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海鳥
為了保護設(shè)備, 兩人暫時不能回到地?上。
他們找了一個結(jié)構(gòu)穩(wěn)定?的地?方坐下。白煜月拿了一個打火機,再找了點材料,在空地?上生起一個火堆。
白煜月仔細檢查儀器的刻痕。他們亞歷山大島可窮了, 沒有再多一臺儀器了。
借著?火光, 白煜月還看清了封寒此?刻的模樣。
他盤腿而坐,雙手交握, 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跳躍的火光照亮了他左眼?的傷疤,還有脖頸上的創(chuàng)可貼。
封寒外出時沒有換專業(yè)的防護服。一身T恤已經(jīng)被割得破破爛爛的, 看起來莫名凄慘。
白煜月扯了扯自己的圍巾,繼續(xù)檢查儀器的破損。
過了一會兒, 他解開長長的圍巾, 湊近封寒,迅速地?把?封寒包起來。
封寒微微瞪大雙眼?。身上的暖意讓他不知?所措。他干巴巴地?質(zhì)問:“你在干什?么?”
白煜月:“就算是學長,也會冷啊。我穿得多, 沒關(guān)系。”
封寒幾乎要死?機的大腦好?不容易擠出一個新問題:“我是向?qū)? 你是哨兵。你不應該——有點邊界感?”他幾乎想從火堆旁跳開。
白煜月:“這有什?么,我們都是男的。”
白煜月的態(tài)度太坦然。封寒也不禁懷疑是自己的常識出錯了。也許這是白塔學生新的潮流,他都畢業(yè)五年了, 不了解這些小年輕也很正常。他結(jié)巴地?說:“好?、好?吧。”
“但是如果學長想遠離我,我也不會硬要待在這里……”白煜月慢慢地?挪開了。
封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空氣突然寂靜。
三?秒后,封寒才?猶豫道:“沒有……”
白煜月得逞般靠近封寒:“我就說嘛, 這么冷,肯定?要靠近點才?能節(jié)省精神域的使用。什?么哨兵向?qū)? 那都太迂腐了。人生來就是要抱團取暖的。”
封寒幾乎要被白煜月說服了, 皺著?眉頭點頭。
白煜月笑?著?重?新整理圍巾,給自己留了一小節(jié)。封寒的臉都要被圍巾的長毛淹沒。而且圍巾還不知?從哪里汲取了一分暖意, 讓他格外不安。可他剛剛才?說了不會在意這些,只能全身僵硬地?被圍巾封印了。
學弟還處在興致高昂的狀態(tài),一直在說話。具體說了什?么,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能憑本能點頭,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白煜月。他突然想起論壇那些齷齪的留言,對那幾個人的厭惡感更甚。如果他能活著?回到白塔,絕對要把?那幾個人吊起來打。
火堆時不時發(fā)?出難聞的黑煙。他們同時往后一躲,不小心?磕絆到對方的肩膀。
動作?間,封寒一眼?就看到了白煜月脖頸上的傷疤。
那是一小片燒焦的皮膚。任憑哨兵的自我修復如何強悍,都不能使它退卻半分。因此?它決不是一道新傷,也不是一次意外的后遺癥。只有經(jīng)年累月的重?復傷害,才?會給哨兵的身體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封寒神色一怔,心?口好?像也被火光燙到了驟然緊縮。還留有余溫的圍巾突然變得比外界還要冰冷。
學弟肯定?在白塔待得不好?。
怎么會有人對他不好??
好?歹是總指揮的學生,不趁機在白塔作?威作?福都算好?了。應該不可能吧?而且測繪方陣人少,外出行動都是多個士兵保護一名測繪系。學弟還能遭遇什?么困難?
電光石火間,封寒似乎猜到了一點真相。
有誰能沖總指揮的學生、稀有的測繪系哨兵找麻煩?
答案顯而易見了。
只有另一個總指揮的學生、另一個更加稀有的哨兵能做到。
——黑哨兵。
“學長。學長?”白煜月的聲音喚回封寒的思緒。
封寒看見白煜月的臉一下子離自己極近,他十分正人君子地?用手背將對方推遠一點。
“學長,這大好?時機,我們來講鬼故事吧。”白煜月哪里知?道封寒這些小動作?,再度拉近距離。
封寒:“行吧……”
白煜月興沖沖地?分享了好?幾個經(jīng)典鬼故事,什?么雨滴打落窗戶其實是無數(shù)雙手在拍打,什?么給尸體綁的紅線居然出現(xiàn)在了醫(yī)護人員手腕上。
他看見封寒神色不好?,用肩膀輕撞對方:“被嚇到了?”
封寒默默點頭。
白煜月:“啊……”
封寒:“我能換個臺嗎?”
白煜月?lián)Q了個更舒服的坐姿,道:“當然可以,學長你……真的沒見過黑哨兵嗎?”
封寒:“沒見過。”
封寒:“找學弟社交,也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白煜月看著?封寒一絲不茍地?說出這句話,快要被他逗笑了。他故意說:“那可太可惜了,我和黑哨兵上一樣的課,如果學長來找黑哨兵,說不定我們能提前認識。”
封寒盯著?白煜月的側(cè)臉,想到那種場景。他去課堂后排睡覺,一直睡到下一節(jié)課。學弟在前排積極舉手回答問題。他在塔外靜靜看著?風景,學弟在塔內(nèi)和別人快樂社交……無論哪個場景,他似乎都不會和學弟有交集。因為這次任務,他們才?有了短暫而脆弱的交集。
然而他很快察覺到不對勁,語氣嚴肅:“原平安讓你和黑哨兵上一樣的課?”
白煜月:“呃……”
封寒霎時五味雜陳,腦補激增。
原平安同時教兩個學生,心?力不足很正常,可為了遷就黑哨兵,卻忽視另一個學生的教學計劃,甚至可能使另外的學生遭受不公平待遇,就太不應該了。
對老師的尊重?使封寒說不出別的話,他只能委婉說道:“多在乎自己一點。”
白煜月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不太適應,有點莫名的滋味。
緊接著?封寒說道:“黑哨兵是強大無比的冷血生物。沒有人能真正制衡他。”
“許多書籍上沒有記載的一點是,黑哨兵在最開始都表現(xiàn)得與常人無異。人們往往以為自己能救贖一個黑哨兵,但隨著?時間推遲,黑哨兵注定?變得嗜血、殘忍、不擇手段,毫無同情心?。還有許多黑哨兵制造的慘案,這些無一不告訴我們……
“不要同情黑哨兵。”
封寒難得不嫌麻煩、掏心?掏肺地?說了一大段話。
雖然是當著?黑哨兵的面,講黑哨兵的壞話。
白煜月:“啊是是是,學長說的都對。”
封寒:“你根本沒聽進去吧!”
“你是怎么成為原平安學生的?”封寒看著?白煜月,黑瞳深邃,在火光照映下有種朦朧的柔和感。“總指揮的學生都有個潛規(guī)則,那就是平時分必然倒數(shù)。但我看你成績單不錯。”
白煜月的成績單是偽造的。他沒想到這里會露餡,他更加好?奇地?問:“學長拿了多少分?”
封寒坦坦蕩蕩地?說:“59,剛好?不及格。”
白煜月:“是我給學長學姐拖后腿了。”
“我成為總指揮的學生……”白煜月現(xiàn)場編臺詞,“是源自五年前的火山救援事件。那一次我救了很多很多人……老師就收我做學生了。”
對封寒撒謊他倒沒什?么心?理負擔。黑哨兵冷酷無情,撒個謊只能算小惡。他身為黑哨兵卻只做小惡,反而應該被稱贊呢。
“五年前……”封寒翻找自己的記憶,“那次是極樂……往長夏主機安裝病毒的時候吧。她會收你確實不奇怪。”
而且他也剛好?畢業(yè)了,難怪不知?道還有“白火夜”的存在。
“那個‘偽長夏’太可惡了。他還薅走了我的衣服,還拿走了我的一條圍巾。我的企鵝也差點被他抱走了。”白煜月趁機吐槽。
封寒眉頭更深:“被關(guān)五年,那人心?理變態(tài)了吧。”
要針對也針對黑哨兵,針對一個無辜哨兵算什?么事。
“還有誰找你麻煩。”封寒假裝不經(jīng)意地?問道。
火堆發(fā)?出噼啪的炸裂聲。白煜月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地?看向封寒。
“有人找你麻煩,我——我們就一起找回場子。”封寒語氣稍顯猶豫,但還是掩不住其中的篤定?,“有的時候,白塔那些人……無論是哨兵還是向?qū)В娴挠幸粋很奇怪的腦子。”
白煜月抱著?膝蓋坐著?,圍巾下傳出他悶悶的聲音:“沒錯,是他們太奇怪了。”
狹窄的空間內(nèi),空氣不自覺暖和了許多。人一暖就想睡覺。白煜月終究沒有回答有誰找了他麻煩。
封寒越發(fā)?肯定?其中絕對有黑哨兵的參與。他對哨兵全無好?感,黑哨兵更是厭惡至極。黑哨兵能是什?么好?人?當初原平安說要收留黑哨兵,封寒便說絕對不要讓他們見面。原平安把?他踢到企鵝窩里,說輪不到他指手畫腳,后續(xù)他們就真的再也沒見過一次。
封寒不想和黑哨兵產(chǎn)生交際。
但和學弟產(chǎn)生一點短時間的交集就沒關(guān)系……
封寒去附近找了一些可燃材料,回來時白煜月看起來快睡著?了,真的很像他的桶裝企鵝。封寒將圍巾重?新披在兩人身上。他看著?火光,冒出一個莫名的念頭:
這圍巾確實很舒服……
……
第二天中午,凌厲的山風總算停歇了,夾雜著?冰塊小顆粒的冰霧減薄,轉(zhuǎn)而為之的是寒冷的白霧。
他們從廢墟里出來,繼續(xù)完成測繪作?業(yè)。然后開始漫長的翻修哨塔過程。
具體流程是封寒先?把?需要的材料從廢墟拆下來,放到大哈等馴鹿雪橇上。然后大哈將材料運回哨塔,白煜月在哨塔那端一個個翻新需要用的設(shè)備。除了最基礎(chǔ)的暖氣道,還有能提升人生活幸福感的廚房器具、整潔的哨塔外設(shè)、簡易的菌落培養(yǎng)室。
其中馴鹿走多了,竟然踩出了一條路結(jié)實的路,白煜月又琢磨著?要不安裝一個滑軌。
封寒第一次體會到“優(yōu)等生”的概念。學弟不僅測繪知?識學得好?,連工程學也不賴,這樣的人居然在長青論壇默默無聞,簡直離譜。他很喜歡看白煜月忙上忙下的樣子,白煜月說這是解壓視頻直播現(xiàn)場,看在學長的面子上就免費觀看吧。封寒聽不太懂,但是和白煜月在一起很有趣。
……除了每天早起會痛苦一點。
幾天后,意外發(fā)?生了。
負責運輸?shù)鸟Z鹿群竟然遭受到了野獸襲擊。
封寒及時救下,但馴鹿的腳還是被鋒利的犬齒咬出四個大洞,走路一瘸一拐的。
白煜月心?疼地?把?馴鹿抗回圈舍,用繃帶細心?包扎,好?吃好?喝喂著?。
大哈在旁邊也很懊惱地?打了個響鼻。大哈是白煜月的馴鹿,也是馴鹿群的領(lǐng)頭鹿。如果鹿群走得集中一些,形成大群,未必不能恐嚇走外來野獸。馴鹿的大長角可不是吃素的。
白煜月牧鹿的責任心?熊熊燃起。
“是小種犬熊。”封寒對照著?資料上的齒痕記錄,得出結(jié)論,“這群變異動物一定?是順著?冰架,從南極半島上來的……”
南極洲礦石資源少,人們只能開發(fā)?出另一種取之不竭的資源,那就是生物。在那個殘酷的封建時代,倫理道德不存在了,身為人的尊嚴也不存在了,冰原上誕生了許多千奇百怪的物種。
在這里,除了有從以往的正常大陸里搶救過來的動物,還有許多培育出來的變異動物。它們通常無法食用,還擠壓正常育種動物的生長空間,尤其會殺害少之又少的野生動物。小種犬熊就是其中之一。
小種犬熊臉似熊,四肢似狗,體長不足一米,敏捷又兇狠,從中新世的化石提取出遠古DNA培育而來。它們往往結(jié)群行動,對人類有極強攻擊欲/望。
