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
阮葵撅著嘴:“我也說不清楚,反正他方才說什么心儀我的話時,我心里就覺得怪怪的……”
藕香愣了一會兒,忍不住掩住唇笑起來。
阮葵疑惑瞧她:“你笑什么?”
“沒什么。”藕香牽著她的手止不住地笑,“說了您也未必懂,這其中緣由且復雜著呢,不是一句兩句能解釋得清的。”
“有那樣邪乎?”她撇了撇嘴,又嚴肅道,“真不是那呆子暗地里學了什么巫術要害我?”
“真不是。”藕香笑著道,“元少爺若真這樣厲害,還用現在都住在偏院里?”
阮葵沉默片刻,低聲道:“也是,其實他也怪可憐的……”
藕香沒再多嘴,有些事旁人點明了反倒不好。
天已黑了,都已收拾好了,元獻還在看書,荷生過來剪燭芯,提醒一句:“少爺,早些睡吧,昨日睡得便晚。”
“好。”他放下書冊,“今日還要多謝你。”
荷生不好意思撓撓頭:“我這、我這,我這也是怕少爺牽腸掛肚壞了,我這人不會說漂亮話,只知曉,少爺待我不錯,我以后還是想跟著少爺,只盼望少爺能安心讀書,考個好功名,抱得美人歸。”
元獻忍不住彎起唇:“你跟我這樣久,我也習慣了,以后就算離開肯定是要帶著你的。”
“多謝少爺,多謝少爺。”荷生歡天喜地。
“天不早了,你也早些去睡。”元獻笑著擺擺手。
窯徹底燒好了,但下午的時間不夠燒陶人的,阮葵也不日日過來了,元獻雖是不舍也別無他法,只能盼著早些成親……
沒幾日,是乞巧節。
剛巧過節第二日休沐,當日下午下學,老夫人身旁的丫鬟在外面候著,夫子叫了人進來傳話。
“老夫人說了,今兒是乞巧節,叫人在院子里擺了席,讓各位姑娘少爺過節呢!”
瞬間,學塾里沸騰了。
夫子咳輕幾聲,止住了歡呼聲:“都靜著出去,不許鬧騰。”
“是。”人一個挨一個地走了,只有元獻抻著腦袋回頭望。
直至人全走了,夫子才又輕咳兩聲,將他叫回神。
“夫子。”元獻起身行禮。
夫子看著他,并未說讓他坐的話,只問:“你以為,你憑何能一直住在伯爵府中?”
“回夫子的話,學生能在伯爵府中久住,皆因伯爵府中的諸位長輩心善。”
“是,伯爵府的幾位夫人皆是仁慈之人,可便是心慈之人,若養得一個不成器的,到了這般年歲也該趕出去了。可你沒有不成器,你很爭氣,你有天賦又肯努力,旁人雖不說,可都記在心里。尤其是老夫人,她管著伯爵府多年,現下雖是到了頤養天年的年齡了,對府中的事也并不是一問三不知。”
元獻并非不知道這些,卻只是恭敬答:“是。”
夫子又道:“年少慕艾本是常事,可我看你這幾日時常走神,心中實在擔憂。”
元獻一怔,抬眸要解釋什么,對上夫子的雙眼,卻不知如何開口了。
“就快要考試了,你卻沉迷于兒女私情,這讓我如何能安心?”夫子長長嘆息一聲,“元獻啊,你出身本就比不得旁人,又寄人籬下,旁人是成家立業,你卻只能先立了業再成家。你若再不努力讀書,立不了業,如何能得償所愿?”
元獻低頭:“夫子教訓得是,學生無地自容。”
“我并非是未曾年輕過,能明白你現下的心情,只要能時刻謹記勤奮,并不會耽擱太多。”夫子語重心長完,又道,“知曉今日是乞巧節,你也辛勤了這樣久了,今日上完課,你便去玩兒吧,好放松放松,不給你留課業了。”
元獻恭敬又拜:“是,多謝夫子。”
上完課,出了學塾,元獻迫不及待想往擺席處去,看了眼身上的挎包,還是轉頭先回去將東西放下了。
席面還未開,這會兒請了來唱戲的,這會兒兄弟姊妹們正在看戲、玩游戲,熱鬧得很,他從側邊過去,沒一個人瞧見他。
他一眼看見了阮葵,徑直朝她走去,坐在了她旁邊的空位上:“葵妹妹。”
阮葵驚了好一下:“你坐我旁邊兒干嘛?”
