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為了讓他不咬傷,主動把手腕遞過來嗎?
何漾苒覺得太荒謬了,視線在段弋臉上停留,他眉眼陰沉沉的,掀起眼皮看過來的樣子充滿壓迫感。
她了解段弋,知道這是要算賬的前兆。
何漾苒不能接受,因為段弋的火氣是沖她們來的,她們這些人成了他眼里的不速之客,對于陰差陽錯和孟芙困在一起這件事反倒沒什么在意。
視線移動,落在孟芙身上,人還昏睡著,躺在段弋身側,眉頭輕蹙著,發絲凌亂堆在臉頰和脖頸間,雙手環抱住自己仿佛在抵御什么侵害,百褶裙下白皙筆直的雙腿卷曲在墊子上,長筒襪包裹住小腿,任誰看了這柔弱無辜的樣子都想給予她依靠。
何漾苒例外,她心底的怨恨壓抑不住,明明知道不可能發生什么,可腦子里就是控制不住地猜想著,段弋和她在這一隅密閉空間內待了這么久,被人發現時還緊緊依偎在一起,這么長的時間里他們做了什么說了什么?憑什么能那么親密的互相依偎著!
憤怒與不甘令她失態大吼,“段弋!你怎么能這樣!”
“你指使的?”沒管她的質問,段弋漆黑冷利的眼眸盯過來。
剛醒來的時候還有點頭昏腦漲,太陽穴刺痛著,無暇多想,只想讓發出噪音的人趕緊滾。
現在清醒了,發生的事情都想起來,前因后果一串連,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的何漾苒跟不打自招沒什么區別。
換做平時段弋頂多不耐煩趕她走,但是這會兒不一樣,她的惡作劇惹毛他了。
堵在門外的一群人被他的冷臉嚇到,最外圍的想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被段弋看到,冷笑著警告,“再挪一步你那狗腿就別要了。”
蠢蠢欲動的人群安分下來,他轉而去看心虛目光閃躲的何漾苒。
嘲弄的語氣,像是故意羞辱,“我為什么不能這樣?”
“不還多虧了你嗎,不鬧這一出我連她是誰都不一定記得,但現在不行了。”
他意有所指地撩開孟芙臉頰上纏繞的發絲,專注欣賞著,眼底是不加掩飾的興趣。
用不著多說一句狠話,更無需警告,他知道什么樣的方式最能戳疼何漾苒。
以前是不屑用這種方式,不喜歡一個人也用不著羞辱,他算不上好人,但也有底線在。
何漾苒難以接受被他這樣當眾羞辱,眼眶發紅,傷心至極罵他一句,“段弋你混蛋!”,轉身推開圍堵的人群跑出去。
剩下的人互相對視一眼,都有些站立不安,想走又不敢,留在這大氣都不敢喘。
段弋的手從孟芙臉上收回,眼皮往下壓,看到她護在懷里的手腕清晰印著一圈牙痕,青紫的傷口正在往外滲血。
他想起近在耳畔的那句溫柔呢喃,“別傷害自己呀。”
舌尖痛意猶在,為了讓他不咬傷舌頭,主動把手腕遞過來給他咬嗎?
為什么。
段弋不明白,也不覺得她是那種愿意犧牲自我奉獻他人的爛好人,所以她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總不會以為這么做了就能讓他感激涕零吧。
他沒有頭緒,煩躁地想把她拎起來晃醒,好當場逼問出來。
然而覷見她痛苦的神色,睡夢中也不安穩的樣子,那點想法不得不郁悶打消。
對著還老實站在門外的人煩躁發號施令,“刪掉。”
一群人摸不著頭腦,刪掉什么啊?
段弋抬眼看過來,“照片,視頻,拍到的全部刪掉。”
“哦!哦!知道了,馬上就刪!”
“刪完了就滾。”
很快,器材室里又只剩下他和孟芙兩人。
段弋站起身,居高臨下俯視著,見墊子上的人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他轉身往外走,不打算管她。
邁了幾步又停下,煩躁罵一句,冷著臉拐回來抱起她一起離開。
沒下課,段弋抱著孟芙沒地方去,只能把人先帶去地下倉庫,等她醒了再說。
懷里的人沒多重,頭依偎在他胸前,睡夢中全然信賴。
段弋嗤笑,“不知道的以為我給你咬暈了,趕緊醒,別碰瓷。”
沒有回應,少女沉沉入睡。
段弋自認倒霉抱她一路,到地下倉庫的休息室時看到里面燈開著,意識到池騫也在,鬼使神差地停了腳步。
他明明什么都沒做,但不知為什么,現在這個樣子和池騫撞見莫名會覺得心虛。
里面,池騫聽到腳步聲已經悠哉悠哉迎出來,“嘖,段少打哪兒來啊?”
嬉笑的臉在看到他懷里抱著個女生時露出震驚,緊接著擠眉弄眼開始揶揄他,“開竅了啊段少,我瞧瞧把誰抱回來了?”
他興致勃勃迎上來,等到看清段弋懷里抱著的人是誰時,感覺自己像是被誰當頭敲了一棒子,頓時開心不起來了。
“什么意思啊兄弟?”臉上笑意淡下來。
段弋沒搭理他,把懷里抱的人塞給他,自己去冰箱里拿了罐飲料打開,仰脖子一口氣喝下去半罐,拎著瓶子在沙發坐下。
他甩掉麻煩的態度令池騫心底疑慮打消,抱著孟芙放到床上,看到她手腕上青紫的咬痕,臉色正經了些,問段弋,“什么情況,誰給她咬的?”
“我。”段弋不咸不淡回了句。
池騫看著他靠在沙發上的背影,沉默半晌才再次出聲,“段弋,我對她的心思沒瞞你,兄弟難得對個姑娘認真,你不能鑿墻吧?”
“犯病了。”他只回這三個字。
池騫臉上冷色一散,好歹是朋友,當初宋霽言私下找他勸和時也隱晦提過段弋的情況,所以他是知道段弋心理有點毛病的。
只是相處了那么長時間一直沒見發作過,他也就沒當回事,現在聽他這樣說也能理解,畢竟特殊情況嘛。
他裝模作樣補上一句關心,“怎么回事啊?誰氣著我們段少了!”
段弋的回應是朝他丟來喝空的飲料罐,頭都沒回就精準砸在他身上。
池騫罵他,“又給你裝上了是吧!”
他任勞任怨把落地上的飲料罐撿起來丟垃圾桶,“你再有下次能不能咬自己啊?瞧給人小姑娘胳膊咬的,看著多心疼,反正你皮糙肉厚的。”
段弋覺得他不當人,但也沒心情去跟他對罵,靠著沙發陷入思索。
最開始意識到自己要發病時,他只想著無論如何要活下來,靠自己肯定不行,消沉厭世的情緒一上來,他肯定會忍不住自殘,畢竟每一次都是這樣,及時被發現才阻止了。
但器材室里他不敢抱以僥幸,鬼知道什么時候能被人發現,于是只能寄希望于她,緊抓著不放也只是為了發生意外時她能及時看見,阻止他一下。
她也的確做到了,只是沒想到會用那樣的方式。
段弋覺得煩悶,偏偏池騫還在他身后念叨不停,看他一直不搭理,自覺無聊又跑去看孟芙,嘴上一句句心疼,又是捏手又是包扎上藥的,真當女朋友照顧了。
段弋坐在沙發上被迫聽著,看他殷勤備至的樣子莫名覺得更加煩躁,想不出頭緒,于是把一切歸結于孟芙解釋不通的行為,打算等她醒了再問清楚。
床上的人沒睡太久,睫毛輕顫著醒過來,剛恢復意識眼神還迷蒙著,就被手腕上的痛意激的低吟一聲,朦朧的意識被迫清醒。
池騫坐在床邊擺弄手機呢,見她醒了立馬湊近,關切問,“怎么樣啊?真是個小可憐呢,手腕上可能得留疤了。”
一句話,說的段弋心里一緊,想回頭看一眼,又明白這個時候視而不見才是他該做的。
孟芙對池騫揚起抹笑,“沒事的,讓你擔心了。”
“怎么沒事,你就是太善良了才總會被人欺負,但是沒關系,以后我會給你撐腰的,快說說怎么回事?”
孟芙垂眸不看他,輕輕搖頭,“別問了好嗎,我不想說。”
后半句話音壓的極輕,怕被誰聽到一樣。
沒由來的,段弋覺得不是滋味。
他回頭想去看看她現在什么表情,卻恰好目睹到池騫動作輕柔認真為她擦拭眼角淚滴的樣子。
唇角扯了扯,他一言不發收回目光,心里覺得氣不順。
既然那么委屈,干嘛還那樣幫他,換成池騫是不是就不哭了。
池騫還在安慰她,“別哭了,知道你委屈大發了。”
他自以為很小聲的說悄悄話,“長記性沒,以后離那壞比遠點,不是什么好人。”
“反正也快放學了,你別回班里了,我幫你打電話請假說一聲,一會兒送你回家。”
孟芙說不好意思麻煩他,“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不用專門送。”
池騫不給她推辭的機會,一錘定音,“就這么定了,等著啊,給你們老師打個電話請假。”
怕被聽出端倪,池騫拿著手機去外面打電話。
室內又只剩下兩個人。
段弋沉默坐了會兒,突然起身朝她走過來。
孟芙看見他,下意識往后縮,又意識到這樣似乎沒什么用,于是快速奔下床,鞋都沒來及穿就想跑出去找池騫。
沒跑兩步,被段弋拽著手腕拉回來,回扯的慣性令她站不穩,跌跌撞撞倒在他懷里。
段弋的手搭在她腰上想把人扶穩,她卻被嚇到一樣淚眼婆娑著想掙開。
段弋沒松手,盯著她冷聲說,“有話問你,還是你想磨蹭到等他回來看見?”
話出口,后知后覺有那么點不對,像在偷情一樣。
忽略掉不適,他問垂著眼眸不敢多看他一眼的人,“現在知道害怕了?知不知道我那時候沒分寸,手腕敢放我嘴里不怕給你咬斷了?”
她不出聲,段弋催一句,“說話。”
孟芙只能抬頭,看著他,說出的理由可笑,但她語氣認真至極。
“你是他的朋友,我是因為他才不想看你出事。”
段弋嗤笑,弄了半天他還是托了池騫的福。
問她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說,她偏偏選了個最不中聽的。
可以,給她邀功的機會不要,既然這樣他也用不著時刻想著覺得虧欠了她。
段弋攥緊她手腕冷笑,“害怕我犯病?那你以后就躲遠點。”
外面,池騫的腳步聲漸近。
段弋冷眼看著她害怕地想要抽回手,生怕被發現一樣,他惡劣心起,非等到最后一刻才松開她。
池騫看到兩人站在一起,走過去把手搭在段弋肩上,“干嘛呢?趁我不在又欺負人是不是!”
“你問問她呢,我有沒有欺負。”
“你就是欺負人家老實,不知道告狀,趕緊起開吧,我送她回家。”
池騫說完沖孟芙招手,兩人并肩往外走,段弋站在后面神色冷淡看著。
沒了面對他時的抵觸防備,她信任地跟在池騫身邊,亦步亦趨,側仰著頭聽他說話時臉上帶著柔和笑意。
第22章 分化這個因敵視她而臨時抱緊的小團體。
溫柏庭放學回來后在自家門口站立半天,沒開鎖,猶豫了下轉身敲響對面鄰居的門。
里面很快有人回應,“等一下,馬上就來。”
沒讓他等太久,防盜門從里面被拉開,露出正偏著頭拿毛巾擰干發絲上水珠的孟芙。
她剛洗完澡,開門時身上帶出一陣沐浴露的清香,身上穿著寬大白T,長度剛好夠遮住大腿,露出膝蓋往下白生生的兩截小腿。
溫柏庭避開視線,沒想到她就這樣過來開門,如果是陌生人敲門呢,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孟芙撥了撥濕漉漉的頭發,臉頰被熱水蒸的有些紅潤,打開門往旁邊讓了點身子。
“以為是我媽媽提前回來了呢,有事進來說。”
溫柏庭沒動彈,還堵在門口,“你下午請假了?”
“嗯。”她回,想催他趕緊進來,卻發現他眼睛正避諱地看著別處。
意識到他在怕什么,孟芙眼睛眨了眨,每次看他一本正經搞男女大防時,她想逗弄的心思就止不住。
視線掃過他還背在肩上的書包,孟芙輕緩出聲,“溫柏庭,你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嗯,你沒事那我回家了。”說完轉身,仿佛真的只是單純過來問一句。
垂落身側的手被人抓住,溫柏庭被迫停下腳步,回身但不看她,視線落在抓在他手心的白皙手指上,“怎么了?”
孟芙輕笑,“我有事哦。”
于是如愿看到溫柏庭關切看過來的樣子,臉上露出得逞笑意。
感到被戲耍的溫柏庭把手抽出來,臉色轉冷,被她氣到了。
孟芙放軟姿態去哄他,“沒騙你的
撩起白T袖子給他看綁了繃帶的手腕,“真的有事。”
溫柏庭眉頭緊皺,抓著她手臂仔細查看,“怎么回事?”