“它們能從冰層上滑過來偷吃我們的食物……如果未來普通人上島了,甚至會吃人。”白煜月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站起來眺望遠方,小種犬熊估計就藏在外圍崎嶇不平的陸緣冰里。
他也好?久沒有揍什?么東西了……
不知?道能不能展開精神域……
白煜月對自己的隱藏身份有更深的顧慮。封寒卻因此?誤讀了他的表情。
“別擔心?,我不會讓測繪兵孤軍奮戰(zhàn)。”封寒有點懶洋洋地?靠在設(shè)備上。這幾天他學聰明?了,沒再穿簡陋的短T,裹了一層防護布,像是某種戰(zhàn)亂風格。他依舊隨性,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無比信服。
他忽然抬手。白煜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白煜月跟著?往天空看,在遠處,白色的冰原上承載著?黑色的山峰,大片大片的夕陽余暉如熔金般墜落地?平線。白煜月微微瞇起眼?,在夕陽下,終于看見了與周遭微微不同的透明?翅膀。
巨大的,幾乎遮蔽落日的翅膀,沒有扇動,只是靜靜地?在天空滑翔,不帶起一絲風聲。它滑翔的時間能持續(xù)很久,巨大的身體并不笨重?,輕盈地?猶如風箏,卻比風箏有力。直到將要與山峰接觸,它才?輕輕拍動翅膀,又直上云霄了。
接著?那透明?輪廓不斷收縮,化成天空的一個翱翔的黑點。可它相對正常鳥類來說依舊巨大無比。展翅足足有四米寬,是世界上展翅最長的海鳥。
因為這獨天得厚的優(yōu)勢,這種海鳥往往能在海面上一直保持滑翔,幾乎一生都在天空度過。而封寒能一直在哨塔早睡晚起,自然是因為有他的精神體負重?前行。
它靜默無聲,孤獨地?逡巡著?整座島嶼,一飛就是五年。
隨著?海鳥越來越近,白煜月終于看清了它潔白的翅膀。那寬闊的長羽帶來一陣疾風,比一層樓還要高的翅膀予人直面巨物的震撼感。封寒舉起手,那海鳥在封寒手中落下,雙翅一拍,眨眼?間又盤旋于高空上。
白煜月只感覺有什?么東西拍打自己的臉。他懵懵地?摸著?自己的臉,目送海鳥遠去,心?口和脊柱都開始發(fā)?燙。
封寒繼續(xù)介紹道:
“這是我的精神體,漂泊信天翁。”
第032章 換屆
畢業(yè)考即將來臨, 宏偉的中央白塔到處彌漫著緊張的氣氛,低年級路過高年級的訓練場時都忍不住放輕腳步。
本?屆畢業(yè)考可不是普通的畢業(yè)考,而是罕見的極光會與?獄火會的會長?同臺競爭的考試。誰家贏了, 不僅能獲得大量物資補助, 還?有含金量更高的榮譽獎勵。
向?qū)У目荚嚪?為知識掌握和實地群戰(zhàn),可以邀請哨兵參與?。考試時間最長?可達一個月。哨兵的考試則是虛擬戰(zhàn)場, 可以邀請各自的向?qū)б煌巴?br />
現(xiàn)在,大部分?哨兵向?qū)Ф颊业搅烁髯缘拇顧n。
其中有50%的幾率, 大考搭檔會在畢業(yè)后申請成為終身搭檔。從此?對彼此?忠貞不二,生死不棄。
但如今備受矚目的幾位向?qū)诒? 卻沒有傳出搭檔的消息。
北星喬在前去會議室的路上微微走神。
他知道論?壇最近的風言風語, 說白煜月找到了新的極光會向?qū)АKB夜查明后發(fā)現(xiàn)那?是周伏清,謠言是從哨兵課堂上傳出來的。
周伏清在“偽長?夏叛變”中受了傷,現(xiàn)在還?在治療, 北星喬沒有追究的意思。他也清楚他和白煜月之間沒有什么, 倒不至于沖進病房把周伏清從床上拽起來質(zhì)問。
面對一同經(jīng)歷過許多磨煉的伙伴,北星喬自認自己能做到寬以待人。
只是……
那?一通電話后,白煜月便很久沒有聯(lián)系他了。
沒有把白煜月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總讓他倍感煩躁。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白煜月是不是又以什么“兩個男生為什么需要避嫌”來親近他人。白煜月總是那?樣, 對邊界感一無所知,熱烈地闖入他人世?界, 又輕輕松松離開。
北星喬不得不重?復默念自己在白煜月心中的地位。
就?算他做錯事了,白煜月也會原諒他的。
因為白煜月對他說過無數(shù)個“喜歡”。
就?算白煜月對他人如何親近, 他也絕不會把“喜歡”說給第二個人。
北星喬來到會議室外面, 學生們還?在竊竊私語。北星喬與?黑哨兵的綁定關(guān)系終究影響到了他在極光會中的口碑。北星喬需要以一次動員行動來穩(wěn)固自己的地位。
他推開會議室的門?,徑直走向首座。座椅身后的那?面墻上, 懸掛極光會的會徽,一個如黑鉆石般閃耀的冰鎬。會議桌兩旁的學生頓時安靜了。他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北星喬,目光中既有審問,又有渴望。
他們原本?的開會內(nèi)容是分?配在大考中的分?組,但同時他們更希望一些精神方面的指引,正如過去六年北星喬所做的一切。在最后關(guān)頭,他能一如既往地優(yōu)秀嗎?
北星喬沒有展露半分?笑容。在座的學生卻為此?感到安心。北星喬不是那?種能和他人打?成一片的老大,在這講究人人互助的極光會里,似乎有些異類。
他與?其他學生始終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但卻收獲了更多的信任與?狂熱。
“畢業(yè)考即將來臨,我們必須確認我們的目標。”北星喬平靜地開口。
“我們這一次一定要贏過獄火會。”一位學生說道。但看北星喬的側(cè)臉,他似乎沒有說到正確答案。
“贏是肯定能贏的……我們要給新生做好榜樣?”另一個學生想到一個更為光正偉的理由。
“不不不,我們要統(tǒng)治整個白塔。”更有人這樣揣測北星喬的心思。
此?話一出,會議室內(nèi)的空氣忽然充滿了快活。有人偷瞄北星喬的反應,他沒有展露出更多不高興的征兆,而是雙肩放松,他也不禁松口氣。
“里德。”北星喬看向坐在會議桌遠處的同學,“我記得你。”
里德是一位低年級學生,突然被點名十分?意外。
北星喬:“我們有一次集體?探索海象島外圍遺跡的任務。那?一次的陷阱十分?兇險,其中有一種子母型地雷。同時我們的照明燃料快用完了。那?一次危機……”
“是我解決的。”里德迫不及待地說。
北星喬點點頭,轉(zhuǎn)向下一位:“我們極光會目前有四百多位成員,其中每一位在入會前都需要學習相關(guān)知識,被納新組帶領(lǐng)著參觀白塔。這是項繁雜卻必須的工作。在過去數(shù)年中,是誰一直在負責此?事?”
“是我,一直是我。”一位同學被北星喬盯著,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在上一年的學年實戰(zhàn)競爭中,我其實為一位同學的強大與機警感到驚訝——”
但凡被北星喬視線掃過的人,都不禁感到一種昂然的高興。
北星喬不止評價了這幾個人,會議室內(nèi)所有人干過什么事他都記得,并且細節(jié)分毫不差。這種記憶力讓所有人都感覺他們被重?視了。
被點名的學生們生出難以言喻的榮耀感,目光熱切,煥然新生。那?些對北星喬不利的流言幾乎在他們心中煙消云散了,北星喬還?是那?個北星喬,具有天生的領(lǐng)導力,是最適合極光會的會長?。
此?刻會議室的氛圍已經(jīng)昂然向上,北星喬用一句話作為結(jié)語,徹底點燃學生們心中的火:
“因此?,在最后的大考,我希望你們?yōu)樽约旱臉s耀而戰(zhàn)。”
會議室頃刻間爆發(fā)出經(jīng)久不息的歡呼聲。
會議開頭的動員任務結(jié)束,接下來是繁瑣的正事時間。他們除了討論?畢業(yè)考的戰(zhàn)術(shù)外,還?要決定如何將未來的重任交給下一屆。會議室內(nèi)熱火朝天,大家的效率至少比平時高上一倍。
極光會的副會長?之一,菲庭,真?心為極光會能有北星喬感到高興。
誰也沒有注意到,北星喬在卷宗下悄悄松了一口氣。
會議開了一整個上午。中午時分?,北星喬勒令讓所有人回去休息。大考在即,他們這屆準畢業(yè)生應該合理安排時間。
北星喬收拾好資料,決定一個人去食堂走走。他想到許久未見的白煜月,心頭便蒙上陰霾。
沒走幾步,菲庭等人便快步跟上他。他們依舊在閑聊會議上沒有討論?完全的內(nèi)容。
“下一任會長?和副會長?可都不好選。”
“難得我們會長?和兩個副會是同一屆,我們這一屆畢業(yè)后,極光會的班子要大換血了。”
“你畢業(yè)后打?算去哪個城市,還?是留在三?塔之城?”
原本?有一個叫單遇的學生實力不錯,大家都看好他接任下一屆。可不知怎么的,單遇被北星喬收拾了一頓,自動從候選人名單上除名了。
大家都不明白單遇如何惹到了北星喬,但大家默契地絕口不提,仿佛從來不認同那?位學生的實力。
轉(zhuǎn)角處,一個哨兵突然攔在他們面前。他直接朝北星喬喊:
“聽說你是白塔學生中最強的向?qū)АD氵?沒有在畢業(yè)考上的哨兵搭檔對吧……不如考慮一下我!”
北星喬和眾向?qū)е苯訜o視了他,繞過這個低年級哨兵繼續(xù)往前走。
一些剛?cè)胨膶W生總是會做一些中二熱血的夢,例如明明是低年級,卻參與?了高年級的畢業(yè)考,還?打?出了漂亮勝仗,從此?贏得無上榮耀。因此?低年級向高年級自薦也不算少見。
菲庭經(jīng)過這位哨兵時冷哼一聲:“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回去再練練,才可能有向?qū)нx你吧。”
這位低年級哨兵初生牛犢不怕虎,直接懟回菲庭:“反正選黑哨兵學長?也不會選你。”
菲庭突然被戳到心中痛處,面色鐵青地離開。
他來到北星喬身邊時,向?qū)兲崞鹆肆硪粋讓他心弦緊繃的話題。
“北星喬,你還?會在畢業(yè)大考找搭檔嗎?”
離開了會議室,他們都是同齡的學生,忍不住八卦一下滿足好奇心。畢竟論?壇上說什么的都有。
沒想到北星喬點點頭:“我已經(jīng)找好搭檔了。”
他身邊的向?qū)Ф俭@訝地揚起眉毛,開始胡亂猜測。
“啊?是誰?”
“我們怎么不知道。”
“難道是……S級?”
北星喬聽到那?個名字便蒙上一層陰翳:“你覺得那?家伙配嗎?”他和晁千億不對付已經(jīng)是眾所周知的事。
被反問的那?個學生不怕北星喬的冷臉,反而嘻嘻哈哈地說:“我們也不知道會長?是不是‘越在乎越要打?架’的類型嘛。”
北星喬被他說得一陣反胃。
“白煜月。”他以平常的語氣說道,“我的搭檔是白煜月。”
周圍人同時一愣。這行人已經(jīng)來到熱鬧的食堂,人來人往,不少聽覺敏銳的人都不小心聽到了這番宣言。在抬頭一看,說出這句話的人居然是北星喬?
北星喬似乎還?嫌不夠驚訝,繼續(xù)拋出下一個重?量級消息:“畢業(yè)后,我會向白塔申請,我要和白煜月轉(zhuǎn)為終身搭檔。”
哨向若成為了終身搭檔,便是永不背叛的同盟,相守一生的伴侶。
北星喬身邊的向?qū)Ф俭@訝地張大嘴巴。一些腦袋靈活的人下意識掃了周圍路人一圈,判斷有多少人知道這個消息,又會在論?壇上引起怎樣的風波。
北星喬居然想和黑哨兵結(jié)為終身搭檔?這太瘋狂了!
“可是最近不是……沒怎么看見小黑嗎?”有人弱弱地問道。
“他叫白煜月。”北星喬糾正道,“他現(xiàn)在在總指揮那?里學習。聯(lián)絡(luò)不到他很正常。”
又有在偷聽的學生發(fā)出驚呼:“他還?是總指揮的學生?”
