡快去做!”

    解千言快要被她說服了,也有點佩服自家師妹這?通透灑脫的性情,將人放開,再次確認道:“你是認真的?萬一將來哪天想起當初竟然?在荒山上跟我結了契,可不要后悔得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啊。”

    舟雨不滿:“我什么時候后悔到偷偷哭過了?!哼,將來想起我們結契的事,我只會偷偷笑得合不攏嘴!”

    解千言笑得不行,但他還是有他最后的堅持,溫言軟語跟她商量:“那再等一天好不好?讓我準備一下,就?一天,可以嗎?”

    舟雨點點頭,很?是好奇:“你要準備什么?”

    解千言輕咳一聲,避而不答:“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舟雨可最受不了別人賣關子了,心里像是有只貓兒在撓,纏著解千言問個不停:“說說嘛,師兄,就?不能稍微透露一點點嗎?是不是給我的禮物?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呀?”

    不管她如何撒嬌耍賴,解千言那嘴都閉跟蚌殼似的,一個字也不愿意透露,將舟雨急得抓耳撓腮,變成狐貍吊在他胳膊上,企圖靠賣萌哄得某人張嘴,可惜沒用。

    鐵石心腸的解某人吊著狐貍掛件從容地回了木棉樹上,叫上阿鼎,又千叮嚀萬囑咐讓耍賴的狐貍乖乖在這?里等他回來,好容易將人哄住后,一人一鳥消失在山野間。

    *

    阿鼎飛在半空,半是關心半是看戲地調侃解千言:“你看看人家舟雨,想同你結契就?直接說出來,你個大男人竟還推三阻四的,嘖嘖嘖……”

    解千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今日為何忽然?攛掇舟雨跟我結契?”

    阿鼎大叫起來:“什么叫我攛掇的?難道你們不想嗎?我好心好意提個建議罷了!”

    解千言嗤了一聲:“你少裝,舟雨心思簡單,我可沒那么好糊弄。”

    阿鼎的綠豆眼一轉,立馬換上可憐兮兮的語氣:“我都是為你們好呢,那妖冢危險得很?,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們可就?,可就?,唉,不能帶著遺憾走啊,你說對吧?”

    瞧瞧這?都說的些什么不吉利的瘋言瘋語,解千言恨不得給這?家伙兩巴掌:“你快給我閉嘴吧!”

    阿鼎趕緊轉移話題:“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呢?”

    “去漯江,找天水玉。”

    104.嘉禮既成,良緣遂結

    漯江從青丘王都穿城而過, 天水玉產自?上游江底,距離王都約莫三百里地,不算太遠, 解千言不想讓舟雨等太久,全程飛速趕路,將阿鼎累得直翻白眼,翅膀都快揮出殘影來, 一路罵罵咧咧個沒完。

    一人一鳥到達漯江礦場時, 江上個人影也沒有, 江中倒是好幾個巨大?的漩渦, 岸邊亂七八糟停著些采礦船,金甲妖兵守在江岸,不準任何人靠近水下礦場。

    阿鼎氣喘吁吁地說風涼話:“好嘛, 礦場出事了, 你的結契禮物要?泡湯了。”

    解千言懶得搭理?他,瞅準兩隊金甲妖兵巡邏時交錯轉身的瞬間,咻地扔出一張舟雨口中的“飛天遁地萬里尋蹤符”,將神識附在符上,一起沉入了江水中。

    漩渦將江水攪得一片渾濁,泥沙雜物漂得到處都是, 水中幾乎無法視物,解千言只能仔細分辨混雜在江水里的地脈靈力, 跟著符魚一起沉入旋渦深處。

    不知?在水中翻滾了多?久,漩渦的牽引力終于慢慢變小, 水流逐漸平緩下來, 符魚也被卷進了江底的大?洞中,順著暗河一直往下漂去, 直到落入一處空曠的洞穴。

    洞穴中黑漆漆一片,水聲滴答不停,符魚順著平緩下來的江水緩緩漂著,漂了約莫半個時辰,終于發現前方黑暗中有淺淡的光輝閃爍。

    解千言催動符魚加快速度游過去,果然找到一塊半埋在泥沙中的天水玉礦石碎片。

    確認了位置后,解千言將神識收回,給自?己?和阿鼎分別貼了一張避水符,抓起一臉抗拒的金羽鳥,化作黑煙潛入了江中。

    江中的漩渦確實兇險,但對于如今的解千言來說已經不算什么大?麻煩,一人一鳥順利到達了先前的礦洞中,隨著水流一直往深處去。

    阿鼎一路喋喋不休:“真是奇怪啊,為何好端端的江里會有這么大?的旋渦,礦洞都給堵上了,以前沒聽說有這回事呀,岸上還有妖兵守著,莫非這底下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千言,你覺得是怎么回事呢?”

    解千言一門心思尋找天水玉,根本不想搭茬,敷衍道?:“我不知?道?。”

    阿鼎嫌棄他:“你這腦子里除了你師妹就不能再裝點別的嗎?以前多?聰明的孩子啊,現在怎么成這樣了?!”

    解千言假裝沒聽見。

    一人一鳥就這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中一寸寸搜尋,搜了好幾個時辰,才終于在泥沙中淘出一塊品質過得去的天水玉礦石。

    解千言松了口氣,此行總算不虛,恰好這地方也無人打?擾,他隨意尋了處干爽點的石頭?盤腿坐下,點亮符火,又?拿出一支尚未完工的發簪,開始琢磨如何將天水玉融入其中。

    阿鼎也將腦袋湊過來,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簪子,大?聲笑道?:“哎喲,你小子還挺懂的嘛,紅豆寄相思,嘖嘖嘖……”

    解千言懶得搭理?他,開始動手處理?天水玉礦石。

    阿鼎卻饒有興致地將他手中發簪上上下下打?量,甚至趁他不注意時,伸出爪子摸了一下。

    這一摸就將他嚇得原地彈起,驚疑不定地指著解千言嚷道?:“你竟然,你竟然將這東西送給舟雨?!”

    解千言回頭?看向身后炸毛的金羽鳥,疑惑道?:“怎么了,不能送嗎?這東西有危險?”

    這根簪子是他閉關時在解望川的指導下,用戮仙劍和火髓石煉成的一件法寶,融入了他幾乎一半的修為,鋒利無匹,全力一擊之下,普通的金仙之身也抵擋不住,正好彌補舟雨修為不足,克敵手段不夠的弱點,只是戮仙劍和火髓石中蘊藏的力量太過強大?,需要?性質溫和的輔材中和其暴戾,否則恐怕傷及自?身,他這才沒有第一時間交給舟雨。

    恰好解望川臨走前提出天水玉是不錯的輔材,他原本想著處理?完青丘之事就順便來取天水玉煉化這件法寶,但今日?舟雨動了心思要?結契,他便想著將這支發簪作為結契之禮,如此正好,他不在的時候,也能有厲害的法寶能替他護著師妹。

    阿鼎有些焦躁地原地轉了好幾圈,糾結半晌才道?:“對你有點危險,對她沒什么危險,唉,你確定要?送給她?”

    解千言不知?道?這鳥又?在打?什么啞謎,聽到對舟雨沒危險,他就懶得管那么多?了,嗯了一聲便繼續擺弄手中的天水玉礦。

    這塊礦石巴掌大?小,他小心地剝開外層石衣,露出包裹在其中的拇指那么點的天水玉,這一點點極淡的淺綠色如水般清透溫潤,漂亮極了,果然是小姑娘會喜歡的東西。

    解千言很是滿意,正要?引符火將這枚天水玉融煉進發簪中,阿鼎忽然道?:“這東西原本便是長在你身上的,不如融一滴你的心頭?血,再煉一縷神識進去,或許法寶便能生靈,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這話?倒是有點出乎解千言的意料,但他于煉器一道?不算精通,這點本事都是從解望川那里現學現賣的,能煉制出這件堪比神器的法寶,主要?還是靠材料本身夠好以及解望川的幫忙,融心頭?血又?煉神識的辦法,他可從來沒聽說過。

    “這樣能行?你不會忽悠我吧?”

    阿鼎氣道?:“我什么時候忽悠過你了!愛信不信吧!”

    這話?倒是不假,不管是披著鳥皮還是龍皮,迦曇嘴里的話?或許總是說一半藏一半,但卻從未坑害過他們?,解千言還是很信任他的,于是也不再爭辯,照他說的取了心頭?血,又?割下一縷神識,跟天水玉一起煉入簪子中。

    這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就難了,取心頭?血倒還好,割裂神識時,解千言痛得幾乎以為自?己?腦袋裂開了,眼前一陣陣發黑,若不是阿鼎一直在旁邊幫他念清心咒穩住心神,他恐怕當場就暈過去了。

    忍著劇痛操控符火一點點將這件彌足珍貴的法寶煉制完,又?是好幾個時辰過去,解千言已經虛弱得站都站不起來,但看著手中瑩瑩有光柔潤似水的發簪,簪頭?一串簇擁在一堆的紅豆玲瓏可愛,想象它戴在舟雨發間的模樣,他便忍不住露出笑容。

    阿鼎嫌棄得連連翻白眼:“行了行了,這都過了快一天了,你也不怕那狐貍等急了反悔,還在這兒?傻笑什么呢!”

    解千言沒力氣跟他吵架,將發簪收好,閉目調息了一陣,狀態恢復了一些后,這才起身招呼阿鼎一起離開。

    阿鼎卻指著礦洞深處道?:“去里面看看,我總覺得這底下有些蹊蹺。”

    見這鳥神情很是嚴肅,解千言勉強壓下盡快回去的念頭?,起身跟著阿鼎一起往礦洞深處走去。

    這地方說是礦洞,實則是條暗河,地形七拐八繞的,越走越狹窄,走到后來解千言不得不遁入河道?中逆著水流往上,更讓人難受的是,越往上游,河水越是污穢難聞,饒是解千言忍耐力驚人,后來也被熏得受不了,拒絕再往前走。

    阿鼎倒是憑借著身形小巧,半點臟污也沒沾上,看著解千言一臉崩潰地瘋狂給自?己?用清潔術,他還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完了完了,你臭成這樣,舟雨怕是不樂意跟你結契了哦!”

    解千言強忍著將這鳥按進水里洗洗腦子的沖動,咬牙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條暗道?可以通往王都內城?”

    阿鼎怪叫起來:“哎喲,咱們?千言的腦子還沒丟呀!外面那么多?妖兵把守,江中的漩渦又?剛好將這處洞口沖開,若不是為了這底下的礦石,那肯定就是有別的蹊蹺嘛,越往上河水越污濁,我猜這條暗河應該是連通著王都的下水溝,嘿嘿嘿,從這里潛進去的話?,可比朔月之時強行突破更容易些。”

    解千言點點頭?,同意了他的說法,但拒絕再繼續往前探路:“我們?先回去,別打?草驚蛇,明日?帶上青蛟前輩和蕭公?子一起進城。”

    阿鼎陰陽怪氣:“行行行,待你們?結契后再來,這點時間虎妖王還是等得起的。”

    解千言實在不想跟這家伙廢話?,化作輕煙快速離開了這破地方,上岸之后趕緊換了身衣服,沒有條件沐浴,只好再多?用了幾次清潔術,生怕有一絲半點的異味熏到自?家鼻子特靈的狐貍。

    他們?在河底礦洞中待了一天,此時仍是太陽開始偏西的時辰,解千言一心往回趕,將劍催得快要?擦出火星子,某只聒噪的鳥也被拋到了腦后。

    *

    舟雨在樹梢上坐了一整日?,眼巴巴望著解千言離開的方向,從一開始的興致勃勃,到后來的沒精打?采,這會兒?更是干脆將脖子掛在樹杈子上,整只狐貍生無可戀地隨風晃蕩,將路過的南悅星嚇得魂都差點飛了。

    “你干嘛呢!沒事在這兒?表演什么上吊,是想嚇死?我嗎!”

    南悅星氣沖沖將這家伙扯下來,結果她順勢就往人身上一癱,哼哼唧唧起來:“悅星,我師兄還沒回來嗎?嗚嗚你說他是不是逃婚了呀?”

    南悅星已經知?道?他倆要?結契的事了,聞言很是無語,伸手將這狐貍揉成一坨圓球,給她出餿主意:“他要?是逃婚了的話?,你就跟我回映月谷,我家里好幾個哥哥,又?俊又?溫柔,都介紹給你,氣死?解千言。”

    她話?音剛落,一道?熟悉的咳嗽聲在兩人身后響起:“咳,我家師妹就不勞煩南姑娘了。”

    南悅星尷尬地縮了縮脖子,回頭?沖臉色發黑的解千言露出個友好的笑:“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恭喜你們?啊,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舟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大?叫一聲“師兄”,嗖地一下從南悅星懷中跳下來,變回人形撲了過去,被解千言穩穩接住。

    解千言笑著摸摸她的頭?,又?對南悅星道?了聲謝,牽起舟雨的手,柔聲道?:“走吧,去看看你的禮物。”

    兩人辭別南悅星,再次來到昨日?小坐的溪邊,舟雨已經興奮得小臉微紅,恨不得親自?上手從解千言身上將禮物扒拉出來。

    解千言也沒再吊她胃口,取出裝簪子的玉盒遞到她面前,示意她打?開。

    舟雨激動地打?開盒子,看到發簪的瞬間眼睛就亮了起來,伸手摸了摸簪頭?小巧圓潤的紅豆,只覺一股柔和親近的氣息輕輕跟她的手指碰了碰。

    她早已不是山里沒見過世面的狐貍,立即認出這是件已經生靈的法寶,驚訝地嚷道?:“它、它、它跟我打?招呼?!!”