“不小心撞到了。”
她抽回手,沒打算讓他發現上面的牙痕,打算等印跡淡了以后再給他看。
看著他擔憂的臉色,孟芙唇角微微上揚,襯得眉目越發清婉動人。
“別生氣了?”
被她盯著溫言細語哄誘,溫柏庭板肅的臉色稍霽,“明天不要自己先走。”
這是看她受傷了,明天想帶她去學校,偏偏又不肯明說,好像但凡向她展露出一絲超出范圍的關心,都怕她會誤解一樣。
別扭的孩子也很惹人憐愛。
孟芙倚在門邊目送他回家,直到對面的門合上才關了門回臥室。
人坐在書桌前,窗外余暉尚未散盡,桌面上落下一層橘紅色光影。
孟芙看著窗外幾條平行電線上停落的一只飛鳥,默不作聲靜靜思索著自己目前的處境。
擁有池騫和倪美珂的好感,極大程度上為自己避免了一些潛在惡意,但是這樣遠遠不夠,她要讓這份人脈擴大影響,抵消掉自己身上原有的邊緣化標簽,成為令人敬仰追捧的存在。
除了人脈,學生會副部長的職位還有名無實,上有齊昀川的記恨針對,下有紀檢部以陶盼為首的干事們報團抵制。
局面于她不利,要不受干擾的完成想做的事,就要先把容易絆倒人的石子一一掃除。
群體報團是因為存在共同利益,她們目標一致,如丁凝說的那樣強硬干預雖然能起到一定作用,但收效甚微,她們的敵對目標仍是她這個半路撿漏的新人,甚至會因為她的強勢而更加團結。
人性存在諸多弱點,她要做的不是給自己繼續樹敵,而是分化這個因敵視她而臨時抱緊的小團體。
一個團體中必然存在著中心人物,團體成員以她的意志為導向,她的厭惡對象自然會遭到群體排斥。
孟芙撐在額頭的指尖輕點了點,想要瓦解一個看似團結的集體,其實只要讓成員和中心人物的理念產生分歧,讓她們由一致對外轉為內部爆發矛盾,只要撬開一個人,其他人自然分崩離析。
紀檢部小團體的核心人物毫無疑問是陶盼,她能將所有人聚攏在一起無非是因為大家都不服氣她這個新人,如果針對她的芥蒂消除了,陶盼再發號施令時還能那么管用嗎?
先從誰下手好呢?
孟芙唇畔微微勾起絲笑意,狡黠的像只狐貍。
……
翌日清晨。
用完早餐,孟芙拿了盒牛奶走出家門,看到電梯前靜靜站立的溫柏庭。
“怎么不打電話催我一下?”她走過去,按下電梯把手里牛奶遞給他。
溫柏庭接過,說他也才剛出來。
孟芙“哦”一聲,沒細究他有沒有撒謊,電梯正好上來,兩人一起走進去。
溫柏庭的車停在樓下,孟芙坐在后座,一手抓著他腰,另一只手抱著他的書包。
早晨還算涼爽,太陽剛冒頭,時間來得及,溫柏庭沒騎快,沿著路邊樹蔭行駛。
十字路口亮起的紅燈令他驟然急剎,孟芙沒準備,額頭磕在他后背,疼的抽氣。
溫柏庭立即回身看她,皺著眉,怪自己該再小心一點。
孟芙被他默默自責的樣子逗笑,抬手把他頭推回去,“沒事的,看路。”
綠燈再次亮起,溫柏庭更加謹慎避過車流。
人行道上,騎車的男生穿著干凈的白襯衫背脊挺拔,身后少女白嫩的手臂緊緊環在他腰側,俏臉微揚著在和男生說話,光影映在臉上皮膚潔白無瑕。
騎車的男生在認真聽,嚴肅的表情逐漸緩和,唇角帶著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女生懷里還抱著不屬于自己的書包和制服外套,倚靠著男生的后背愉悅晃著腳,和諧美好的畫面賞心悅目。
然而落在段弋眼里,嘲弄煩躁交織在一起,令他心情復雜的久久盯著車窗外,直到那對騎行的身影淹沒在人流中,眼底不覺染上陰冷的情緒。
段弋身側,宋霽言從堆積的資料中抬起頭,順著他久凝的方向落去一眼,女生的側臉柔和漂亮,眼熟,細想了下記起是紀檢部新上任的副部長。
“你朋友?”資料翻過一頁,宋霽言垂下眼皮淡聲問。
段弋收回視線,冷聲撇清關系,“不認識。”
不認識會看那么久?
瞧著人家有說有笑的樣子,臉色越來越陰沉輕易被牽動情緒的是誰。
宋霽言沒戳穿他,只是那個女生并不適合他,段弋情況特殊,本身就是個不穩定因素,對情感要求專一純粹,而剛剛那個女生在他印象里并不符合,一個有野心又善于偽裝的人是不會存在真誠這種品質的。
他淡然轉開話題,“月考準備的怎么樣?”
段弋閉上眼開始裝睡,當聽不見。
宋霽言皮笑肉不笑地警告,“你最好當回事。”
……
孟芙進班時教室里還沒什么人,后排只有一個張佑陽,看到她進來眼睛一亮,站起身走過來。
孟芙把書包塞進抽屜,拿出紙巾擦拭干凈座椅和桌面,這習慣是來星洲后才養成的,最開始大家態度不友好的時候總會有意無意弄些惡作劇,膠水、粉筆灰、紅色墨水時不時會出現在凳子上,桌面也被人橫七豎八寫上字。
她沒質問過是誰做的,每次都默默擦拭干凈,以至于現在已經沒人這樣做了,這個習慣還是被保留下來。
而現在,細心埋下的伏筆該到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她用心擦拭的樣子落在張佑陽眼里,人瞬間僵在原地,想親近她的心被內疚和譴責深深包裹著。
自以為只是個玩笑的惡作劇,卻給她帶來這么長久的傷害,哪怕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們每個參與欺凌的人都已經放下,可當初的那些惡意已經給她留下實打實的傷害,在她那里是永遠過不去的。
時至今日她也從未問過一句是誰做的,周全體諒著大家因一時興起犯下的錯,痛苦但仍選擇默默承受。
張佑陽本以為犯下的錯誤是可以彌補的,但這一刻發現自己的想法太過天真,現在對孟芙再好又有什么用,她受到的傷害一大半都來自于他,如果有一天她全部知道了,對他該有多失望。
孟芙擦拭干凈桌椅,明亮柔和的眼睛看過來,“張佑陽,你有話要說嗎?”
“你昨天怎么請假了?”他猶豫開口。
其實是想問為什么是池騫給老師打的電話,之前還專門來班里找過她,他們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孟芙有些不好意思,“不小心傷到手腕了,池騫看到就幫我請了假,可能是覺得我和你關系比較好所以才特別幫忙,還把我送回家。”
張佑陽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知道事情不是孟芙說的那樣,他和池騫不是平等的朋友關系,所以根本不可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對誰好。
這么做只能說明他對孟芙有好感,在花心思接近她。
想明白這些,張佑陽抿緊唇,池騫明明就該知道他喜歡孟芙,不然當初*也不會求著他幫忙救人,可他卻還是不聲不響地接近她。
張佑陽覺得氣憤,可卻難以對池騫表露分毫,得罪他的后果自己承擔不起,甚至還要因為察覺到他的心思而及時收斂自己的。
他是真心喜歡孟芙,但自己曾經做的那些已經傷害她了,不計較是她大度,他不能當做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尤其現在還知道了池騫的心思,更不可能和他去爭什么,就算他骨頭硬不在乎什么報復,可家里不一樣,陳揚就是例子,以前在學校還算風光,現在呢?過街老鼠一樣,家里公司被惡意打壓,垮臺只是時間問題。
前車之鑒猶在,對孟芙的喜歡只能就此打消。
眼底閃過失落,胸口悶悶的,但還是希望她能好好的,以后不再被人欺負。
“孟芙,騫哥對你挺好的,你好好和他相處,他如果愿意護著你,在學校會輕松很多。”
他說完,不敢再看她清澈信任的眼睛,逃避般跑出教室。
身后孟芙臉上不解的表情緩緩褪去,唇角上揚,如果不是同時應付池騫和段弋太耗費心力,她也不想這么快就把張佑陽踢出局。
第23章 陶盼只是比我多了些優勢,并不代表我一定推不翻她
午休時間,孟芙在群里發消息召集紀檢部干事開會,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群里無人回應,最后是丁凝出面在群里說遲到的人要相應扣除個人積分。
學生會的領導層是綜合內部舉薦和個人積分排行進行選拔的,陶盼對晉升領導層還抱有一線希望,自然不愿意白白被扣除積分,因此只能不情不愿在群里回復收到。
見她已經表態,其他人自然不想當出頭鳥,逐一回復收到。
孟芙單獨點開丁凝的對話框,給她發了個熱淚盈眶的貓貓表情包,打字,“謝謝部長。”
丁凝沒回。
退出對話框,看一眼手機時間,掐著最后一分鐘,紀檢部的干事們推門走進來。
孟芙坐在方桌內側,對不緊不慢走進來的四人露出友善笑意,但對方并不領情,坐下后都捧著手機做自己的事。
孟芙對她們的態度并不意外,知道難請所以故意把消息發在群里讓丁凝看到,她一向鐵面無私,底下的干事在她眼皮下搞這種小動作,自然看不慣眼。
人是如愿請來了,但態度還是不屑一顧,她自然不能事事依靠丁凝,不然永遠別想服眾。
目光從對面四人身上掃過,陶盼是她要瓦解的對象,得晾著。
張菲菲一直以陶盼馬首是瞻,從她入手難度大,且收效甚微,不過也不能放任不管,不然達不到邊緣化陶盼的目的,所以張菲菲這個人得找個合適的幫手去勸說。
四人中的新面孔叫鄭雨馨,是臨時從國際班新招進來的干事,補替她升遷后空下來的干事位置。從進門后眼睛就時不時好奇看她,被陶盼瞪過一眼才有所收斂,擺出一副不想搭理她的冷臉。
孟芙觀察了她兩天,覺得她個人對自己這個副部長應當不是抵觸的,但趨利避害的意識非常強,剛來就注意到陶盼和她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聰明地選擇隨大流融入更強勢一方的團隊。
孟芙知道自己現在空有副部長的名頭,實際孤家寡人一個,在紀檢部調遣不動任何人,甚至到現在都還掛著干事的工作牌,這樣一個從任一方面看都沒什么可靠度的領導,鄭雨馨自然不會愿意為她而得罪陶盼。
對她,孟芙并不急于求成,見風使舵的人最會判斷形式,當權勢的天平逐漸傾向她這一端時,鄭雨馨必然會如此刻堅定地選擇陶盼一樣倒戈向她。
最后一個是林微,平時不聲不響但辦事效率挺高的一個人,某種程度上有些像丁凝,只是處事比她柔和一點。
在孟芙升遷之前,紀檢部副部長的位置她和陶盼呼聲最大,但陶盼身后有何漾苒,所以私下里大家一直默認陶盼是最有可能升任的人選。
原本競爭關系的兩人,現在因為她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而化解干戈,主動報團起來。
只是,曾經的嫌隙真的會因為如今表面平和的假象而被遺忘嗎?小團體里面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的友誼,被排擠到邊緣的成員是最容易撬動的那顆釘子。
孟芙視線落在林微身上,決定由她入手來分化這個臨時組成的小團體。
“把大家喊過來是因為昨天的黑板報打分表存在問題,明天就要把評選名次上報學生會,為了不耽誤各班領取獎狀,辛苦大家今天重新檢查一遍,核算好打分表后重新遞交。”
陶盼嗆聲,“黑板報是我們一個班一個班查的,你一句有問題就讓我們重新跑一趟,自己看不懂也別耽誤我們時間,要查你自己去。”
張菲菲跟著應和,“就是,我們不會去的!”
林微和鄭雨馨沒說話,態度明確站在陶盼那邊,沒有要動身的意思。
孟芙淺笑,臉上不見怒容,把其中一張打分表拿出來,指著三年國際A班那一欄發問,“黑板報打分一直是十分制,這張表上給三年國際A班各項評分都按照百分制打了九十以上的高分,總分欄卻仍按照十分制計算,這么明顯的錯誤交上去是覺得宋會長太好說話嗎?”
陶盼認出這張表是她的,冷哼一聲,“評分欄加個小數點就能解決的事兒,副部長這都要人教?”
“幫你加完小數點是不是還要再替你重新核算總分?算不上多難的事,但我為什么要幫你。”孟芙目光淡然盯著她問。
“所以呢,你不做難道還能直接交上去嗎?”陶盼神色輕松反問。
“為什么不能?”