北星喬微微點頭。
他的心思飄到了別處。白煜月從來不會張揚他總指揮學生的身份,遇到困難了也從不向總指揮抱怨。他在某方面很犟,絕不肯向任何人示弱。
北星喬想到不久前的吵架,又生出濃厚的懊惱。他明知道白煜月的性格,為什么要用冷戰(zhàn)逼他低頭呢?
他現(xiàn)在很想見白煜月一面。但白煜月這次封閉訓練不知道會到什么時候。總指揮那?里又不歡迎他。
剛剛開玩笑的向?qū)Ъ皶r出來打?圓場:“原來會長?真?是越在乎越拒絕對方啊……小黑、嗯,白同學也很在乎會長?。白塔應該會同意這次申請的。”
“不是。”
北星喬說道。
“是他總拒絕我。”
在旁邊的菲庭慌張地攥緊衣角,北星喬居然還?對白煜月念念不忘,怎么會呢?那?他做的這些要是被北星喬知道了,該不會要被逐出極光會吧?大家那?么信服北星喬,一旦知道他是被開除的,恐怕自己的日子以后不好過了。
菲庭越聽越覺得渾身冰冷,心臟撕開一個口子,漆黑的情緒不住地翻涌。
他一直很討厭白煜月,討厭他實力差,討厭他假惺惺,討厭他明明撩撥不少人還?裝作無辜的樣子。
幾年前菲庭在合作課程上與?某位哨兵結(jié)為臨時搭檔。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想和對方坐在一起。某一天他在畫任務規(guī)劃圖,旁邊的哨兵和他的同學聊天。同學問哨兵的理想型是長?什么樣的,哨兵靦腆一笑。同學加倍起哄,問是不是那?個人,他們都知道的那?個人。哨兵用課本?掩住自己的臉,被鬧得要趴在椅子上,口中喊著菲庭過來幫幫他。
菲庭沒動,但他覺得那?個時候他是有點開心的。
然而下一秒,哨兵便羞澀地承認了,他覺得白煜月那?種就?是最好的,長?得好看,除了精神域外的各門?課程都名列前茅。在他們這幫小子滿頭大汗忙活作業(yè)時,白煜月輕輕松松地拆卸好地質(zhì)探測器。可惜實力差點,又早被北星喬搶了。同學們在旁邊一同起哄。
十幾歲的青年尚未體?驗南極洲的戰(zhàn)火紛飛,好感比紙片都要廉價。他們談起白煜月的名字時輕蔑又羨慕,似乎想把把黑哨兵踩進泥地里又恨不得捧為珍寶。菲庭聽著他們的對話,手一抖,畫了半個小時的規(guī)劃圖報廢了。
黑哨兵讓所有人都變得不理智。
“菲庭、菲庭?”
伙伴的聲音將菲庭拉回現(xiàn)實中。他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禁冷汗涔涔。
隔著人群,北星喬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冷聲警告:
“畢業(yè)考事關(guān)所有人的成績。我不允許任何人對我的搭檔輕舉妄動。”
……
在G層另一間活動室內(nèi),一個燙金鵜鶘花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鵜鶘是一種熱愛集體?捕魚的水鳥,有一張布兜似的巨嘴,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獄火會的會徽。
年知瑜正在處理會長?換屆事宜。有幾個低年級的實力不錯,或許能競爭上崗。
這樣想著,他又看向了陳列柜里的黃金魚竿,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就?任獄火會會長?的那?一天。
上任會長?完全是甩攤子不干的那?種類型,獄火會幾乎形同散沙,實力遠弱于極光會。但年知瑜目標明確,他一定要站在最高的位置。人員散亂但沒有復雜人際關(guān)系的獄火會更適合他掌控。因此?他一來到白塔就?表現(xiàn)出強烈的競選意愿。
他在“冰原求生”里表現(xiàn)優(yōu)秀,輕而易舉刷到了很高的名望,連最后一關(guān),上任會長?的認可,也輕輕松松拿到了。
年知瑜當時就?站在這里,看見上任會長?滿臉嚴肅、雙手捧起黃金魚竿,全身緊繃地遞給他。
年知瑜幾乎是滿頭問號地接過來。
上任會長?說:“這是我們獄火會的傳家寶,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它。不到非不得已,千萬不要拿它來釣魚。”
釣魚難道是什么暗號嗎?
上任會長?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懂,合起來卻完全聽不懂了。
但年知瑜還?是故作鎮(zhèn)定地點頭,雙手輕輕攥緊魚竿,仿佛握著一把萬里挑一的武器。
“還?有……”上任會長?語氣沉重?地說。
年知瑜認真?傾聽。他其實對這位上任會長?有一點點好奇。
這位會長?能爬上高位簡直是個傳奇。據(jù)說他入學時把不服氣的眾人揍了遍,然后便待在獄火會會長?之位咸魚了。除了釣魚比賽,他完全不參加集體?活動,考試也不去,任由成績單變成一個個F。釣魚似乎是他唯一的樂趣,可是就?連釣魚比賽他也是最后一名。“傳奇”就?此?變成“落魄的傳奇”。
雖然久而久之,向?qū)道镆呀?jīng)聽不見他的名字了,連獄火會會長?的真?名是封寒都不知道,只是在每年成績公布時,都要感慨一句年級出了位神人,每年都要集齊6個F。
而現(xiàn)在封寒難得站在年知瑜面前,年知瑜抓緊時間觀察這位潛在的競爭者?。桌面很整潔,筆按長?短和色系整齊排列,會議室很少人會用,卻依舊一塵不染。
“還?有,聽說你是高階精神域,好好珍惜你的天賦,希望你做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封寒真?摯地說。
“好的,學長?,聽說精神疏導課程即將考試,祝您成功。”年知瑜禮貌道。
“精神疏導?我才不會去接觸任何一位哨兵的精神域。”
封寒臉上露出深深的嫌惡。
“鏈接到底是什么?除了精神域的相連以外,人的感官其實也隨之發(fā)生變化。聽覺、視覺、肌膚上的觸覺、借由神經(jīng)傳遞的肌肉跳動,甚至主觀意義上的欲/望,都完全被另一個人掌控。哨兵好像向?qū)砩祥L?出的瘤子,還?是一個有膝跳反應會跳起來打?人的肉瘤……聽起來就?怪惡心的。”
封寒學長?怎么會這么想?就?算年知瑜沒有學到相關(guān)課程,也知道,精神域的深度鏈接,將是一場極樂。
但封寒臉上的厭惡不似作偽,年知瑜也沒有打?聽隱私的想法。
他反而被封寒的敘述深深吸引著。
完全掌控另一個人……
聽覺、嗅覺、視覺,連對方的欲/望也緊握在手心,就?算對方想反抗也不得不任憑自己心意玩弄……
年知瑜那?時并沒有注意到,一簇火苗已經(jīng)在他內(nèi)心點燃。他自認自己絕對不會像學長?那?樣遠離哨兵,他反而已經(jīng)將找一個哨兵提上日程,最好匹配度高點,實力強點,好搞一點。
窗外吹進的冷風將年知瑜喚回現(xiàn)在的時刻。
他依舊計劃把一位哨兵收入囊中。
但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臉,又和當初的目標截然不同。黑哨兵根本?是零匹配度,實力不強,還?已經(jīng)是別人家的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如果?白煜月開開心心地和自己在一起,那?些見不得天日的陰暗計劃,似乎會瞬間灰飛煙滅。
自己也要弄不懂自己了……
年知瑜翻看自己的通訊器,置頂是個日程表,上面寫道:“白煜月同學欠下的24小時(未履行)”。幾天前,他答應過幫白煜月找企鵝,后來白煜月自己找到了,但沒有收回這個報酬。年知瑜自然視為報酬依然會給。
五天后就?是大考了。
大考后就?能讓白煜月履行承諾。
這樣一想,陌生得有些令人胃痛的期待就?浮上心頭。每過一秒,期待感就?多堆一層,壘起一座危樓。
……
夕陽余暉灑在平靜的亞歷山大島。
小種犬熊尸體?七零八落地躺在冰原上,血液凝固成黑色。但這并不是覬覦著馴鹿群的全部物種。
亞歷山大島地處極圈,漫長?的夜色是變異動物進攻的最佳掩護。夜晚,以及即將到來的極夜期,才是亞歷山大島防衛(wèi)戰(zhàn)的關(guān)鍵。
“但那?個時候我應該離開了。”封寒說,“學弟,接下來就?靠你了。”
白煜月乖巧點頭。封寒內(nèi)心閃過一絲疑惑,今天學弟這么聽話?但也可能是因為換任在即,學弟想對即將遠航的學長?好點。封寒找好理由,便不疑有他。
他應該好好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平靜。
過了一會兒,白煜月磨磨蹭蹭地收拾好尸體?,才不好意思地說出實話:
“學長?,剛剛我不小心把你的魚竿折斷了。”
封寒:?
好吧,平靜的生活總得有一絲波瀾。
第033章 漫漫長夜(1)
幾天后, 116屆畢業(yè)考的?筆試部分已經(jīng)全部完成。
北星喬抓起外套,走出?考場,在眾多?極光會成員的?招呼聲中走到無人的?走廊。他滿懷期待地打開通訊器, 然而并沒有他想要的?消息。
“為什么不回短信, 小?黑還在生氣嗎……”
北星喬有些煩惱地戳戳通訊器。
“回個?符號也行吧……”
他又?發(fā)了一條短信過去:
“小?黑,要實戰(zhàn)考試了, 我們在哪里見?面?”
他忍不住往上滑,發(fā)現(xiàn)這幾天都是自己在單方?面說話。白煜月一句也沒有回。
他不是沒有察覺到不對勁, 但慣性思維使他總覺得白煜月會出?現(xiàn)。
可是白煜月的?信號已經(jīng)沉寂很久了。
北星喬內(nèi)心的?思念在瘋長?,他想盡快找到白煜月, 給他一個?長?久的?擁抱, 然后再也不分開。以后他們會成為終身搭檔,他再也不會故弄玄虛地發(fā)出?“F”,除了死亡誰也無法將他們分離。
落日轉(zhuǎn)瞬即逝, 漫長?的?夜色籠罩在中央白塔上空。
哨兵系的?訓練場依然很熱鬧。臨近畢業(yè), 大家都在整理?各自的?檔案,焦灼與期待彌漫在哨兵之?間?,竊竊私語宛若蟬鳴。
今天是評估哨兵學分的?日子?, 最終結(jié)果將以超長?卷軸的?形式貼在訓練場外。明明是冰川時代,卻還要用這種古老的?放榜方?式, 其實是為了起到一種隱性的?榜樣作用,希望哨兵們向優(yōu)等生看齊。表現(xiàn)優(yōu)異的?哨兵, 還會獲得榮耀獎勵。
赫川向來不在意?自己的?學分,托司潼總是外出?任務的?福, 他輕而易舉就能獲得一大筆分數(shù)。他便不在意?這些。
他很快找到自己的?排名?, 第12名?,總學分96分, 比預想的?高多?了。
緊接著他繼續(xù)在排名?表上搜索另外一個?熟悉的?名?字。
哨兵間?有最短接觸距離限制,因此卷軸做得格外長?,每行字之?間?空了一大片。這里哨兵又?多?,赫川移動地很緩慢,好不容易才?從12名?處走到30名?處。忽然,他聽到其他哨兵們的?“長?距離私聊頻道”。
“他居然接了這么多?外出?任務?”
“騙人的?吧?測繪任務可是多?人任務。但我們從來沒聽過有人和他組隊。而且塔外的?防護等級那么低,沒有向?qū)兔M行精神疏導,哨兵怎么忍得了精神紊亂?”