“這兒有空位。”元獻往她杯里斟了茶,“這里沒有旁人坐吧?”
“那沒。”她低聲答一句,看了看,還是沒搬去別的位置。
她不愛看唱戲,咿咿呀呀半天唱不出一句話,也不愛和姊妹們閑聊,這院子里的姑娘,有一個算一個,心思都多著呢,多說多錯得不償失。好不容易找了一個空著的地方,她才不想讓給元獻。
她瞅人一眼,提起屁股往凳子上又一坐。
元獻奇怪看她一遍,有些擔憂:“這是怎么了?哪兒不舒服?”
“你才哪兒不舒服。”她懟一句,雙臂搭在桌面上,下頜擱在手臂上,自語一句,“這席面也沒什么好玩的。”
話音剛落,那邊有人喊起來:“大伙兒快來穿針乞巧!”
元獻聽見,便道:“她們要乞巧,你要不要去?”
“不去不去,我最不會做針線活,你不是害我嗎?”阮葵轉過頭去,用后腦勺對著他。
他靠近一些,低聲道:“我會穿針,我幫你。”
阮葵又將頭轉回來,笑著道:“你是傻子吧?那是女兒家的活動,你去做什么?”
元獻也揚起唇。他本就沒真打算去,只是想博她一笑而已。
“明日休沐,你去那兒燒泥人如何?只是那窯不知好不好使,你那兒有沒有什么廢品?可以拿來先試試。”
“行!我那兒有好些捏壞了的,明日就用它們試。”
“你要的架子我也弄好了,你明日過來可以多帶些來,有地方放的。”
“行啊,放我那兒還得躲躲藏藏,就怕哪日父親突然差人來,被人瞧見了,父親可不比母親,不是哭鬧一頓就能過去的。”
正說著話,那邊張羅著說要開席了,丫鬟們將桌面上的零嘴收了,又呈了水上來,供主子們凈手。
元獻先洗完,接了阮葵身后丫鬟的活兒,給她遞帕子:“我那兒平日沒人去,家里的長輩更是從未去過一次,就放我那兒,沒問題的。”
“吃飯吃飯,吃完飯再說。”她餓了有一會兒了,這會兒眼里只有吃的,拿起筷子,嘴里已沒說話的地兒了。
元獻看著她,嘴角總忍不住往上揚,連布菜丫鬟的活兒也接了,時不時往她碟子里添些菜。
她也不客氣,嘗著好吃的了,指揮他再添。
不遠處早盯上他們倆了,她剛吃好,放下碗筷,老夫人身旁的丫鬟槐靈便笑著迎來。
她一臉茫然:“何事?”
槐靈笑著指了指:“您瞧。”
她轉頭看去,卻見那一桌子的長輩,祖母、母親,還有大嫂子都在看著她笑,笑中皆有揶揄之意。
“您和元少爺快去吧。”槐靈笑著催。
阮葵不明所以,被笑得有些惱了,回眸瞅元獻一眼,垮著臉往那邊兒走。
“這是怎的了?方才不還是好好的?”祖母笑著牽過她的手,將她引到身旁。
她垂著頭,低聲道:“沒。”
老夫人笑著看她:“方才跟你表兄說什么呢?那樣開心?說來也讓祖母開心開心?”
“沒說什么,我和他能有什么好說的?況且祖母不是不喜歡我和他在一塊兒嗎?”
“胡說。”老夫人佯裝瞅她一眼,“祖母哪兒不喜歡你和他在一塊兒了?祖母是叫你們有分寸些,不要做出些不合禮數的事來,平日說說笑笑何曾拘過你們?況且你表兄讀書好,祖母巴不得你多與你表兄來往,也好能學習一兩分。”
“哦。”她還是不大高興。
“葵妹妹這幾日上學很是認真,沒有遲到過……”
蘅大夫人掩唇而笑:“老祖宗,您瞧,這便是在意的,即便是未遲到這樣該做的事兒,在他心中也算好。”
元獻有些臊得慌,臉紅了一大半,阮葵也臊得慌,紅著臉罵他:“你胡說八道什么!”
“哎喲哎喲,還臊了……”幾位長輩又是一陣笑。
阮葵更氣了,若不是還有人在場,她都要沖上去咬元獻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