孟芙問她,“我的話沒人聽啊,受到委屈為什么不可以去找宋會長哭一哭?應付檢查捅了婁子的是你,我才剛上任,頂多留下個領導能力欠佳的印象,新人的通病可以被原諒,可是你呢?經驗豐富在紀檢部待了那么長時間,犯這種常識錯誤,有心還是無意覺得會長能看不出來嗎?”
“陶盼,把柄是你自己送到我手上的,現在不是你愿不愿意重新去查,是我在給你機會,懂嗎?”
她視線不輕不重地從其余三人身上掃過,“類似的錯誤交上來的打分表都有,我不想大家受罰才好言相勸,要不要配合各位自行決斷。”
幾人對她怒目而視,靜默半晌在她一一收起打分表準備起身時,陶盼一拍桌子站起來,“別以為這樣就能發號施令了,想整你有的是辦法!”
她發泄完,轉身去文件柜抽了張新打分表,臉色惱怒往外走。
見陶盼妥協,其他人也沒什么好堅持的,能置身事外地為難一個人大家自然愿意,可如果要讓自己跟著付出代價,那做起來就不劃算了。
幾人紛紛起身,孟芙輕緩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林微就不用去了,留下來有別的事要你幫忙。”
林微目露訝異,其他人同樣沒搞清狀況,半只腳邁出門的陶盼回身看過來,見孟芙笑吟吟起身牽過林微的手在身旁坐下,全然沒了剛剛對著她們輕聲威脅的冷淡。
林微什么時候和她關系那么好了?疑惑的眼神看過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內心就會為其尋找各種佐證,以前的種種恩怨又想起來,忌憚猜疑令本就薄弱的信任岌岌可危。
陶盼冷笑一聲離開,她就不該接納林微。
鄭雨馨和張菲菲對視一眼,沒多說什么各自拿了張打分表去追陶盼。
工作室里林微甩開她的手,戒備看過來,“你故意在陶盼面前表現的對我親近。”
孟芙沒辯解,被看出來了就直接點頭承認,“林微,你和陶盼在我沒進學生會前就不對付,現在為了排擠我而報團,她對你本就算不上有多少信任,外面那么熱,她們一間間教室查下來會不累嗎?私下里不滿的除了我,你也跑不掉吧?”
“一起犯的錯,其他人承擔了后果,唯獨你被留下來,覺得她們還能心無芥蒂的接受?就算你事后解釋,以陶盼多疑記仇的性子,她會全然相信嗎。”
林微聽著,沒有因為被算計而惱羞成怒,“看來她們說的沒錯,溫和無害只是你的偽裝,不然再幸運副部長的位置也輪不到你坐。”
“別人的話聽聽就算了,你不是那種人云亦云沒有自己思考的人,不然也不會還坐在這里跟我好好說話。”
林微淡笑,“那就開門見山,說說你留下我的目的是什么。”
“有一個問題,我和陶盼你覺得誰的優勢更大。”
她問了一個在林微心中已經得出答案的問題,之所以會摒棄前嫌站到陶盼那邊,就是因為不看好她。
“你唯一的優勢是比陶盼聰明一點,但在星洲這個看重家世背景的地方,這點優勢可以忽略不計。”
林微說出自己的看法,如果當初能找到一絲她可以壓過陶盼的優勢,自己也不會被迫和陶盼走到一起,被個看不上眼的人處處壓一頭。
孟芙視線落向窗外,星洲校區占地面積很大,文科、理科和國際班分在三棟教學樓,陶盼三人在炙熱陽光下走了一會已經大汗淋漓,臉上怨氣足,撅起的嘴沒一刻停著,不用猜就知道在火力全開罵她呢。
想到這里,孟芙突然笑出聲,神色愉悅看回來,“你不覺得這種感覺很好嗎?”
“什么?”林微順著她視線看向窗外,但陶盼幾人已經進了教學樓,所以她看了個空。
“讓討厭的人對你無可奈何,她們以為你是隨手就可以碾死的螞蟻,可你不甘心,得反抗啊,所以咬一口讓傲慢的人知道,渺小如一只螞蟻,咬起人來也是會疼的。”
“這時候人們會輕蔑嘲笑,螞蟻傾盡全力能給予人最大的傷害也不過是疼一下,而高高在上的人只需輕輕抬腳就可以給螞蟻帶來滅頂之災。”
“這是事實。”林微說。
“可我不是螞蟻,”孟芙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告訴她,“我是和你們一樣的人,有腦子會思考,局面不利于我的時候不會干站著挨打,陶盼只是比我多了些優勢,并不代表我一定推不翻她。”
她拿起那一疊擺放整齊的打分表,當著林微的面緩緩從中間撕開,然后毫不留戀地丟進垃圾桶里。
在林微驚訝的目光中,她語氣淡然,“這個只是我向你表示誠意的禮物,你得知道我能讓陶盼聽話并不是偶然的一次運氣,而是只要我想,就總能找到辦法,即便沒有,我也會主動制造。”
“林微,我愿意對你開誠布公是因為覺得你和我是一樣的人,所以在我正式開始說服你之前,希望你能拋卻一些偏見,以平等合作的態度聽一聽我接下來的話。”
第24章 給他一個非她不可的理由
林微有些怔愣,把她留下來說了這么半天,居然只是為了從她這里得到一個平等對話的機會。
她覺得不能理解,但莫名的有種預感,好像無論孟芙接下來說什么,她都會憑著這股不能理解的勁兒答應。
“你說吧。”她盡量不露出端倪。
孟芙問她覺得齊昀川是個什么樣的人。
林微下意識說,“偽君子。”
頓了兩秒,反思自己在和她對話時已經失了最初的防備心,找補一句,“他對我們都挺客氣的,成績也好,待人接物溫文有禮。”
“你不覺得是在模仿一個人嗎。”
“誰?”
“宋霽言。”
林微眸光一閃,認同了她的說法,“所以呢?”
“這就是我的優勢。”
孟芙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拆析自己的處境,“剛進學生會的時候就聽聞過副會長是宋霽言一手帶上來的,很多人說他們關系好,也說宋學長平易近人,對待學弟學妹們溫文隨和,很愿意提攜新人。”
“前兩天在例會上才有機會一見,只是那天發生的事讓我覺得他們的關系并不如表現的那樣和諧,你比我更了解齊昀川,所以才能下意識將他評判為一個偽君子,他這樣的人不甘屈于人后,面對一手把他提拔上來的宋學長感恩只是做給別人看得,取而代之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林微問,“副會長的位置遲早是他的,齊昀川用得著現在和會長撕破臉嗎。”
“因為他知道,不做出點聲勢來,這個會長的位置他未必坐的穩,正因為他的鋌而走險,才讓我覺得宋霽言也未必就如外面傳的那樣一心提攜他。”
“林微,齊昀川和宋霽言之間暗流涌動,我雖然不了解他們,但知道一個道理,獸群里的王者是絕不允許自己的威嚴被挑釁的,權杖可以是讓出來的,但絕不能是被搶奪的,否則就是一場不死不休的鏖戰。”
“例會上齊昀川已經親手打破平和的表象,接下來就是各憑本事,齊昀川要借著領導層換屆的機會培養自己的親信,宋霽言不會坐視不理的,要打壓齊昀川就必然要重新扶持一個新人來和他分庭抗爭,這個人選會是誰?”
林微挑眉,“你憑什么覺得會是你?”
“因為我一個新人,沒資歷沒背景的,個人積分也遠遠落后于你們,僅僅只依靠貝舒言的舉薦,宋霽言就同意了我的升遷。”
林微覺得她異想天開,但是莫名又很有道理,提出疑惑的地方,“照你這樣說,宋會長應該很關照你才對,可到現在我也沒看出他對你有什么優待,就連工作牌都還被副會長扣著,他真想幫你的話只是一句招呼的事。”
“所以我在做給他看啊,向他證明我有被利用的價值,他完全可以相信我的能力。”孟芙輕言細語回答她,輕描淡寫的樣子有種說不出的魅力。
林微略有沉默,“你說的都只是基于推斷和猜想,實際上現在的你一無所有,選擇你是投入高但回報未知的一場豪賭。”
“一本萬利的生意人人想做,劍走偏鋒的機會可遇不可求,正因為我一無所有,所以現在是我在說服你,如果一定要等到能從我身上看出足以讓你贏回籌碼的優勢,那形式就該互換了,要你向我展示出足夠的價值,來等待我的選擇。”孟芙回答她。
林微平靜看了她片刻,露出抹淡笑,“還有一點你沒說,在這場談話之前,你先令陶盼對我產生懷疑,如果我還繼續選擇她,第一她不會信任我,第二你會想方設法讓她永遠壓我一頭,不能成為你的盟友,那就連做敵人的機會一起剝奪。”
“對嗎?副部長。”
孟芙眨眨眼,單手支在桌上看過來,一副純良無害的樣子,“我哪有那么壞?”
“說說吧,要我做什么。”
林微反倒有些躍躍欲試,被陶盼那種人頤指氣使的日子她早過夠了,以前是沒得選,而現在她看到了那個劍走偏鋒的機會,直覺告訴她應該抓住。
“張菲菲和陶盼關系那么好,把她挖過來陶盼身邊就沒幫手了。”
林微想了想,明白她的用意,“這件事交給我,最遲一個星期內會有結果。”
兩人的私下交談達成共識,后續又閑聊了些別的,陶盼一臉惱怒推門走進來時,看到林微臉上還未及收斂的笑意,更加認定了她早已背叛。
打分表甩在桌子上,陶盼冷笑,“上不了臺面的人果然適合湊在一起。”
林微笑了笑,又恢復成以前對待她渾不在意的態度,“大概是因為對有些人的認知還是太片面,真正相處后才發現比想象中的還要愚不可及,所以及時止損不是什么壞事,畢竟我還是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陶盼憤怒拍桌,“林微!你不會真昏了頭站到她那邊吧,以她的資歷做個副部長都難以服眾,齊副會長對她的的態度難道還要我來提醒你?”
“那就拭目以待。”林微留下這句話,和孟芙打了聲招呼離開。
陶盼更加生氣,對孟芙怒目而視,“你以為說動一個林微就能改變什么嗎?別得意的太早。”
孟芙只笑吟吟問她,“精力真旺盛,昨天在何漾苒那得到夸夸了嗎?”
明知故問,加上她笑顏期待的樣子,落在陶盼眼里無異于火上澆油。
昨天才被何漾苒罵個狗血淋頭,今天就被她支使著跑上跑下半天,現在還敢這么問她。
陶盼憤怒至極,“你故意的!”
“對哦,下次招數高明點,別輕易就被看穿了。”
張菲菲和鄭雨馨走進來時看見陶盼氣得臉頰通紅,狠狠瞪著孟芙的樣子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不發出聲音,免得把火氣引到自己身上。剛剛去檢查就吃盡苦頭了,陶盼生起氣來對她們頤指氣使,怎么討好都不對,三句話沒說到就要挨次罵,時間久了誰受得了。
孟芙全然不受影響,對兩人溫和一笑,說她們辛苦了,坐下休息會,不然下午上課要沒精神的。
陶盼一個斜眼瞪過來,兩人嚇得心一顫,撇開頭當沒聽見孟芙說話。
孟芙唇角彎起淺淡弧度,對這種報團孤立的行為不甚在意,拿起陶盼扔在桌上的打分表起身離開。
……
宋霽言有一間單獨的工作室,午休時間基本都在,孟芙在外面輕敲門,里面傳出微帶著些困倦的清淡男聲,“進。”
推門走進去,看到宋霽言坐在辦公桌后,頭后仰在沙發椅上,臉上蓋著本書。
“會長,我來交一下黑板報評選名次。”孟芙聲音放輕,不知道睡夢中的人突然被吵醒脾氣會不會變差。
宋霽言扣在腹部的手抬了抬,指著桌子告訴她,“放這里。”
孟芙依言照做,放輕腳步打算離開時被宋霽言出聲叫住。
扣在臉上的書被拿下來放到一邊,宋霽言睜開眼,狹長的眼眸過分精致的好看,半瞌著顯得有些倦怠,眼皮輕抬視線落在她身上。
她開口說話時宋霽言才知道來的是誰,以為是撐不住了來告狀的,心底剛升起絲失望無趣,她卻不聲不響要走了。
那絲失望被峰回路轉的好奇取代,宋霽言清雋的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關心,“在紀檢部還順利嗎?”
“有點困難,但已經在克服了。”孟芙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不能讓他覺得自己過得一帆風順,也不能顯得太窩囊毫無作為。
“這樣啊”
他皺著眉思索,幾秒后開始釋放善意,“需要幫忙嗎?”
孟芙沒立即回答,心底衡量著他的話是出于真心還是另一重試探。
“幫忙?”她把談話的主導權交還回去。
他一臉笑意,教人作弊一樣循循善誘,“我交代一聲讓他們別為難你了不好嗎?”
“是每個人都能得到這樣的幫助,還是只有我?”