“我查了下系統(tǒng)公共任務記錄。真的?是他接了那些測繪任務!而且是從好幾年前就開始接任務了……系統(tǒng)有記錄,他每次都申請轉(zhuǎn)為單人任務。”
“他的?測繪天賦意?外的?好啊,結(jié)果卻是哨兵……”
赫川忍不住向那個?方?向張望。直覺告訴他,那些人就在聊白煜月。他當然知?道白煜月很優(yōu)秀,甚至比大部分向?qū)?yōu)秀多?了。他是不是不該往低排名?的?方?向走,而是該去高排名?那邊?白煜月拿個?第一然后一鳴驚人很正常。
但是赫川發(fā)現(xiàn),那幾個?長?距離私聊的?哨兵站在很遙遠的?地方?。
幾乎要到了卷軸的?尾端。
赫川偏了偏頭,確認自己沒有判斷錯方?向,白煜月排名?所出?現(xiàn)的?位置,確實是卷軸的?尾端。一股幾乎使他心臟抽筋的?緊張感霎時包裹著他。他惴惴不安地往那個?方?向走。
他慢慢地挪到卷軸尾端,一路仔細看,都沒有找到“白煜月”三個?字。周圍的?哨兵密度逐漸提高。赫川看了目前的?排名?的?分數(shù),80分。也就是說,往下走,那些哨兵的?畢業(yè)難度又?要上一層樓了。
據(jù)說,哨兵的?畢業(yè)考是全息模擬危機。學生們將投放到歷史上的?任意?一次危機中,完成考試給的?目標。哨兵身處危機中,用所學的?知?識化解難題、打倒敵人,并且學會處理?精神域的?種種突發(fā)情?況。
哨兵可以攜帶一位向?qū)нM入畢業(yè)考。向?qū)軒椭诒袷鑼В屔诒俜职俚匕l(fā)揮實力,最終通過考試、平安畢業(yè)。如果向?qū)л^弱的?話,哨兵還要肩負起保護向?qū)У?義務。因此實力強悍的?向?qū)Р?更加受到哨兵們青睞。
可沒有人知?道黑哨兵的?考試內(nèi)容是什么。
赫川腦子?不斷想起關(guān)于黑哨兵的?傳聞,沒有黑哨兵能成功活過畢業(yè)考,那該是有多?可怕?
要是白煜月的?學分降到80分以下,豈不是難上加難?
一位看到卷軸末端的?哨兵突然發(fā)出?感嘆:“真的?……太厲害了吧!看他的?紀錄,倒扣90分也能追上來。真不愧是S級,晁千億同學,沒想到你平時接了那么多?任務。”
赫川猛地剎住腳步。
只見?卷軸尾端處站著得意洋洋的晁千億。他故作輕松地說:“畢竟認真對待學業(yè),是每個?學生的?義務。”
晁千億明面上氣定神閑地接受他人吹捧,實際盯著自己的?分數(shù)長?松一口氣。
他的學分為70分。
差一點就要又?提升考試難度了。千萬別吧,他現(xiàn)在都沒找到一個?合心意?的?向?qū)А?br />
其實,他只有一次扣得比較狠,就是那一次在課堂上與白煜月的?初見?。他明明是被白煜月揍的?,卻還是以“尋釁滋事”的?理?由倒扣了90分。收到扣分后,他都要嚇傻了,擔心自己下一秒就被白塔拉出?去打靶。于是他拼命找一些任務做,如今才?將平時分追到70分。
如果白煜月害他在畢業(yè)考上吃大虧,他畢業(yè)后一定饒不了白煜月!
“原來是你。”赫川眼神復雜地看著晁千億,心底升起濃濃的?慶幸,“看來白煜月應該在那邊……”他看回卷軸的?首端。
“什么?哪里有白煜月!”晁千億打起十?二萬分警惕,他聽到赫川的?后半句話,連忙聲張道,“原來白煜月在這呢!居然是整個?哨兵系的?最后一名?!聽說,他還破了白塔的?歷史最低分記錄!”
赫川猛地回頭,忽然宛若身置懸崖,搖搖欲墜。
他急切地往前幾步,別的?哨兵皺著眉頭拉開距離。幾個?大字清晰地落入赫川眼中。那字逐漸歪斜,仿佛四周的?墻壁都向赫川壓來。
“白煜月,排名?126名?,分數(shù)-1。”
后面列著長?長?兩排扣分點與加分點。
扣分比較多?的?地方?,有參與惡性斗毆事件、毀損白塔公物、在模擬考上私自離隊、在沒有通行證的?請況下私自離塔,總計扣分300分。
加分項更是遠超平均水平,除了一些測繪任務,還有一項“于危機時刻實施緊急救援,精神可嘉,加分100/(上限100)”。這才?使得白煜月僅僅負了一分。
“救援任務的?時間?是模擬考那天?看來小?黑那天其實表現(xiàn)不錯嘛。”
“這有什么用?不還是60分以下,肯定要迎來地獄級考試了。”
“地獄等級對黑哨兵來說有差嗎,也就是地獄第幾層的?區(qū)別吧。可能負1分,會糟糕得難以想象吧?”
赫川再也聽不進別人的?竊竊私語。他腦袋好像被一個?鐵錘敲過,所有聲音都被壓縮成尖銳的?音叉震動聲,又?好像是急救儀器發(fā)出?警告的?悲鳴聲。他的?感知?,四面八方?的?圍墻一層層傾塌,似乎要將他淹沒其中。
“千萬不要……”赫川著急地撥打通訊,手一抖,打錯了好幾個?符號。他努力控制手指,手卻不聽使喚。他只好咬了自己手腕一口,幾乎要見?血了,但手終于不抖了。通訊聯(lián)通成功,他朝對面喊:
“司潼!不好了!小?黑出?大問題了!他學分是負一分!”
說話時,他看到通訊錄里的?“白煜月”的?號碼,錐心的?悔意?彌漫上舌尖。他或許該先和白煜月通話,可是他不敢,擔心自己又?做出?什么蠢事,于是只能找司潼。
“負一分?”司潼先是被這個?消息一驚,而后冷靜地說,“我先去查系統(tǒng)是否有誤,然后找白煜月鎖好他的?精神域。他最近有出?現(xiàn)在哨兵系嗎?他在你附近嗎?”
“沒有。他最近都沒有來哨兵系。”赫川沮喪道。
在他眼里,白煜月一直行蹤莫測,有時在哨兵系有時在向?qū)担蟛糠稚纤浇陶n,偶爾還會單獨外出?任務。他和白煜月鬧掰后就沒互通過消息了。前幾天他發(fā)了好幾條短信給白煜月,沒有回復,覺得這很正常,但難免失落。
今天他才?恍然間?察覺,白煜月連句“屏蔽了”都沒有回他,實在太反常了!
“我去向?qū)悼纯矗憷^續(xù)在哨兵系盯著。”司潼說道。
他掛斷電話,接下來的?動作卻完全暴露出?他的?急躁。他抓著通訊器,按下快速撥通鍵,對方?卻始終沒有回復。他揉揉太陽穴,一不小?心精神域外泄,將通訊器報廢了。
“您太疲勞了,請注意?休息。”桌面上放著一個?他制作的?發(fā)聲玩偶,用來檢測他的?用腦情?況。玩偶喋喋不休地說:“請注意?休息!請注意?休息!”
司潼頭痛欲裂,勉強抿了口水,就披著外套出?去。
他一個?個?打電話給自己認識的?人,醫(yī)療室醫(yī)護人員,機房的?維修人員,各種教官。最后的?理?智使他禮貌措辭,彬彬有禮。但心中的?疑云越來越大。
為什么白煜月還不接通訊?是在忙嗎?還是出?了什么意?外?
好在下一個?轉(zhuǎn)角他看見?北星喬,陡然松了口氣。
“白煜月在哪?”他開門見?山地問,“他學分很低,考試難度肯定上漲,你注意?點。”
北星喬不得不承認:“他不在我這里,他在指揮官那里,而且也沒有接我的?通訊。”
“他不接你通訊就去找啊?”司潼氣勢絲毫不虛,他反問,“這件事很重要,關(guān)乎白煜月的?生死,你不要說連這個?也不放在心上。”
“我……”北星喬眼里閃過一絲不自然,說道:“我不能靠近任何二級權(quán)限地帶。”
司潼啞然,才?想起北星喬曾經(jīng)因?qū)﹄p子?塔代表不敬,權(quán)限被永遠限制在了一級。哪怕他是極光會會長?,在白塔的?權(quán)限連一些普通同學也不如。
“那我去找。我先說明,你可真夠不合格的?,極光會會長?。”司潼不再理?會北星喬,直直走向夾層電梯。他將通行證往卡槽一刷,電梯內(nèi)壁頓時亮起大片圓點,甚至照亮了他袖口的?藥劑。
“謝謝你,拜托你去找他。”北星喬低頭,對待司潼的?冷嘲熱諷甚至算得上態(tài)度禮貌。
等電梯門一關(guān)合,他努力使自己心情?重歸平靜。他翻看自己的?備忘錄,極光會還有諸多?備考事情?沒有完成。他已經(jīng)出?來太久了,最好快點回去。
北星喬很珍惜極光會會長?這個?職責,它給予了他太多?便利。
想當初他結(jié)束冰原求生,來到白塔,第一時間?就是打聽白塔的?學生組織的?會長?要如何競選。一般而言,學生組織納新都是靠“冰原求生”里的?高年級幫助低年級來不斷宣傳。但也有一些人,正式進入白塔后,會因為相處風格等原因改變自己加入的?社團。
北星喬在冰原求生里接觸的?大多?是極光會的?成員。可他仍然要對比兩個?組織的?實力——因為唯有擁有更好的?資源,才?有底氣保護好那個?人。
北星喬先了解了一下獄火會,立刻被嚇跑了。聽說這個?會長?天天不干正事,會長?之?位形同虛設(shè)。不僅學生們狀態(tài)松弛,而且許多?學習資源都被白塔回收了。
白塔為了嘉獎兩大學生組織首領(lǐng)幫忙維持向?qū)е刃颍^而間?接穩(wěn)定哨兵秩序,會給予學生組織領(lǐng)頭人許多?資源。同時為了鼓舞良性競爭,白塔還給兩個?學生組織設(shè)定了一套獎懲制度。
獄火會雖然有會長?,但逐漸落敗。極光會會長?之?位空懸已久,不少高年級也在競爭這個?位置,但極光會制度完善,家底豐厚。北星喬不再猶豫,一頭扎進極光會會長?的?競選斗爭。
他提前學習高年級的?課本,無師自通了精神域的?運用,在訓練場上實現(xiàn)極限反殺。還有得益于與他在“冰原求生”認識的?許多?同學的?支持,他終于站在了極光會會長?的?位置上。
之?后他一與白煜月重逢,就把對方?調(diào)進自己宿舍。
同學們不理?解他的?昏庸之?舉。老師們對此頗有微詞。他向白塔高層表示,讓一個?向?qū)ПO(jiān)管黑哨兵的?日常生活才?能保障其他學生的?安全。白塔高層商榷過后,終究同意?了這個?申請。
黑哨兵從此入住到他的?宿舍中,其他三個?床位全部清空。白煜月一開始不愛說話,不會做飯,對許多?事情?興致缺缺。北星喬試了很多?次,才?發(fā)現(xiàn)白煜月對拆東西感興趣,便和他一報了機械工程的?課程。還置辦了幾套廚具,用特權(quán)購買新鮮食材,在宿舍偷偷開小?灶。
后來白煜月總算變得快樂。他興致勃勃地商量著如何將宿舍舊電器翻新改裝,炸出?一堆黑暗料理?報答北星喬,在教官檢查內(nèi)務時手忙腳亂地收起違禁物品。
有一天,白煜月畫下世界地圖。他畫的?地圖很怪,是以亞洲為視覺中心的?,課本上的?地圖都是以南極洲為視覺中心。白煜月指著那些陌生的?大陸,說他希望和北星喬一起走出?白塔,走出?南極洲,去看看真正的?春天。
極光會會長?的?位置讓北星喬有底氣實現(xiàn)白煜月的?快樂。
久而久之?,北星喬背上了沉重的?責任感,每過一天,身上就多?一根稻草,漸漸堆成山峰。而某天大火漫過,這種責任感就燒成了愧疚。
在欺騙島火山爆發(fā)事件不久后,他涉嫌攻擊總指揮官。盡管立刻被鎮(zhèn)壓了,但因為在場的?還有來自雙子?塔的?代表,那些大人物怒不可遏,要求永遠剝奪北星喬的?高級權(quán)限,還讓北星喬吃了處分。
因為北星喬是極光會會長?,身處高位卻沒有做好表率。雙子?塔認為應當從重處罰。極光會與北星喬同屆或低于北星喬的?年級成員扣分30分。
“會長?,你好端端的?為什么要攻擊指揮官?”在極光會內(nèi)部會議上,許多?人愁容滿面,甚至對北星喬怒目而視,“這可是整整30分啊,我從來沒有扣過這么多?分。我這個?學年平時分肯定要倒數(shù)了。”
“北星喬……唉,真不知?道說你什么好,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你這種拖累同學的?人,我直說了,你根本不配當會長?!我要求立刻啟動換屆程序。”
極光會內(nèi)有許多?高年級的?學長?,他們當初競爭會長?之?位失敗了,如今抓到機會,立刻向北星喬發(fā)難。
“聽聽北同學怎么說吧,或許有苦衷呢……”另一些同學出?來打圓場。
