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足有成年人拳頭大的眼睛陰濕、黏膩。
僅僅是被它注視著,除楊善外的所有人就感覺有什么東西簌簌地,順著脊椎骨落了下去。
這只眼睛……就是薩爾瓦多?
薩爾瓦多……是一只眼睛??
它……這么悄無聲息地掛在頭頂盯著他們多久了?
只有楊善還能做到面不改色地與它對視。
“有意思……”
楊善捏緊了拳頭,才叫自己不至于興奮得發抖。
“你們看見了么?”
她微微仰著頭:“本該是眼白的部分被染成了血一樣濃稠的深紅,瞳孔不像人、不像獸——倒是類似于羊一樣的橫瞳,漆黑如墨。不、不對……太黑了……”
在眾人愈發驚恐的目光中,楊善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的目光倏地更亮,連總是半死不活的臉上都躍然浮出兩分生動:“活的!它的瞳孔是活的!”
什、什么?
“陳戈,”楊善單手掐住陳戈的后腦勺,叫他如自己一般仰起頭,直視天花板上的眼睛,“你仔細看!
陳戈:“……”
陳戈:“。。
住手啊你個癲子!
“它的瞳孔,是活的!睏钌菩Τ隽寺,不忘招呼另外兩個伙伴,“老駝,封默,你們也看看。”
一根筋的封默聽話地仰起頭——被老駝眼疾手快地捂住眼睛。
“傻子!這是一般人能亂看的?!”
“它……本來應該也不是死的……吧?”
陳·一般人·戈的聲音幾乎已經不成調了。
“不。”楊善依舊著迷地盯著詭異的紅瞳,“它的瞳仁,在動!
……什么?!
在楊善的提示下,被迫仰起頭的陳戈終于看清了。
這只眼睛……它的瞳仁太黑了。
并非濃墨或是夜空一樣的黑,而是……深淵或者黑洞一樣。
與它對視的這幾秒,陳戈感覺自己已經要被吸進去了。
而楊善說得沒錯,一旦仔細去看,會發現它在動。
在不停地蠕動。
這、這是……陳戈瞳孔逐漸放大。隨即——感覺自己后腦勺上的那只手再一次用力,迫使他猛地垂下頭——硬生生將他從深淵黑洞中拔了出來。
——陳戈一陣難以自控地后怕。
他身上新換的白大褂前胸與后背已經被冷汗洇濕了。
如果再與這只眼睛對視下去……絕對會發生無比恐怖的事……他不敢想。
“看清了么?”楊善還在輕聲詢問。
陳戈點頭:“那里頭……”
“蠕蟲!
楊善肯定地說。
是蠕蟲。漆黑的、黑洞一樣的蠕蟲蠕動著、擠在一起,組成了那條詭異的橫瞳。
而這只猩紅眼睛的頂端,一根血管、或是肌理一樣的細長肉條墜在后面。
就像是……
楊善莫名地咽了下口水。
注意到楊善的動作,眼睛忽然眨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楊善的錯覺,她感覺……它似乎害怕了。
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楊善霍然起身。
——同時,肉條猛然收縮,眼睛被壓成扁扁一片,順著門縫“爬”了出去。
“抓住它!”楊善已經率先追了出去。
封默毫不猶豫就跟。
……???
“欸!楊善!”
來不及細想,陳戈從旁抄起一根拖把,緊接著也沖了上去。
等老駝一把老骨頭從地上爬起來時,已經連少年們的影都不見了。
“等等!等等我!……這幫孩子!”真不知道害怕!
404號病房霎時空了。
只有蘭達,依舊被束縛帶緊緊綁在床上。
她的頭扭向門口,望著早已不見的少年們——
目光依舊溫和、寬容……像在看自己調皮的孩子。
-
米蘭達地上六層雖然不像b-3層一樣層高一眼望不到頂,但也有三米左右。
猩紅眼睛的速度算不上迅捷,卻一直掛在天花板上,難以捕捉。
好在陳戈拿了根拖把,胡亂揮舞之下,也能勉強對眼睛造成一點傷害。
但這樣下去不行。
楊善略一思索,揚聲喚道:“陳戈、封默!”
電光火石間,兩個少年竟同時理解了她的意思。
陳戈將手中拖把丟給楊善,疾跑兩步,彎下腰,回應道:“楊善!上來!”
封默也發出一聲獸吼、躍遷到陳戈前頭、四肢著地。
楊善撐著拖把桿子,靈活踩上陳戈的背、以他的肩頭為跳板、落到封默背上,站直身子——機會只有這一剎那!