女孩站在幾步外一臉天真發問。
宋霽言不感到可愛,因為已經看透她是什么樣的人,他拋出了橄欖枝,這個時候她應該聰明地接住,然后順勢展開如何合作的話題。
而不是現在這樣故作單純地來探究他的偏睞。
機會他只給一次,判斷錯誤形式而導致錯過,想要獲得下一次機會就得給他一個非她不可的理由了。
“你可以想一想,有答案了再來找我,在那之前希望你足夠幸運,堅持的久一點。”他神色淡了些,瞌上眼睛開始閉目養神
孟芙得以肆無忌憚地欣賞他,皮膚很白,面容俊逸出塵,即便最精致好看的眼睛已經閉上,濃密睫毛投下的陰影仍讓人抑制不住地去想象那雙眼睛睜開時帶來的驚艷。
剛才的對話里,有一瞬間她想過和他來一場如林微之間開誠布公的對話,她做他的棋子,而他提供庇護,各取所需大家都能達成目的。
這種想法在最后一刻被壓制住,因為想到了他和段弋的關系,如果段弋因為她受到傷害,做哥哥的會坐視不理嗎。
她這顆棋子最后的結局只怕是被輕彈出局,所以她現在還沒到向他投誠的時機,至少要讓他明白她的價值遠不止于此,在段弋和她的抉擇中不要那么輕易地做出結論。
她肆意的目光正要收回時,宋霽言突然出聲,“段弋是我弟弟,他的情況比較特殊,孟同學你可能不清楚,有些心思別使到他身上,他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是我們全家人的期望,所以希望你足夠聰明,不要成為那個讓他失控的人,否則代價真的會很大。”
第25章 在她抬頭看過來的一眼里,他問自己如何自圓其說。
孟芙從宋霽言那離開時唇畔維持著淺淡笑意,對他的敏銳有了新的認知。
只是一個段弋的話沒有什么好擔心的,如果再加上宋霽言,那事情就有點復雜了,她還沒完全弄懂這個人,不想因為自己的不甘心而把媽媽牽扯進來,對他口中的代價做不到全然不在意,原本對段弋利用完就丟棄的想法有了變化。
那么不讓他失控就好了,成為那個唯一能困住他的枷鎖,這樣的話宋霽言還能輕而易舉說出威脅她的話嗎。
回到班里結束下午課程,放學的時候被前后出現的倪美珂和池騫堵在路上。
倪美珂說快月考了,要帶她回家幫忙補課,池騫不答應,他等了一天想著放學時好好表現把人送回家,倪美珂把人帶走了他不沒得送了。
他覺得孟芙對自己也是有好感的,就方方面面都能感覺到的那種,缺個契機讓關系更進一步,他不想讓孟芙覺得是什么輕浮孟浪的人,但以前留下的印象可能有那么一點不著調,怕直接跟她表露情意會給人嚇著,再拿他當流氓質疑感情不純粹了。
池騫難得認真想了想,覺得還是得讓人感受到真誠,循序漸進地跟孟芙把關系拉近。
這種事也沒做過,經驗不足,但腦子活啊,追女孩就得對人家好啊,要不憑什么喜歡你?
所以他給自己定了個第一階段的目標,每天放學送她回家,路上兩人獨處的時候聊聊人生理想,花前月下你儂我儂的,小氛圍不一下上來了。
這會兒倪美珂想跟他搶人根本不可能!
兩人僵持了會兒,池騫給了個兩全的法兒,說不行去他那地下休息室,孟芙在那給她補完課,然后他再給人送回家。
倪美珂點頭答應,發慈悲一樣點評了句,“要不是沒辦法,你那狗窩姐也不稀得去。”
池騫讓她得了便宜別賣乖,兩人吵一路,到休息室也沒有要休戰的意思,把睡著的段弋吵醒,一枕頭扔過來,池騫被砸個正著。
兩人都安靜了,倪美珂口型問他,“你怎么沒說這尊佛也在?”
池騫聳了聳肩,“我有什么辦法,他臉皮厚從來不拿自己當外人。”
孟芙在還算整潔的吧臺坐下,拿出數學練習冊喊倪美珂過去,知道她其他科都不差,只有一個數學比較拖后腿,所以專門整理了常考題型給她臨時抱佛腳。
倪美珂受她影響,覺得人家幫忙補課都那么用心了,她怎么也不能辜負了,于是撐著臉聚精會神聽著。
段弋在床上躺著,女生輕緩的講題聲不時傳進耳朵,攪得他睡意全無。
掀起眼皮視線斜過去,她的身體被吧臺擋住大半,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半截側臉,表情溫和柔婉,在倪美珂撓頭發出疑問時耐心講解。
他又想到早上車子停在路邊等紅燈的場景,她抱著男生的書包和外套笑得一臉明媚,側臉依賴倚在那男生后背上,說笑的樣子輕松愜意。
他嗤笑一聲,不是說喜歡池騫嗎,對別的男生不也很親密。
他記得那個男生是誰,上次在影院就坐在她身邊,早上上學也一起,她的嘴里果然沒有實話,又或者根本就是個對待感情不專一的人,喜歡池騫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實際上對誰都可以笑顏相向。
段弋起身下床,頭發有些凌亂無序,神色冷倦走到沙發坐下。池騫正在打游戲,拿掉一邊耳機問他怎么還睡得下去。
“我看你哥不像開玩笑,月考再跟以前一樣,真可能給你送哪個窮鄉僻壤體驗生活去。”
他開始熱心出主意,“你喊聲好哥哥,兄弟也給你補課,瞧瞧人美美珂,多有上進心。”
段弋扯唇冷聲回他一個“滾”字。
池騫根本不在意,繼續耍嘴皮子跟他開玩笑,“你要不放心我,那邊正學的熱火朝天呢,我們孟芙成績好著呢,讓她給你補課包過關的。”
玩笑的一句話,預想中的“滾”字卻遲遲沒聽到,池騫抬頭看一眼,發現段弋正若有所思看著低頭做題那倆人。
片刻后起身走過去。
池騫大驚,不是,這人怎么還當真了?
倪美珂看著突然到訪的不速之客,以為是來調酒的,隨便扒拉一瓶遞給他,揮手趕人,“趕緊走,剛來感覺,別耽誤我時間。”
這種玄之又玄似懂非懂馬上要撥開云霧只差臨門一腳就能開竅的關鍵時刻,段弋擺著個死人臉杵在身后,誰能不膈應。
死人臉不動,也沒接。
池騫從沙發后探出個腦袋,“美美珂,你有同桌了。”
倪美珂大為震驚,多稀奇啊,狂拽炫酷校霸段弋也能有老老實實讓人給補課的時候?
“要不說還是咱們宋會長厲害,給段少管的包服氣的。”池騫張嘴就是風涼話。
倪美珂還想問問他身為一方校霸,骨子里的桀驁不羈哪去了?話沒問出口呢,手機先響了,于是把人按著在她位置上坐下,她跑出去接電話了。
孟芙看著突然換掉的學生,微愣后問他哪一門比較薄弱,針對幫他復習一下。
池騫嘿嘿一笑,“那壞了,我們段少沒有短板
他故意停了片刻,在段弋要刀人的目光中補上一句,“因為全部不及格!”
段弋皮笑肉不笑地讓他滾,池騫對他脾氣掐的精準,知道再惹下去真要發毛了,見好就收躺沙發上繼續打游戲了。
吧臺前只剩兩人對坐,孟芙把倪美珂做了一半題的演草紙拿開,把自己的英語本鋪在他面前,聲音柔和,“不知道你基礎怎么樣,我們把單詞默一下。”
段弋皺眉,唇抿著沒說話,拿了筆在手里看她。
孟芙輕念一個單詞,他低頭去寫,出人意料地配合。
十個單詞加五個短語,默完后孟芙拿紅筆給他批改,一連串叉號下來,修養再高也免不了蹙眉。
段弋一臉理所當然盯著她看,絲毫沒有羞愧的意思。
“你平時不記單詞嗎?”她聲音猶豫又帶著些不可思議。
“嗯,不記。”典型的理不直氣也壯。
孟芙沒說話,往他那邊靠近一點,手指壓平默寫本,微偏著頭拿紅筆在他寫錯的單詞后一一認真訂正,每寫完一個就輕聲細語解釋是什么意思,再把單詞拼讀給他聽。
段弋只記住第一個,后面全程在看她輕微翕動的嘴唇,花瓣一樣柔嫩,透出晶瑩剔透的粉潤。
講了半天沒聽到他回應,孟芙抬眼看過來,段弋在她柔和的眼波里驚醒,收回視線覺得煩躁難耐。
對自己越來越難以理解的行為感到厭煩,從池騫說讓他過來一起補課的時候就該意識到的,他的反應不是嗤笑也不是不屑一顧,而是覺得如果是她的話,忍一忍也能堅持。
完全不是他會做出的事,說出去都是惹人恥笑的程度,但他還是走過去了,在心底給自己找了理由,按宋霽言那言出必行的性子,他月考達不到要求是真有可能被發配到什么了無人煙的地方反省。
他當然不能接受去過那種日子,所以勉為其難之下接受她的補課也可以理解。
一切都解釋的通,唯獨他盯著她唇瓣時不斷加速跳動的心臟難以辯解,他的反常,對她明顯異于常人的過度關注,明明知道她并不如表現出的那樣純良柔婉,卻還是輕易被她牽動情緒。
在她抬頭看過來的一眼里,他問自己如何自圓其說。
他感到心煩意亂,視線撇開但無法平息內心的躁郁,偏偏她還分毫未有察覺的樣子,低頭繼續動筆,隨著書寫身體也不斷傾靠過來,垂落的發絲輕晃著掃過他手臂,讓他企圖忽視的想法前功盡棄。
目光斜落過去,驀地看到她壓平本子的胳膊衣袖上移了些,露出纏繞繃帶的手腕,外延的皮膚雪白,隱約透出淡淡的青色血管。
段弋目光有一瞬失神,他想到那繃帶下的皮膚原本也該是潔白無瑕的,而現在那里印著他的齒痕。
她專注地在他隨手寫下的錯誤單詞旁訂正,直到胳膊抵到他搭在吧臺上的手,才意識到兩人現在靠的有點近了,調了下座椅想拉開點距離。
段弋突然抬手摁在她肩頭。
她不解,稍抬眉眼,撞進他冷然桀驁的黑眸中。
預料之外的對視,段弋面無表情出聲,“寫完。”
孟芙移開眼,低“嗯”一聲,但握筆的手還被他壓著,剛想問他能不能放開,沙發后池騫發出動靜問段弋學的怎么樣了,不行別裝了趕緊陪他打游戲。
孟芙被他突然出聲嚇得往旁邊一縮,避嫌一樣躲開他摁在肩頭的手。
段弋看著落空的手心,唇角扯了扯,眼底一片冰冷。
就這么怕池騫看見,躲他像躲瘟疫一樣。
倪美珂恰好接完電話回來,“寶今天先學到這,有點事得提前走。”
轉頭又去跟池騫交代,“人給我平平安安送回去,不然有你好看!”
她風風火火地來,匆匆忙忙又走,連個嘴貧的機會都不給池騫。
“行唄,咱們也走吧,送你回家。”
池騫起身走過來,看到默寫本上那一連串叉號,由衷豎起大拇指,“還得是咱段少,說不學就不學,不帶一點虛的。”
段弋沒如往常一樣罵他一句滾,黑沉沉的眸子看過來,臉上無甚波瀾,但眼底冷郁,薄唇緊抿成一條線,不想和他搭話的樣子。
池騫不明所以*去問孟芙,“我得罪他了?”
那必然不能啊,他玩游戲半天沒出聲呢,所以他這死出是為什么啊?誰又惹到這陰晴不定炸藥包了?
在場的除了他就是孟芙,乖乖仔一個,不被段弋那冷巴巴的一張臉嚇到就不錯了,更不可能惹他啊。
池騫半天沒尋思出來,撓了撓頭覺得段弋可能犯病了,更不敢惹他一點,湊孟芙身邊幫她收拾書包獻殷勤。
挺和諧的,就是旁邊坐著不吭聲的人有點奇怪,氣壓怎么越來越低?
第26章 “你就說,她愛不愛老子!”
池騫送孟芙回家時段弋也在車上,理由是睡過頭了,司機已經送他哥回家,所以只能蹭池騫的車。
喜歡的女生要追,兄弟也不能不管,池騫覺得自己仗義,給段弋打發到副駕坐,他在后排和孟芙坐一起,一會兒說她在學生會那么忙,成績還一直很好,真厲害。一會兒又夸她有耐心,給倪美珂和段弋兩個笨蛋炸藥包補課也沒被氣暈。
孟芙就在他旁邊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專注聽著,不時小聲回兩句,被他逗得開心了眼睛也彎成月牙。
段弋背靠座椅臉色冷沉,視線落在后視鏡上,將后排言笑晏晏的兩人互動看在眼里,咬了咬牙心里更加煩躁。
他帶著發泄一樣抬手把車載音樂打開,舒緩悅耳的音樂蓋過后面兩人的交談,段弋閉上眼企圖撫平內心煩悶。
歌聲漸入佳境,他耳中清晰聽到歌詞在唱: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
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cao!