“我無可奉告。”北星喬坐在會議桌首席,依舊挺直腰板,氣勢坦蕩,仿佛千夫所指也不為懼,讓另外一些人看了更是心頭火起。
“但是……”北星喬話鋒一轉(zhuǎn),“我向被我個?人行為牽連到的?同學,表示十?分抱歉。對不起。如果有人因此產(chǎn)生怨恨,甚至想提起報復。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接受大家的?挑戰(zhàn),甚至愿意?在挑戰(zhàn)前就公開我的?作戰(zhàn)思路,且接受全程監(jiān)督。”
在場的?極光會成員臉色微變。
“我并非炫耀我的?武力,也不忍只是用蠻力就將此事揭過。我僅是希望大家能相信我——”北星喬環(huán)視一圈,目光平靜而有力。座位上對他態(tài)度刻薄的?同學,都忍不住為他的?語句里隱藏的?力量動容。
“請相信我。我有實力且有底氣,和大家一起將失去的?分數(shù)補回。今天已經(jīng)是我們能走到的?最低谷,以后我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北星喬暗暗咬牙,似乎心臟都被自己踩在腳底,“……且永不落敗。”
“老大我相信你!”坐在角落的?周伏清很捧場地鼓掌。
“我一直很相信你的?實力……”菲庭那時候還不是副會長?,“我們被扣分沒什么,一起努力吧。”
場上形勢因為北星喬這番話直接逆轉(zhuǎn)。經(jīng)此一事,北星喬的?聲望反而更高了。北星喬本人卻沒有因此感到半點輕松,他表面鎮(zhèn)定,實則暗暗握拳,血與淚都逆流進心里。
他的?權(quán)限被收回,許多?事情?一下子?變得難辦。
那時他還不懂什么叫做培養(yǎng)人脈,什么叫做權(quán)衡利弊,許多?處事方?法都青澀得可笑。
他不得不放下身段去求助學長?們。學長?們聽見?他的?語氣不再堅定而露出?看好戲的?眼神,同級生因為他的?低聲下氣驚訝地瞪大雙眼,低年級的?學生因為他的?軟弱而神情?幻滅。
年少氣盛的?北星喬就好像被人抽了一耳光般難堪。
他只能咬牙一步一步往上爬。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這樣子?的?自己沒有被小?黑看見?。
可惜事與愿違,白煜月拿著炸糊的?黑焦炸魚愛心餐主動來找他了,明亮的?雙眼都訴說著思念。
看見?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北星喬頓時覺得自己的?皮膚被撕開,露出?丑陋的?血肉骨頭,將自己的?弱小?全然鋪開在白煜月眼下。
北星喬難以忍受,陡然立起自己的?一身尖刺,冷淡地別過臉,說:“我很忙,你走吧。”
他指尖陷入皮膚里,痛得滴血。
白煜月突然受到了冷遇。他本來不是熱臉貼冷面的?性格,直接走了。
站在旁邊的?菲庭把他們的?互動看在眼里,一些壞印象在心底種下一個?種子?。
后來北星喬終于坐穩(wěn)自己的?會長?之?位,把那幾個?看不起的?學長?揍了一頓。在萬眾矚目、眾人相慶之?際,他卻聽到了一個?意?外消息:白煜月和年知?瑜竟然被選為外出?搭檔。內(nèi)心的?怒火“轟”的?一聲被瞬間?引爆。
他氣勢洶洶地找到白煜月。兩人在宿舍吵得天昏地暗。白煜月摔門離開,北星喬面色鐵青。
就在白煜月離開這間?宿舍不到24小?時,白煜月的?真實實力消息頓時在論壇滿天飛。
……
北星喬停在極光會的?活動室門口,沒有進去。
今天他記起許多?往昔,心中的?天平早就傾向了白煜月那邊。他開始在走廊奔跑,向著回憶里的?一各個?區(qū)域前進。奔跑途中他順手在長?青論壇上發(fā)帖。白塔從地下部分算到塔尖總共兩百多?層,還分為東西兩個?區(qū)域,極為宏偉。讓大家一起幫忙找是最快的?。
北星喬在論壇里沒有發(fā)過貼,他的?ID一直是實名?,因此看到帖子?的?人立刻認出?他了。
“希望能知?道有關(guān)白▉▉(黑哨兵)的?行蹤,無論信息是否有效,我都深感答謝。如果是向?qū)В以敢?在不違背校規(guī)的?情?況下完成一件事;如果是哨兵,可以在我在塔外任務獲得的?遺跡武器庫任意?挑選,其中包括A級精神域抑制劑100支,金錢酬勞另付——北星喬”
長?青論壇自動和諧了白煜月的?名?字,并貼心地加上備注,黑哨兵。
路過的?學生都能看懂。
看完整個?帖子?的?學生不禁為北星喬的?大手筆驚了一把。南極洲的?科技發(fā)展巔峰其實在30世紀中期,穩(wěn)定的?精神域抑制劑也是在那個?時候發(fā)明的?。但現(xiàn)在不少技術(shù)遺失了,或者沒有資源再造。人們想拿高階裝備,只能下遺跡挖掘,拿一支少一支。
不少極光會學生參與過那次遺跡挖掘任務,最后的?分贓環(huán)節(jié)至今使他們心潮彭拜,因而沒有人注意?到北星喬換了什么。
可他是領(lǐng)頭的?,肯定是選最好的?吧。極光會的?向?qū)內(nèi)缃癫?知?道,北星喬確實選了最好的?,不過是對哨兵最好的?精神域抑制劑。
幾秒后,另一個?帖子?發(fā)出?,同樣是實名?制。
“我以同樣的?條件懸賞關(guān)于黑哨兵的?消息,精神域抑制劑,我可以換成一個?遺跡任務的?名?額,且保證參與者四肢健全地回來。消息可以非獨家——年知?瑜”
年知?瑜也來摻和這件事?
而且消息允許非獨家,豈不是一條消息能拿兩份獎勵?
不明所以的?圍觀學生立刻騷動起來,恨不得在宵禁前趕緊摸到黑哨兵的?影子?。一些學生不免嘀咕,這次的?找人,該不會又?是極光會和獄火會的?較勁吧?兩個?向?qū)幰粋?哨兵的?戲碼,大家都愛看。不過為什么主角是黑哨兵?
緊接著,年知?瑜發(fā)出?第二條回帖:
“一切行為出?自我個?人意?愿,與獄火會無關(guān)。”
北星喬同樣發(fā)出?第二條回帖:
“我的?哨兵只有小?黑一人,我只會接受他,從來都只有他,沒有別人。”
長?青論壇的?刷帖速度頓時變慢了,好像一卡一卡的?。原本在床上躺得好好的?學生不禁坐直身體。他們看向窗外,今晚風暴稍歇,似乎醞釀著更深更痛的?侵襲。
第034章 漫漫長夜(2)
“黑哨兵怎么?了?”
亞歷山大島, 封寒一邊熬魚粥一邊看論壇新聞。他?不?喜歡黑哨兵,奈何黑哨兵這個名字天?天?在他?面前晃。
想到哨塔里還有一個學弟,他?多看了兩眼。白塔有兩個向?qū)д?在為找出黑哨兵的下?落而一擲千金。其中?一位向?qū)仟z火會的現(xiàn)任會長。另一位是極光會的現(xiàn)任會長, 據(jù)說和黑哨兵愛得轟轟烈烈。
另一個讓封寒很在意的點是, 黑哨兵的平時分居然只有負一分,已經(jīng)跌破白塔記錄了吧?
這樣更不?難想象, 黑哨兵的品性不?佳,學弟之前在黑哨兵的壓制下?更是過了苦日子。
“黑哨兵, 白……”封寒看著這個名字。他?忘記了黑哨兵的真名,論壇上的相關(guān)信息又被和諧了。
此時白煜月帶著小紅下?樓了, 眼巴巴地看著封寒。白煜月的課程成績很好, 但廚藝很糟糕,莫名其妙就把食物燒成黑炭狀。剛來亞歷山大島時他?還乖乖吃罐頭,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摸清了封寒的底線, 大搖大擺地蹭吃蹭喝。
封寒總是拿這樣的白煜月沒辦法, 給白煜月分了一碗粥。
白煜月開心地感謝,然后又問:“什么?黑哨兵?”
封寒小心地瞧白煜月的神色。但他?希望學弟能放下?過去,在亞歷山大島迎接一個嶄新的未來。因此他?如實說道:
“黑哨兵的平時分是負一分, 他?的畢業(yè)考有可能是史上最地獄的難度……從前沒有黑哨兵活著走出白塔,看來今天?也不?會有。”
白煜月安靜地喝粥。
封寒想起黑哨兵的種種資料, 又道:“也許對黑哨兵來說,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脫。”他?的語氣已經(jīng)不?見?厭惡, 只是感慨。
白煜月一口?氣將粥喝了個精光。
封寒垂下?眼眸,心想果然這個消息還是刺激到學弟了, 以后盡量少提黑哨兵吧。黑哨兵死了最好, 千萬別活過來。
白煜月今天?確實反常。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將碗筷放好,連同企鵝的飼料碗一起洗, 還將廚房重新打掃干凈。封寒在旁邊擔心地看著他?。
可他?沒辦法解釋。
他?不?做點什么?,總覺得有點心虛。
學長這樣子一看就是討厭黑哨兵。而他?卻欺騙了學長這個大好人這么?久。他?只能包攬一點活彌補一下?。希望日后學長知道真相,不?要騎著信天?翁飛回來找他?打架。
封寒現(xiàn)在的心思已經(jīng)完全不?在黑哨兵身上了。他?更關(guān)心眼前的學弟。學弟這一副做壞事?lián)谋蛔グ男奶撃樱媸亲屗?很沒安全感……
封寒不?得不?轉(zhuǎn)移話題:“最近長青論壇很熱鬧,你?要上去了解一下?白塔近況嗎?”
白煜月:“哦,我從來不?看論壇。”
……
長青論壇。
關(guān)于“黑哨兵”的消息刷新得很快,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黑哨兵消失我記得很常見?,怎么?今晚如此熱鬧?
>原來以前小黑消失是獨自做任務去了……
>為什么?小黑和北星喬又和好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聽說北星喬要和小黑結(jié)為終身搭檔,認真的嗎?那為什么?北星喬以前對小黑態(tài)度一般?小黑求來的?
>反正?現(xiàn)在是兩個會長一起找黑哨兵,還同時聲明?完全出于個人意愿。
>之前兩個會長都?拒絕了S級哨兵的申請,直到考試前夕都?沒有自己的考試搭檔。再加上種種流言……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不?可能吧?難道是,兩個頂級向?qū)肫ヅ浜谏诒勘毙菃叹退懔耍瑸槭裁?年知瑜也摻和進來了?
>北星喬居然是真心在乎黑哨兵的?
長青論壇因為這兩則尋人啟事掀起的波瀾,注定無法讓當事人得知。
北星喬心焦地刷新界面,依舊沒有任何有用的東西。他?只能寄希望于白煜月在總指揮那里閉關(guān),不?能與外界通訊。又或者總指揮不?希望北星喬和白煜月在一起,干脆暴力?將他?們分隔兩地。
無論是哪種狀況,他?只想親眼見?一見?白煜月,好讓他?頑疾般的思念有所緩解。
北星喬直接來到H層,往上走,就是需要更高級權(quán)限的地方?了。他?的通行證用不?了,但是他?可以從白塔外壁爬上去。只需要小心,不?出發(fā)警報就好。
白煜月太久沒有回復他?,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看見?白煜月了。哪怕見?上一面就好,不?然他?的心不?會安寧。
然而一聲腳步聲逐漸走近。
北星喬警惕地回頭,驟然撞見最不想見的人——厲洛崎。
一對上視線,兩人氣場便變得針鋒相對,似有熊熊烈火,又像是斗獸場前的死生對峙。
厲洛崎冷笑一聲,毫不?退讓地徑直走來:“這不?是極光會會長北星喬嗎?怎么一個人?又和白煜月同學吵架了?不會又是因為我吧?多不?好意思。”
北星喬直接將背包甩在地面,臉上浮現(xiàn)出一層薄怒:“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為什么?要耳聾眼盲,回避我和白同學的真實關(guān)系呢?”厲洛崎挑釁地笑道。
北星喬冷冷看他?:“白煜月哪次是自愿和你?在一起了?”