    見她驚得眼睛都瞪圓了,解千言笑著取出簪子,牽過她的手放在簪頭?的紅豆上,輕聲道?:“你用靈力灌注進去,對著那邊,那邊的山石揮一下試試。”

    舟雨照他說的注入靈力,用力一揮,眼前紅光一閃而逝,她還沒反應過來,遠處的巨大?的山石已經裂成兩半,連帶著半片山頭?,轟隆隆滾下了山坡。

    舟雨嚇得差點將簪子扔了,結結巴巴道?:“師兄,這、這該不會是,是妖怪變的吧?”

    解千言好笑地捏捏她的臉,順手將簪子插入她發間,小心扶正了,很是滿意地點點頭?,這才道?:“我可沒聽說過什么妖怪能變成發簪。這是我煉制的法寶,用法剛剛已經教?過你了,全力一擊之下,金仙境界也可傷之,你記得隨時帶在身上,別弄丟了。”

    舟雨伸手摸摸頭?上的簪子,那種熟悉親切的氣息順著手指攀上她腕間,讓她立即就喜歡上了這又?漂亮又?厲害的小東西,連忙點頭?道?:“嗯,我記住了,謝謝師兄,我好喜歡這支簪子啊,不如給它起個名字吧!”

    解千言點點頭?:“這是你的簪子,叫什么名字也由你定。”

    舟雨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叫小解!就叫小解好不好?”

    她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簪子,興奮地嚷道?:“它也同意了!小解真厲害啊,不愧是師兄煉制的法寶!”

    解千言嘴角微抽,有種自?己?不是煉了個法寶,而是生了個孩子的錯覺,但看舟雨興致高昂地小解長小解短,他也就沒說什么了,這東西里的確有他的心頭?血和神識,又?是用他的仙骨煉成,嚴格來說的話?,也算他的一部分,小解就小解吧,總比叫什么蛋蛋咪咪的強。

    跟新來的小解叨咕了一會兒?,舟雨終于想起還有件大?事沒辦,拉著解千言的胳膊晃了晃:“師兄,我們?快去結契吧!”

    解千言順勢牽住她的手,笑道?:“雖然結契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但總要?有長輩作為見證契約方能成立,再等等吧。”

    舟雨懂了,是要?等師父。

    她又?開始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嘴里嘰嘰咕咕抱怨迦曇:“師父真是的,跑哪兒?去了,還不來,他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嗎?”

    話?音剛落,就聽迦曇那熟悉的小奶音從遠處樹林中傳來:“你個沒良心的狐貍,師父大?老遠去給你們?準備賀禮,還要?挨你的埋怨,信不信我這就走了!”

    舟雨趕緊換上討好的語氣,朝金龍揮手叫道?:“師父!師父!快來快來,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剛剛是師兄在胡說八道?呢,我可是最尊敬您了!”

    待迦曇飛近了他們?才看清,原來他還拖著個比他腦袋還大?的酒壇,解千言見他著實拖得費勁,伸手接過酒壇,笑道?:“多?謝師父的賀禮,還要?勞煩您替我和舟雨主持結契儀式。”

    迦曇這才嚴肅了神色,目光柔和地看著面前這對璧人,心中一時也有些感慨,點點頭?道?:“黃昏將至,恰是吉時,如此正好,開始吧。”

    解千言將酒壇放到大?石頭?上,牽過舟雨,兩人一起恭恭敬敬地朝迦曇行了一禮。

    迦曇受了他們?的禮,難得像個正經長輩,溫聲道?:“千言,你向來老成持重,無論什么事交給你,為師都很放心,舟雨嫁給你,為師更是欣慰,但人生苦短,修行艱難,師父希望你以后活得更恣意一些,不必時時處處苛求自?己?,自?在方為大?道?。”

    解千言再次躬身行禮:“徒兒?謹遵師父教?誨。”

    迦曇又?看向舟雨,語氣更軟和了幾分:“舟雨,你心思純澈,明凈通透,就是稍微有那么點不思進取,雖說這不算什么大?事,但師父還是希望你日?后更加勤勉,跟千言兩人互相扶持,相攜相伴,這樣才能走得更長遠,知?道?嗎?”

    舟雨也認真地躬身行禮:“徒兒?謹遵師父教?誨。”

    迦曇點點頭?,示意他們?兩人伸出手,一爪拉一個,肅然道?:“通喻六界,敬告九霄,吾徒解千言,吾徒舟雨,今日?締結鴛盟,白首永偕,此心與同,風雨共濟,萬世無悔。”

    他的聲音不大?,話?語中卻如有神力,牽引著舟雨和解千言的神魂彼此靠近、交融,兩人之間好像忽然沒有半分隔閡,彼此的情緒想法瞬間明了,那種期待中帶著點忐忑、滿足得讓人想落淚、喜悅得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心情互相交換,讓原本有些呆愣的兩人不約而同露出笑容,眼里心里都只剩彼此。

    迦曇的聲音再次響起:“嘉禮既成,良緣遂結,天地可鑒,日?月為證,謹立此約。”

    話?音落時,舟雨和解千言同時感覺額頭?一熱,先前那種心意相通神魂交融的感覺消失,似乎有一股不可見的力量在他們?的神魂中烙下了彼此的印記,稍一動念,便能感知?到對方是否安好,兩人眼中滿是新奇,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額頭?。

    迦曇松開他們?的手,笑道?:“為師替你們?結了神魂契,無論身在何地相隔多?遠,都能大?致感應到對方的狀況,不可傷害彼此,否則神魂俱滅,若一方身死?,則神魂契自?解,不會傷及另一人。”

    見這兩人還傻愣愣地摸著額頭?,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模樣,迦曇竟難得沒有嘴賤調侃,而是指了指放在石頭?上的酒壇,笑道?:“這壇酒就是師父的賀禮了,愿你們?同心同德,琴瑟和鳴。”

    他說完便消失在原地,很是體貼,而這對新鮮出爐的道?侶卻默默牽著手發了許久的呆,半晌后,舟雨才如夢初醒般驚呼道?:“原來這就是結契啊!”

    解千言伸手撈起迦曇的賀禮,牽著舟雨去溪邊坐下,又?從儲物袋中找出兩只小巧玲瓏的白玉酒杯,倒滿后遞給舟雨,溫聲道?:“原本還應該有迎親行禮,焚香祭天地,謝父母師恩,宴請賓客等環節,今日?簡陋了些,只結了契,其他的咱們?下次再補上。”

    舟雨一點也不覺得今日?結契儀式簡陋,她捧過酒杯,望著解千言興奮道?:“哪里簡陋了!我覺得這樣就很好!師兄干杯!”

    她豪邁地跟解千言碰了碰杯,就要?仰頭?一飲而盡,被他眼疾手快攔了下來,哭笑不得地解釋:“合巹酒可不是這么喝的啊。”

    解千言將她拿酒杯的那只手抬起來,自?己?伸臂繞過,將酒杯放到唇邊,示意她跟著做,舟雨這才恍然大?悟,學著他的模樣,兩人一起喝了合巹酒。

    “哇,這酒好甜,師父今天可真好,竟還記得我喜歡甜甜的酒。”

    舟雨意猶未盡地咂咂嘴,被這杯酒香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立馬又?將杯子遞過去,示意解千言再來一杯。

    解千言失笑,又?倒一杯給她,拍拍酒壇道?:“都是你的,慢慢喝,我不跟你搶。”

    舟雨酒量不錯,平日?里偶爾小酌幾杯,解千言從不約束,她也未曾喝醉過,酒品相當好,這壇酒是迦曇送他們?的新婚賀禮,她既然喜歡,解千言自?然不會說不讓她喝。

    就這樣一杯接一杯,舟雨越喝越上頭?,只覺得這酒簡直能甜到人心里去,也不知?道?師父從哪兒?弄來的,改天一定要?問問他。

    滿滿一壇酒沒多?會兒?就被喝了一半,解千言勸道?:“留一半下次再喝吧,再好喝的酒,喝多?了也傷身。”

    舟雨滿是不舍地點點頭?,忽然道?:“師兄,我給你跳支舞吧!”

    解千言欣然應下,將酒收起來,端端正正坐好,示意她可以開始跳了。

    然后,就見舟雨晃了晃腦袋,呈大?字型往身后草地一躺,沒了聲響。

    解千言不解:“這是什么舞?”

    舟雨嗯了一聲,似是沒聽清他的話?,揮了揮手臂卻沒爬起來,解千言正要?上前拉她一把,又?見她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彈了起來,衣袖一甩,腰一彎,擺了個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起始動作。

    解千言十分捧場,乖乖坐在原地繼續欣賞這支有點奇怪的舞。

    不過跳舞的人似乎忘了下一個動作,造型擺了半天也沒動一下,把唯一的觀眾看得一頭?霧水,正要?出聲詢問,就見她左腳絆右腳,一頭?栽向溪水中。

    解千言眼疾手快將人撈起,低頭?一看,這姑娘已經眼神渙散,臉色潮紅,顯然是喝醉了。

    他哭笑不得,將人扶到身邊坐好,摸摸她的額頭?,發現有點燙,又?用帕子沾了溪水替她擦臉。

    舟雨乖乖任他擺弄,擦完臉便趴到他懷里,小聲嘟噥道?:“舞,跳舞,跳完了嗎?”

    解千言哄她:“跳完了,跳得真好,我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舞。”

    舟雨立時喜笑顏開,也跟著點頭?:“對,對,我跳得可好了。跳完了,該,該入洞房了,洞房呢?”

    這就讓人尷尬了,荒郊野外的,哪來的洞房?幸虧人醉了,解千言的瞎話?信手拈來:“已經入洞房了,睡吧,舟雨乖。”

    可惜舟雨今天一點也不乖,一聽入洞房了,手上立馬開始東摸西摳的,拽住了一根的衣帶,輕輕一扯,解千言頓時衣襟大?開,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

    無奈地伸手扯住衣襟,另一只手按住懷中拱來拱去的人,他低聲喚道?:“舟雨?舟雨?”

    舟雨迷迷糊糊應了他一聲,不安分地扭來扭曲,嘴里念念有詞,解千言湊近了才聽清她是在背詩。

    “寬衣解帶,解帶入,羅帷,含羞帶,帶笑把燈吹,金針?銀針?刺破桃花蕊,不敢,呃,不敢高聲,暗皺眉……洞房悄悄,錦帳里、低語……偏濃,銀燭下、細看俱好……”

    解千言臉色瞬間漲紅,怪自?己?懂太多?,想太多?,又?可惜偏偏是在今日?此地,諸多?不便。

    沒待他糾結出個所以然來,舟雨已經咕噥著攀上他頸間,溫熱的氣息沾到喉結,頓時又?是一陣令人難耐的癢,讓他不自?覺吞咽了一下。

    這下可又?將某個醉鬼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直勾勾望著上下滾動的喉結,膽大?包天湊過去舔了舔。

    解千言神魂都跟著一顫,趕緊伸手將她撥開,可這狐貍就跟塊黏糕似的,緊緊貼著不放,他只好低聲哄:“舟雨,這里,這里不方便,我們?下次,下次好吧?”

    舟雨不解:“下次什么?”

    她嘴里問著,手上還沒個閑,順著解千言敞開的衣襟一路往下探去,險之又?險地在小腹處被人堪堪抓住。

    解千言有些艱難地解釋道?:“洞房花燭,下次再補上,這里不行,舟雨乖啊。”

    他這么正經的魔修,就算被魔氣吞了腦子,也不能在荒山野地里對捧在手心的寶貝師妹干出什么禽獸事來啊,否則日?后想起,定然都要?半夜爬起來扇自?己?幾個嘴巴。

    舟雨終于聽清了他的話?,但這一聽就不樂意了,眉一皺,嘴一扁,作勢就要?哭給他看:“為、為什么?師兄,師兄,不喜歡我了?”