剛合上的眼瞬間又睜開,動作粗暴關掉音樂,頭后仰在椅背上發出一聲悶響,段弋強迫自己睡覺,然而一閉上眼后排兩人親密無間的樣子又在腦海里攪得他心煩意亂。
池騫被他一驚一乍搞得忘記說話,看了半天去問孟芙,“歌也惹他了?”
孟芙搖頭,“不清楚哦。”
不清楚,呵。
段弋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透過后視鏡看到她盈盈水潤的眼眸正全神貫注望著段弋,對他就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
車內一路低氣壓,孟芙讓池騫把她送到甜品店,到地方后她下車,隔著車窗讓池騫等一下,有個東西拿給他。
池騫笑著答應,一臉期待,翹首以盼的樣子引得段弋扯唇。
“拉著個臉干嘛呢,一晚上了誰得罪你?”池騫不滿問他。
段弋一臉不耐,“走不走了。”
“人家要送我東西呢,急什么。”
他頭從前排兩個座椅之間探過去,興致勃勃問,“表白是不是得有儀式感?給兄弟出出主意,沙灘燭光晚餐,等我和她聊的漸入佳境時,你牽一堆粉色氣球跑過來,然后我拿著花跟她表白怎么樣?”
段弋斜過來一眼,看弱智一樣,“你就那么喜歡她?”
池騫點頭,“喜歡啊,跟她在一起就覺得特舒服,怎么跟你形容呢,就是她身上有一種同齡女孩沒有的氣質,就好像你還在穿開襠褲過家家呢,她已經知道這是個幼稚的游戲,不參與但也不阻止你,就站在旁邊溫柔看著。”
段弋沉默了下,問,“你就那么確定她也喜歡你?”
“喜不喜歡不知道,但多少有點好感吧,你不知道,上次安睿那比給我堵停車場的時候,那么多人圍老子一個,她明明都已經跑掉了,結果又跑回來,拿個滅火器就敢來救人。”
“還有你知道她微信給爹備注什么嗎?”
他得意洋洋拉長聲音,“池騫哥哥~”
“上次我半夜在朋友圈發了首歌,第二天她微信狀態改成了聽歌,背景音樂就是我分享的那首。”
“你就說,她愛不愛老子!”
段弋漆黑的眸子越發冷沉,冷笑一聲轉過身去。
池騫還想問他怎么不說話,車外孟芙走過來,枝繁葉茂的香樟樹像一把撐在她身后的綠色大傘,面容嫻雅的女生穿著白色制服襯衫,袖口向上翻卷兩圈,露出纖細皓白的一截手腕。
她把拎在手里包裝精致的草莓蛋糕遞給池騫,“謝謝你送我過來,請你吃蛋糕。”
池騫飄飄然接過,一臉驚喜,“你專門給我準備的?”
孟芙微低著頭,露出恰到好處的羞澀,“蝴蝶結沒有我媽媽系的好看,想著要送給你,所以才自己系的。”
“好看的!”他立馬去拉段弋,想從他那得到認同,“這蝴蝶結是不是可可愛愛的?顏色也好看,粉粉嫩嫩,適合我這大猛男!”
段弋讓他滾,再不走就下車親親我我去。
“是你的車嗎這么橫。”
池騫刺他一句,又去跟孟芙說話,“這禮物太喜歡了,回去我就給吃光!”
孟芙輕柔一笑,“那你快回去吧,很晚了。”
她退開一步,揮手和他再見。
池騫依依不舍,車都啟動了腦袋還伸出窗外跟她說明天學校見。
車子漸行漸遠,孟芙淡淡放下手臂,走回甜品店把特惠日全場甜品半價出售的牌子掛出來。
捧著蛋糕愛不釋手的池騫在車里一臉滿足,心里幸福的冒泡泡,拿出手機對著蛋糕各種擺角度拍了張照片發朋友圈,配文:
“幸福就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收到甜蜜驚喜!【愛心愛心】”
段弋心煩意燥,剛打開朋友圈想轉移下注意力,池騫惡心人的文案就映入眼底,手機被用力摁滅,“啪”一聲泄憤一樣扔腿上。
池騫沒注意到他的變化,看著蛋糕外包裝覺得有點眼熟,“覓芙甜品店,怎么感覺在哪聽過?”
沒人理他,池騫自己撓頭想了半天也沒印象,索性就拋到腦后不當回事了。
……
周五孟芙臨時接到丁凝消息讓她去齊昀川辦公室開會,聽到齊昀川的名字,她心里隱隱猜到不會有什么好事,到了地方一看,里面已經有兩個女生在等。
孟芙走進去,認出這兩人是之前在例會上有過交集的鐘滿滿和安妍。
見來的是她,鐘滿滿熱情打招呼,安妍冷下臉,瞪她一眼厭煩別開頭。
孟芙視而不見,微笑著站到鐘滿滿旁邊,看到齊昀川座位空著,有些疑惑,“副會長不在嗎?”
鐘滿滿說,“去校長辦公室開會還沒回來呢,先通知部長把我們喊來了,聽說事情挺急的。”
她去問安妍,“妍妍你剛不說知道內情嗎?快給我們說說,什么事這么著急?”
安妍視線鄙夷掃過孟芙,“你什么人都愿意結交,讓她告訴你好了。”
“哎呀妍妍,你消息最靈通了,而且既然把我們三個一起喊過來,一定是需要互相合作的,你就發發善心吧,求求了!”
安妍被她抱著手臂晃得頭暈,沒好氣說,“還是和上次例會上提到的有關,段弋和我哥那次群架影響太大,到現在輿論都還沒平息,影響學校聲譽,外面現在把利浦和星洲傳成洪水猛獸了。”
孟芙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安妍居然是安睿的妹妹。
“然后呢?你別停啊妍妍。”鐘滿滿催促。
“笨啊,然后當然是要想辦法挽回聲譽啊,兩個學校都是靠名聲吃飯的,不然憑什么一年大幾十萬學費交給他們。所以利浦和星洲上午剛簽好交流合作協議,兩個學校各選派一些學生去對方學校體驗學習,電視臺全程跟拍,打算做成一檔直播欄目,拿貴族學校學生的日常活動做噱頭,吸引人來看,既宣揚了學校名氣,又能打破一些兩校負面輿論。”
“可是這樣感覺沒什么意思,不應該和一些普通學校合作嗎,這樣更有看點哎。”
安妍嗤笑,“你以為拍變形計呢?本來就是為了挽回聲譽臨時拍板決策的,重點就是為了宣傳兩個學校教學還有設施上的優勢,帶別的學校一起那是給人家造聲勢,鐘滿滿你腦子里能不能別一天到晚想著那些抓馬綜藝。”
“哎呀你別生氣嘛,那喊我們來干嘛,不會是讓我們三個過去吧?”
“對了一半。”安妍譏諷的目光掃過孟芙。
“交換的學生也要精挑細選的,畢竟是直播,要是選了什么上不了臺面的人,學校的臉都不夠丟的。”
她話里的針對明晃晃對著孟芙,鐘滿滿只能尷尬打圓場,“咱們都是一個學校的同學,比利浦肯定是不差的,哪有什么上不了臺面的,妍妍你趕緊說完,別總說一半留一半呀。”
“拍攝下個星期才正式開始,讓我們來是趁著下午有時間先過去和對方學生會的碰頭,去利浦各方面了解一下,回來好叮囑要過去的同學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聽著還挺有意思。”鐘滿滿興致勃勃。
安妍呵笑,“除了學習你看什么都有意思。”
兩人正說著,齊昀川推門走進來,“都到了?”
安妍一改剛才咄咄逼人的態度,臉上有些期待和緊張,輕笑著回,“我們也才剛到。”
齊昀川也不吝于表達出對她異于常人的親近,“看來應該不用我解釋什么了,她們應該已經從你這里知道等下要過去利浦的消息了。”
“嗯,我怕她們到時候什么都不懂,所以剛才把一些內情告訴她們了。”
安妍盡量表現得坦然自若,但臉上的微紅和略有閃躲的視線落在孟芙眼中不免讓人感到好奇。
她和齊昀川的關系似乎并不簡單。
孟芙不動聲色觀察著,企圖從齊昀川臉上也找到些蛛絲馬跡。
但他臉上功夫顯然比安妍要修煉到家,除了態度稍顯親和,其他倒是看不出什么。
“既然大家都已經清楚要做什么,我就不多贅述了,一會兒學校會安排車送你們去利浦,那邊的學生會有專人負責對接,他們學校也會派人過來,由我負責接待,這張表上有需要你們重點關注的一些問題,人手一張過去后一定要問清楚,時間比較緊迫,你們三個要互相配合好。”
三人應聲說好。
齊昀川繼續說,“你們分屬紀檢、學習、文宣三部,選你們一起過去既是因為職能有需要,也有一部分考察的意思,都是各部新升任的領導層,這一關過了才算真正把位置坐穩,所以多的話也不用我提醒,都用心一點,別出什么紕漏。”
第27章 你怎么敢來利浦呢?
三人一塊出了齊昀川辦公室,學校安排的車子等在樓下,回班級的時間都沒留給她們就要趕去利浦。
出門走了沒兩步,安妍突然停住腳步,“你們先下去坐車吧,我有東西落在副會長辦公室了,回去拿一下。”
鐘滿滿“啊?”一聲,“妍妍你來的時候沒帶東西啊?”
安妍皺眉不耐煩,“我帶的東西你又不可能都看見,總之你們先下去,我等下就來。”
“那你快點哦,利浦的人已經提前在校門口等著了,去晚了不好。”鐘滿滿好意提醒她。
“知道了。”安妍擺擺手獨自一人拐回去。
孟芙耐心等在旁邊,鐘滿滿看安妍走遠了才挽著她手臂一起下樓梯,吐了吐舌頭小聲說,“安妍就是那樣的人啦,被家里寵的厲害,對誰都不怎么客氣,也不是有意針對你的。”
“言語上的排擠我都習慣了,所以也沒什么在意的,倒是要謝謝你滿滿,一直在幫我說話。”
鐘滿滿有點不好意思,“也沒有幫到什么的,安妍脾氣直,你以后順著她就好了,她就是和陶盼關系比較好,之前陶盼去找她哭過一次,才一直對你有意見,我覺得你人很好相處的,時間久了她應該也會改觀。”
孟芙對她感激一笑,轉而露出些好奇,“安妍和利浦的安睿是兄妹嗎?怎么她會來星洲上學?”
“堂兄妹啦,安妍家以前不在這邊的,家里事業發展的一般,后來是舉家搬遷到這邊,在安睿家里的幫扶下才有起色,她家里怕被人覺得事事都要靠著安睿家,所以才沒把安妍送去利浦。”鐘滿滿熱心為她解惑。
“這樣啊。”孟芙露出恍然之色,心里卻覺得有些怪異。
鐘滿滿為人確實熱情,沒有國際班學生的傲慢和自視高人一等,好像不管和誰都能相處的很融洽,哪怕是安妍那種壞脾氣她也能應對得當。
但是話里話外似乎又對安妍有些瞧不上,孟芙不清楚她在別人面前是不是也這樣講安妍,但在她這樣一個備受安妍欺負的人面前說這些,抱以什么樣的心思還真不好說。
還有一點讓她不能放心鐘滿滿的地方在齊昀川身上,她信自己的直覺,包括林微也說過齊昀川是個偽君子,結合之前種種猜想,孟芙覺得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給自己設套的機會。
選派人員去利浦對接,符合條件的不止她們三個,人員配置上只要宋霽言不插手,齊昀川就擁有絕對的話語權,所以被他選中必然不會出于什么好心。
一個安妍,因陶盼對她本就有成見,這一點齊昀川不會不清楚,加之又是前往利浦,那里還有個闖起禍來不管不顧的混世魔王安睿,還是安妍的堂兄,這一趟齊昀川就沒想讓她順順利利完成任務,給安妍機會整她呢。
知道他的惡意,孟芙對鐘滿滿的防備也不由加深,從她身上看到不合理的地方是一方面,齊昀川不會好心派一個幫忙緩和氣氛還對她抱以善意的人同行是另一方面。
她自己就很善于偽裝了,所以看人并不全然相信表象,對鐘滿滿既存疑又期待,天真爛漫的外表下隱藏著什么呢?
兩人到了樓下,鐘滿滿面露猶豫,有些欲言又止,孟芙心領神會,主動說,“我坐前面吧,你和安妍一起坐后面吧。”
鐘滿滿如釋重負一笑,再次真心說,“孟芙,你人真好。”
兩人坐上車,等了一會安妍才下來,臉上還掛著未褪盡的柔和笑意,上車后人也顯得沒那么咄咄逼人了,告訴司機可以出發。
“妍妍,東西找到了嗎?”鐘滿滿關心問。
“嗯,等會到利浦讓我哥把學生會的人打發走帶咱們隨便逛逛,下午就當休假了。”
“那可太好了!不過信息表上的問題怎么辦啊?不弄清楚回去沒法交差。”
安妍語氣不甚在意,努了努嘴,“讓她去和利浦學生會的對接吧。”
鐘滿滿有些遲疑,“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別忘了,咱們倆還沒正式任職呢,人家已經是正經的小領導了,這種表現的機會能和人家爭嗎?”