楊善徒手便向猩紅眼睛抓去——
楊善摸到滿手黏膩。
同時,她聽到一聲來自靈魂的慘叫。
但這只眼睛過于黏膩了,滑不留手。
楊善抓住了它,又叫它溜走了。
猩紅的眼睛再次在楊善面前被肉條拽著、壓成薄薄一片、順著房門與墻壁的縫隙鉆進了——01號診室。
他們追著眼睛,已經到六樓來了。
“呼……”
“怎么、怎么樣?”
六十來歲的老駝終于喘著粗氣追了上來。
“……01號診室?”
他與少年們一同停在01號診室門口。
那只眼睛……鉆到診室里去了?
楊善從封默背上跳下來,微微喘息——嘆氣。
眾所周知,米蘭達療養院地上六層一共只有兩名醫生、兩名護士、兩名清潔工和兩個病人。
吉姆·克里斯汀和奈亞都已經被她殺死,老駝就在她身邊、蘭達躺在404號病房的床上,另一名清潔工……不出意外的話在做完1-3層的清潔后已經離開了療養院。
那么,在b-3層反應過來封默失蹤之前,這棟大樓的地上層就只剩下一位醫生一位護士還對他們存在威脅。
既然如此……楊善看著緊閉的01號診室房門。
——他們也非死不可了。
-
楊善站在最前面,封默和陳戈站在她左右,老駝落于最后——隨后,楊善敲響了——
楊善一愣,確認自己還沒有敲響01號診室的房門。
但“吱嘎——”一聲,房門從內自己打開了。
隨即,楊善對上一雙碧藍的瞳孔。
柔軟的淺金色短發、單薄清瘦的身形、年輕俊秀的面龐……
“別來無恙,小蒙醫生!睏钌贫Y貌地打了個招呼。
亞弗戈蒙目光落在她胸前“醫師編號:002”的銘牌上,伸手推了推眼鏡,微笑:“楊護士已經升職為醫師了么?”
“是的,”楊善面不改色,“托你的福。”
“……”
“???”
所以……陳戈嘴角抽搐。
這個醫生還真他大爺的也是他們自己的人。
“亞弗戈蒙!它……它不動了!”
01號診室內,一道女聲低呼。
“進來說吧。”
亞弗戈蒙側身,將門外的四人讓了進來。
楊善一走進診室,就發現上一回有過一面之緣的護士服少女正跪坐在地上、雙手死死地按著一個木頭盒子。
見到楊善與陳戈,少女有一瞬間的怔忡,隨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靦腆一笑:“你們好,我是圣女!
“那個,別誤會,我的名字就叫圣女!
“你們……抓到了那個東西?”陳戈驚訝地瞪大眼。
“不是我們……”圣女有些不好意思,“我沒做什么,是亞弗戈蒙的研究有了成果。”
……研究?
一個被抓進來的外來者……在這兒研究?
如此……倒反天罡!
這下連老駝和封默都跟著瞪大了眼。
亞弗戈蒙點頭:“事情要從我在隔壁撿到了三具尸體說起!
在上一周目,亞弗戈蒙已經在圣女的協助下完成了對02號診室內醫生和護士的解剖。
所以,這一周目的亞弗戈蒙為擴充樣本容量,將目標換成了01號診室內的護士與醫生。
“但是,我們等了很久,01號診室內始終只有一個護士!
且還是上一周目就被他們殺死的那個倒霉護士。
不得已之下,二人來到02號診室……卻在里面撿到了三具尸體。
“……”
楊善好像知道了什么。
“很有意思……”亞弗戈蒙將五具尸體在眾人面前一字排開,目光逐漸閃亮,語氣愈發狂熱,“通過解剖這幾具尸體上,我有兩個很有意思的發現!”
“你們看!
他先指向身著004號護士服的女護工與被楊善殺死的吉姆·克里斯汀,“這是最普通的,即便不被我們殺死也活不過三天的一種尸體!
這兩具尸體也是在亞弗戈蒙解剖后保存得最完整的。但從切開的創口依舊能看到偶爾彈跳一下的綠色粘液——霎時間,這間因“人員”過多顯得逼仄的診室變得惡臭難聞。
太臭了,又臭又惡心,承受力比較差的陳戈與老駝面色難看地干嘔出聲。
亞弗戈蒙卻饒有興致地拿細胞夾挑出一點粘液、盛在玻璃片上,試圖讓眾人看得更加清晰——除了楊善,所有人十動然拒。
不過,斯文俊秀的少年并不在乎、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據我觀察,這是一種真菌。”
“感染力很強,破壞力比感染力更強!
楊善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如果整座小鎮的人都感染上這種真菌會怎么樣?”
亞弗戈蒙看向她:“那兩天后,就是這座小鎮的忌日!
兩天后……米蘭祭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