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香一噎,荷生也抿了抿唇,她卻像個沒事兒人一般,又問:“用火烘快些是嗎?那你去給我抱些柴火來,我來燒。”
“唉喲,我的小祖宗誒,這火豈是好玩的?您趕緊將袖子放下來。”藕香趕緊將她卷起來的袖子放下去。
她不辭辛勞又卷回來:“不就是燒個火,能有什么?好了好了,我就在這兒,那也不去,出不了什么事,出了事你也能及時看著。”
“沒事兒沒事兒,這兒有我盯著呢,就讓小姐在這兒看著吧,用不了她動手,看著就成。”荷生立即抱了柴火來,往窯里添柴火。
他是不太喜歡葵小姐來著,但架不住他們家少爺喜歡啊。少爺辛辛苦苦弄這個窯弄到這個時候,還不是想見見人?他能不幫著些嗎?
“就是就是,荷生說得對,也不用我動手,我就盯著而已。”阮葵附和。
藕香無奈搖了搖頭,叮囑:“那您便安安靜靜坐著,千萬莫胡來。”
“知道了知道了。”她隨意擺擺手,顯然沒聽進去。
荷生往窯洞里點了火,又道:“只是這一時半會兒恐怕是不成的,得守一陣子呢,小姐定是坐不住的。”
“我守得住,總歸回去也沒什么事做,還不是閑話談天,坐在這兒也是一樣的。”
“成,您說要在這兒多坐一會兒,那小的給您拿些零嘴,倒些茶水來。”荷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又往屋子里跑。
阮葵覺得好玩兒:“誒,我要是不在這兒久坐,你就不給我拿吃的了?”
“小姐那兒什么好吃的沒有?小的怕拿出來丟人現眼,不過小姐既是多坐,總不能叫小姐餓著渴著。”荷生搬了個凳來,將吃食和茶水放在上面。
阮葵一看,花樣倒是不少,拿了個芋頭酥,邊吃邊好奇:“元獻那呆子瞧著正經得不得了,平日也會吃這些?”
“這些不是給少爺吃的。”
“嗯?”
“是給小姐您準備的。”荷生道,“少爺說您偶爾會來,叫小的準備著,您若來了,就給您呈上。”
阮葵神色一凜,朝藕香使了個眼色:看!她就說元獻這呆子沒安好心!早想著算計她了!
藕香哪兒不知曉她那個腦子,只覺得她比元少爺呆多了,沒眼瞧她。
她卻以為人多眼雜,沒再多說,拿著火鉗時不時戳著柴火玩兒。
“誒?你們家夫人常來嗎?”她思索著,打算套套話。
“園子里看得嚴,平時不許人隨意進出,夫人住得離此處又有些遠,不常過來。”
“噢。”阮葵舉著腦袋道,“我覺著她挺不好相處的。”
“小姐!”藕香低呼一聲。
荷生非但沒避諱,還應和:“夫人她……的確是有些刁鉆,就連少爺也常挨訓。”
阮葵眨了眨眼,朝他看去:“訓他什么了?”
他撓撓頭,有些為難:“左不過是催他讀書的話。少爺本不是伯爵府的人,在這里住久了,旁人少不得有些閑言碎語,夫人便總是訓斥少爺,叫他好生讀書、叫他多聽話之類的。”
“噢。”阮葵點了點頭,垂了眼,沒再追問。
藕香知曉,她家小姐雖不通男女之情,但卻明白這樣這樣寄人籬下的處境,自然會有所思量。
只是思索那么一會兒,說起旁的,她又像是忘了,嬉嬉笑笑起來。
有人陪著,有東西吃,還有火要盯著,她倒是坐住了,直到元獻回來,還和人閑聊呢,院外都能聽見她的笑聲。
“葵妹妹!”元獻幾乎是沖進院門,一眼便尋到了她,對她咧著嘴笑。
不待她回答,荷生先一步起身,朝元獻眨了眨眼:“小姐在這兒烘窯呢,這會兒也到了吃飯的時候了,不如我去取了飯來,少爺和小姐一塊兒吃吧。”
元獻立即會意,收斂了笑,朝阮葵道:“不知葵妹妹意下如何?”