孟芙唇角微彎,對安妍打的主意心知肚明,無非是讓她一個人去對接,再提前讓安睿跟利浦的人打好招呼,給她一些似是而非的回答或者根本就不回答,回來以后如果她一問三不知,而她們卻能對答如流,她這考察基本上就可以宣告失敗了。
鐘滿滿還想再說話,被安妍一瞪,“鐘滿滿,你到底和誰一邊?”
“哎好啦好啦,我不說了,你別生氣。”
之后車里一路無聲,孟芙眉心微蹙在想另一件事。
安睿是見過她的,在地下車庫,如果他記得她的樣子的話……可能會有點麻煩。
她想過找借口退掉,但齊昀川未必會答應,就算答應了后面他也還會找些其他機會針對,與其時刻防備著不知道從哪冒出的黑手,不如就借這次機會給他個教訓,也算是她向宋霽言展露的一點小小誠意。
還有段弋,例會上埋的種子也到了該收獲果實的時候了。
所以這一趟風險會有,但與之對應的回報也很豐厚,她從來不是什么會安穩度日的人,與可能會付出的代價相比,成功帶來的好處時刻鼓弄人心。
孟芙看著窗外飛逝的場景,神色平靜篤然,覺得自己大概是個天生的賭徒,越是有傾家蕩產的風險,她反而越興奮。
車子在利浦學校門口停下,與星洲偏歐式繁復建筑的大門不同,利浦整體風格趨于現代化,建筑特點簡潔明快。
一下車就有兩男一女穿著利浦剪裁流暢干練的黑色制服走出來,熱情與她們三人接洽。
孟芙和鐘滿滿在和那三人互相自我介紹,安妍態度相對冷淡,眼睛一直四下看著,問那幾人,“我哥呢?”
三人中叫肖磊的出聲,“睿哥在活動中心,我帶你們過去。”
安妍點點頭,抬手指了下孟芙,“到了以后你們和她對接吧。”
“放心,睿哥交代過了。”肖磊回,再看孟芙時眼里略有同情,但也只是同情罷了。
一行人進了利浦校門,肖磊邊帶路邊介紹各處教學樓,很快到了占據一整個平層的活動中心外,透過緊閉的玻璃門可以看到里面聚了一堆男生。
安睿被眾星捧月般簇擁在中心,黑色制服外套敞開,內搭的白色襯衫領口開到鎖骨下方,裸露的一截脖頸鎖骨上戴著一條銀色金屬項鏈,精致俊逸的臉上露出疏懶笑意。
安妍在門口停下,“行了,肖會長麻煩你帶那位孟同學四處看看吧,我和滿滿有哥哥陪著就行。”
肖磊答應下來,“好,那我就不送你進去了,玩得開心。”
安妍帶著鐘滿滿推開玻璃門。
肖磊走到孟芙面前,做出手勢邀請她往另一個方向走。
孟芙彎唇對他笑了笑,順從跟在他身后。
見她這么友善,對安妍一路上的冷嘲熱諷也都只是沉默接受,肖磊有些于心不忍,但也無力干預,剛想說句話安撫一下,就聽見身后發出一聲驚呼,下一瞬人已經撞到他身上重重摔倒在地。
“怎么樣孟芙同學?”肖磊擔心蹲下來查看她傷勢。
孟芙捂著紅腫的膝蓋面露痛苦,強忍著痛意跟他說沒事,“不好意思啊肖會長,地板太滑了,我著急跟著你沒留心就摔倒了。”
“這會兒就別道歉了,我看看腿怎么樣?腫的挺厲害,送你去醫務室上點藥吧?”
孟芙還沒說話,合上的玻璃門重新被推開,安妍驚訝的目光中,被動靜吸引走出來的安睿停在孟芙跟前,戲謔的目光居高臨下落在她身上,眼尾微微上揚著,疏懶無趣的神色被勃勃興致取代。
“你叫孟芙?”
他手指撐在下巴上做出思考的樣子,“耳熟,咱們是不是見過?”
“我想想啊,在哪呢……”
眼神微瞇著看過來,“皇家一號的地下停車場里是你嗎?”
“陳揚說喜歡你,讓我幫忙出頭,池騫護著你,為你差點沒把老子打死。”
“這張臉我還真有印象,孟芙同學啊,你怎么敢來利浦呢?小綿羊進了豺狼窩了,這次誰來救你啊?”
孟芙含著兩汪清水一樣的眼眸在他的緊盯下微微逃避,眼睫剛低垂了些,就被他驟然蹲下扼住臉頰。
“躲什么?裝不認識我是吧,你那天不挺厲害嗎,跑了還敢回來救池騫,不是你攪和老子能那么慘?你今天是來對地方了,我得好好招待你一頓。”
安妍跟出來,驚訝問,“哥你和池騫他們打架那天她也在?”
“跟你沒關系,要干嘛讓肖磊帶你去,別跟這兒礙事了。”
安睿不由分說攥住孟芙手腕將人扯起來,拉著走進活動室。
安妍要跟進去,被他不留情面關在門外,回身警告一句,“聽話,哥現在有事辦,玩兒你自己的去,別惹哥生氣。”
他只不咸不淡說這么一句,安妍就真的不敢再胡鬧了,停在外面憤憤瞪著孟芙的背影。
鐘滿滿面露擔憂,焦急問,“怎么辦啊肖會長,孟芙會不會有危險?你能不能把人先帶出來?”
肖磊也為難,“睿哥在學校說一不二慣了,我也沒辦法。”
安妍氣哼,“有什么好擔心的,我哥哥又不是做事沒分寸的人,你操心她干嘛,人家可不是什么好欺負的,沒聽說嗎,我哥能和池騫打起來全拜她所賜,事后還能一點兒風聲沒傳出來,這么有能耐用得著我們管嗎。”
第28章 她如一只被雨水打濕無力反抗的蝴蝶一樣墜入大海。
活動中心內,孟芙被安睿扯到球桌旁,奪過她手機人臉解鎖后在微信里找到池騫的對話框,玩味笑著看她一眼,“池騫哥哥?你倆整挺惡心。”
拔出去視頻通話,對面很快接了,池騫混不吝的聲音傳出來,“怎么這會兒想起來給我……安睿!”
他話音隨著看到出現在屏幕里的安睿戛然而止,臉色沉下來,冷笑,“你要不服氣就來找老子,把她放了。”
“你急什么,當然找你了,還有那個段弋,就你們倆,一個小時后城西海岸游艇上等你倆,過時不候,晚一分鐘我可帶她單獨出去玩了。”
安睿長臂一攬把孟芙撈懷里,“我可提醒你,今晚只接待你和段弋兩個人,敢帶什么亂七八糟的人攪局后果自負。”
他說完干脆利索掛了電話,手捏著孟芙下巴,視線落她臉上,“怕不怕?”
孟芙順應道,“怕。”
安睿笑出一口白牙,嘲弄道,“怕就老實點等你池騫哥哥來。”
他緊緊攥住她手腕,把人看在身邊,對周圍看熱鬧的幾個男生發號施令,“走,度假去!”
一群人發出歡呼,浩浩蕩蕩往外走。
池騫和段弋在星洲多少有宋霽言壓著,逃課違紀什么的雖然也干,但不敢明目張膽,安睿就不一樣了,在利浦像個土皇帝,一聲令下就那么明目張膽地逃課了。
孟芙被他拉著跌跌撞撞走在身邊,下樓梯時不小心撞到一個抱著書本的女生,一疊書散落一地,她說了聲“抱歉。”彎腰想幫那女生把東西撿起來,被安睿扯一把腳下踩空差點摔倒。
“有那好心幫別人,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吧,池騫要不敢來的話,我真把你丟海里喂鯊魚。”
嚇唬完,果然看到她臉色一白,也不敢再亂動彈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走下樓梯,遇到擋路的書本一腳踢開或者直接踩上去,等人走光了這一層樓梯就只剩被推搡到一邊的女生氣憤瞪著他們背影,忍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息事寧人,一群紈绔子弟,下次遇到了長個記性遠遠躲開。
她彎腰一本本撿起散落的書,明亮圓潤的眼睛有些猶豫看著被他們強迫帶走的女生,無助害怕的樣子讓她忍不住擔心,他們那樣欺負人,她看到了卻不敢阻止。
她有些于心不忍,踟躕半天還是追上去,到樓下時卻已經看不見他們的身影。
視線焦急地左右張望,好在看到肖磊,跑過去急切尋求幫助,“肖會長,我剛剛看到安睿那些人在欺負一個女生,你能不能趕快去制止他們?”
肖磊覺得她在添亂,安睿在學校無法無天慣了,仗著家里每年給學校捐錢捐設備,老師都對他睜一只眼閉只眼,學校跟他家后花園有什么區別。
他巴結安睿都來不及,怎么可能隨便為個人去得罪他,天塌了反正有校董會頂著,他不可能出這個頭。
本來裝作沒看見就行了,偏偏這個夏星茉還非要來告狀,自己不想在利浦混了也別拉著他啊。
他不耐敷衍,“你說的情況我知道了,先回去上課吧夏星茉同學。”
夏星茉小鹿般的杏眼彎成月牙,開心向他道謝,“大家都不敢得罪安睿,我還以為肖會長你不會管呢,能做學生會長的人果然不一樣,我以后也要向你學習,絕對不向惡勢力低頭!”
她說的斗志滿滿,肖磊干笑兩聲,“行了,你趕緊回班吧,我現在過去看看。”
打發走夏星茉,肖磊拿了兩瓶水去休息室,送走一個祖宗還有兩個呢,他這個學生會長就是當牛馬的命。
……
夜色籠罩下的城西海岸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和繁華,跨海大橋上橘色的燈帶遠遠亮起,橋面車流涌動,像一顆顆極速劃過的流星。
浪花拍打著礁石,激起層層水花,海風吹拂在身上,微涼帶著腥咸。
雙層游艇停泊在岸邊,安睿一路緊拽著孟芙手臂行走在沙灘上,濕潤的泥沙令她步履蹣跚,紅腫的膝蓋被海浪拍打,她疼的抽氣,卻始終沒向他求饒一句。
安睿悠哉悠哉拉著人上了游艇,跟來的一圈男生守在下面,各個嚴陣以待等著池騫和段弋自投羅網。
上了二層,安睿把她摁皮沙發坐好,這位置靠近一側扶欄,周圍的海景盡收眼底,濕潤海風吹拂起她綁在腦后的馬尾,額前幾縷發絲凌亂。
安睿手還摁在她肩上,彎著腰跟她說話時頸間金屬銀鏈垂下來,“老實坐著,這兒視野好,等著看老子今晚怎么收拾你池騫哥哥。”
他說完,轉身去酒水廳開了瓶香檳,一手晃著酒杯,另一只手拿了罐果汁放孟芙面前。
“乖乖的聽話啊,我安睿從來不打女的,但要還跟上次一樣不聽話,真給你丟海里喂魚知道不?”
孟芙慌張挪開眼,安睿滿意一笑,走去另一邊閉著眼睛吹海風去了。
漫天星辰壓的極低,安睿迎風展臂,旁若無人般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發出呼喊,孟芙盯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撐住下巴。
她看到了一個自由不羈的靈魂在渴望釋放,如果它的主人沒有那么熱血中二,或許以后未必不能成為一個獨樹一幟的藝術家。
安睿突然回頭看過來,注意到她唇角未及收斂的弧度,警惕瞪她,“警告你啊,對老子動心的女生多了,你要是敢趁著現在沒人褻瀆我,一樣給你丟下去喂魚!”
孟芙:……
之后安睿明顯對她有了防備心,坐在她對面翹著腿緊盯著,不時警告一句,“老子確實比池騫帥的沒影,你看上他品味屬實差到沒邊兒,所以最好本分一點別對我有非分之想。”
孟芙:……
她移開眼去看海浪,不多時對面的人站起身,冷笑一聲,“還真敢就這么過來。”
孟芙抬眼看過去,黑暗中兩道人影并肩走過來,隨著不斷接近,游艇上的燈光映出兩人輪廓,一個冷峻英氣,另一個桀驁痞帥。
安睿撐著扶欄探身喊話,“行,算你倆有種,人好好的我沒動一下,上船來聊聊。”
池騫仰頭,先看一眼孟芙,確認她沒事才去罵安睿,“上回被打的跟孫子一樣報警求救的是誰啊?安睿你小子是真不長記性,不給你松松筋骨認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了。”
“你他媽的還跟老子狂呢,上來狂來!”