    這天降黑鍋可背不得,解千言差點要?給她跪下了,按住那只悄悄作亂的手,無奈解釋:“我怎么會不喜歡你?但這荒郊野外的,絕對不行,你醉了,睡一會兒?吧,別鬧師兄。”

    醉鬼怎么可能聽得進勸,她眼圈一紅,淚已經涌上來,委屈得就像香噴噴的叫花雞擺在面前卻不讓狐貍吃,這可真是要?了狐貍命了。

    解千言被她折騰得沒脾氣,趕緊替她擦了淚,待要?再哄,卻聽她哼道?:“那要?親一下。”

    話?音剛落,臉已經湊到跟前,十分響亮地在解千言唇上親了一口,頓時笑得像偷到雞的狐貍。

    解千言再忍下去的話?,怕是會忍出毛病來,伸手攬過她的纖腰,低頭?印上正偷樂的唇瓣,舌尖卷過甜甜的酒香,一路攻城略地,帶著前所未有的熱情,與她交纏于方寸之間。

    酒能麻痹人的感知?,也能將一些微妙的感覺無限放大?,舟雨只覺得像是墜入了云中,被密密實實包裹得透不過氣,卻又?甜膩美妙得讓她一點也不想掙扎,她順著心意,同那溫熱濡濕的觸感游來蕩去,時而糾纏,時而分離,追逐嬉戲,樂此不疲。

    當然,手也不會老老實實閑著,她下意識想抓住什么東西,胡亂摸索一通,終于觸到一片細膩溫暖的地方,于是心滿意足,開始四下探索。

    解千言自?然也察覺到某人的手正在煽風點火,但他心里的火早就燒得沸反盈天,既無力也不想去阻止,反而扶住懷中人的后背,任由她四處作亂。

    今晚的月亮也如同醉鬼一般大?膽,明晃晃掛在中天,熱情揮灑著皎潔的月光,照亮溪畔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看他們?緊緊相擁,難舍難分。

    “唔,這是,這是什么?有點,呃……”

    這句呢喃似的話?語貼在解千言耳邊響起,喚回了他將斷未斷的理?智,而那只游魚一般狡猾的小手正停在一個不妙的位置,躍躍試欲想要?繼續胡作非為。

    解千言低喘一聲,抓住那只手,再次尋到那張慣會胡說的小嘴,將她剩余的話?都吞了下去。

    許久之后,察覺到懷中人漸漸安靜,身子軟了下來,他才戀戀不舍地將人放開,伸手撥開她臉側凌亂的發絲,順著耳垂一路吻到鎖骨處,滿足又?遺憾地輕嘆一聲,伸手替她拉好有些凌亂的衣襟。

    舟雨已經睡著,嫣紅的唇微有些腫,嘴角微翹,像是正在享受一場美夢,她一只手被解千言握住,另一只手還捏在他腰上舍不得松開,柔軟的月白色云緞鮫紗裙包裹住玲瓏的身段,每一處起伏都是恰到好處的風景,像一朵半開不開的玉蘭,在月光下悄悄舒展,落入了他懷中。

    解千言的目光中是化不開的溫柔繾眷,緊緊包裹住懷中的少?女,他的師妹,他的道?侶,他的妻子,似乎生怕一眨眼這一切就成了夢幻泡影。

    就這樣同大?膽的月亮一起看了懷中人許久,見她睡得安穩了,又?輕手輕腳替她挪了個舒服的姿勢,仔細幫她整理?好頭?發衣衫,再抬頭?時,與明月撞了個正著。

    解千言忍不住感嘆一句,今晚月色真好啊。

    105.師兄你難道真不行?

    舟雨是被眼皮上一陣陣麻癢給鬧醒的?。

    她半睜開眼, 就看到解千言面含笑意?,正捏著一撮頭發搔她的眼皮。

    “天快亮了,我們該回去了。”

    解千言的語氣溫柔得不像話, 傳到舟雨耳朵里卻催眠得很,她閉上眼,一翻身將臉藏進他懷中,很是不滿地念叨:“春宵苦短日高起, 太陽不起我不起。”

    解千言輕笑一聲, 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背, 低聲道:“好吧, 那再睡一會兒。”

    當暖融融的?陽光照到臉上時,舟雨終于再次醒來,一睜眼就看到解千言線條流暢漂亮的?下顎線。

    她人雖然還迷糊著, 嘴卻忍不住咂了咂, 偷偷摸摸湊上去一口親在?解千言下巴上,被人逮個正著。

    “醒了嗎?還會偷親了,厲害了嘛。”

    舟雨一個扭身就要?躲,卻被解千言眼疾手快攬住了腰,阻止這狐貍偷親了就跑的?行徑,笑著蹭了蹭她的?額頭。

    舟雨振振有詞:“誰偷親了?這是光明?正大的?親!”

    下一瞬, 狡辯的?嘴就被人溫柔地堵住,氣息交融, 愛意?泛濫,晨間山林中略帶清冷的?空氣也在?唇齒往來之?間變得纏綿熱烈起來。

    許久之?后, 解千言萬分不舍地放開懷中人, 輕輕拍著背幫她平復有些急的?心跳,眷戀地吻了吻她的?鬢角, 輕聲道:“我們該回去了,今日還要?帶蕭公子進城,別讓大家久等。”

    他嘴里說著該回去了,身體?卻一點也不想動彈,溫香軟玉滿懷,讓人想要?永遠沉溺下去。

    舟雨趴在?他肩上哼哼兩聲,渾身骨頭都?在?犯懶,假裝沒聽到該回去的?話。

    解千言輕嘆一聲,低頭在?她水潤嫣紅的?唇瓣上親了親,不舍又滿足,可惜終究還有正事要?做,不好再繼續廝磨下去,他將人放開,從儲物袋中找出?梳子,耐心地幫她梳理那一頭柔順的?青絲。

    舟雨半瞇著眼享受師兄的?梳頭服務,嘴里哼著跑調的?小曲兒,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扯地上的?小草玩,玩著玩著詩癮又犯了,嘰嘰咕咕念了起來:“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哎師兄,你會畫眉嗎?”

    解千言的?手頓了頓,側身湊到舟雨身前,捧著她的?臉仔細看了看,笑道:“你的?眉形很漂亮,不畫也好看。”

    見舟雨一臉懷疑的?模樣,他干咳一聲,補充道:“我可以學,這又不難,下次就給你畫。”

    舟雨也不過?是隨口一問,又叨咕了幾句“洞房昨夜春風起”“昨夜海棠初著雨,數朵輕盈嬌欲語”,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腰,又蜷了蜷腿,很是不解地嘀咕起來:“奇怪了,怎么?跟話本子說的?不一樣啊,我腰也不酸,腿也不疼,難不成昨夜竟是個假洞房?”

    正專心梳頭的?解千言被她這話噎得梳子差點折斷,猛咳了好幾聲,欲言又止,還沒想好怎么?解釋,舟雨又轉頭一臉狐疑地望著他,語出?驚人:“師兄你,你難道真不行?”

    “胡說!我哪里不行!我行得很!”

    舟雨看他臉都?憋紅了的?模樣,頓時想起南悅星說過?的?,不能?打擊師兄的?信心,于是趕緊找補:“哈哈哈我說錯了,師兄你別放在?心上啊。哎呀我這腰,還是有點酸呢,都?彎不下去,快幫我揉一揉呀師兄……”

    這演技實?在?爛得沒眼看,解千言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下,咬牙道:“行了,別裝了,昨晚什么?也沒發生,你睡覺的?姿勢都?擺得舒舒服服的?,腰酸個什么??!”

    舟雨望天:“啊,是這樣嗎,嗯嗯嗯我知?道了,沒事的?,我們回去吧。”

    轉移話題的?樣子也很生硬,解千言憋屈得不行,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將起身要?走的?人掰過?來坐下,一臉嚴肅地解釋:“洞房花燭下次再補上,絕對不是因為我不行,而是因為這個地方不行,倉促結契已經是委屈你了,我不可能?在?這么?個破地方跟你發生點什么?,那也太不尊重你了,舟雨,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在?結契第一天就為了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欲望讓你受委屈。”

    舟雨拉起他的?手搖了搖,信誓旦旦道:“我不覺得委屈啊,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才不在?意?這些呢,我只在?意?師兄。”

    解千言的?神色柔和下來,輕嘆一聲,將她的?手握緊,認真道:“你性情灑脫不拘小節,這很好,我也很喜歡你這樣的?性子,但這不能?成為我隨意?對待你的?理由。”

    見她還是有些不解的?模樣,解千言又問:“你看青蛟前輩,他也是個灑脫豪邁的?人,從來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甚至很愿意?載著我們到處跑,那你會因為他不在?意?這些小節,就每次出?門逛街都?讓他載著去嗎?”

    “當然不會了,那也太不尊重青蛟前輩了,他是我們的?朋友啊。”

    解千言笑道:“對啊,我們把青蛟前輩當成朋友,所以就算他不在?乎,我們也不會隨意?地對待他,也要?尊重他,在?我們兩人之?間更是如此,舟雨,我們是師兄妹,是夫妻,更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性情雖有不同,但我們都?是一樣的?重視對方,你不在?乎繁文縟節,瀟灑自在?,但我卻不能?以此為由敷衍你、慢待你,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一起走,若是一開始就敷衍了,那將來會不會越來越隨意??那絕對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舟雨明?白了,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師兄我懂了,我也很在?乎你,無論?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會敷衍你,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解千言很是欣慰,傾身抱了抱她,又仔細幫她整理好衣襟裙擺,兩人這才牽著手一起離開。

    *

    青蛟大王掛在?木棉樹樹梢,已經伸長脖子張望了許久,見到舟雨和解千言的?身影連忙揮爪:“現在?就出?發嗎?”

    解千言點點頭,青蛟大王一臉躍躍欲試,立即就想走,忽然想起什么?,又連忙笑著同他們道:“恭喜你們結契,那什么?,白頭偕老,恩愛不渝。”

    他神情誠懇中帶著點羨慕,舟雨和解千言連忙道謝,這時南悅星和蕭喇琥也出?來了,紛紛朝兩人道賀。

    蕭喇琥休養了這幾日,好歹能?變成人形了,終于不用走哪兒都?被人背著抱著,面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修為也沒有完全恢復,但精神好了許多。

    解千言將漯江底礦洞可能?通往王都?內城的?線索跟大家說了,又道:“城內恐怕有危險,此行便由青蛟前輩跟我還有阿鼎一起帶蕭公子入城,南姑娘、舟雨和程澤留在?此地等我們,若十日后還不見我們回來,便先行離開,回浮玉島或是去尋奚少?主求助皆可,切勿擅闖王都?。”

    大家沒有異議,紛紛點頭應下,見程澤不在?,解千言有些疑惑,正待要?問,南悅星一臉無奈道:“程澤那家伙在?馬車里打坐呢,跟他說話他都?假裝沒聽見,別管他了。”

    解千言點點頭,又拜托留守三人中最靠譜的?南悅星:“辛苦南姑娘多看著點程澤和舟雨了,待會兒我會在?山下布一個隱匿符陣,你們待在?此處不要?出?去,外人無法輕易上來。”

    南悅星一臉鄭重地點頭應下,解千言又叮囑了舟雨一些零零碎碎的?雜事,動手布下符陣后,便跟青蛟大王、阿鼎和蕭喇琥一起離開了荒山。

    解千言一走,舟雨就焉成了一條霜打的?茄子,沒精打采掛在?南悅星肩頭,走哪兒跟哪兒,硬是纏了她兩天。

    第三天時,南悅星實?在?受不了這家伙,哄她說山頂有野雞出?沒,讓她沒事的?話就去瞧瞧,抓兩只回來當晚飯。

    一聽有雞,舟雨頓時來了精神,化作白狐跳下樹,嚷嚷著叫南悅星和程澤等著晚上吃烤雞,一溜煙消失在?樹林中。

    穿過?樹林又越過?小溪,小小一只的?狐貍身手矯健動作敏捷,三兩下爬上山頂最高的?一棵梧桐樹,躲進樹葉中守株待雞。

    從旭日東升等到日上中天,迷迷糊糊中又睡了一覺,醒來時太陽已經開始西沉,別說雞了,連根雞毛都?沒見著,舟雨不禁大失所望,抓抓腦門兒準備打道回府了。

    正要?走時,眼角余光忽然掃到一只五顏六色的?小東西在?山下樹林中時隱時現,舟雨頓時來了興致,輕手輕腳跳到另一棵樹上,化作飛狐一路潛行過?去。

    待靠近了才發現這五彩鳥兒很是眼熟,但饞嘴狐貍一心只想打點野味吃吃,未曾多想,瞅準了空子便是一個惡狐撲食撲了上去,一把按住那亂飛的?鳥兒,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被一連串的?抓撓啄啃兜頭罩下,那鳥大聲罵道:“哪來的?不長眼的?狐貍,竟敢抓你錦年大人,找打是吧!”

    這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口氣,被打懵的?舟雨連忙護住頭臉,大聲求饒:“別打了,錦年快別打了,是我啊,舟雨,我是舟雨啊!”

    被氣得炸毛的?錦年聽到舟雨的?名字,也是驚訝極了,趕緊住了嘴,變回人形,呸呸兩口吐出?粘在?嘴里的?狐貍毛,扯起地上的?抱著腦袋的?狐貍,仔細打量了一番,竟還真認識!

    她又是驚喜又是納悶,大叫起來:“真是舟雨啊!你怎么?在?這里啊?你一個人嗎?我家公子呢?解千言跟程澤呢?”

    舟雨掙扎著從她手里跳下來,也變回人形,訕訕抓了兩把頭發才道:“我師兄帶小老虎潛入王都?了,我跟程澤還有悅星在?這里等他們呢,你又是怎么?回事,小老虎說你去尋小奚了,怎么?又跑回來了呀?”

    錦年拉起舟雨就往山下去,嘴里連珠炮似的?突突道:“嗐,說來話長,我沒尋到奚少?主,聽說他閉關?沖擊金仙境界了,倒是半路遇上了景惜時,我們一起去浮玉島尋你們,結果島上的?海馬妖說你們帶著公子回青丘了,我們又追過?來,但一路都?沒見到人,我本想混進王都?,但是看守太嚴了,混不進去,所以就想找個地方先躲一躲嘛,這山頭我從前常來,這次卻怎么?都?找不到上山的?路,正打算燒了這破樹林子呢,你就跳出?來了。”

    聽她口口聲聲要?放火燒山,舟雨一陣后怕,連忙解釋:“我師兄走前在?山下布了隱匿符陣,所以你才找不到路的?,可千萬別放火啊!小景在?哪兒呢?你們怎么?遇上的??我們一起上山等師兄他們回來吧。”

    錦年道:“就跟遇見你一樣,忽然就遇見了唄。他在?山下等我呢,走吧,我把你們送回去就得去王都?幫我家公子了。對了,解千言他們是怎么?進城的?啊?”