若是從前的厲洛崎,根本不?會管這不?痛不?癢的嘲諷,還要當著北星喬的面數(shù)出白煜月自愿的次數(shù)。但他?現(xiàn)在顯然被一根無形的針刺痛到了,眼神微閃,說道:“祝你?和白同學在這段時間內(nèi)的訓練卓有成效。”
或許為了不?給自己留退路,厲洛崎又硬著心腸補充一句:“以后我不?會打擾你?們。”
“什么?意思。”北星喬猛地看他?。“你?沒有見?過他??”
他?喉結(jié)滾動,卻感到口?干舌燥,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呼吸困難。白煜月之前說在指揮官那里,他?下?意識以為是和厲洛崎一起訓練,然而厲洛崎居然沒見?過他?。
“我們本來就很少一起行動。”厲洛崎垂眸,他?在白煜月那里從來沒有正?當立場。白煜月躲著他?還來不?及,怎么?會主動說自己情況。故而他?這段時間根本沒發(fā)現(xiàn)異樣。
但預想中?的傲慢諷刺沒有到來,厲洛崎抬眼看北星喬,被他?臉上的近乎恐慌般的空白嚇到了。他?疑心自己的哪句話戳中?了北星喬的痛處,一個朦朧的想法逐漸在大腦中?明?晰。
比先理解北星喬此刻沉默的含義,大腦率先傳遞的卻是徹骨的疼痛,仿佛開啟了某種保護機制。厲洛崎感覺自己被一個玻璃罩子籠住,北星喬的聲音悶悶的,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你?也沒有見?過他?……”
北星喬喃喃道,他?終于意識到一個更為可怕的事實,一個幾乎要把他?靈魂揉碎的噩耗。
——黑哨兵消失了。
死寂般的一分鐘后,歷洛崎既不?可置信,又不?得不?得出結(jié)論:
“這段時間……白煜月……都?不?在你?身邊?”
歷洛崎全身的精力?似乎都?被瞬間抽干,凝成一個可怕的幻想——白煜月是不?是遭遇不?測了?
歷洛崎的理智已經(jīng)搖搖欲墜,在這個時間點,他?避無可避地聯(lián)想到某個致命的原因,那個可以讓黑哨兵合情合理死亡的事件。
“我去夜巡組找他?。”歷洛崎平復呼吸,翻滾的情緒將自己之前說過的話通通推倒,“既然他?這幾天?都?不?在你?這里,以后你?也別想待在他?身邊了。我就算——”
歷洛崎頓了頓,才忍住痛意道:“就算要付出代價,我也會,讓他?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說罷利落地轉(zhuǎn)身而去。
北星喬眼神恍了一下?,幾乎要為歷洛崎的自欺欺人感到可笑。他?內(nèi)心里,“白煜月喜歡的人”只會等同于“北星喬”。
可這陣嘲笑后是更深的難過,是他?都?沒完全理清的疼痛。他?的大腦還強撐著某個事實,但舌尖是麻苦的,氣管是堵住的,肺部像吞了一千根針,連肋骨都?在作痛。身體內(nèi)各個器臟已經(jīng)提前擠出悲鳴,在為連他?都?不?知道的事實哀聲慟哭。
“小黑你?在哪……”
北星喬又想打通訊給白煜月,想看看他?曾經(jīng)說的話緩解思念。可北星喬在屏幕里往上翻了許久,密密麻麻的都?是自己撥打失敗的訊號。從某天?起,這個通訊對話框似乎就成了自己的獨角戲。
北星喬往上翻,指尖忽然頓住。他?快要翻到十天?前的對話了。他?清晰記得白煜月那一晚接了他?的對話,可現(xiàn)在大腦突然啟動了一場不?合時宜的保護機制,把那天?的對話全部模糊掉。冥冥中?理智告訴他?,不?要看,不?要去回憶,不?要讓它?成為最后的通話。
他?的指尖懸停在半空,半點都?沒有再往上翻。
還有什么?方?法去找白煜月……
自己到底還能做什么?……
他?怎么?能在這種時刻表現(xiàn)得像個無能的愛人呢?
北星喬試圖回憶起白煜月喜歡去的地方?。他?記得白煜月喜歡坐在塔外,因為狂風能吹走不?愉快。白煜月喜歡玩速降訓練那個儀器,因為往下?墜的過程是最自由的。那些時刻北星喬都?陪在他?身邊,利用職務之便為他?大開綠燈,偶爾會吐槽他?喜歡的東西太廉價了。白煜月就湊上來,說他?的喜歡廉價,那北星喬算什么??
后來,白煜月喜歡一個人待在圖書館,有時甚至會趕走北星喬。他?直言不?想太依賴北星喬,他?要自己學點東西。北星喬不?開心,但還是依他?了。
回憶鋪滿芬芳玫瑰,可如今北星喬卻冷不?丁被刺了一下?,流出的血珠模樣漸漸和白煜月的眼睛重合。
與此同時,論壇忽然刷出一個新帖子。
>找到小黑的行蹤了……
>在B層的哨兵獎懲公示圖可以看見?……
>因為黑哨兵的特殊身份,他?被安排提前進行畢業(yè)考,最終考試失敗……
“已經(jīng)……”
“已經(jīng)完全銷毀了。”
第035章 漫漫長夜(3)
寂靜的?獄火會活動室。
年知瑜站在窗前, 看?著難得清晰的?月亮,白雪堆在三塔之?城上,襯得月光更?加皎潔。他在長青論壇上刷到了北星喬的?帖子, 下意識用上自己的?賬號號召學生們?nèi)ふ液谏诒? 他自己卻一動不動,好像是凍僵了。
他不敢想白煜月出了什么?事, 讓北星喬一副要把白塔掀翻天的?模樣。但一切都有?可能。沒有?確切的?證據(jù)前,他還有?等待的?余地, 宛若等待雪落在肩頭。
直到他看?到論壇彈出的?新消息。
獄火會的?相處原則是互不打擾。但獄火會成員得知這條消息后都不禁看?向年知瑜的?方向,眼里有?困惑。
但他們看?見年知瑜的?神?情后, 都被那濃厚的?難過所感?染, 忍不住手腳放輕。他們未曾推心置腹地說過一句話,可他們畢竟是經(jīng)歷多年的?伙伴,此刻感?同身受, 心如刀絞。然而他們也知道, 自己所感?受的?痛楚,絕對比不上年知瑜的?萬分之?一。
年知瑜靜靜地站在原地,人生中第一次被銘心刻骨的?悲傷籠罩。
……
白塔更?高的?樓層, 司潼沒找到總指揮官,只能用通行證借用了部分白塔終端AI的?算力。他詢問“白煜月的?行蹤”, 這臺沉默的?AI咕嚕咕嚕地冒泡運行。司潼度秒如年,不明白AI回答個行蹤為何要計算得如此漫長。
他忍不住拍了一下AI的?鋼鐵外壁。AI立刻停止冒泡了, 在司潼驚訝的?眼神?中,機箱前的?屏幕顯示道:“正在重啟, 請耐心等待……0.02%”
司潼頓感?窒息, 詭異的?失落拉扯著他就要發(fā)瘋。他按住腦袋,近乎哀求道:“不要這樣……是我錯了, 我只想知道他在哪……告訴我吧……”
突然,他的?通訊器發(fā)來郵件。標題閃爍著奪目的?紅光,意味著這是一封他無法拒絕的?命令。
信件寫道:“迅速前往南極勝利塔的?三級機密會議室”。
司潼喉嚨間發(fā)出不甘的?混雜聲,將一路上拿到的?各種紙質(zhì)通行證往地上一摔,抱頭蹲下。過了一會,他熟練地使?用呼吸鎮(zhèn)靜法,把散落一地的?通行證整理好,按下回復:“我馬上到。”
他冷冷看?著眼前的?AI機箱,又下了一道命令,希望計算成功后,將結(jié)果發(fā)給他。他面無表情,如同一具行尸走肉,離開房間,乘坐電梯。電梯屏幕的?數(shù)字映在他眼里,一點?點?變小。
他出示通行證,走出白塔。今夜是個無風之?夜,一切顯得如此安靜。他踩在雪地上,響起輕微的?嘎吱聲,身后留下一列長長的?足跡。等走到南極勝利塔下,抬頭望去,南極勝利塔像把寶劍插入地表,裸露的?鋼鐵結(jié)構(gòu)如同一尊怪獸。而司潼已經(jīng)恢復原來的?神?情,又是那個孤傲的?天才。
會議室外,他聽見幾位雙子塔代表的?聲音。
現(xiàn)在人均壽命是130歲,幾位老人家?guī)缀跏菑陌姿踅〞r就支撐著各個學科穩(wěn)步前行,在三塔之?城內(nèi)頗有?威望。他們在會議室里卻像個賣油販子般吆喝:
“我認為計劃依然要繼續(xù)實施下去……”
“我不同意!”
“這里不是還有?個替代品嗎?一個死了,找他未嘗不可。”
“白塔長夏病毒入侵事件很可能和S級哨兵的?覺醒有?關(guān)!我們必須徹查這件事!”
司潼不客氣?推開門,看?見十位老人或坐或立地包圍在會議桌兩?端。
而會議桌下首,坐著一臉惶恐的?晁千億。他的?雙眼著急地朝司潼使?勁,似乎想暗示什么?。
“司潼,你來了正好。”一位老人拉開椅子,給自己泡了一壺奢侈的?濃茶,“給我們講講長夏入侵事件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這次真的?可惜了……損壞了太多東西了。還有?司潼,你是大腦特化型向?qū)В绻谏诒鴵p壞到這種情況,可以復原一部分腦電波嗎?”
聽到某個字眼后,司潼只能呆呆地站著。他看?見一個黑桶被機械蜘蛛腳平穩(wěn)地送進會議室。那一剎那,他似乎感?受到某種危險,宛若被人掐緊了脖頸,快要窒息了才拼盡全命喊出一聲氣?若游絲的?“不要”。大腦警鐘長鳴,過度充血的?眼球使?他世界里浮現(xiàn)出斑斕的?色差。
不要對他這么?殘忍……不要讓他看?見!不要讓他親眼看?見!
然而黑桶外的?鐵鏈被輕飄飄地解下,露出滿罐的?綠色熒光液體。罐體外貼著標簽:考試人員-116級白煜月,考試結(jié)果-失敗。
而液體罐內(nèi),懸浮著一具被拘束帶綁住的白骨。
宛若噩夢親臨,司潼渾身發(fā)抖,四肢泛冷。他無視了在場所有人,踉蹌著走了兩?步,沒有?流淚,身上一切都變得干燥,連血管也快干涸了。空氣?經(jīng)過他的?聲道,發(fā)出令人膽寒的震動。他張大嘴巴,像是在大口呼吸,又像是要嘔出所有?的?血肉。
……
“是我……害死了他嗎?”
歷洛崎一步步走上白塔最頂端,那里一如既往地站著夜巡組組長夜星。她?總是全副武裝,掩去面容,站在白塔頂端注視著遠方。今夜她的武裝似乎更厚重了些,宛若一副活著的?古老盔甲。
歷洛崎和白煜月曾經(jīng)滿臉不爽地站在一起,接受夜巡指導。初入夜巡隊伍時,歷洛崎還不會用自己破碎的?精神?域,狼狽不堪地一次次被打倒。最后他滿臉疲憊地躺在訓練場上,再也沒有?站起的?力氣?。
誰知白煜月忽然來了。歷洛崎心生戒備,掙扎著要爬起,等著這個可惡的?黑哨兵說些嘲笑的?話。誰知白煜月扔給他一瓶水,把他重新按回雪地里,用嫌棄的?語氣?說累了就暫時休息,他們好歹是搭檔。然后坐在歷洛崎身邊,百無聊賴地打掉一個個飛速移動的?機械靶子。等歷洛崎休息好了,白煜月就變成一條咸魚了。倆人從此培育出輪換休息的?默契。
這點?點?默契后來成了歷洛崎嘚瑟的?資本。他就愛抓著這點?和北星喬炫耀,當面質(zhì)問三連:白煜月多久和你并肩作戰(zhàn)一次?怎么?是我而不是你成了白煜月的?任務搭檔?你了解過和黑哨兵鏈接的?滋味嗎?
他就愛把場面搞得越難看?越轟烈越好,因為他不開心!他不開心就要所有?人都難過!
