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聽說顧上將帶人離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再來。這是這幾天他們第一次離開,耿諾松了口氣,他都要散架了。
但他總擔心顧承硯就這樣不回來了,上午聽他們說話,似乎是在某方面沒達成一致,顧承硯便拿他做借口幾次三番無視皮克斯。
萬一兩人一拍兩散,他可就徹底沒倚仗了,能不能在波西男爵的宴會前逃跑真就看命了。
耿諾心中充滿危機感,一下午都躲在屋里,借口休息,趁機整合手里的零部件,他還從顧承硯留下的外套里摸出一盒雪茄,煙草和木盒都有用處,于是耿諾冠冕堂皇地占為己有。
顧承硯回到宅邸,處理這幾天擱置的工作。門口大片鈴蘭隨風搖擺,嬌弱的莖葉每次都似乎要被風折斷,下一秒又乘著風直立起來。
像是繃直又蜷縮的白玉腳趾。
顧承硯看了一眼,隨即收回視線。
管家帶著下人出來迎接,弗蘭率先飛到書房連接全部系統,打開光屏面板,將堆積的待辦工作一一羅列出來,眾人將書房作為臨時辦公區,有條不紊進行處理,管家適時地進來送上咖啡,將咖啡放在顧承硯手側的時候,輕聲說了句什么,顧承硯沒做回應,管家便悄無聲息地退出去了。一時間,書房中鍵盤敲擊聲不斷,光屏閃爍的亮光照得人臉晦暗不明。
幾個小時后,工作處理完畢。
“開個會!鳖櫝谐幙肯蛞伪,一個極為放松的姿態!罢務勈占降挠杏眯畔,我知道你們已經迫不及待了!
衛海、衛路、衛空這三人自少年起就跟在顧承硯身邊,一路摸爬滾打,從人人唾棄的螻蟻爬到今天這個位置,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是帝國相當出色的將領。
他們和顧承硯關系很好,是最忠心的得力干將,也是最能信任的摯友。
衛海道:“本以為皮克斯會像對待其他高官富商一樣,獻上一個美人來蠱惑上將,這些天一直在等著他會有什么樣的計謀,但依照現實情況看,對方似乎無動于衷。”
衛路并不贊同,“不可掉以輕心,在我們警惕他卻不以為然的瞬間,說不定就是他趁虛而入的時候!
顧承硯興致缺缺,“這么久沒動靜,的確讓我有些失望!
衛空提出質疑,“會不會是我們的搜查方向錯了?”
眾人看向他。
衛空分析道:“那天第一個靠近上將的omega空有長相,手段低劣,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試圖給上將下藥,我不認為他會是皮克斯精心安排的間諜。至于現在這個beta……”他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顧承硯頜首示意:“說!
“他的確是成功接近了上將,但我認為他能夠接近顯然意外大于故意,如果不是上將叫住了他……而且他和其他服務生不太一樣,挺生澀的,我認為他也沒有那種拿捏您的本事。皮克斯在臺球室說的那些話,我懷疑并不是單純給您戴高帽,至少,他們現在并沒有危及您的打算,而是想要拉攏您!
顧承硯抵著額角,“你說得有道理,也許好戲還在后面……”
“不可放松警惕,但如果暫時查不到線索,不妨查查別的!
說到這個,衛海接道:“我發現了一些端倪,萊特侯爵與狂鯊俱樂部之間應當存在千絲萬縷的利益輸送,當年皮克斯租下蘇芒伯爵的這塊地皮,就是萊特侯爵出面斡旋的。狂鯊多年屹立不倒,上流社會無人敢動,最根本的還是仰仗萊特侯爵這個最大靠山!毙l海遞給顧承硯一份名單,“這是之前經常出入狂鯊的賓客名單!
顧承硯接過,一目十行地掃下來,不少熟悉的名字,除了貴族就是些政要富商,確實有一定門檻。
“我們查到,有些服務生會作為禮物被獻給這些客人,跟隨他們離開俱樂部,但是這個名單上既有貴族,又有普通政要富商,如果按照之前的推測,有些說不過去!
確實,如果是在政敵身旁安插間諜,總不至于把自己人也拖下水。
“所以這些''''禮物''''應當有別的用處。”顧承硯分析,“比如拿來享樂、且不用擔心后續處理的玩具。”
他思考了一下,問:“這些服務生的下落呢?”