    聽她也要?去王都?,舟雨連忙阻止:“別,你別去,有我師兄和青蛟前輩在?,肯定能?救出?虎大王的?,你就在?這里跟我們一起等著,不準亂跑。”

    舟雨死死拽住錦年的?胳膊,生怕她飛走了,堅決不肯說解千言他們是如何進城的?,把錦年氣得敲她腦袋:“嘿,你這狐貍,我家公子和大王有難,我怎么?能?不去,給我松開啊,不然我們打一架,誰輸了聽誰的?。”

    舟雨懶得跟她費嘴皮子勁,胳膊腿齊上,整個人吊在?她身上,哼道:“我才不跟你打架,反正不準走,小老虎讓你去找小奚就是不想你卷入這么?危險的?事,你還不聽話,有本事你打我啊!”

    錦年嘴上說得兇,其實?哪會真動手,被纏得動彈不得,沒好氣地戳戳她額頭,罵道:“你就會耍無賴是吧?嘖,先放開,你這胖狐貍可真重,我們先找景惜時再說行不行?”

    舟雨從她身上下來,手卻還是死死抓著不放,兩人扭作一團,一路嘰嘰喳喳斗嘴到山下,尋到了藏在?路邊草堆里的?景惜時。

    景惜時一身灰撲撲的?舊衣,身上頭上都?沾了不少?草屑,仍舊是清秀靦腆的?少?年模樣,神情中卻比從前更多了幾分黯淡凄苦,見到舟雨也只是靦腆笑笑,小聲打了個招呼便不說話了,讓原本很是興奮的?舟雨有些摸不著頭腦。

    無論?如何,巧遇舊友是喜事,舟雨帶著兩人一起上山,與南悅星和程澤匯合,見錦年仍舊堅持要?進城,又化身黏糖糕,卯足了勁兒纏著她不放,把錦年氣得成天罵罵咧咧,原本還算安靜的?荒山頓時吵吵嚷嚷雞飛狗跳起來。

    他們不知?道的?是,熱鬧悠閑的?日子已經到頭了。

    離青丘王都?不算太遠的?太華山上,狐族大長老文音收到了一封來自青丘的?婚書。

    106.九尾妖冢

    “這臭丫頭竟還敢去青丘!我這?就去將她抓回來?!”

    二長老文暉一巴掌拍在茶幾上, 哐當一聲巨響,本?就不怎么結實的茶幾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散架, 他長得兇神惡煞,語氣也兇狠,起身就要往外走,卻?被文音輕飄飄兩個字釘在原地。

    “站住。”

    文暉不情不愿地僵了片刻, 又老老實實回去坐下, 嘴里狠話仍舊不要錢地往外撒:“阿姐你就是心?太軟, 將那丫頭慣得無法無天, 竟敢偷偷跑了,這?一跑就是一年,誰知道她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哼, 要我說, 就該拿萬年寒鐵將她鎖起來?,看她還往哪里跑!”

    文音端坐上首,手中捏著那張薄薄的婚書,確認似的反復看了好?幾遍,似是被這?呱噪的蠢弟弟煩得不行,終于抬頭瞟了文暉一眼。

    只一眼, 文暉乖乖閉了嘴。

    “能找到?她便好?,多說無?益。”

    文音的樣貌跟親弟弟文暉幾乎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她清冷淡漠,氣質出塵, 無?論神情還是語氣, 都沒有絲毫起伏變化。

    文暉一臉憤憤,卻?又不敢再?多說什么, 一腔怒火全發泄到?可憐的茶幾上,啪啪兩巴掌下去,茶幾碎成了一堆木頭渣。

    一旁看了許久熱鬧的三長老蘇蕓笑?著出來?打圓場:“舟雨孩子?心?性,難免調皮了些,將人找回來?好?生教導,想必她會改的。倒是青丘這?邊,聽說王都最近戒嚴,護城禁制都開了,這?時候忽然提出聯姻,還指名要娶舟雨,甚至連她如今就在青丘附近都知道,此事恐怕不尋常啊。”

    文音并未作聲,文暉憋不住話,當即接茬道:“那不是正好?嗎,我們養那丫頭這?么多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天?”

    “二長老這?話可不對,我們讓舟雨嫁去青丘,是為了拿回我族的寶物?,可不是將人白送給虎妖啊,這?些年我們將舟雨的身份死死瞞著,為何?青丘王宮會知道她的存在,還主動開口索要,難不成是她天生九尾的身份泄露了?”

    文暉眼一瞪,大叫道:“怎么可能,阿姐在她身上施過術,除了我們三個,不可能有人看穿她九尾的真?身,青丘怎會知道?”

    蘇蕓搖頭:“天下之大,人外有人,說不定便有人能看穿她的真?身,況且她失蹤一年,我們用盡手段也追不到?半點蹤跡,若非有高人相助,豈會如此?”

    文暉還要再?說,卻?被上首的文音一抬手攔下了,她起身往大廳外走去,冷聲道:“走吧,先去青丘將人接回來?再?說。”

    文暉一躍而?起,蘇蕓也施施然起身,三人的身影轉瞬間消失于大廳外,化作流光朝青丘王都的方向飛去。

    *

    在婚書送到?太華山的兩天前,解千言一行人避開江邊巡邏的金甲妖兵,沿著漯江底的礦洞一路深入,被臭水溝的味兒熏得差點暈倒,終于,淤泥下面出現了禁制的痕跡。

    強忍著像是要掀翻人天靈蓋的臭味,解千言咬牙問阿鼎:“接下來?怎么辦?強闖嗎?”

    他手中已經捏著一枚極小的火蟻符和?一枚噬靈符,據阿鼎所言,青丘王都的護城禁制以天地五行之力環環相扣而?成,方才他探查過,此處水底遍布金行之力,想必禁制屬金,可以火克之,再?以噬靈符燒出足以通行的空間,強闖應當是沒問題的,但恐怕難免被護陣之人察覺,算是下策,故而?再?問問阿鼎可有別的辦法。

    阿鼎果然不負所望,對解千言道:“哎,把你的符收起來?,不用這?么麻煩,你分出一縷神識,試著跟這?禁制溝通一下試試。”

    解千言一頭霧水,他可從沒聽說過禁制還能溝通的,總不至于好?聲好?氣打個招呼,偌大的護城禁制就能乖乖給他們開門吧?

    但阿鼎既然這?么說了,他也不妨試試,不行的話狠狠丟幾個白眼給這?鳥便是。

    解千言屏住呼吸,分出一縷神識,小心?翼翼穿過淤泥,試探性地碰了碰底下的禁制。

    剛一觸碰到?禁制,這?縷立即被一股強大暴戾的氣息鎖定,似是餓了千萬年的野獸尋到?了獵物?一般,瞬間便朝他撲來?。

    這?股力量妖異古怪,似瘋似怒,狀若癲狂,帶著撕碎一切的暴戾撲過來?,幾乎將解千言釘在原地。

    解千言沒料到?竟是這?般情形,剛想收回神識,卻?發現額前微微一熱,整個人都僵住。

    而?那暴戾的氣息包裹住他的神識后,竟奇跡般的停了下來?,似是猶豫,又似是在思考,一時間竟也跟著一起僵在了原地。

    青蛟大王和?蕭喇琥見解千言面色僵硬,眼神空洞,心?下大急,齊齊伸手拉他,剛一觸碰到?他的手臂,腳下卻?忽然一空,幾人串成一串,猛地跌落下去。

    幸運的是,他們很快便落進了一片柔軟的沙地,半點傷也沒有。

    不幸的是,這?黃沙亂飛、不見日月的古怪地方,似乎不是青丘王都。

    解千言從砂礫中起身,想也不想便伸手扯下站在他頭頂的阿鼎,氣道:“你究竟在搞什么把戲?這?是什么地方?”

    阿鼎張嘴,還未出聲就被灌了滿嘴的沙,呸呸呸地吐了半天才艱難答道:“我猜,我真?的是猜的啊,這?里應該就是妖冢了,怎么樣,我們這?叫一步到?位,是不是太棒了?”

    解千言被他噎得半天找不到?話說,將鳥一扔,扶起還在沙里撲騰的青蛟大王和?蕭喇琥,四下掃了一眼,發現除了沙就是沙,一時也不知道該往哪兒走,正躊躇的時候,忽有一道暗啞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究竟是誰?”

    *

    與此同時,青丘王宮中,成百上千的金甲妖兵把守住高大巍峨的宮門,他們一個個神情麻木瞳孔漆黑,身上半點活人氣息也沒有,像是陪葬的陶俑,而?這?座王宮,也沉寂得仿若墳墓。

    緊閉的宮門內,只內殿中還余一盞微弱的燭火,勉強照亮了王座前方寸之地,地上躺著一頭巨大的白虎,氣息微弱雙目緊閉,正是威名赫赫的虎大王蕭震天。

    王座背后的墻上懸掛著一面巨大的水鏡,白衣男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撫過漆黑的鏡面,漣漪一圈圈泛起,卻?沒有出現任何?畫面。

    白衣男人收回手,不耐煩地踢了踢地上的白虎,沉聲道:“地宮大門究竟如何?打開,我不信你半點頭緒也沒有,莫非是想帶著這?些秘密下去見你兒子??”

    蕭震天費力睜開眼,仰頭看了看那人,冷嗤一聲:“這?,這?還用問嗎,九尾狐的妖冢,自然,自然是要九尾狐來?打開,你去找只,找只九尾狐來?替你開地宮門啊。”

    白衣男人揉了揉太陽穴,面上神情莫辨,恰在此時,他身后的水鏡忽然發出一聲清脆的滴答聲,原本?漆黑幽深的鏡面泛起光亮,畫面一點點清晰生動起來?,只見一片黃沙漫天中,兩人一蛟一鳥從天而?降,噼里啪啦摔進了沙地。

    白衣男人瞬間騰身而?起,湊到?水鏡跟前,仔細確認一番后,終于看清這?幾人樣貌,卻?忽然大笑?不止。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好?,好?啊,九尾狐這?不就送上門來?了嗎?”

    見他笑?得前仰后合,原本?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白虎費力抬頭看向水鏡,這?一看之下也是驚疑不定,那闖入妖冢地宮的幾人中,赫然竟有他的親兒子?。

    蕭震天又仔細打量了鏡中的黑衣男子?幾眼,完全看不出這?人就是九尾狐,但另外三個顯然更?不可能是九尾狐了,這?些人是如何?打開地宮大門的?

    蕭震天一時想不明?白,卻?見白衣男人從懷中拿出一枚雪花模樣的玉佩,閉眼靜心?感受了片刻后,立即吩咐道:“去城外東郊百里處的荒山,將那名為舟雨的狐妖帶回來?。”

    話音剛落,大殿的帷幔后走出一道曼妙的紅衣身影,恭敬地應了聲是,轉身便要離去。

    白衣男人卻?忽然將人叫住:“算了,別嚇著她,還是讓狐族的那些廢物?來?當這?個壞人吧。”

    紅衣身影并未多言,恭敬行了一禮,又退回帷幔后,白衣男子?坐回王座,拿過紙筆,利落地寫下一封婚書,找出虎王大印蓋上,喚來?殿門外的金甲妖兵,命其即刻送往太華山。

    沉重?的殿門開啟又緩緩合上,殿內重?新陷入黑暗,白衣男人抬頭看向水鏡,面上帶笑?,一掃先前的冷漠不耐,可這?笑?容也不過停留了片刻,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又變得幽暗晦澀起來?。

    若水鏡中的解千言也能看到?鏡子?外面的景象,他定能認出,這?白衣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與他們分別許久的魔尊玄黎。

    107.再回太華山

    荒山上?, 舟雨跟錦年兩人正在進?行今日第二十三場唇槍舌戰。

    “你看你這小身板,這修為,進?去?就是給人送菜的, 烤小鳥,烤小鳥你肯定沒吃過吧,味道還行,就是分量太?少了, 做成菜你都只能用來香一香嘴巴, 干嘛非得去?呢?”

    “嘿你這臭狐貍, 給我下來, 有本事咱們打一架!”

    “好狐貍動口不動手?,有本事你用道理說服我呀!”

    “拳頭就是硬道理!”

    “那你打我啊,你敢打我我就哭給你看?。”

    南悅星腦瓜子嗡嗡的, 看?著滿山頭亂躥的錦年和她脖子上?吊著的狐貍, 長長嘆了口氣,身旁緊接著便傳來此起彼伏的嘆氣聲?,她回頭一看?,是同樣背著手?搖著頭的程澤跟景惜時。

    南悅星一臉牙疼地向?他們征求意見?:“要不,咱們再去?勸勸?”

    兩人繼續搖頭嘆氣,一副要勸你就上?的模樣, 搞得南悅星也跟著搖頭嘆氣起來。

    最終還是程澤靈機一動,提議道:“要不你給錦年弄點?迷魂藥, 讓她睡上?十天半個月的?”

    南悅星覺得不太?好:“這,有點?過分了吧?”

    程澤一攤手?:“解千言往常就是這么對?付我的, 我也沒跟他計較啊。”

    景惜時插話:“那個, 錦年的脾氣,可能, 可能不太?行。”

    三人再次齊齊搖頭嘆氣。

    腳下大地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巨大的木棉樹也跟著抖起來,抖落了一地殘花,看?熱鬧的和吵架的都駐足張望,不知發生了何?事。

    “不好,有人強行破開師兄布下的隱匿符陣!”

