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已經配上了,宋斂星只好把直播提上日程。
吃過晚飯他就到三樓自己的專屬直播小房間,打開電腦,下載直播助手,想先開個只有自己的直播間看看效果。但選觀看權限時,又停住。
賀行山說平時不看短視頻不知道他,那當然也不能再麻煩對方了。
他給小星亮晶晶發消息。
“在嗎?”
小星亮晶晶很快回復他:“怎么了?”
“我在試直播間效果,你能幫我看看嗎?”
小星亮晶晶:“好。”
宋斂星選中小星亮晶晶,開啟直播。
影音室只開了最暗的一個燈,電腦屏幕里也是一片漆黑,宋斂星試探著開口:“你在嗎?”
實時投屏里,小星亮晶晶發送彈幕:“我在。”
宋斂星起身又開了個燈,問:“這個燈光怎么樣?”
影音室的燈光有好幾檔,適配看電影、ktv各個場景。宋斂星現在就開了個暖光,從后面照過去,暗暗的看不清五官。
賀行山看著屏幕里那個人形,腦海里自動勾勒上五官。
宋斂星眼睛很大,桃花瓣一樣,瞳孔很大,乍一眼看上去很乖,但內外眼角都尖尖的,其實和乖沾不上邊。眼眶底下一圈青黑,長久失眠帶來的黑眼圈根深蒂固。鼻梁不是特別挺,但線條很好看。嘴唇很薄,不喝水就會起皮。
生動而鮮活。
就隔著屏幕,就在自己樓上。
會呼吸,會動,會說話,會皺著鼻子裝可憐。
小星亮晶晶:“可以。”
“會不會有點暗,這樣看不到臉是吧?”
“嗯。”
“這樣呢?”
宋斂星又開了個燈。
“這個亮一點,能看清臉了,剛剛看不清。”
“我不想露臉。”
宋斂星換回剛剛那個燈光,問,“會奇怪嗎?”
“不會。”
宋斂星就沒有再動燈光了,他觀察直播頁面,調試設備,隨便和小星亮晶晶說話:“我本來打算自己去買電腦,但之前買手機的手機店有抽獎活動,獎品就是電腦。”
“你中獎了?”
“我買電腦的時候店主也沒和我說有活動,實在太巧了,我都以為是我房東搞的。”
“是嗎?”
“什么是嗎?”
“是你房東搞的嗎?”
宋斂星看著鏡頭:“我也想知道。”
小星亮晶晶問:“你房東是個什么樣的人?”
“如果你不是我房東,我就不能和你說這些。”
宋斂星說,“會暴露我房東的隱私。你是嗎?”
小星亮晶晶:“我不是。”
宋斂星聳聳肩,問他:“我試一下麥,你聽聲音行不行。對了,要不要加伴奏?”
“都試試。”
宋斂星試著唱了遍蟲兒飛,反復聽了兩遍后,拍板:“加上伴奏吧。”
“嗯。”
“那直播的話唱什么歌?”
直覺小星亮晶晶一定說都可以,宋斂星給出范圍,“我唱過的這些歌里,你最喜歡哪首?”
“蟲兒飛。”
宋斂星挑眉:“這是那天我看到我房東轉發到朋友圈,才試著唱了一下。”
“我失眠很久了,那天聽到你唱這首歌,才安穩睡了一整晚。”
宋斂星嘴角笑意盡數散去,他問:“你失眠啊?”
“嗯。”
“我也失眠。”
宋斂星看著鏡頭,與此同時,彈幕上新消息彈出:“為什么?”
宋斂星笑了一下:“我開始信你不是我房東了,他從來不問我原因。”
“所以為什么?”
宋斂星思索良久:“我之前以為是因為周圍環境太吵,別人打麻將很吵,說話很吵,打呼嚕也吵。但我現在租的這個房子非常安靜,我還是睡不著。”
“所以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可以去醫院做個檢查。”
“我不去。”
宋斂星斷然拒絕,“萬一醫生給我查出來什么毛病就完蛋了。”
小星亮晶晶耐心:“不能諱疾忌醫,就是因為可能會有問題才要去醫院。”
“不去,之前去過一次,體驗感不是很好。”
“怎么了嗎?”
“你真不是我房東,他這時候一定會體貼說那就不去了,不會做這種揭我傷疤的行為。”
宋斂星笑了下,平時自己都不愿意想這些,但現在燈光昏暗,輕柔的伴奏聲中,他對自己唯一一個聽眾說:“我之前也出來租房子自己住,沒有現在這個房子好,隔音也不是很好,但也沒那么吵。我也還是睡不著。那時候去看了醫生,花了很多錢做了很多檢查,醫生說一方面是很久睡不著身體習慣混亂作息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一方面是我自己焦慮沒安全感。”
“我現在都辭職租房努力調整了,萬一醫生還說我焦慮沒有安全感,那我就完全沒辦法了。”
“怎么做你才會有安全感呢?”
“我哪兒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早就睡著了。”
宋斂星說完自己先后悔了,怕對面真不是賀行山,自己就把這些破事告訴一個陌生人。像交換弱點一樣,他問小星亮晶晶,“你呢,你為什么睡不著?”
過了很久,屏幕上才彈出小星亮晶晶的彈幕。
“之前家里出了點事,每天也焦慮,要熬夜處理很多事情。我愛人那時候也嚴重失眠,我們一起熬夜一起作息混亂。”
“后來他去世,我就開始失去睡眠。”
很短的幾行字,宋斂星花了半分鐘才完全看懂背后的故事,隨后道歉:“對不起。”
小星亮晶晶沒回復。
宋斂星轉移話題:“你還聽蟲兒飛嗎?”
小星亮晶晶還是沒回復。
宋斂星有點擔心自己隨口那么一問,把榜一大哥的傷心事勾起來。他自顧自:“設備都調好了,那我先下播……”
小星亮晶晶的彈幕彈出來:“聽。”
宋斂星唱起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他看到小星亮晶晶的新消息。
“他之前送給我錄音帶,是他自己唱的蟲兒飛。”
“但他去世的第十二年,磁帶就不能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