“行啊,這兒還沒燒好呢。藕香,你也一塊兒去。”
“是。”藕香跟荷生一塊兒出了門。
院子只剩下元獻和阮葵兩人,元獻放了挎包,在她身旁坐下:“葵妹妹。”
阮葵撐著腦袋,瞥他一眼,不冷不淡應:“嗯。”
“你下了學就一直在這兒嗎?”
“不然呢?”
“沒什么。”元獻垂眸,彎了彎唇,“我想著你那泥人也沒有多大,便建了一個小的,免得被人察覺,也免得廢柴火,應當夠用吧?若是不夠,我再建一個。”
阮葵點了點頭:“可以,夠用了,不用再建了。”
“等這窯燒干了,你就能拿著泥人來這里燒。”元獻指著上面道,“這里讓荷生建個棚子,免得下雨,這邊的雜物間收拾出來,專門給你擺放泥胚泥人。”
“你想得還挺好。”阮葵往雜物間看了看,“你再給我弄幾個架子吧,那些泥人得分開放,不然會粘到一塊兒。”
元獻痛快應下:“好,我記著了,你還需要什么,與我說就是,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都會盡力辦。”
阮葵偏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認真起來:“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憋著什么壞主意呢?”
“我不明白這話是何意。”
“我現在覺著,其實你也挺可憐的,你有什么壞主意,現下就跟我坦白,我便不跟你計較了,咱們還和原先那樣好。”
“我沒什么壞主意,我就是……”元獻紅著的耳尖動了動,“心儀你。”
阮葵皺了皺眉頭:“行行行,我也心儀你,行了吧?要和你好好聊聊,你不樂意就算了,還說這種話惡心我。”
“我未曾有此意,我不知你為何總不信,可我真的心儀你許久了……”
“行行行,我不跟你扯七扯八,柴火要燒完了,你去給我再抱一些來。”那種發毛的感覺又涌上頭,阮葵連連擺手將人支走,捂著心口感覺來感覺去,愣是尋不到究竟是哪兒出問題了。
難不成這小子會什么法術?
她瞇著眼,朝人投去懷疑的目光。
元獻一愣:“葵妹妹怎么這樣看著我?”
“沒。”阮葵收回眼,剛巧藕香和荷生回來了,她干脆起了身,“去吃飯了。”
元獻將柴火放下,跟在她身后。
“今兒有香酥鵝頸、八寶鴨,都是小姐愛吃的。”藕香笑著將飯菜都呈上,侍奉了她凈手,要給她添菜。
元獻屋子里沒這樣的規矩,若是她們不來,他平日都是跟荷生坐在一塊兒吃的,這會兒仍舊是拒了。
阮葵看他一眼,想起荷生先前說的話,覺著他有些可憐,嘀咕一句:“你這院里一直都沒有丫鬟,平日里起居不都沒人管?”
“起居也沒什么,飯菜不需我做,最累的也不過是洗衣而已,我自己便能洗了,也不需旁人。”他放下碗筷,靜靜道,“我先前跟你承諾的不是假話,我本就不是什么名門出身,不習慣這些丫鬟們前呼后擁的日子,以后院里也不會有些亂七八糟的人。”
藕香和荷生皆是愕然,先是看他一眼,而后又齊齊看向阮葵。
阮葵被看得臉發燙了,胡亂罵一句“你胡說八道什么”,可她也不知元獻到底哪兒胡說八道了。
吃罷飯,外面窯里的火還燒著,她原本是打算在這兒再玩一會兒的,可莫名有些待不下去了,背上挎包一溜煙兒跑了,路上還嘀嘀咕咕:“元獻他學了什么巫術。”
“啊?”藕香一臉茫然,“什么?”
“他有時候說話,我這心里,就覺得怪怪的。”阮葵捂著心口,皺著眉頭,還在回味那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