    舟雨發現山腳下樹林中的鳥被?驚得四處亂飛,有些甚至徑直朝山上?飛來,往日有隱匿符陣在,這些鳥都是繞著山頂這一片飛的,如此情形,只能是符陣被?人破壞了。

    景惜時也反應過來,立即招呼眾人道:“快走,來人恐怕有金仙修為。”

    修為沒到金仙境界的,怎么可能輕易破開解千言設下的符陣。

    舟雨下意識地將?頭上?紅豆簪子抓在手?中,錦年則將?她往懷里一塞,騰空而起,如閃電般沖向?山下。

    可惜他們還是太?慢了,刺目的紅光瞬間照亮整座山頭,飛在半空的錦年的被?憑空出現的巨力砸在肩頭,瞬間便失去?平衡重重跌落在地,南悅星、程澤跟景惜時也被?困在原地無法御劍或傳送。

    舟雨從錦年懷里跳出來,變回人形,慌忙伸手?去?扶,剛碰到肩膀,就聽她嘶了一聲?:“別,別碰!”

    舟雨的眼淚都快下來,手?忙腳亂掏出丹藥一股腦塞進?錦年嘴里,又看?向?跌倒在地的另外三人:“你們怎么樣了?”

    沒待他們回答,一道讓舟雨十分熟悉又畏懼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舟雨,跟我們回去?。”

    舟雨不自覺地顫了顫,抬頭望向?聲?音傳來之處,失神地喃喃道:“長、長老……”

    來人正是狐族的三位長老,文音、文暉跟蘇蕓。

    文暉脾氣火爆,見?舟雨沒有動作,怒喝道:“臭丫頭,你膽子肥了竟敢離家出走,怎么,我們親自來接也請不動你了嗎?”

    他說著便沖了下來,伸手?就要抓舟雨,舟雨下意識側身避開,情急之下,一旁的錦年一腳踢向?文暉,罵道:“混賬玩意兒,別碰她!”

    離得更?遠的三人也咬牙趕來,紛紛嚷道:“住手?!”

    文暉在狐族當了千年的長老,除了姐姐文音誰也不放在眼里,被?幾個小輩當面呵斥還動手?,一時氣得頭腦發昏,揮掌就要打向?離得最近的錦年。

    “不要!”

    舟雨一把推開錦年,擋在她身前?,文暉畢竟不能真傷了她,被?迫收勢,卻還是不甘心地一掌拍向?了兩人身旁的地上?,松軟的泥土頓時被?拍出一個大坑。

    錦年氣得牙癢,一把拉開舟雨,還要再罵,被?舟雨眼疾手?快捂住了嘴,拼命朝她搖頭,這才勉強按住了這暴躁小鳥。

    南悅星趕到,忙替錦年檢查了一下胳膊,程澤和景惜時擋在舟雨身前?,不讓怒發沖冠的文暉靠近她們。

    舟雨忽然出聲?:“程澤,小景,你們讓開吧,這是我族中長輩,來接我回去?的。”

    這一出手?就傷人的行徑,說是長輩,他們又怎么肯信,仍舊擋在前?面,有些擔憂地看?著舟雨。

    “我沒騙你們,他們真的是我族中長輩,脾氣有點?不好,但不會傷害我的,你們照顧好錦年,我先回家一趟,等師兄,等下次,算了,沒事……”

    舟雨想說等師兄回來便去?太?華山接她,等下次出來再找大家玩,但眼角余光瞟到三位長老冷冰冰的臉,想起小黑的遭遇,那些話又下意識咽了回去?。

    文暉見?她還算識相?,冷哼一聲?沒有別的動作,遠處的文音面色如常,蘇蕓則笑意盈盈,但三人都沒有說話,只等著舟雨乖乖跟他們回去?。

    舟雨也明白今日是跑不了了,苦笑一聲?扯開錦年抓在自己腕間的手?,起身便要朝長老們所在的方向?走去?。

    “別去?啊舟雨!”

    “舟雨姑娘!”

    “舟雨,解千言讓你在這里等他啊!”

    情急之下,幾人連忙出聲?阻止,程澤更?是抓住舟雨的衣袖,還想再勸兩句,卻被?舟雨拂開,她努力露出個輕松的笑,安撫大家:“你們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就是回家一趟而已,真的,你們別亂來,別,別讓我為難好嗎……”

    說到最后,幾乎是在懇求,這下幾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看?著舟雨走到文暉身旁,被?他瞪了一眼后,抓小雞似的拎著胳膊消失在山頭。

    錦年氣得直拍大腿:“這幾個家伙兇神惡煞,哪有半點?長輩的樣子,我們快去?把小狐貍救回來!”

    她掙扎著起身,被?南悅星一把按下:“你別沖動,那三人中至少有一個是金仙修為,舟雨顯然也不想我們摻和進?去?,要不我們還是先通知解千言吧。”

    程澤點?頭表示贊同,景惜時卻提出了不同的意見?:“解道友他們如今在王都,處境定然艱難,萬一分心,出事了可怎么辦?”

    南悅星默了默,卻還是堅持應該將?事情告訴解千言:“舟雨應該暫時不會有什?么危險,但她的事還是應該告知解千言一聲?,接下來該怎么辦,當由他決定,要幫忙也好,等著也好,我們都聽他的。”

    程澤猶豫起來:“若是舟雨不會有什?么危險的話,那,那要不還是等解千言回來再說?他們先前?不就商量著要回太?華山嗎?”

    錦年已經惱得快要炸毛:“你們就在這兒爭吧,本?大人定要去?將?小狐貍救出來!”

    景惜時連忙伸手?拉她:“錦年你先別沖動,這樣吧,我跟你一起去?太?華山,程道友和南姑娘還是在這里等解道友他們,如何??”

    南悅星猶豫片刻,點?頭道:“好,那你們千萬小心,有什?么不對?立即聯系我們。錦年,千萬別沖動啊,想想你家公子和大王,他們還在王都生死不知呢。”

    錦年點?點?表示知道了,扯著景惜時便飛身而起,往太?華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憂心忡忡地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程澤悶悶道:“我們就這么等著嗎?”

    南悅星心中也很是不安,解千言他們才離開三天,舟雨也被?帶走,他們幾個修為不濟,幫不上?什?么忙,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躊躇半晌,她終于咬牙道:“再等兩天,若是解千言還沒回來,舟雨那邊也沒消息的話,我們就分頭行動,我回南家求我爹娘兄長幫忙,你去?槐江山找奚少主,若他還沒出關的話,就求奚家家主,能搬多少救兵就搬多少救兵。”

    程澤心情沉重地點?點?頭,如今也只能先這樣了。

    *

    舟雨被?帶回太?華山后,沒來得及跟長老們說上?半句話,就被?扔進?了慣常用來關她禁閉的閣樓。

    這座年久失修的三層閣樓位于后山背陰處的山坳中,常年照不到太?陽,閣樓一側是懸崖,一側靠近大長老文音住的流云居,平日里別說狐族人了,連只螞蟻都不愿意來,樓中半點?燭火沒有,爛成一條條的帳幔隨風飄蕩,一看?就是個鬧鬼的地方。

    舟雨性子倔,從小到大不知道被?關了多少回禁閉,一開始她并不怎么怕,關完出來照樣皮,直到有一次,閣樓里真鬧了鬼。

    那時的舟雨,若按人類小孩的年齡算,約莫也就四五歲,三長老蘇蕓教她認字,她卻困得胡言亂語,還不慎咬傷了蘇蕓的手?。

    文音罰她關三日禁閉,她還不服氣,將?閣樓中本?就破破爛爛的家具砸得七零八落,結果剛一入夜,就有一只青面獠牙的鬼找上?門來,追了她一晚上?,硬是咬禿了她的尾巴,將?她疼得一個月沒睡好覺。

    從那以后,每次被?關禁閉,這鬼便會在晚上?出來咬她,小小一只的狐貍哪里打得過青面鬼,身上?的毛總是被?咬得東禿一塊西少一塊,尾巴尤其?嚴重,又疼又丑,如此幾次后,舟雨就極怕鬼,極怕被?關禁閉,平日里老實了許多。

    時隔幾年再次被?關進?這處閣樓,舟雨雖然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只還沒化形的小狐貍,但幼年留下的陰影仍舊深刻,她非常熟練地找到二樓角落里看?上?去?最完好結實的斗柜,將?自己變成小小一團,塞了進?去?。

    狹窄密閉的空間給了她不少安全感,再拿出解千言送的發簪小解緊緊抱住,舟雨略松了口氣,悄悄安慰自己,沒關系的,這次就算青面鬼再來,小解也能將?他捅個對?穿,一雪前?恥。

    似是察覺到她的不安,小解那熟悉的氣息溫柔地將?她包裹住,這無聲?的安慰讓舟雨險些落下淚來,她用頭蹭了蹭小解,委屈地低聲?喚道:“師兄……”

    夜色漸深,本?就昏暗的閣樓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連月光都只照在閣樓前?的石階上?,穿不透這層深重的夜幕,躲在斗柜里的舟雨已經抱著小解睡著了。

    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緩緩響起,一樓那扇老得快散架的大門被?緩緩打開。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響徹整座閣樓,也吵醒了斗柜中的舟雨。

    緊接著便是布幔被?扯爛,朽木被?踩斷,抽屜柜子一個個被?打開的聲?音有條不紊地傳來,舟雨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將?手?中的簪子抓得更?緊了些,努力往斗柜角落縮去?,希望那青面鬼找不到自己。

    可惜她的心愿落空,那聲?音越來越近,終于,哐當一聲?,斗柜門被?拉開了。

    舟雨想也不想,靈力灌注進?簪中,閉上?眼用力一揮。

    “啊——”

    一聲?略有點?耳熟的慘叫響起,隨后便是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遠去?,閣樓中漸漸安靜下來。

    許久之后,舟雨才敢睜開眼,躡手?躡腳鉆出斗柜四下瞧了瞧,卻什?么也沒發現。

    “舟雨你真厲害啊,竟然打敗了青面鬼!”她松了口氣,忍不住夸了自己一句。

    一夜過去?,青面鬼沒有再出現,太?陽再升起時,閣樓中終于有了些光亮。

    舟雨從斗柜中鉆出來,重新變回人形,趴到窗邊望著懸崖下的霧氣發呆。

    “舟雨,到流云居來見?我。”

    文音那冷冰冰的聲?音將?她的思緒喚回,她悶悶應了一聲?,轉頭看?去?,發現閣樓大門不知何?時已經打開。

    撣撣衣裙站起身,舟雨抬步就要朝門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又轉身避到陰影中,做賊似的摘下頭上?的小解,脖子上?的靈犀玉符,小心收進?了儲物袋中,確認沒有別的不妥之處后,這才邁步出了閣樓,朝文音所在的流云居而去?。

    *

    流云居正堂中,文音端坐上?首,面色清冷,看?不出有何?異樣,文暉和蘇蕓分坐兩側,一人暴躁,一人含笑,皆是他們慣常的神情。

    舟雨到時,見?他們三人都在,頓時明白這是要審自己了,她識時務得很,一進?門就跪下,老老實實認錯:“三位長老,我知錯了,不該私自下山,害長老們擔心,下次定然不敢再犯了。”

    她眼中含淚,語氣誠懇,可憐巴巴地望著堂上?三人,實在叫人于心不忍。

    可惜這三個似乎都不是常人,表情都未曾有絲毫變化,文暉甚至冷哼一聲?,轉過頭不看?她。

    反倒是話最少的文音最先開口:“起來吧。”

    舟雨確認似的再看?了文音一眼,瞧她不像是說假話,便順勢起身,乖乖立在三人下首,等著聽訓。

    蘇蕓袖手?端坐,笑得如沐春風,說話也很是好聽:“回來便好,我們也是擔心你,怕你一個小姑娘在外面吃虧。”

    文暉又是一聲?冷哼,陰陽怪氣道:“她可不會吃虧,沒瞧見?昨日那幾個小輩都護著她嗎?”

    文音抬手?制止了這些無意義的言語之爭,冷聲?吩咐舟雨:“準備一下,今日便跟我一起去?青丘王都。”

    舟雨大吃一驚:“去?、去?青丘王都?去?干什?么?”

    蘇蕓笑道:“青丘送來了婚書,虎王求娶于你,今日內便要前?往王都完婚。舟雨啊,這可是我們狐族等了千年的機會,你可不要再任性了。”

    “我不去?!我不要嫁給什?么虎大王!青丘王宮遭人襲擊,虎大王生死不知,怎么可能在這時候求娶我,你們不要信!”

    舟雨想也沒想便拒絕,順勢將?青丘如今的情形告知幾位長老,希望他們三思而后行。

    果然,聽聞王宮遭襲,虎大王重傷,上?首三人面面相?覷,眼中盡是震驚和不解,連一向?沒有表情的文音都忍不住蹙眉。

    蘇蕓的笑也掛不住了,趕緊問道:“此事你從何?處得知?可能確定?”

    舟雨見?狀悄悄松了口氣,認真道:“是虎大王唯一的兒子,虎族公子蕭喇琥告訴我的,千真萬確,長老們,我們千萬別去?蹚這渾水啊。”

    文暉忽然一掌拍在茶幾上?,興奮地大嚷起來:“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阿姐,若此事為真,我們可一定不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啊!”