衛海神情嚴肅的搖搖頭。
“查!鳖櫝谐幭铝睿安樗麄兊纳矸荩瑏碓,和最終的去向!
“是。”
“萊特侯爵涉足的業務可真不少!鳖櫝谐幭氲剿乃罓睿p嗤一聲。
隨后他說:“我們是帶著達成合作的意圖來的,皮克斯顯然也有此意,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想查的東西,和他示給我們的東西可以說截然相反。那么有兩種可能!鳖櫝谐幨种笓芘獌上路鍪,轉而去掏衣服內袋,沒摸到東西,這才想起外套留給某個服務生了,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兩手交叉放在翹起的腿上。
“一,他不知道。二,他沒有權限!
“不過他表面上的業務也夠惡劣的,也不差多查這一件!
眾人瞬間明白顧承硯的意思,雙管齊下。
“但是……”衛空有些遲疑地開口,“萬一他們的目的不是合作,而且掌控上將您呢?”
“鼓動您背叛陛下,若是依我們猜測,必然會用某種手段來讓您失去神志,成為他們的傀儡……”
“我們本來不就是為了查這件事嗎?”顧承硯打斷了他,“不然你以為我以身涉險真是去談合作、享受服務的?”
衛空低頭,“是我愚鈍了!
“至于他們能不能做到……”顧承硯斂了神色,眉宇間有著不可一世的凌厲和張揚,“那就看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衛家三兄弟神色一凜,腦海中同時浮現一個人。
那個beta服務生。
“還好那是個beta!毙l路小聲道。
衛海和衛空也這么想,beta就意味著沒有信息素,不會對alpha產生任何影響。他們幾個雖然很意外顧上將這次居然會允許一個beta服務生近身,但也只是覺得是上將心血來潮的逢場作戲罷了。
這個beta還能擋住皮克斯想送過來的那堆omega。
就算他真的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上將,那也不算什么。
還不足以那種骯臟的手段對上將生效。
顧承硯最后交代幾人:“既然皮克斯已經放出餌了,我們也要適當咬下鉤,看看萊特侯爵手中的帕勒神雕像究竟能帶來什么樣的權欲!
眾人齊聲:“遵命。”
顧承硯意有所指地對衛路說:“先不要打草驚蛇!
衛路知道這是在說他試圖主動接近耿諾的事,連忙應答:“是。”
臨走時衛路湊到衛海跟前,小聲道:“我說張管家還是……”
衛海示意他噤聲,“畢竟是陛下安排的,上將沒說什么就別管了,如果他真的手伸太長,那是再論不遲!
等他們都離開,顧承硯獨自坐在書房,端詳面板上分門別類列出的各項線索,弗蘭飛到他面前,用頗通人性的電子音詢問:“顧上將,檢測到近期您的情緒多有波動,心率有較大幅度變化,是否為您請家庭醫生?”它頓了頓,“鑒于造成這種情況的本質原因是陛下交與的重任,我也可以向陛下申請宮廷醫生來為您診療。”
弗蘭繞著他轉圈圈,顧承硯甚至可以從它的電子音中聽出揶揄的成分。
“是我給你太多智能了嗎?”顧承硯冷聲問道,“是不是恢復出廠設置凈化一下!
言中之意飽含徹骨寒色,即使是作為機器也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弗蘭瞬間降到桌面以下,裝作自己不存在。
顧承硯繼續工作,半晌,弗蘭緩緩上升,從桌面邊緣漏出三分之一的軀體,面板上露出小心覷視的豆豆眼,試探地“嘀嘀”兩聲,顧承硯一個眼神都沒給,隨手撈起煙灰缸就要砸過去,弗蘭趕緊用正經電子音平鋪直敘地告知:
“顧上將,陛下請您明日一早進宮。”
·
裴斯曼皇宮坐落于第五大道,自建成已有上萬年的歷史,見證了銀河星系從聯盟到聯邦再到帝制的更迭。如今,這座建筑是帝國最高權力的象征。
顧承硯一早就進了皇宮,飛行器降落在中心廣場前,看了眼時間,沒去政務殿,而是直接去了內廷。
皇宮建成時間較早,部分設施建造時運用的科技還相當落后,很多都在經年日久中逐步更新換代。這意味著,皇宮一年到頭總有幾個月在大張旗鼓地翻修重建。
現在就是如此。越靠近政務殿,挖機的轟鳴聲就越大,顧承硯按了按額角,大清早就開始裝修,皇宮里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穿過長廊,一路遇到顧承硯的宮人都向他傾身問好,進入政務殿,上方傳來機械音:“顧上將,請稍后,陛下還沒來。”
顧承硯想了想,干脆直接去寢宮堵人。
皇帝寢宮在皇宮最深處,顧承硯慢悠悠晃過去,就算帝后都沒起床,他最多也就在外面等一會兒。
沒想到寢宮一大早就相當熱鬧。
衣著整齊的皇帝陛下正毫無形象地一邊敲門一邊大喊:“希洛!我再說一遍!我沒出軌!”