“上就上,真當自己是碟子菜了。”池騫幾步邁上去,段弋沒說話,臉色冷沉跟在他身后。
安睿守在船下的那幫小弟也跟上去,一堆人烏泱泱擠在二層,把安睿和孟芙隔在身后,仗著人多勢眾不免有些氣焰囂張。
安睿吸取教訓,專門喊了個人去看著孟芙,免得她又攪局,自己躲在人堆后姿態閑適晃著香檳。
他這人少爺毛病處處講究排場,打架是從不自己上場,一聲令下多的是人供他差遣,所以雖然樂此不彼地熱衷于群體火拼,但本身是個血條薄的脆皮,挨不了幾下打,上次才會被池騫逼到報警,這次奔著一雪前恥報仇來的,打定主意讓池騫吃點苦頭。
安睿抬手打個響指,游艇啟動,破開靜謐海面朝遠離岸邊的深處駛去。
“上次你倆不挺能打嗎,這回我特意多帶了幾個人,讓你們打盡興,準備好了咱就開始,可別太快求饒,看著沒勁。”
池騫笑了笑,“一會兒打唄急什么,你都慫到給我們弄船上來了,還有什么好擔心的,聊聊天唄。”
“跟你有什么好聊的,規規矩矩認個錯,我一會兒興許還能讓他們下手輕點。”
“嘖,這話你可記著,指不定一會兒誰認錯呢。”
池騫跟安睿一人一句你來我往的,沒多會兒游艇駛離岸邊。
孟芙被人抓著手臂看住,抬眸看過去一眼,與段弋冷沉的黑眸對上,船上的人注意力都在池騫身上,他嘴沒停過,罵完安睿還要罵他們,把安睿這幫小弟罵紅溫了,一個個摩拳擦掌等著揍他。
段弋隱晦動了動唇,孟芙看明白了,是讓她一會兒趁亂想辦法擺脫看守的人跑過去。
她不著痕跡點了下頭,兩人的小互動沒被人察覺到,船上群情激奮,安睿雖然氣但并不跳腳,覺得一切盡在掌控呢,池騫也就過過嘴癮,一會兒挨頓打就老實了。
孟芙看了看四周,池騫平時也嘴貧,但不會像現在這樣每句話都留有余地等著安睿回,倒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加上段弋的暗示,她意識到這兩人看似單槍匹馬,暗地里一定留有后招。
游艇開到遠離岸邊的地方開始放緩速度,這個位置隱約還能看到海岸線,與跨海大橋遙遙相對,不遠處有塊凸起的暗影,她想起以前和溫柏庭在一次地理課后談論起城市地貌,聽他說起過城西海岸附近有一處島礁,面積不大但上面植被豐茂,很早前就被富豪買下,說是要建一處海上度假村,不過后來一直遲遲未動工,荒廢在這里平時鮮有人至。
平靜的心劇烈跳動兩下,她再次看向段弋,面容冷峻硬朗的男生背靠扶欄,隱在身后的手從褲子口袋里慢慢拿出手機,借著池騫遮擋,不著痕跡發出信息。
四周猝然被點亮,兩艘游艇快速接近過來,一左一右將安睿的船堵在中間,池騫嗤笑一聲,“你小子就是學不乖,真以為在海上就治不了你是吧?”
安睿氣得摔杯子,指著池騫罵以后再信他就是孫子,一聲令下嚴陣以待的小弟們立馬沖上去圍住兩人。
圍堵在左右的游艇上不斷有人乘著皮劃艇攀上安睿的船,一場混戰隨著不斷加入的人愈演愈烈。
不過好在都是學生,聲勢大,雨點小,打了半天基本你一拳我一腳的,有人站不穩要往海里栽還會暫時休戰給人拉回來。
安睿在后面叉腰指點江山,“別人都不重要,給池騫那孫子按地上打!出事了我頂著!”
兩艘游艇突兀出現以后,孟芙就被看守的人警惕拽到角落,身后就是扶欄,她掌心冒著汗珠*時間緊迫,她把段弋的信息翻出來又仔細回憶一遍,他會游泳,去年暑假打發時間的活動是沖浪和潛水。
現在唯一要賭的是他會不會救她。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段弋的態度明顯有所改變,現在只缺一個讓他情感宣泄的機會。
最差的結果是她對他的預判產生錯誤,段弋對她的在意沒到可以舍身相救的程度,不過那也沒關系,賭徒總有失敗的時候,她還有自救的能力。
她活動了下手腕,抓著他的男生立馬警惕看過來,“你別亂動!”
孟芙輕聲問他,“你推我做什么?”
男生疑惑不解,“誰推你了!”
喧囂吵鬧的船上兩人的對話無人在意,孟芙余光時刻關注著段弋的位置,在他一腳解決完圍堵的人抬眼看過來時,孟芙按他之前給出的暗示開始掙脫鉗制的人。
段弋快步接近趕過來幫她,卻在還有幾步遠時看到她掙扎時不慎撞在扶欄上,整個上半身傾斜出去,因害怕而積滿淚水的雙眸求救般看過來。
段弋心跳瞬間停滯,眼睜睜看著她如一只被雨水打濕無力反抗的蝴蝶一樣翻出扶欄墜入大海。
大腦一片空白,他憑著下意識的本能兩步翻過扶欄朝她落水的地方跳下。
一連串的變故在瞬息發生,船上的人被先后兩道落水聲驚住,安睿第一個回神,“老子讓你看著她!沒讓你真把人丟下去喂魚!”
第29章 他對她不能有任何一點越界的關注
負責看守孟芙的人早已嚇得癱軟在地上,害怕道,“我沒推她睿哥。”
池騫幾步邁過來一拳揮安睿臉上,“這兩人但凡有一個出事,你看安家保不保得住你!”
他現在懶得多罵安睿一句,讓船上的人趕緊把救生圈都丟下去,自己坐著皮劃艇帶著人一點點搜索著,然而落水的兩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無論怎么叫喊都無人回應。
安睿也意識到事情有多棘手,讓船上的人趕緊都坐救生艇下去找人,叉腰煩躁走了兩圈,不解氣又去罵癱在地上的男生,“你比老子還不知道輕重!”
冰冷咸濕的海里,孟芙在看到段弋跳下來后穩住心神,放棄向周圍兩艘游艇求救,控制著身體往島礁方向潛去,不時將頭飄浮出水面,讓段弋能看到她。
時間一點點流逝,燈火通明的游艇逐漸被拋在身后,呼喊她和段弋名字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而剛剛在船上看到的模糊暗影展露出真容,寬闊的島礁在海水沖刷下橫亙在不遠處。
身后有人破開水花快速游過來,她放松身體任由自己隨著水波沉浮,將一個溺水陷入昏迷的無辜少女飾演的毫無破綻。
段弋拽著她手腕把人拉到懷里,拍了拍她臉想要喚醒她,然而臉色蒼白陷入昏迷的人絲毫沒有反應,幸好還能發出輕微的呼吸,段弋繃緊的神色微微放松,眼眸朝四周觀察。
游艇的位置偏遠,懷里人已經失去意識,帶著她游回去體力未必能支撐到,而且長久泡在冰冷海水里如果導致她失溫,后果會更嚴重,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盡快讓她脫離低溫恢復清醒。
離他們近的只有前方那處島礁,環境比不了船上,但至少能緩解困境,他可以帶她去那里等待救援。
段弋的手繞過腋下扣在她胸前,將人半拖半抱著往前游,被海水打濕的頭發黏在額前,一雙漆黑冷沉的眼睛被海水泡的越發銳利,不時回頭看一眼孟芙的狀態,確認她有呼吸才繼續賣力往島礁方向游去。
情況危急,他一刻不敢松懈,腦海里反復涌現出在安睿船上對她做出口型時,她信任而堅定點頭的樣子。
他比池騫更清楚她是什么人,所以才趁著沒人關注時給她暗示,讓她找機會配合掙脫看守的人。
然而現在,冰冷海水包裹下的他心里涌起無邊悔意,她就算有再多心思,也只是個柔弱的女生,那種情況下想要掙脫一個比她高大那么多的男生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不是他,她被擋在人后根本不會有危險,是因為相信他聽從他的暗示,她才會在掙扎時不慎跌落海里。
是他自以為是才會害她變成現在這樣,段弋心底升起害怕,回憶定格在她落水前投來的那一眼,無助慌亂等著他來救,而他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眼前。
那一刻顧不上思考別的,她是什么樣的人,和池騫是什么關系,他該不該越俎代庖,平時困著他煩悶躁郁的問題通通拋之腦后,跟隨她跳下去前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她既然敢闖進那個困住他的夢里,他就不可能讓她像媽媽一樣自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這一次已經那個束手無策的孩子。
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瞬間下定的決心有多正確,一想到如果現在是她自己沉溺在水里,蒼白著一張臉不停下墜著,周圍只剩無邊無際的海水,等待她的會是什么?
她這個樣子根本撐不到救援來,很有可能就這么葬身在海里,連個尸首都打撈不到。
僅僅只是想想段弋都覺得呼吸一滯,越發堅定了無論如何都要救她的決心,至于其他的顧慮,他現在根本無暇分心去想。
島礁已經近在眼前,靠近淺水區懸在水里的腳能夠接觸地面,他把孟芙帶到身前,手臂穿過后頸和腿彎,把人抱在懷里往島上走。
周圍沒有一點光亮,腳下礁石凹凸不平,段弋找了個平坦開闊的地方把她放下,借著月光看清她羸弱不堪的樣子,唇色蒼白沒有絲毫血色,像一朵被風雨摧殘得即將凋零的嬌花。
他伸手去探她鼻息,微弱的呼吸拂在手上,還活著,但依舊沒有意識。
從兜里掏出手機,按了下已經黑屏全無反應,通知池騫把游艇開過來的想法作廢,他煩躁抓了把濕潤的頭發,沒有時間給他猶豫,她晚一分鐘醒來就多一分鐘危險。
段弋俯下身,手臂撐在孟芙頸側,低頭唇貼著唇印上去為她渡氣。
一口氣輸完,她仍沒有反應,段弋的手交疊著摁在她胸口一下下按壓著。
再次準備低頭為她渡氣時,昏過去的人突然吐出一口水,然后劇烈咳嗽起來。
見她醒過來,段弋失力坐到礁石上,手撐在身后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孟芙咳的眼淚流出來,發絲上的水順著臉頰蜿蜒匯聚到下巴處,看起來狼狽又無措。
段弋沒說話,剛才給做她心肺復蘇時手都是抖的,現在卻避嫌一樣不過問她,冷眼旁觀守在一邊。
她醒過來了他的責任也就到此為止,痛不痛苦難不難受輪不到他來關心,那是該池騫過問的。
剛剛情況危急,權宜之下為了救她可以打破一些壁壘,到現在一切歸于原位,他對她不能有任何一點越界的關注,否則離失控就不遠了。
段弋撇開視線,說不清是慶幸還是失落,她對剛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所以理所當然也不用和他一樣飽受煎熬。
情急之下為了救人他內心坦蕩沒什么后悔,但現在,她已經脫離危險,再回憶起剛剛的舉動,段弋板著一張臉,內心并非毫無波瀾。
越是如此,他對于造成這種反常心理的原因越是抵觸去探究,知道了又能怎么樣,總歸她是喜歡池騫的,對他避之不及,所以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對她而言反倒是好事。
段弋扯了扯唇,自嘲一笑。
孟芙伏在地上捂著胸口咳了陣,平復了會兒才勉強坐起身,目光往四周看了看,完全陌生的環境,置身在海中一片漆黑島礁,身邊只有一個冷著臉的段弋。
她聲音沙啞,“我們在哪里?”
“島上。”段弋言簡意賅。
看出他不想搭理,孟芙沉默了會兒,忍不住又問,“有辦法回去嗎?”
段弋刻意回避的視線看過來,半是賭氣半是戲弄,“運氣好的話等船自己開過來,不然就在這里曝尸荒野。”
臉色蒼白的人成功被他的話嚇到,視線朝遠處探望,茫茫大海上只能看到一點星光,她臉上露出焦急,說出的話卻全然沒有考慮自己。
“你是被我連累的,如果不是我太沒用,也不會掉到水里。”
段弋一怔,沒了想嚇唬她的心思,她自己都夠狼狽了,落到這種境地想的居然是害怕連累他。
說不清心里什么感受,目光從她憂慮的臉上挪開,“這里離落水的地方不遠,池騫知道我水性好,遲遲沒回去說明有地方落腳,周圍只有這一處島礁,他早晚能找過來。”
孟芙松了口氣,“那就好。”
頓了頓,她聲音輕柔傳進耳里,“段弋,謝謝你,沒有你的話我可能已經死了。”
段弋聲音冷淡,“泡了水衣服濕透了,這里四面透風,你最好不要發熱,撐到池騫找過來。”
“我會堅持的,不給你添麻煩。”她低聲回。
段弋知道她誤會了,他不是怕她添麻煩,而是她的狀態看著實在糟糕,發熱的話肯定要吃苦頭。
解釋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又咽回去,說給她聽有什么用,池騫來了以后她就有人管了,誤解就誤解吧,知道他不好以后就老老實實避著,她的事他本就不該多管。
他起身走到礁石邊沿,視線往遠處看,海浪撲在腳上潮濕冰冷,以為遠離她煩悶躁動的心就能平靜下來,實際根本沒用。
身后久久安靜,她保持沉默,不發出一點動靜,倒像是這一處孤寂島嶼上只有他一個人。
段弋回身看一眼,她抱著膝蓋緊縮成一團,冷的渾身發顫還在盡力不發出一點動靜,生怕會惹了他厭煩一樣。
發顫的身體搖搖欲墜,她的眼睛也慢慢瞌在一起,段弋皺眉,在她身子一歪倒向地面時面色一緊驚呼出聲,“孟芙!”