    文音略沉默了片刻,對?舟雨道:“這件事由不得你任性,下去?吧。”

    舟雨頓時絕望,視線一一掃過興奮的文暉,淡然含笑的蘇蕓,最后落在冷淡平靜的文音臉上?,啞聲?道:“我真的不愿意嫁給虎大王,求求你們,別逼我嫁去?青丘可以嗎?替狐族奪回青丘,我可以想別的辦法,我會努力修煉,總有一日能比虎大王更?厲害,我可以……”

    蘇蕓眼神中浮上?幾分不耐,文暉更?是兇神惡煞瞪向?舟雨,待要開口罵人時,文音卻忽然揮揮手?冷然道:“你們先去?安排一下送嫁事宜,我跟舟雨聊聊。”

    蘇蕓笑著應是,拉上?一臉憤懣的文暉,兩人離開了流云居,堂中只剩舟雨和文音兩人。

    文音不作聲?,舟雨也只是紅著眼眶定定望著她,兩人似乎在較量誰先開口。

    終于,舟雨忍不下去?,哽咽道:“為什?么?為什?么非要逼我嫁去?青丘?我就只是您手?中一枚可以隨意擺弄的棋子嗎?娘親……”

    聽到最后那聲?幾不可聞的“娘親”,文音有瞬間失神,但很快便恢復如常,淡聲?道:“你是狐族的一員,受全族人供養,錦衣玉食地長大,為狐族大業有所犧牲是你不可推卸責任,沒有那么多為什?么。”

    “可是明明有別的辦法啊!為何?不教我修煉,上?古大妖九尾狐明明是很厲害的,我也可以修煉成金仙,光明正大地奪回青丘——”

    “閉嘴!”

    文音的表情忽然難看?極了,一聲?怒喝將?舟雨的話打斷,見?她還是一臉倔強,深呼吸兩次后才冷聲?道:“你又知道些什?么?!狐族已經凋零至此了,又怎么養得起一只九尾狐修煉?你以為我愿意將?你送去?給別人當玩物嗎?”

    舟雨不說話,只是看?著眼前?冷得如冰雕般的文音,眼淚無聲?跌落。

    良久后,文音疲憊地嘆氣,終于妥協:“這次只是借由婚事混進?王宮,不會真的讓你嫁給虎王的,只要拿回王宮地底的一件寶物,以后我們再也不逼你嫁人。”

    舟雨還想再爭辯兩句,但見?文音神情決絕,也知道這就是她最后的妥協了,無論如何?,只要不是真的嫁去?青丘便行,她擦了擦臉上?的淚,點?頭道:“好,我答應去?青丘,也請您一定說話算話,娘——”

    文音蹙眉打斷她:“不要叫我娘。回去?收拾一下換身衣服,準備出發吧。”

    舟雨忍著淚點?頭應下,轉身回了自己的住處。

    無論真實目的是什?么,狐族此行前?往青丘是為送嫁,表面功夫做得還是很足,華麗的金漆馬車,一抬抬簇新的嫁妝,滿面喜色的送嫁隊伍,精美絕倫的嫁衣,樣樣體面周到,可惜舟雨半點?欣賞的心情也沒有。

    在換嫁衣之前?,她躲進?寢房大床下的“秘密地道”中,試圖聯系解千言,告訴他自己將?要前?往青丘王宮之事,可惜靈犀玉符卻半點?反應也沒有。

    滿懷著未知的忐忑和不安,舟雨如丟了魂的木偶般,任由族人替她換上?嫁衣,乘上?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青丘王都。

    108.舟雨的第二次婚禮

    錦年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一路燎過去,路邊的野草都差點讓她點著,景惜時跟個受氣小媳婦兒似的跟在她身后, 弱弱勸道:“那個,錦年你先別氣,我們,我們不能這么大喇喇地打上太華山啊……”

    錦年怒喝:“膽小鬼, 沒義氣!你不想去救舟雨就算了, 我自己去!”

    景惜時一張俊臉憋得通紅, 囁嚅道:“不、不是的, 主要是,我們打不過啊……”

    錦年被他的大實話噎得一個踉蹌,差點從半空跌下?去, 好容易穩住身形, 一把揪過景惜時的領子,咬牙道:“那你說怎么辦?”

    還沒待景惜時開口,天邊忽然出現密密麻麻一長串小點,他趕緊捂住錦年的嘴,拉著她躲進下?方樹林中。

    待那些小黑點飛近了他們才看?清,這竟是一支敲鑼打鼓喜氣洋洋的送親隊。

    身披彩羽的巨大比翼鳥拉著一輛輛金漆大車, 踩著喜慶的鼓樂聲,伴著送親族人的歡聲笑語, 大搖大擺從天上?飛過,朝著青丘王都?的方向而去。

    隊伍中間那輛華麗繁復的大車尤為?扎眼?, 透過一層薄薄的鮫紗帷幔, 錦年和景惜時兩人看?得清清楚楚,車中身披嫁衣的人, 可不正是他們要找的舟雨嗎!

    眼?看?著送親隊伍就要從眼?前飛過,錦年二話不說,拉著景惜時便悄悄跟了上?去。

    這支送親隊伍顯然是臨時拉起來的,嫁妝看?上?去挺豐厚,但隨行之人卻?很?是松散,一路嘰嘰喳喳笑鬧個不停,也沒人留意到隊伍后面綴上?了兩條尾巴。

    錦年跟景惜時兩人就這樣偷偷摸摸一路跟到了王都?城門附近,鼓樂聲停下?,喧鬧的狐妖們也漸漸安靜下?來,似是進城之事遇到了麻煩。

    尾隨的兩人不敢貿然現身打探情況,只能貓在路邊草叢中安靜等著,等了許久之后,才聽到狐族人吵嚷起來。

    “他們虎族也太霸道了,竟然不準我們進城!”

    “不準我們進城便罷了,嫁妝卻?還是一樣都?不能少,可惡!”

    “要我說,不如打道回府算了,哪有這樣送上?門給人欺負的。”

    “嘿,可別瞎說,三位長老?還在前面呢,輪不到我們說三道四的。”

    錦年搞清楚了情況,也跟著犯愁,若只有新娘和嫁妝能進城,那他們也沒辦法跟著混進去了。

    身旁的景惜時卻?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道:“我們藏到嫁妝里面混進去。”

    錦年看?了看?裝嫁妝的車,全是些綾羅綢緞瓷器擺件之類的,連個能藏人的柜子都?沒有,就算她變回原形,也找不到地?方藏啊。

    見?她一臉不解,景惜時趕緊從懷中掏出兩粒丹藥,遞了一顆過去,示意她吃下?。

    錦年看?著手?中的丹藥,不自覺便想?起這家伙給解千言吃出一身黑毛的壯舉,對他的丹藥實在有些不敢下?口。

    景惜時也是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眼?一閉心一橫,將?丹藥吞了下?去。

    什么事也沒發生。

    錦年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點不明所以,在景惜時無聲催促的目光中,咬咬牙也將?手?中的丹藥吞了下?去。

    剛吃下?丹藥,景惜時便拉著她朝裝嫁妝的車狂奔而去。

    錦年雖然莽,但也沒有這么莽,一時嚇得心臟都?快撲騰到嗓子眼?兒了,正要阻止景惜時這家伙的自殺行徑時,卻?忽然發現身旁的野草越長越高,幾乎瞬間就鋪天蓋地?般壓到兩人頭上?,將?他們埋了起來。

    與?此同時,他們的身體也像是被壓進了書冊里的樹葉,一點點干涸枯萎,轉瞬間便成了薄薄一片,風一吹,呼啦啦地?飛起,飄著蕩著,晃晃悠悠鉆進了裝嫁妝的車底。

    狐族人還在義憤填膺地?抱怨著虎族蠻不講理,完全沒發現兩只手?指大小的紙片人已經混進了嫁妝隊伍。

    錦年貼在車底,驚奇地?將?自己的胳膊插進了木板間的縫隙,牢牢抱住,喃喃道:“景惜時,你他娘真是個煉丹的天才啊!”

    貼在她身旁的景惜時有些不好意思,囁嚅道:“只能管兩天,兩天后就恢復了。”

    “夠了夠了……哎不對,有這么好用的辦法,先前怎么不說?你要是早點拿出來,我們現在已經混進王宮了!”

    景惜時被她吼得差點掉下?去,連忙解釋道:“這不是,這不是沒辦法的辦法嘛……”

    錦年哼了一聲不再搭理他。

    *

    舟雨并?不知道隊友已經跟上?,她穿著繁復精美的大紅色嫁衣,端坐于金漆大車中,沉重的頭飾壓得脖子微微發酸,心情也沉重得像是壓了千鈞大石。

    隊伍的最?前方,文暉還在跟前來迎接的金甲妖兵爭吵不休,蘇蕓這時候上?了車,坐到舟雨身旁,和顏悅色地?安慰她:“舟雨別怕,無論如何,我和文音姐姐都?會陪你一起去王宮的。”

    舟雨勉強擠出點笑來,伸手?想?要拉住蘇蕓的衣袖同她撒個嬌,問問長老?們的打算,卻?被蘇蕓不動聲色地?避開。

    這位三長老?向來和顏悅色,但舟雨跟她始終不算親近,這下?意識的一躲,也頓時讓舟雨明白,蘇蕓并?不愿意跟自己多說,之所以過來安慰自己,恐怕也是文音支使的。

    舟雨輕輕嗯了一聲,不再多話,此時文暉也吵完了架,氣沖沖回到隊伍中,跟文音嘀咕了幾句,就見?他一揮手?,沉聲喝道:“東西放下?,都?跟我走?。”

    偌大的送親車隊,除了文音、蘇蕓跟舟雨三人以及載嫁妝的大車留下?,其他人全都?跟文暉走?了。

    見?此情形,舟雨心中的不安更甚,忍不住摸了摸額頭契印所在的位置,隱約感覺到解千言尚且安好,這才勉強穩住心神。

    終于,折騰了這半晌后,金甲妖兵接手?了車隊,拉車的比翼鳥換成了威武的獅鷲,舟雨被接進了青丘王都?。

    街道兩旁的商鋪食肆全都?緊閉大門,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整座王都?冷清得好似沒有半個活人,這般情形,舟雨隨意瞟了幾眼?便無心再看?,她安靜地?坐在車中,一路駛入那座高倨山巔的王宮。

    王宮中也是一樣的冷清,只有一路沉默不語的金甲妖兵在前方引路,沒有任何一個看?上?去像官員族老?之人前來迎接新王妃,舉目望去,一座座蒼青色宮殿蟄伏于山間,如同兇惡的巨獸,安靜等待著將?獵物一擊斃命的時機。

    進入第三重宮門后,金甲妖兵們分?作兩路,一路帶著舟雨和一車車嫁妝前往更高處的宮殿,一路則引著文音和蘇蕓轉向側殿方向。

    舟雨望向神色淡然的文音,欲言又止,文音卻?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轉身跟金甲妖兵走?了。

    雖然事先說好只是做個樣子混進王宮,并?非真的要嫁給虎大王,但在這么危險的地?方,文音這般絲毫沒將?自己放在心上?的態度還是讓舟雨忍不住有些難過。

    但此時又不是有閑暇難過的時候,舟雨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沒關系,她如今有師兄了,這個認都?不愿意認她的娘親不重要,她只要平平安安地?,等見?到師兄,一切就會好起來的。

    安慰好自己后,舟雨也跟著金甲妖兵一道,走?過彎彎繞繞的山路,又乘坐獅鷲,一路來到山巔的宮殿。

    安置好舟雨和她帶來的嫁妝后,金甲妖兵們一言不發地?離開,沉重的殿門被緩緩關上?,隔絕了日光,留下?舟雨一人,茫然無措地?被關進只剩幾盞幽暗燭火的大殿中。

    大殿空曠,時不時還有陰冷的風吹過,讓舟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下?意識捏緊了藏在袖中的儲物袋,拿出小解握在手?中,熟悉的氣息纏繞于指尖,讓她的心也跟著安穩下?來,輕手?輕腳走?進內殿,尋到床榻,將?自己縮進被子里,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文音沒有說如何去王宮地?底取寶,但舟雨已經知道妖冢之事,明白其中兇險,自然不會不自量力非得跟著下?去摻和,萬一她遇到危險,害師兄分?心來救,豈不是添亂?

    所以文音最?好別來找她,誰都?別來找她。

    懷著這樣的期盼,又有小解帶來的安全感,舟雨繃了一路的神經慢慢放松下?來,迷迷糊糊之中,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瞌睡。

    也不知道迷糊了多久,忽然,一陣極輕的門扉吱呀聲響起。

    舟雨一個激靈,迅速扯起被角將?自己藏了進去,屏息靜氣片刻后,沒聽見?別的動靜,又小心翼翼掀開被子,露出一只眼?睛快速將?大殿掃視了一圈。

    什么都?沒有。

    呼,舟雨松了口氣,脫力倒在床上?,往旁邊一滾,腳后跟忽然碰到一個溫熱的,不軟不硬的東西。

    這下?可差點將?她魂給嚇飛了,下?意識就要尖叫出聲,嘴卻?忽然被一只大手?捂住。

    舟雨來不及多想?,手?一揮,小解刺向捂住自己的那只手?。

    一股力道襲上?手?腕,輕松捏住了舟雨的手?,她正要掙扎,背后卻?傳來熟悉的聲音:“舟雨,是我,別怕,別出聲。”

    舟雨握著小解的手?脫力垂下?,整個人也如劫后余生般軟了下?來,察覺那人還捂著自己的嘴,趕緊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身后力道卸去,舟雨趕緊將?小解收進衣袖,吐出一口濁氣,有些無力地?埋怨道:“小黑啊,你是想?嚇死我嗎?”

    玄黎放開舟雨,直起身與?她隔開一段距離,啞聲道:“抱歉舟雨,我并?非故意嚇你……我原本便在太華山附近等你,今日忽見?狐族送嫁隊伍出行,懷疑是你出事,這才一路跟了過來,如今王宮中危險,趁大長老?無暇管你,快跟我走?吧。”

    舟雨有些猶豫:“大長老?她怎么了?”