顧承硯:“……”
看這裝束,明顯不是大早上從寢宮被趕出來的,而是昨夜就沒被允許進寢宮,不敢打擾皇后休息,在別的宮殿窩了一宿,一大早又來求原諒。
雖然顧上將和皇帝關系好,但這可是宮廷一手秘辛,顧承硯十分沒有同情心地抱臂靠在墻邊看熱鬧。
“咱們就事論事好不好!”穆邇深刻反思了一下這次冷戰的起因,沒太有誠意地認錯道:“那天往你機甲戰艦油箱里倒可樂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喝醉了!”
說著說著就開始強詞奪理,“都是黑色的,誰喝醉了還能分清機油和可樂啊,你應該慶幸我當時沒把機油當可樂喝下去,不然你就要守寡了……”
“咚”得一聲,什么東西砸在門上,隨后是落地開花的噼里啪啦碎裂聲。穆邇嚇得一震,往后退了幾步。
好吧,又說錯話了。
“希洛……”
里面傳來一聲怒喝:“別叫我,別以為你裝傻充愣就能糊弄過去,這次我不會原諒你了!”
穆邇有些不服氣,“你難道就沒有錯嗎?”
“唰”一聲,大門打開了,一個omega站在門口,俊秀的面容因為憤怒變得有些扭曲,胸口不斷起伏,“你還指責起我來了?”
穆邇見希洛終于開門,心頭一喜,但看到他滿面怒容,又有些戚戚然。
“那……你都幾天沒讓我回寢宮了,再這樣下去外面都要傳我們婚變了。”
“讓他們去傳!是誰在我去前線的前一天喝花酒,回來把我機甲給毀了?滾蛋!”
穆邇心說那不就是為了阻止你去前線嘛。但是他不能這么說,只能裝傻扯到別的話題上,“怎么叫喝花酒呢,我就是去喝了幾杯酒……”
“我管你喝什么酒!毕B逡稽c面子也不給他,“走開!把我的機甲修好還回來,然后去找你的小相好吧!”
穆邇急了,“你怎么能這樣,我哪有什么小相好!好好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但這和出軌是兩碼事,你不能因為我喝醉了往你機甲里倒可樂就污蔑我出軌。”
修是修不好的,穆邇明面上第二天就讓人拿去修了,但是因為零部件不匹配導致里面一個關鍵管道炸了,智能板燒了,現在想修都無從下手。
這回是真不小心,他到現在都還沒敢給希洛說,只想先把人哄好了再循序漸進讓他知道,不然火上澆油只會讓他死得更慘。
要不是因為這事,他也不會忍著這么多天老老實實被拒之門外,換作之前,早就強闖進去抱著老婆撒潑打滾求原諒了。
殊不知,正是他的反常,希洛更加篤定了他出軌的事實。
喝得酩酊大醉回來,一身omega的氣味,還毀了他的機甲,甚至這些天一直在裝蒜!
他老老實實求饒認錯,不就是心虛嗎!
穆邇奇冤無比。
“我真的只喝了酒,什么都沒干!我發誓,我絕對沒讓任何一個omega靠近我!”穆邇指天畫地,“這不是在家你老不讓我喝酒嗎?哪有alpha不應酬不喝酒的,人家給上的銀河兩萬五,這誰忍得住……”聲音越來越小。
希洛冷笑:“是啊,喝上頭了順便就摟個小omega對吧。”
穆邇咆哮:“我沒有!”
“我跟顧承硯他一起去的!他點的omega,我喝的酒!他還摟著那小o親嘴,噫——我的身上的味肯定是那時候染上的。我再說一遍我只喝了酒!什么都沒干!”
顧承硯:“……?”
他瞇起眼,從墻邊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