顧不上心里那點別扭煩躁,他快步沖過去,趕在她磕在地面前半跪著把人撈進懷里,手拍在她蒼白柔軟的臉上,聲音焦急,“醒醒別睡!哪里不舒服說話?”
孟芙迷迷糊糊睜開眼,冷的一邊想往他懷里擠,一邊又怕惹了他煩,斷續的話音傳進耳里。
“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你本來就很討厭我的,現在還被我連累。”
“但是我真的太冷了,對不起。”
“手也很疼,膝蓋也疼,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去啊?我想回家了。”
段弋皺眉讓她不要說胡話了,“我沒覺得你在添麻煩,不討厭你,冷了就說,自己忍半天干嘛?”
把人抱緊,目光去查看她膝蓋,紅腫一片,被海水泡的有些發白。
視線上移,落到手腕上,纏繞的紗布被水浸濕,上面洇出血絲,天色黑沉,之前一直沒注意,也不知道她忍了多久。
段弋把她手腕抓過來,拆掉紗布才看清腕上的牙痕已經開始發炎,紅腫往外滲血,懷里她的體溫也明顯熱的不正常,這種情況下傷口發炎,高溫不退,拖得久了人會有生命危險。
“孟芙,你清醒點看著我。”他捏住她下巴用了些力,迫使昏沉的人睜開眼。
“嗯,看到你了。”她的目光專注認真。
段弋告訴她,“你現在不能睡,傷口發炎了,你要保持清醒。”
手腕被他抓著,她想起一段不好的記憶,眼底閃過慌亂,動了動想抽回手。
段弋故意嚇唬她,“知道怕了就精神點,敢閉眼睛還咬你。”
孟芙昏昏欲睡,卻還是聽從他的要求努力睜開眼,反應有些遲緩地說,“你不會的,我知道你上次也不是故意的,是做了噩夢。”
段弋眸中微顫,好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不近人情的冷言,“我就是故意的,別以為很了解我。”
孟芙被他的冷臉嚇到,瑟縮了下,上下眼皮又開始打顫。
“別睡,保持清醒。”段弋用力捏了下她臉頰,觸感柔軟溫熱。
她疼的抽噎,“你就是很討厭我。”
段弋冷嗤,“隨你怎么說,敢閉眼還捏你臉。”
第30章 跟你多說一句話,多看你一眼就是兇你了?
段弋看著懷里不停流淚的人,她生病時出人意料地脆弱,清醒時不敢說的話這會兒倒百無禁忌了。
“我明明都沒有得罪你,就因為我喜歡池騫所以在你心里就是個心思不純的人嗎?”
“怎么做你都對我有成見,咬人的是你,道歉的是我,我都沒生氣你還要生氣。”
“害你被關進器材室我也很抱歉,但我會被人針對也是因為你們啊,你總兇我做什么。”
她最后的話音幾不可聞,“我討厭星洲,不想在這上學了。”
段弋一句句聽著,一開始還很煩躁,覺得她能懂什么,真要知道他在別扭什么,她只怕第一個被嚇到。
然而越到后面,他眉心蹙的越緊,什么叫她會被人針對也是因為他們?
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是?有池騫和倪美珂在,誰能針對她?
視線擦過她蒼白的臉頰,看到她眼眸又疲倦地快要合攏,他喊一聲,“孟芙。”
無人回應,聲音提高了些,手也捏上她臉頰,“醒醒!”
她無力睜眼,有些被打擾的惱意,瞪他一眼委屈控訴,“你能不能別吵了?”
“不能!”
“把眼睛睜開。”
“往哪躲呢,看我。”
她泛著水霧的眼睛艱難睜開,迷迷糊糊出聲,“你老是讓我看你干嘛?”
段弋沒立即開口,在她不自知的柔情注視下晃了心神,眼底隱晦的情緒不斷積壓著。
海浪拍打著礁石,零星幾點水珠濺在臉上,濕涼的觸感令他回神,語氣生冷問:
“誰針對你了?”
剛剛還委屈無助的人,這會兒眼神開始閃躲起來,“沒有的,大家對我都很好。”
段弋把她別開的臉轉過來,“你不說實話我回去也會查。”
她眼角滑下淚水,被他捏著臉,聲音有些嘟嘟囔囔,“我不要你管,反正你也討厭我,他們欺負我正合你心意。”
“說了不討厭你,別念叨了。”
“還有他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沒指望她現在燒得神志不清的腦袋能聽明白,更像在說給自己聽。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心意。”
懷里的人下意識答,“你每次看我都很厭煩的,我能感覺到。”
“你能懂什么。”段弋譏諷她一句。
他自己都不懂現在是在做什么,她是池騫喜歡的人,他卻在這荒無人煙的孤島上抱著她輕哄,找出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實際他自己明白,真要換成不在意的人,死在他眼前都不會多看一眼。
“我知道的。”她微微發出聲音,臉貼著他胸口拱了拱。
他心上一軟,任由自己在這處無人攪擾的孤島上沉淪片刻。
“你知道什么,跟你多說一句話,多看你一眼就是兇你了?你那么聰明怎么不想想我為什么不去搭理別人。”
停了片刻,他冷嗤一聲,“你喜歡池騫什么,不好好學習,學別人早戀。”
“我沒有。”她蔫頭聳腦抵在他懷里說。
“沒有什么?”
她卻沒答,語氣失落地說,“他對我很好,從小到大,除了媽媽,對我好的人很少。”
段弋看著她傷神的樣子,竟覺得也有些心疼,賭氣一樣問,“是不是誰對你好一點,你都能喜歡上。”
“不是的,沒人會輕易對我好的,很多人都不喜歡我。”
她傷心說著,霧蒙蒙的眼睛突然專注看他,“其實你也很好的,我掉到水里的時候真的很害怕,但是看到你毫不猶豫就跳下來救我了,那個時候就覺得一定不會有事了,就算有也沒關系,有人是在意我的。”
段弋沉默,聽她繼續說,“你也有很害怕的事情對嗎?上次在器材室不知道做了什么噩夢,痛苦的事情不要壓在心里,說出來會好很多的。”
他從那雙霧氣迷蒙的眼里看到自己瀕臨繳械的臉孔,聽到她用認真的語氣說,“不要再咬傷舌頭了,很危險的,實在不行我可以再給你咬一次,我會幫你保守秘密不告訴別人的。”
她的聲音越發低不可聞,眼睫輕顫著落下。
心神在這一刻完全失去平靜,在她的呢喃細語中段弋聽到有一根緊繃的弦斷裂的聲音。
他將人抱緊,注視著她蒼白脆弱的臉,心臟像被人無端攥緊。
“孟芙,睜開眼。”
她卻沒有絲毫反應,平靜的像是睡著了。
段弋將她的手捏緊,“不是要幫我嗎,你睜開眼,我把害怕的事說給你聽。”
海風冰涼,他掌心卻出了層細汗,握在手里的指尖動了動,孟芙艱難睜眼,“那你說快一點,我真的很困了。”
緊繃的心驀地一松,他正要開口,遠處一道燈光突兀打在兩人身上,游艇破開水面的轟隆聲漸近,池騫隔著老遠的呼喊聲傳過來。
段弋黑沉的眼眸抬起,船上的大燈將兩人身處的地方照的一片明亮,理智的做法是他應該現在就把她放在地上,退到不會讓人產生誤解的距離之外,等池騫的船到了后,她自然會被人妥善照顧好。
但段弋沒動,依舊把她緊攬在懷里,隨著游艇靠近,他的視線與站立在上面的池騫對上,無需任何言語,兩人對彼此眼底的情緒一目了然。
池騫臉上的焦急和找到人的欣喜被冷意取代,目光死死盯著島礁上相擁在一起的男女,眸中閃過憤然,唇緊抿成一條線。
所以他當初那點不適的直覺并沒有錯,就算是犯病情急之下咬了她,以段弋的行事風格根本不會過多理睬一句,又怎么會費勁把人抱回來。
從那個時候起段弋對她的態度就很怪了,之前或許還在因為他的緣故刻意壓制著,現在呢,不打算再隱藏對她的情感了,所以也不再避諱。
游艇停泊在島礁旁,船上的人一個個跳下來想幫忙,段弋抱著孟芙起身,沒有假手于人,抱緊她一步步走上船。
池騫等在甲班上,看到孟芙閉著眼無力倚靠在他懷里,段弋抱著她,路過他身側時沒有停留,只聲音生冷留下一句,“等回去以后聊聊吧。”
池騫沒說話,手緊握成拳,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船艙。
……
孟芙被送進醫院,身上的傷口重新消毒上藥包扎,人躺在病房里正在打點滴退燒。
段弋和池騫都不在,單人病房里只有她一個人,不用再刻意裝柔弱,她睜開眼,看到被安睿收走的手機現在正躺在床頭。
拿過來解鎖,孟俞雪發來幾條消息問她怎么還沒回家,溫柏庭知道她去了利浦,放學前發來信息問她什么時候回學校,要不要等她一起回家。
怕媽媽擔心,她先打一通電話解釋說晚上同學約了一起出去玩,要晚點才能回家。
和孟俞雪結束通話才去回溫柏庭的消息,告訴他臨時有點事耽誤了,讓他以后如果聯系不上自己就先回家。
她做完這些倦意涌上來,回想起被段弋抱上船的一幕,連日來的努力在那一刻才算真正有所回饋,接下來只需要等待他去和池騫把一些事情了結,然后敞開心扉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毫無保留地交給她。
病房外走廊,段弋和池騫坐在聯排椅子上各自沉默。
半晌后,池騫神情嘲弄出聲,“不是要聊聊嗎,怎么不說話。”
“我試過不關注她,但是不行,這件事當我欠你一個人情,你還愿意做兄弟就做,不愿意的話在學校就各自分道揚鑣,但對不住你的是我,她燒暈腦袋了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滿隨時沖我來。”
池騫猛地攥緊他領口,眼睛死死盯著他,聲音冷嘲,“你就是這么做人兄弟的?”
段弋目光不懼不退,“是挺不地道,你想怎么出氣都行。”
“出氣?你哥把你護的那么好,我敢嗎?”池騫咬牙譏諷。
段弋忽地一笑,神色自嘲,“所以你會和我做朋友,也是因為他?”
池騫久不說話,盯著他看了一陣才松手,嗤笑,“我連選擇跟誰做朋友都要看人臉色的話,在星洲不白混了。”
他不解氣開始罵他,“不過你小子算爹看走眼了,何漾苒那么追你都次次給人晾一邊,真當你不近女色呢,原來是看上兄弟喜歡的人了,先前還不聲不響,島上待了那么陣兒就忍不住攤牌了?你是真損。”
段弋不反駁,平靜聽著。
“警告你啊,孟芙好歹是我真心喜歡過的女生,你要敢對她不好,兄弟真給你揍趴下。”
“池騫。”段弋喊他名字。
“用不著你說好聽話,爹最討厭煽情了,一會兒把她送回家,我先走了,安睿那小子還沒收拾呢,今晚不整死他。”
池騫打斷他,邊說邊起身離開,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拐下樓時臉色才冷下來,手機備注老爹的人打來電話,抬手接了,又是一通老生常談,告訴他宋家有多重要,和段弋相處的時候千萬別得罪,少爺脾氣收一收,就算是為了家里好,有機會多跟宋霽言搭搭話,家里能不能更上一層樓全靠他了。
池騫滿臉譏諷,回他一句,“您兒子能讓的都讓了,還給你撈回來一個人情,滿意了嗎?”
掛斷電話,他憤懣抬腳踢翻路邊垃圾桶,覺得自己跟個傻逼一樣,平時裝的比誰都牛氣,實際呢,段弋一說喜歡孟芙,他連一句孟芙喜歡誰都問不出口,沒招啊,誰讓家里得看宋家臉色吃飯。
抬頭看一眼燈火通明的醫院大樓,想到不久前才收到的小蛋糕,他說一定會吃光的,實際還放在冰箱里沒舍得動。
頭一次遇到那么合心意的女生,結果呢,連個表白的機會都沒有就得放手,池騫覺得自己真他媽的是個大冤種,剛才就該把段弋揍一頓,反正他那會兒也不會還手,不揍白不揍。
嘆了口氣,視線收回來落在翻倒的垃圾桶上,認命蹲下又去給扶起來。
拍了拍桶身,露出點同病相憐的苦笑,“兄弟,你也純屬無妄之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