果然北星喬又開始發(fā)瘋了。
白煜月又不得不去哄北星喬。
歷洛崎笑容更?深也更?苦,消停了一會兒?,下一次還故態(tài)萌發(fā),還要繼續(xù)這樣折磨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所有?人。
可他究竟為什么?不開心,在很長時間內(nèi),他并沒有?想清楚。
結(jié)果某一天,白煜月輕飄飄地消失了。
沒有?他的?參與,也沒有?北星喬的?參與,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某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好像白雪融進泥地里,無影無蹤,再也不見。
白塔頂端,歷洛崎神?情恍惚,時而流露出難忍的?痛苦,仿佛在忍受烈火烹心的?酷刑。終于?他喉間擠出一句:“是我害死了他……我明明是他的?綁定搭檔,我卻拒絕了他……是我的?錯。”歷洛崎的?身體似乎提前耗盡機能,整個人頹然地跌坐在地,宛若在像冰冷如雕塑的?夜星懺悔。
他多想回到那個考試前夕,不再強撐臉面,不再故作矜持,就靠著2%的?匹配率和白煜月走下去,死在一起也當做美夢一場。
“不是你的?錯。”夜星忽然開口。
歷洛崎錯愕地抬頭。他雙唇顫動著,忽然眼里爆發(fā)出憤怒,大聲指責道:“那你們呢?為什么?要讓他一個人參加考試!他不也是你的?學生嗎?他的?性命對你們來說和其他人沒區(qū)別嗎!你們這十年,養(yǎng)條海豹都會付出感?情吧!你們怎么?忍心……眼睜睜看?他送死!他明明、他明明很相信你們……”
夜星握劍的?手緊了緊。
歷洛崎眼球布滿血絲,指尖陷進皮肉里:“你們當初把我和白煜月強硬匹配在一起……為什么?那時候不把我強硬拉過去,我能反抗什么??你們白塔不是很會這套嗎?”
夜星的?聲音格外冷漠:“你不要再說了。”
“我偏要說!”歷洛崎的?聲音在空曠的?白塔塔頂顯得格外渺小。可今夜無風,夜星偏偏聽得一清二楚。
“要人無緣無故多了十年可活!又要人因為一個考試就死掉!你們算什么?老師!”
夜星久久沒有?說話。
疲憊感?又襲上歷洛崎的?心頭。只要意識到白煜月已經(jīng)離開了,打抱不平的?對象已經(jīng)長眠,他就再要支撐不起自己的?憤怒。一切生的?存在已經(jīng)沒有?意義,所有?的?痛苦與怒火都要隨著那個身影,如同流沙般流逝虛空,現(xiàn)世只剩下空蕩蕩的?軀殼。
白塔頂端靜得可怕。許久后,夜星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沒有?強制要求你陪同他考試,是因為……”
歷洛崎眼珠微轉(zhuǎn),聽見夜星念出最后的?審判:
“是因為他拒絕了你。”
歷洛崎瞬間愣住了,沒能理解這個簡單的?理由。
他的?大腦緩慢地運作,一點?點?咀嚼這條短句下的?深意。
白煜月在那個夜晚,面臨突如其來的?畢業(yè)考,內(nèi)心難免緊張與慌亂。白煜月的?大腦會理智地分析,如果沒有?向?qū)兔Γ赡軙龅礁?危險的?困難。而現(xiàn)在有?個匹配度2%的?向?qū)У戎绻胍@位向?qū)椭?老師說不定真的?會把這位向?qū)Ы夁^來。他面對的?是死亡率最高的?畢業(yè)考,動用點?小特權(quán)人之?常情。
可是白煜月沒有?這樣做,反而斬釘截鐵地拒絕了這位向?qū)В芙^了最后增加求生的?可能性。
——因為他不喜歡他。
在死神?來臨前,白煜月對這條事實,甚至沒有?半分動搖。
歷洛崎數(shù)度開口,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回想起和白煜月最后的?談話。他倆互揭傷疤相互傷害。他還以為白煜月和他一樣,只是情緒上頭才說的?“不喜歡”。他還以為這五年的?默契,在白煜月那里必定有?所不同。這特殊的?關(guān)系,或許能在白煜月心底占據(jù)一席之?地。卻不想白煜月雖然思維天馬行空,對待感?情卻誠實得很。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感?覺就是沒感?覺!
不要歷洛崎,就是不要!
一聲爆炸在遠處響起,火光照亮歷洛崎慘白的?臉。天空開始下雪,呼嘯的?風暴似乎能把路上的?行人吹跑。風雪也壓彎了歷洛崎的?脊梁。或許潛意識里,他已隱隱察覺,自己只是一個滿盤皆輸?shù)?笑話,所以才要像個小丑一樣挑撥離間,永遠不開心。
他難以分辨,是自己沒有?做好白煜月的?向?qū)ё屗耐矗是他根本就沒有?機會成白煜月的?向?qū)Ц?讓人心碎。兩?者疊加在一起,已經(jīng)不能算痛,而是一種悲哀的?死寂。
歷洛崎從未置身如此冰冷的?雪天中,淚珠都被凍在臉上,往后所有?的?眼淚都干涸了,溫度一點?點?被風吹走。他蜷縮起來,抓著自己的?手臂,像是極冷極冷,喉間發(fā)出喑啞的?悲戚之?聲。忽然他的?肺部劇烈震動,點?點?血跡落在白雪上,又被新的?雪花淹沒。
……
北星喬的?指尖劃過那行字,頹然地垂下。不知不覺,他已經(jīng)走到醫(yī)療室前,他原本想來這里找白煜月,但一切忽然沉重得不能推開。
下一秒醫(yī)療室的?門開了,露出雙眼發(fā)紅的?周伏清。他身上綁著繃帶,可不妨礙他的?動作。
“老大!”他一開口就哭得滿臉是淚,“這是假的?吧?為什么?會這樣啊!”
北星喬轉(zhuǎn)身離開,木然地往前走。
周伏清表現(xiàn)得還是那個沒骨氣?的?狗腿子。可是他太害怕了,比在冰原求生瀕死那一天還要害怕。他鍥而不舍地跟在北星喬后面,眼淚滾滾下落:“為什么??白煜月同學為什么?會提前考試?為什么?會死?是真的?嗎?是不是惡作劇啊?如果不能說老大你能不能給點?提示,求你了老大,我真的?想知道,只要知道這個就好了,求求你、求求你。”
北星喬只咬牙切齒地說:“別擋道。”
哭得太用力,周伏清連胸口都一抽一抽地疼。他小跑跟上拐進一個長廊的?北星喬,泣不成句地說:“我不想白煜月同學死……我不想他死……我只希望他好好活著……只是活著而已……老大、會長、北星喬!我只有?這個愿望……他不要死……”
他的?悲傷如此洶涌,幾乎將他淹沒。北星喬沒有?回頭理會他。周伏清抹了抹自己的?臉,忽然發(fā)現(xiàn)全是冰冷的?淚水。他像被天外之?神?當頭喝棒,從此吹散了以前全未看?清的?迷霧。而只要一清醒,更?大的?難過幾乎要從內(nèi)部撐破他。
周伏清克制不住地蹲下來,抱頭失聲痛哭:
“你為什么?要在那晚哭……”
北星喬漠然地看?著他,像在看?另一個世界的?人。
他再往前走,就看?見按捺不住憤怒的?赫川。他從未在外人展現(xiàn)過這樣的?姿態(tài),像是仇恨,又像是濃郁得化不開的?難過。
北星喬當然認得他,他知道白煜月身邊的?所有?人,在陰暗的?角落一個個拿出對比他們的?優(yōu)劣勢。
他瞥了赫川一眼,只想徑直離開。
赫川攔住了他,雙眼發(fā)紅。他總是跟著司潼外出,很少?在白塔,但也知道北星喬是和白煜月綁在一起的?哨向。赫川曾經(jīng)認真想過,白煜月心中第一是北星喬,第二是司潼,那自己能不能算個第三?
“給誰哭喪呢赫川。”北星喬沙啞著聲音說。
白塔學子得知同學被銷毀后尚且有?哀悼之?心,這個曾經(jīng)和白煜月最親密的?人居然表現(xiàn)得如此冷漠。赫川不敢置信地看?他,頭上青筋分明。他拎著北星喬的?衣領(lǐng)推到墻上,帶著濃濃的?失望與震驚道:
“你竟敢不知道這件事!你根本就沒有?和他去大考!”
長廊的?檢測器發(fā)出刺耳噪音:“警告,檢測到疑似哨兵失控,聽到該廣播的?人請沿安全通道疏散,紀律小組請盡快抵達現(xiàn)場。警告——”
北星喬雙眼發(fā)紅,抑制著喉間的?哭聲,說:“輪不到你管我們之?間的?事!”
“我早該知道的?,你根本就是瘋了。”赫川攥緊拳頭,“你曾經(jīng)當眾拒絕了白煜月,還早就拒絕了白煜月的?匹配。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只有?我……只有?我不知道。”赫川心中悔恨交加,被自己的?遲鈍反復折磨。
他甚至還讓白煜月倒扣分數(shù),他到底做了什么??
“我當然瘋了,我早在一天天瘋了。”北星喬吼道,“但我沒有?拒絕他!”
他推開赫川。赫川看?著很憤怒,但似乎已經(jīng)被某件事吞噬了力氣?,根本沒有?往日的?戰(zhàn)力。北星喬靠在墻上,露出疼痛不已的?神?色,可只有?幾秒。他立刻如毒蛇般自嘲:
“我只是看?不慣他和晁千億走得近……還有?歷洛崎這個賤人!只要看?到他們靠近他一點?點?,我就恨意萌發(fā),恨不得殺了他們!也包括總指揮。你怎么?懂?赫川,你知不知道白煜月其實很煩你!你和他早就回不到過去了!”
赫川被猛然甩了這個評價,露出近乎最真實的?慌張。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天,平靜的?一天。原來人生有?些選擇,一旦做錯,就走入了死胡同。北星喬看?了反而笑起來,笑聲在空蕩的?長廊里有?些駭人。
“我不知道論壇上的?消息是真是假,但我只想問你知不知道……”
赫川突然開口。
“有?人說你找了一個新哨兵,不要小黑了。”
北星喬當然記得,他當時還親自推動了些。他依舊梗著脖子,絕不肯露出半分軟弱。
“很多人都說你不喜歡小黑,是小黑死皮賴臉跟著你。”
北星喬忽然氣?息不穩(wěn)。他現(xiàn)在聽到這些話都感?到傷心,又是怎么?舍得讓白煜月默默忍受這種傷害的?。
“還有?人說……你給白煜月發(fā)了很多次F(拒絕匹配)……而且發(fā)帖的?這個人,已經(jīng)自曝證據(jù)是極光會的?人,極光會內(nèi)部都知道這件事。”
北星喬張口數(shù)次,幾度抑制不住哽咽。他視線變得模糊,說出的?話將氣?管割得支離破碎,到處都在漏風:
“這只是……我們之?間的?……一個符號。”
赫川突然抬頭看?他,他好像恢復力氣?了,但理智沒有?恢復,他的?精神?域開始膨脹,將周圍的?墻壁壓得變形,如惡鬼現(xiàn)身。白塔長廊內(nèi)二級警鈴大作。
他又急又快地問:“那你有?沒有?想過,到底有?沒有?想過!你的?每次拒絕之?后!都有?可能考試提前!你要他怎么?辦!你真的?——沒有?想過他嗎?”他一拳揍在北星喬身上。
北星喬硬生生捱了這下,身體忽然感?覺不到疼痛了,因為有?更?大的?苦等著他。他完全愣住了,眼前瞬間鋪開雜亂無章的?時空場景,每一次鬧脾氣?地拒絕,每一次自以為無心的?過失,每一次F……其實背后都站著一位死神?,等待著收割白煜月的?性命。而如今不過世界收束成一點?,白煜月慢慢走向他必然的?結(jié)局。
北星喬可以有?很多選擇。
但白煜月沒有?選擇。
又或者說,是北星喬,親手推白煜月進入一個死胡同。
第036章 漫漫長夜(4)
“警告, H層疑似發(fā)生三級暴/動,請所有學生與教職工及時撤離。坐標已經(jīng)投放到夜巡組中,請暴/動人士懸崖勒馬、回頭是岸。警告——”
H層, 墻壁裂開?好?幾個大洞, 被?撕裂的鐵皮下,一個月前的“偽長夏入侵”事件造成的破壞依舊醒目。
北星喬走?過長廊。
槍支四?面八方籠罩住他。無端離地的槍支并未砸中北星喬, 而是懸停在他周圍,再慢慢掉轉(zhuǎn)槍身, 指向?外圍。舊世紀百服自動霰/彈/槍、消音增幅型蝎式?jīng)_鋒槍、舊世紀高精度改造獵/槍、大口徑反器材狙擊步槍等等依次排列,如神座光環(huán)般展開?。而他手上, 拿著一把長刃式偽裝型槍支, 模樣像古時優(yōu)雅的冷武器,被?北星喬握住,卻像一個蓄勢待發(fā)的兇器。
北星喬之所以能成為這一屆向?導的佼佼者, 是因為他極具韌性?的精神域, 實體化后能同時承受眾多槍械的后坐力?而毫發(fā)無損。同時他精神域的實體化程度特別高,無論是精準地扣動扳機,還?是如同環(huán)環(huán)相扣地拿起眾多武器, 都能輕而易舉地做到。
長廊另一端,赫川猛咳了幾下, 身上的防彈背心叮叮當當?shù)氐粝潞?幾顆子彈。
北星喬沒有趁勝追擊的打?算,他只說:
“別在我面前礙眼。”
然?后槍口統(tǒng)一朝左, 密集的彈藥砸在厚重的電梯艙門。霎時火星四?濺,電梯門冒出陣陣白煙, 然?后死?機般低鳴一聲。電梯前的顯示屏由樓層數(shù)轉(zhuǎn)為“錯誤”, 吱呀一聲,電梯門向?兩側(cè)打?開?, 冷氣順著空蕩蕩的電梯井涌入走?廊。
腳步聲從廢墟那邊傳來。北星喬抬頭一看,居然?是穿著夜巡裝備的歷洛崎。他目光如死?水,聲音像深海的冰架,手上拿著鎮(zhèn)暴電網(wǎng)槍:
“我是今夜的夜巡人員。北星喬,你嚴重違紀。”
北星喬:“白煜月死?了。”
歷洛崎以為自己能毫無波動,誰知再度怒火中燒,恨不得把北星喬扒皮抽筋。他咬牙切齒地說:
“白塔不是你借機發(fā)瘋的地方。”
北星喬深呼吸,空氣中的硝煙味讓他更清醒了些。他看了看天花板,說道:“沒有見到他的尸體,我是不會信的。”
歷洛崎神色震驚,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我本以為你至少對小黑有過半分真情,結(jié)果他都考試失敗了,你還?在執(zhí)著這些無用的細節(jié)?你就不會難過嗎?”
