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塾里的其余人沒聽見他們說了什么,只見元獻笑得開心,夫子也瞧見了,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卻是未說什么。
元獻已在琢磨如何建一個小窯出來,一點兒沒察覺周圍的動靜。
下了學,出了學塾,他迫不及待往回跑,邁進院子,放下挎包,便朝荷生吩咐:“拿上筐,和我一起搬土去!”
荷生茫然從房中走出來:“快到吃飯的時辰了,這會兒去搬土做什么?”
“你去和我搬了土回來再去取晚飯,不會耽擱。”元獻已尋了筐出來,招呼著,“快些快些!”
“好好兒的,做什么要搬土?”荷生嘀咕一句跟上。
元獻已出了門,停在了園子的茅廁附近,拿著鏟子便往里鏟土。
荷生都被味兒得受不了了,捏著鼻子,邊跟著鏟土邊問:“這到底是要做什么?這般忍著也要鏟土回去,還偏要這兒的土,旁的不行嗎?”
“我想這兒的土肥些,做出來的窯應該也好使些。”
“做窯?您要燒雞啊?”
元獻忍不住笑:“不是,要燒泥人。”
“泥人?哪兒來的泥人?”
“好了,這些就差不多夠了,先回去試試,不夠再來就是,也不耽擱你去取飯。”元獻和荷生一塊兒搬起一筐泥土往回走,接著解釋,“不是我,是葵妹妹,她喜歡捏泥人,沒地兒燒制,我給她做一個窯,她來咱們這兒燒。”
荷生瞥了嘴:“我便說,誰能讓您這般費心思,原來還是她。好容易清靜幾日,您又將她招來做什么?不是給自個兒添事兒嗎?”
“可是我想她了。”元獻云淡風輕道。
荷生一時倒不知說什么了,最后只道:“也得虧是老夫人做主,將她許給您,否則您這剃頭挑子一頭熱的,遲早會傷了自個兒。”
“沒什么傷不傷的,她開心,我就開心。”
“得得得,我還是閉嘴吧,我這牙不好,再聽您說幾句,要全酸掉了。”
元獻只是笑了笑,將土搬進院里,又道:“你去取飯吧,這里不需你了。”
“好嘞,那我去了。”荷生一溜煙跑遠了。
元獻打了水上來,坐在院子角落里,將泥攪和勻了便開始糊窯,飯也沒怎么好吃一口,快速扒拉完了,擼起袖子繼續忙活。
眼見著天黑了,荷生忍不住勸:“天黑了,一時半會兒也弄不完了,少爺趕緊去睡吧,這課業都還未寫呢。”
“不慌,你給我點一盞燈來。”元獻抬手用手臂蹭了蹭鼻尖,“明日我起早些,課業自然能寫完。”
荷生無奈,只能點了燈來。
別瞧著他們少爺是個溫吞好說話的,實則便是個性情溫和的倔驢,他想做的,旁人如何勸都勸不動,否則早聽勸離葵小姐遠一些了。
入了夜,快到下一日了,那窯總算是成形了,元獻也終于起身,洗了手上的泥,舍得去睡了。第二日又是起了個大早,天不亮就去學塾補課業去了。
荷生擔憂得不得了,怕他睡少了精神不好,他瞧著倒還好,沒半點兒不適,還神采奕奕,人來時,已將未做的課業全補完了,還溫習了前日的課業,預學了今日要學的課文。
阮葵從他身旁經過,他恍然察覺,立即將人叫住:“葵妹妹。”
“什么事兒?”阮葵打著哈欠回頭。
元獻臉上多了些笑意:“窯做好了,晾曬段時日便能用了,妹妹今日下學后要不要去瞧瞧?”
阮葵拉了前席的墊子來,往他案邊一坐,雙肘撐在案沿上,眼睛亮晶晶的:“真的?你怎的這樣快就做好了?”
“剛好沒事,昨日回去就弄好了。”他靦腆垂眸。
“行!那我下午去瞧瞧!”
“我下學晚些,你不如晚些來找我?”
“不用不用!”她擺著手起身,又將墊子踢回去,“荷生不是在嗎?我下了學就去,不礙事的,你安心上你的課。”
元獻原本想著能和她待一會兒的,可聽她這般說,卻不好再多嘴什么,只低著頭應:“好、好吧……”
阮葵半點兒沒察覺,高高興興回了自己的位置,待一下課又風風火火跑了,就像是那窯不是元獻做的似的,一點兒沒想起他來。
“走走走,我們去元獻那兒!”她叫上藕香便走。
藕香往學塾里看一眼:“去元少爺那兒做什么?他不是還要上課嗎?您這會兒去他那兒做什么?”
“不用管他,我是要去他那兒看窯,又不需他跟著。”
“窯?什么窯?昨日說的那個窯嗎?這樣快就弄好了?”
“對啊,他說的弄好了,也不知是不是托大,去看看就知曉了。”
藕香驚訝一會兒,道:“元少爺對小姐的事這樣上心,小姐不說要送何謝禮,謝字總是要說一句的。”
“噢,你說得也對,我明日就跟他道謝。”
“唉。”藕香無奈搖了搖頭,也不再白費功夫去勸了。
徑直到了元獻院子,跨進門檻,阮葵便到了自己家一般,往里喊:“荷生!荷生!你們少爺做的窯呢?在哪兒?”
“就在那兒!”荷生也習慣了,跑出來給她指,“您怎的這會兒來了?”
“誒,這做的,還挺有模有樣的。”
就在院子開門的那面墻的墻角下,往上摞了兩層磚,磚上用泥蓋了一個小窯,看著像個小山洞似的,比一人環抱稍大些。
“這瞧著還沒干呢。”
“那可不是,我們少爺昨夜忙活到快至子時才弄完,這會兒才過了多少功夫?自然是沒那樣快能干,最好還是得用火烘干,且還得等等呢。”
藕香心頭微動:忙到那樣晚,真是用心……
阮葵稀罕地看著窯,卻道:“子時啊,他忙到這么晚,早上上課還那樣有精神,他還怪厲害的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