    玄黎默了默:“她擅闖王宮地?下?禁地?,跟一邪修打起來了。”

    舟雨還要再問,殿外忽然傳來一聲巨響,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似乎有許多人從四面八方向此處宮殿而來,玄黎神色焦急,拉起她就朝內殿疾步而去。

    正想?開口問一句他們這是要往哪兒跑,舟雨整個人便似踏進了一團云霧,茫茫然無所依傍,只能下?意識地?抓住身邊人。

    109.來自岳父大人的嫌棄

    舟雨帶來的嫁妝都被安置到了側殿, 金甲妖兵們可不是細致貼心的姑娘,將東西隨意往空地上一放便沒?人再管,這倒是方便了藏在夾縫中的錦年和景惜時兩人。

    殿門?被關上后?, 兩只?紙片人便偷偷飄了下來,做賊似的順著地毯縫隙往正殿舟雨所在的地方摸去。

    吭哧吭哧摸了大半個晚上,兩人總算摸進了正殿的門?檻,繼續往遙遠的內殿趕路, 趕到半路時, 某位不速之客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來, 輕車熟路摸進了內殿。

    錦年剛想?大吼一聲“哪里來的賊子”, 就被景惜時眼疾手快捂住了嘴,一把扯進桌腿下藏了起來。

    緊接著寢殿中便傳來舟雨跟一個陌生男人的說話聲,兩人聽?得不是特別真?切, 但由只?言片語中透露出的信息可知, 這人應該是舟雨的舊識。

    錦年和景惜時兩人齊齊松了口氣?,正要加快速度進去跟友軍匯合時,殿外忽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跟呼喝聲。

    這下可將人嚇得不輕,錦年拽起景惜時便朝內殿飛奔而去,好不容易趕到內殿,但卻只?看到舟雨和神?秘男人的一點衣角。

    他們憑空消失在墻上的一面水鏡中。

    錦年目瞪口呆, 眼看著水鏡泛起波瀾,又很快平息, 漸漸縮小,即將要消失在原地, 她還沒?想?好到底該怎么辦, 身旁的景惜時卻不管不顧一頭扎進了水鏡中。

    眼看著景惜時也消失在水鏡中,錦年嚇得尖叫:“你干嘛!”, 來不及思考太多,她也跟著一頭扎了進去。

    *

    短暫的失重感之后?,舟雨摔進了砂礫中,身旁的玄黎護住了她的頭臉,因此也沒?受什么傷,只?是整個人都是懵的。

    抹了把糊在臉上的細沙,舟雨翻身坐起,抬頭掃視了一圈,才發現狂風將黃沙卷得滿天都是,除了沙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這——咳咳咳……”

    一開口就被塞了滿嘴的沙,她劇烈咳嗽起來,玄黎趕緊伸手幫她拍背,卻被她側身避開了。

    玄黎有些?尷尬地收回手,默不作聲布下結界,暫時將風沙隔絕,這才輕聲道:“我們可能是掉進王宮地下的妖冢了,你聽?說過妖冢嗎?”

    這是明知故問,但舟雨卻不知道,呸呸幾下吐出嘴里?的沙子?后?,很是驚訝地抓了抓地上的沙粒,喃喃道:“這就是妖冢啊……”

    見玄黎還看著自己,她認真?跟玄黎解釋道:“我知道,一個上古大妖留下的陵墓,里?面藏了寶貝等著他的后?人來取嘛。”

    她不敢確定師兄他們是否也進了妖冢,但下意識覺得師兄跟小老虎潛入王宮這件事關系到虎大王生死,不該隨便往外說,便沒?有多講。

    玄黎點點頭,沉聲道:“此地危險,你跟緊我,我們往前看看有沒?有出路。”

    他說著就要伸手去拉舟雨的胳膊,卻再次被她避開,正要解釋兩句,卻見她從儲物袋中拿出兩張符箓,很是熱心地分?了一張過來。

    舟雨笑道:“這是師兄畫的避水符,貼上之后?可以閉氣?很久,這里?的沙跟水差不多,應該有用,喏,給你一張。”

    玄黎笑著接過,道了聲多謝,毫不猶豫貼在自己身上,果然?舒服了許多。

    舟雨拍了拍衣裙上的沙子?,對玄黎道:“我們走吧。”

    玄黎忽然?道:“我之前給你的那枚通訊令牌你帶在身上嗎?”

    舟雨想?了想?,此前玄黎離開浮玉島之后?,師兄便將那枚雪花形狀的令牌給自己了,應該是在儲物袋中,她低頭翻找了半天,果然?找到了:“在這兒呢,怎么了?”

    玄黎伸手接過那枚雪花令牌,手印翻飛,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只?見令牌亮了一下又熄滅,他將令牌重新遞給舟雨:“我施了避風術在上面,你拿著,應該會好走一些?了。”

    風沙大得如同濃霧,前面也不知道會有什么東西,安全起見,不能御劍飛行,但步行的話,又總是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實在有些?艱難。

    舟雨伸手接過令牌,原本?纏繞在她身側的風果然?停歇下來,再往前走便輕松了許多,她不禁露出笑容,毫不吝嗇地夸道:“小黑你真?厲害啊!怎么想?到把避風術施在通訊令牌上的?太聰明了吧!”

    她沒?注意到的是,跟如影隨形的風一起消失的,還有本?就微弱的靈力,靈力隔絕,一切通信令牌都用不了了。

    玄黎也笑了:“這塊令牌是用一種名為無波石的礦石打造的,本?就十分?穩固,我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這般聊了兩句后?,兩人之間的氛圍輕松下來,但畢竟身處危險之中,也不敢多耽擱,他們開始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風沙漸小,更廣闊的沙漠圖景展現在兩人眼前,這讓舟雨忍不住心中打鼓:“這地方到處都長一樣的,我們走了這么久也沒?見到除了沙子?之外的其他東西,真?的有出路嗎?”

    玄黎笑著鼓勵她:“肯定有出路的,再走一段或許就能找到了。”

    舟雨勉強笑笑,下意識摸了摸額頭,師兄安好,她的心也跟著安定了些?,又從儲物袋中拿出先前藏起來的靈犀玉符,試了幾次卻還是聯系不上解千言。

    玄黎頭也沒?回,繼續往前走著,其實他也沒?有明確的方向?,之所以帶著舟雨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不過是在等此間真?正的主人現身罷了,而他敢帶舟雨進來,則是確認這會兒解千言分?身乏術,定然?沒?辦法來搞破壞。

    時間回到三天前,解千言一行人剛進入地宮時。

    *

    “你究竟是誰?”

    這個聲音仿佛是從四面八方響起,近在耳畔又似遠在天邊,而青蛟大王和蕭喇琥兩人仿佛根本?沒?有聽?到,正努力掙扎著從沙子?里?起身,搖頭晃腦地甩著身上的沙粒。

    解千言有一瞬間被震得眼前發黑,但很快便緩了過來,他用衣袖稍微遮擋住狂暴的風沙,費力答道:“在下解千言——”

    話還沒?說完就被那奇怪的聲音略有些?暴躁地打斷:“你跟九尾狐是什么關系,為何你的魂魄中有九尾狐留下的印記?”

    解千言震驚地看向?身旁那只?腦袋埋在沙里?,屁股撅得老高的鳥,頓時明白了他為何攛掇自己跟舟雨結契。

    這座妖冢,或許是九尾狐留下的。

    “快說!不然?殺了你!”

    解千言暫時沒?功夫找阿鼎這家伙問個究竟,下意識緊張起來,悄悄吞咽了一下才答道:“在下的道侶舟雨,是九尾狐,前輩您,可認識她?”

    他話音剛落,那道奇怪的聲音忽然?貼著后?勃頸響起,尖利得差點掀飛了解千言的天靈蓋:“道侶?道侶!就你小子?也配?!”

    被嫌棄的解千言一時無言,剛想?解釋兩句,身旁的阿鼎正好將腦袋拔了出來,一屁股跌坐在沙地上,氣?喘吁吁道:“別激動呀晏曦,這是我徒弟你女婿,可不能打啊——”

    話還沒?說完,整只?鳥就如同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最后?那聲慘叫拖得老長,在風中上下起伏左左右右地倒騰,顯然?這句話是將人得罪狠了。

    解千言想?要出聲阻止,又覺得自己處境好不到哪兒去,再加上一時間也沒?能消化這短短兩句話中包含的信息,很是為難地釘在原地。

    反倒是一旁的青蛟大王見阿鼎被風刮跑,下意識就要去救,爪子?還沒?離地,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按進了沙里?動彈不得。

    蕭喇琥也是一臉見了鬼的模樣,趕緊撲過去挖青蛟大王。

    解千言幫著將青蛟大王挖了出來,小心翼翼道:“這位前輩,您是,請問您可是這妖冢的主人?”

    被阿鼎稱為“晏曦”的神?秘存在并未做聲,倒是被風沙狂揍一頓的阿鼎從半空跌落下來,一身漂亮的羽毛七零八落,看上去很是凄慘,剛被解千言拎起來,他又迫不及待地開口了。

    “我,我說晏曦,你是真?瘋了啊?不認女婿便罷了,連我也不認得了嗎?我是迦曇,梵行寺那個,當初求你鎮守此地的迦曇啊!”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晏曦更暴躁了,狂風混著砂礫如刀子?般削在幾人身上,解千言試圖運轉魔氣?抵御,卻半點用處沒?有,整個人被拍倒在地,風沙一陣亂拳招呼上來,直接將他們埋了。

    解千言這時才明白妖冢的可怕之處,他自恃修為尚可,符術劍道皆是不凡,青蛟大王修為更是比他還高出一籌,但在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風沙時,兩人幾乎無力招架,很快便沉入沙海,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被砂礫層層包裹住的沉重窒息感已經消失,解千言發現自己正躺在干凈整潔的床榻上。

    他坐起身,懵了片刻,抬眼打量周圍,發現這是一間布置得很是清雅的臥室,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腰間,確認衣服都穿得整整齊齊的,這才松了口氣?,又努力回憶暈過去之前的事,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一道清亮悅耳的聲音驀地響起。

    “你小子?,修為平平,相貌一般,還是迦曇那賊禿的徒弟,也敢腆著臉娶本?王的女兒?”

    解千言下意識地尋找聲音來處,卻什么也發現,那聲音又嗤笑一聲,冷冷道:“哦,眼睛也不好使?。”

    解千言腦門?上的汗都快淌到下巴了,尷尬地賠笑:“前輩您是,舟雨的父親嗎?”

    “嘖,還沒?教養,都跟本?王的女兒結了神?魂契了,竟然?還稱本?王前輩。”

    解千言被他噎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若不是怕直接叫岳父大人惹急了這只?暴躁的九尾狐,他哪里?會這么生疏地叫前輩啊!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失禮,還請您海涵。”

    不知道人在哪兒,解千言只?得起身下床,朝前方躬身行禮,態度端正極了。

    然?后?他就聽?到聲音在自己背后?響起:“嚯,腦子?也不好使?,跟你說了這么久的話都還沒?找到人,嘖……狗禿驢,竟敢讓你們結神?魂契……”

    解千言滿心無奈地轉身,這才看到床頭矮幾上,茶杯沿口,一只?比黃豆略大些?的狐貍坐在上面晃蕩腿,他雪白的絨毛跟白瓷杯子?幾乎融為一體,能一下看見才奇了怪了。

    狐貍天性就愛搗蛋愛捉弄人,這點解千言在舟雨身上也有體會,面對這位應當是岳父大人的九尾狐,他自然?也不敢生氣?,轉過身再次行禮,小心翼翼問道:“敢問岳父大人,我師父和朋友他們可還好?虎族的大王您見過嗎?他可還好?”

    晏曦滿不在乎地答道:“都好得很,你還是多操心一下自己吧。”

    解千言不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但看他的狀態,明顯比先前動不動就刮風打人時要好多了,確認了青蛟大王他們的安危,他趕緊問起迦曇的事:“敢問岳父大人,家師與您可是舊識?”

    晏曦一聽?迦曇就來氣?,哐當一腳踹在茶杯上,沒?將茶杯踹倒,自己反倒一頭栽進了杯子?里?,解千言看得嘴角直抽,努力假裝什么事也沒?發生,免得待會兒再平白挨頓削,等那只?一丟丟大的狐貍從茶杯里?爬出來了,繼續用求知的目光誠懇地望著他。

    晏曦可能也覺得有點沒?面子?,清了清嗓子?嚴肅道:“迦曇那臭禿驢的確是本?王舊識,神?戰之末,天道崩塌,六界將要相撞時,迦曇老禿驢跟本?王說他有辦法保住六界,求本?王幫忙鎮守住人、妖、魔三界相交之地千年時間,本?王信了他的鬼話,以身為殉,鎮守三界,結果等了比五個一千年還多了,他竟然?都還沒?來!這老禿驢滿嘴謊話,實在該死!”

    解千言沒?太聽?明白,皺眉問道:“神?戰是什么?天道崩塌又是為何?這個地方,就是您鎮守的三界相交之處嗎?”

    晏曦一副看傻子?的模樣將解千言上下打量了一番:“這都不知道嗎?如今的人修都在修些?什么,連常識都不懂,你小子?難不成是個文盲?不對啊,就算你小子?是文盲,迦曇禿驢也不教你的嗎?”

    生平第一次被人懷疑是文盲,解千言尷尬得都不知道說什么好,半晌才憋出話來:“師父沒?說過,如今人、妖、魔三界留存下來的典籍功法中也不曾記載,三千年前魔界被人、妖兩族聯手封印,再往前的歷史只?存在于口口相傳中,并未有詳細記載,不僅沒?人知道神?戰,甚至關于六界的說法也不常見。”

    晏曦聽?完這番話,情緒復雜地嘆息一聲,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解千言又問:“您跟師父,當年都飛升成神?了嗎?”

    “是啊,成神?了,成神?了啊……”

    他語氣?中滿是悵惘,說到后?來又有些?凄涼,好像人人向?往的飛升成神?并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關于神?戰,也沒?有再繼續解釋,這讓解千言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刨根究底。

    好在晏曦很快收拾了情緒,挑剔的目光將解千言又來回掃視了幾番,再開口就有些?咬牙切齒了:“本?王的女兒定然?美貌絕倫修為蓋世,你如何將她騙到手的?是不是迦曇那禿驢幫著你干的好事?為何沒?有帶她一起來見本?王?”

    解千言張口結舌,這位岳父大人實在犀利,除了修為蓋世這點有些?出入,其他的好像還真?沒?說錯啊!他不知道怎么解釋,再靈光的腦袋瓜子?到了該討好岳父的時候好像也不夠用了,吭哧半天都沒?擠出一句囫圇話來。

    眼看著那狐貍就要跳起來打人,解千言終于抓住最后?一個問題解釋了一下:“此行危險,我們擔心舟雨安危,這才讓她在外面等著的。下次一定帶她來見您。”

    晏曦又被氣?得踹杯子?,這次好歹沒?將自己摔下去,只?恨恨道:“你以為這地方想?來就能來嗎?!你以為本?王隨時都能清醒嗎?!”

    解千言無言以對,只?能再次好聲好氣?地勸慰道:“舟雨她很好,性情活潑,天資不凡,師父和我,我們都會好好照顧她的,也一定督促她認真?修煉,就算等百年,千年,下次定然?帶她來見您……”

    “下次……沒?有下次了……行了,少說廢話,本?王何時承認你跟她的婚事了?先通過了考驗再來跟本?王說話!”

    話音剛落,這間布置得十分?清雅的臥室便如冰雪消融般淡去,晏曦的身影也隨茶杯一起消失,隨之而來的,是毀天滅地般的火海。

    猝不及防之下,解千言如斷線的風箏般朝翻騰洶涌的火海中落去,時不時躥上來的火苗燎過他衣擺,瞬間就燃起一連串火苗,皮肉燒焦的灼痛纏著他的腿一路往上。

    解千言拋出配劍穩住身形,以指作書凌空畫符,幾道水符立時成型,撲滅衣擺燃起的火,情急之中他還不忘問一句:“敢問岳父大人,如何算是通過考驗?”

    晏曦的聲音遠遠傳來:“堅持三天死不了就算通過。”

    聽?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難?解千言松了口氣?,然?后?整個人都被忽然?倒轉的火海吞沒?。

    110.一位父親的心愿

    解千言在煉獄火海中經受“烤驗”時, 阿鼎卻優哉游哉地在品茶。

    小院清幽,回廊曲折蜿蜒,清泉自假山中潺潺而下, 流水叮咚悅耳,泉上一座形制古樸的涼亭,亭中一人一鳥對坐,白衣飄飄的年輕男子身姿優雅, 俊美非凡, 泰然端坐的模樣如神祗臨世一般, 金羽鳥兒卻沒個正?形, 叉著一雙伶仃細腿仰躺于蒲團上,圓滾滾的肚皮十分有節奏地上下起伏,嘴里也沒個閑, 嘰嘰喳喳一頓咋呼。

    “嘖, 晏曦你不行了啊,這茶又澀又苦,難喝!這破亭子,巴掌點大,也太簡陋了吧,還有這破院子, 連朵花都變不出來?了嗎?光禿禿的真難看……”

    嘴賤的金羽鳥一一點評過去,對面白衣神君頓時被氣得破了功, 毫無形象地一擼袖子,拎起鳥翅膀便朝涼亭下的泉水中扔去。

    水里整整齊齊躺著三人, 正?是青蛟大王、蕭喇琥和解千言, 他們雙目緊閉,面上神情時喜時憂, 不知正?陷在何種幻夢之中。

    阿鼎作為一只有翅膀的鳥,哪里會怕人扔,動作十分瀟灑地一腳蹬在蕭喇琥臉上,借力穩住身形,拍拍翅膀立馬又飛回了亭子里。

    見晏曦氣得俊臉泛紅,一副要撲上來?咬他的模樣,阿鼎趕緊說好話:“哎呀我錯了,晏曦你不愧是堂堂妖王,神力通天,就算只剩一點殘魂,捱了幾千年竟然還能隨手布下如?此幻境,實?在厲害啊厲害!”

    晏曦將胸中那口惡氣勉強壓了下去,重新坐好,恢復出塵脫俗的仙人之姿,冷聲道:“少廢話,我女兒舟雨如?今怎樣?她醒來?多久了?她跟那臭小子結契是不是你攛掇的?狗禿驢,你是不是覺得本王如?今收拾不了你了?”

    阿鼎賤兮兮地跳到蒲團上,大喇喇一躺,渾不在意道:“你就放心吧,你寶貝女兒、我寶貝徒弟舟雨除了修為爛了點、腦子笨了點、性子懶散了點,其他都挺好的,一天天瞎樂呵,過得可開心了呢!那臭小子是她師兄,對她也是好得沒話說,他二人兩情相悅、情比金堅,我可絕對沒有亂點鴛鴦譜啊!”

    晏曦聞言,氣得原地跳起,又要來?打這破鳥,阿鼎閃開,一人一鳥毫無形象地繞著亭子追打起來?。

    “本王的女兒可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九尾狐!就算被封印了幾千年,如?今也該修到金仙圓滿境界了,她繼承本王和她母親的天資,定是聰慧絕倫,怎么可能腦子笨修為差?這臭小子不過剛修到金仙境界,如?何配得上我家舟雨,狗禿驢你是不是找死?”

    阿鼎也是無語,這年頭說點實?話還沒人信了!被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只好認輸道:“對對對,是我錯了,你家舟雨厲害得很,天下無敵,聰明絕頂行?了吧?”

    晏曦心里這才稍微好受了點,勉強收起怒火,咬牙警告:“再敢說我家舟雨的壞話,本王定然將你的毛一根根拔下來?做成扇子!”

    這一局算是打平,一人一鳥再次坐回桌前,總算正?經了些,開始說起正?事來?。

    “禿驢,你四?處倒騰了幾千年,找到讓六界歸位的辦法了嗎?本王可撐不了太久了。”

    “快了,我已經尋到四?枚六界石,加上你手中這枚妖界石,再找到縹緲山那枚,很快,很快就能結束了。”

    “到底還要再等多久?!”

    “唔,約莫百八十年?”

    晏曦又被氣得胸口起伏,手指捏得劈啪作響,恨不得立時拆了這鳥,他怒吼道:“老?子等不起了!這破地方暗無天日,老?子被靈力魔氣妖力日日輪番折磨,每百年方能清醒一日,這次感應到舟雨的氣息才勉強醒來?,已經是油盡燈枯,再等百年,老?子哪還有百年可等……”

    說到后來?,饒是昔日神界最強幾位存在之一的妖王晏曦也露出痛苦神色,絕望在他眼?中蔓延,聲音越來?越小,近乎呢喃,原本挺拔如?竹的背脊一點點彎了下去,頹然靠在涼亭欄桿上。

    阿鼎亦是動容,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半晌后才喃喃道:“就算是為了舟雨,為了千言,為了千千萬萬如?他們一樣的孩子,你再撐一撐……”

    晏曦眼?中閃過哀痛,輕聲道:“你心懷大義,見不得蒼生?罹難,我卻不是,我只希望我的小舟雨能好好活著,她母親幾乎是以命相搏才生?下她,剛出生?時還沒我的手掌大,這么一點點,話也不會說,那雙眼?睛卻比天上的星星還漂亮,我多想陪她一起長大啊……可天道崩毀六界不存,天上的星星也會跟著隕落,我的女兒,我的小舟雨,她還那么小……我只想她活著,就算再也見不到她,也想她活著,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看著眼?前陷入回憶的晏曦,阿鼎沉默了許久,有些后悔這次沒帶舟雨一起來?見見他,但又擔心一旦見到了,那根一直撐著他堅持下去的弦也就崩斷了,如?今還不到時候。

    “舟雨她是去年化形的,想必是封印太久多少有些損傷,再加上如?今妖力靈力混雜一處,她修為進展的確慢了點,但這不打緊,待六界歸位后,以她的資質,修為定然一日千里。

    她活潑好動,調皮得很,上房揭瓦下河摸魚都是一把?好手,沒少將她師兄氣得跳腳。

    她還嘴饞得很,聞到雞味兒就走不動道,當初我就是用一只雞腿將她騙來?做徒弟的。

    她特別能屈能伸,想哄誰開心的話,那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氣人的時候也很氣人,沒少扯我的胡子,哼。

    她還很善良真誠,跟她師兄一起幫助過不少人,結識了許多意氣相投的朋友,他們都很喜歡她。

    她有點愛哭,無論磕了碰了受委屈了,屁大點事都能哭一哭,得虧千言是個好脾氣的,總樂意哄著她,我可最不喜歡哄小孩了。

    她長得很漂亮,眼?睛圓圓的、亮亮的,唔,像你,鼻子也像你……”

    晏曦漸漸聽得入神,阿鼎說用雞腿騙了舟雨時,他忍不住怒目而視,說到她愛哭時,他眼?神柔軟又懷念,說到眼?睛鼻子像他時,他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就這樣一鳥絮絮講述,一人安靜聆聽,幾千年未曾見面的女兒漸漸勾勒出清晰的模樣。

    說到最后,阿鼎蠱惑似的循循善誘:“晏曦啊,你不想舟雨一直這樣開開心心地活下去嗎?你不希望她永遠有香噴噴的雞吃,有一起玩鬧的朋友,有將她放在心尖上的道侶陪伴嗎?再堅持一下吧,就當為了她,再堅持一下,我一定盡快找齊六界石,讓一切恢復原狀。”

    晏曦還沉浸在關于女兒的一點一滴中,聞言只是無奈又溫柔地笑笑,低聲道:“你當初便?是這么忽悠本王的……”

    阿鼎翅膀一癱,語氣中頗有幾分耍無賴的意味:“誰叫你這家伙就是徹頭徹尾的女兒奴呢?何況我也沒有說錯,若是放任不管,如?今的人、妖、魔三界相撞,必然也會如?同?冥界、仙界和神界一般血流成河、萬物凋零,變成真正?的死界,到那時就算讓六界歸位,世上也沒有舟雨了啊……”

    晏曦擺擺手:“行?了,本王知道了,先不說這些,六界石只差其一,此事本王信你定然能辦妥。當年天道崩毀,除了你我,應當還有其他神明幸存于世才對,何不尋他們相幫一二?”

    阿鼎嗤笑一聲,嘲諷道:“你還是這么天真啊……你猜為何三千年前人妖兩界會聯手封印魔界?”

    這話不知道觸了晏曦哪片逆鱗,眼?一瞪眉一豎,怒喝道:“老?子天天在這破地方發?癲,哪里知道外?面發?生?了何事,猜個狗屁呢猜!”

    阿鼎白他一眼?,繼續道:“魔界石原本在源魔池底下好好呆著,卻遭遇不明之力襲擊忽然崩碎,源魔池日漸干涸,魔氣流入人妖兩界,致使?生?靈涂炭死傷無數,兩界不得不聯手封印魔界,被封印之后,魔界生?機斷絕萬物凋敝,差點成了死界,你以為這是誰做的好事?”

    見晏曦一臉不信,阿鼎不知道從哪兒掏出半本殘書扔到他跟前,示意他自己看看。

    晏曦將信將疑接過書,見上面寫的竟是天字文,驚訝極了,再翻看幾頁,更是驚得瞪大了眼?睛:“這、這是什么歪理邪說!六界歸一,天道重立,瘋了嗎?!”

    阿鼎自嘲一笑:“呵,我們這些家伙自詡神明,實?際上不就是一群瘋子嗎?一群妄圖與天地同?壽的瘋子。”

    晏曦一時竟無話可說,許久之后,他長嘆一聲,悵然道:“是啊,若非我們發?瘋,怎會有那場大戰?天道崩毀,天道崩毀,或許是天道也看不慣我們這幫卑劣的神明了吧……”

    兩人俱是沉默,又過了許久,晏曦才道:“你的意思是,有人還想繼續搞這套六界歸一,天道重立的把?戲?是誰?”

    阿鼎搖頭:“我暫時還不知道是誰,但這邪書中說的真靈分裂寄生?之術的確有人習得,并且此人跟我一樣在找六界石,所以你說,我還敢找誰相幫呢?”

    晏曦無話可說,如?今他只剩殘魂,被困于妖冢,百年方得片刻清醒,迦曇成了這鳥樣,而那人卻能打碎魔界石,他們去找人幫忙,無異于羊入虎口,他跟迦曇兩個老?東西死了就死了,舟雨可怎么辦,六界歸一,她也就沒了啊,而且這人已盯上了舟雨……

    越想越是不安,晏曦騰地站起,咬牙道:“得替我家舟雨訓個可靠的護衛才行?……”

    他目光飄向泉水中的兩妖一人,立即確定了護衛人選,干勁滿滿地沖了下去,拎起解千言便?走。

    阿鼎不明所以:“你干嘛呢?少折騰我徒弟吧,當心舟雨跟你翻臉啊!”

    晏曦嗆他:“你個沒用的禿驢,本王幫你教教徒弟還不行?嗎,你就偷著樂吧!”

    也不知道這狐貍還能清醒多久,阿鼎搖搖頭沒再多管,任這翁婿倆自去親近。

    如?此,晏曦一心沉浸在特訓解千言的大事中,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心心念念的女兒也被人誑進了妖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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