北星喬喉結(jié)滾動:“白煜月是總指揮的學生。總指揮不會讓黑哨兵在毫無防御措施的情況下去考試。”
歷洛崎只覺北星喬在胡言亂語。
“如果黑哨兵真的死?了,總指揮性?格火爆,不會安靜那么久。這可能是總指揮某種掩人耳目的計劃。我因為聽到黑哨兵死?亡的消息,性?情大變在白塔暴動,只會給這個計劃增添真實性?。如果真的到那時候,說不定?……說不定?總指揮會讓我親眼看看他。”
北星喬精準地切中了每一個人的性?格,他仿佛回到了極光會的會議桌上,四?面環(huán)敵,需要?自己用冷靜與智慧找出一條生路。唯有談及某個字眼,他才會聲音微顫:
“我不相信他死?了。
“但是,歷洛崎……”
北星喬如同一頭惡狼般盯著歷洛崎。狼要?撲殺敵人當然?不止是撕咬那么簡單,而是威逼恐嚇、裝腔作勢、以退為進。
“現(xiàn)在,你還?想阻止我嗎?”
歷洛崎心下一驚。他不得不承認,北星喬的話語有種令人信服的魔力?。他憑借著責任心硬撐著來到暴/亂現(xiàn)場,卻會被?北星喬的三言兩語繚亂心緒。如果小黑在這里一定?會無情地吐槽他,可是小黑的信號永遠不會接進來了。
正當他遲疑之際,另外一個人也來到暴/亂現(xiàn)場。
是穿戴整潔,連袖口也沒有一絲褶皺的年?知瑜。
北星喬霎時掉轉(zhuǎn)槍口。
他和年?知瑜被?稱為這一屆的“雙子星”,一開?始完全是其他學生的起哄。兩人關(guān)系一般,不是一路人。但在外界的推波助瀾下,兩人已明爭暗斗多次,對彼此的攻擊路數(shù)都很熟悉。而且有時候別說白煜月,北星喬也搞不懂年?知瑜的腦回路。
如果年?知瑜來阻止他,北星喬算不清有幾分勝算。
目的不明的年?知瑜,搖擺不定?的歷洛崎,遠處處于失控邊緣的赫川,還?有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瘋狂的北星喬。四?人如同敵人般相互猜忌,但他們又?好?像是一個同盟。
“不要?在這里打?,這樣打?沒有效果。”年?知瑜說道,“要?打?出去打?。”
他似乎是來阻止北星喬的,可他沒有半分要動手的跡象。
緊接著,他說道:
“總指揮不在白塔,她在南極勝利塔。”
……
夜風呼嘯,吹過如倒懸寶劍般的南極勝利塔。
南極勝利塔全程是“人類于南極洲內(nèi)戰(zhàn)戰(zhàn)爭中勝利的紀念塔”,象征性?大于實用性?,通常用來開?會過節(jié)放煙花。平時會開放部分區(qū)域讓平民上來參觀游玩。
近看它的構(gòu)造,也比宏偉的中央白塔更具有藝術(shù)性?。四?根主支柱身姿挺拔,上千根粗細不同的鋼筋圍繞著承重柱螺旋上升,房間與長廊鑲嵌在其中,精密美麗如DNA的排列。
時間倒回幾個小時前,晁千億不得不來到南極勝利塔開?會。
他路過城區(qū),一片黑暗,只有星星點點的路燈。他知道人們都在地底生活著。
他在城區(qū)活了17年?,只能吃磷蝦糊糊,皮膚又?干又?冷,裂出血絲,要?大人一遍一遍地抹油,黏膩又?難受。他不知有多羨慕白塔的士兵能享用大餐、整天開?暖氣、乘坐列車到很遠的地方。他也想當人上人!
幸好?命運眷顧他,他也成為了一名S級哨兵,發(fā)誓再也不會回到這片沉重的雪地。
更幸運的是,他還?有來自雙子塔數(shù)十位“人類代表”的親自教導。這些“人類代表”都是各自領(lǐng)域的頂尖學者,或者為是學科建設(shè)作出巨大貢獻的人。有他們撐腰,他幾乎可以在三塔之城橫著走?,連總指揮也不能對他指手畫腳。
他也會敏銳地察覺,總指揮和雙子塔的關(guān)系并不算融洽。總指揮的身份雖然?高,但能用的人手太少了,她的親信只有她在白塔收下的學生。而雙子塔可謂是桃李滿天下,簡直是另一個“內(nèi)閣”。
總而言之,晁千億在白塔度過了這輩子最快樂的五年?,快樂得宛若升上天堂。
當這些“人類代表”召他來開?會時,他便立馬趕到了,暫時不知道論壇里的新聞。
會議室內(nèi)。
坐在首席的老人來自農(nóng)學領(lǐng)域。人之根本在于土地,因此農(nóng)學領(lǐng)域的科學家最受尊敬。老人說道:
“孩子啊,我們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了。我們,把最機密的文件都帶出來了……”
老人講了一個故事:
“在兩百年?前,王朝終于被?推翻,但人心上的大山并沒有被?推翻……一部分人認為要?手握最強的武器,才有可能防止王朝復蘇。另一部分人卻覺得應該迎接嶄新的秩序。
“如你所見,后者人少勢微,卻熱血激昂地來到極地邊緣,建立了今天的白塔。
“前者,則繼續(xù)研究一個掌握最強兵器的計劃,即皇帝重臨。”
南極洲封建王朝與遠古封建王朝有些不同,“皇帝”即為實力?最強的人,不以父系血緣傳承,而看重基因的繁衍。
老人繼續(xù)道:“我們白塔得知這件事后,緊急研發(fā)了對策,名為——斷頭臺計劃。
“斷頭臺計劃因為一些原因擱置了。我們最終沒能成功。”另一位老人接著說,他是生物領(lǐng)域的基因工程專家,“但十年?前,黑哨兵的基因再次顯現(xiàn)。雙子塔對那孩子的處置很糾結(jié)。這時,原平安說可以重啟‘斷頭臺計劃’。她用以榮譽發(fā)誓這個孩子不會害人……
“我們經(jīng)過多輪商榷后,最終同意?了剝奪那個孩子部分權(quán)力?,從而更完善地實施這個計劃。我們祈禱著,斷頭臺,必定?可以親自葬送皇帝的性?命。
“直至數(shù)日前,他精神域失控,只能通過畢業(yè)考試嘗試最后的抑制,然?而他依舊不幸逝世了……”
基因工程專家走?到窗前,長嘆一聲:“我們,又?害死?了一條生命。”
晁千億猛地看向?他:“誰死?了?白煜月?開?玩笑吧!”
他腦子嗡嗡的響。誰都有可能死?,但怎么會是白煜月呢?晁千億只覺得荒謬,他當然?真心實意?地討厭黑哨兵,他的精神域依舊記得覺醒那一天遭遇的轟炸,那是只要?回想就會隱隱作痛的記憶。他可是躺在重癥室好?幾天!
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忽然?離去,一個暗中注意?了很久的人此后再也不出現(xiàn)……總讓他的心臟像被?剖開?了一樣。
“這應該不是一種玩笑。我猜測你在表達驚訝。”基因工程專家又?皺著眉頭,試圖判斷晁千億的言下之意?,“黑哨兵已經(jīng)死?亡了。”
晁千億下意?識往后一癱,全身發(fā)軟地靠在椅子上。
他想起最開?始的目的,結(jié)巴地問:“那、那找我干什么?”
“現(xiàn)在不是討論真相的時候,極樂曼陀天還?有其他的茍且之輩一定?在嘗試復蘇‘皇帝’,我們應該把‘斷頭臺計劃’進行下去……”來自地理領(lǐng)域的老奶奶嚴肅提議道,“你是最好?的繼任者。你被?我們幾人聯(lián)合教導,一定?是最好?的。”
“我反對,為什么不拿黑哨兵的骸骨做實驗,或許能提取出更多哨兵基因的秘密。”另一個氣勢不怒自威的老人狠狠拍桌,他是生物領(lǐng)域的動物行為專家,“拿這小子做實驗也行!”
晁千億大驚失色,這個會議目的也太反人類了!
“我不同意?!”機械工程專家加入混戰(zhàn),“難道要?再犧牲一個S級來成就一件武器嗎?升級武器,只會造成軍備競賽,將全人類拖入冷戰(zhàn)中!我們應該尋找和平的出路。”
整個會議室亂哄哄的。
而后司潼進來,一些人類代表還?指望他的天賦,能提取出黑哨兵骸骨的基因。因而下令把黑哨兵的骸骨帶上來。
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晁千億和司潼直面黑哨兵的骸骨。
那不僅是黑哨兵。
也是他們共同陪伴了多年?的同學的……骸骨。
晁千億看見后腦袋一片空白,什么安全逃生的路徑,完全無法思考了。
……
司潼停在液體罐前許久。其他人類代表疑惑地喊他名字,他都沒有回應。
突然?,這個緊貼著鋼筋的會議室猛然?一震。
還?未等老人們有更多疑問,樓層的玻璃被?盡數(shù)打?碎,雪花呼嘯涌進。
司潼背對著破碎的窗戶,冷風將他的制服吹得獵獵作響。
他雙眼無神,卻從后頸處延伸出一條透明的長影動物,似乎是一種蛇類。無名之蛇嘶嘶作響,想要?吞噬一切。
“這、這是什么啊?”
“這個向?導……居然?精神域失控了?”
“那是精神體擬態(tài)!這是只有畢業(yè)生才能學到的知識,司潼怎么會有權(quán)限學習!難道是自我領(lǐng)悟的?”
老人們終究體質(zhì)不如士兵們,看見異變便連忙逃跑,想要?呼喚警衛(wèi),但他們今天帶來的警衛(wèi)同樣是普通人,完全幫不上忙。晁千億牙齒打?顫,緊急思考如何?逃脫。
那種透明輪廓的動物,叫做精神域擬態(tài),可以輔佐戰(zhàn)斗。一般會在畢業(yè)后,由專業(yè)老師輔導激發(fā)。如果處在情緒激動時激發(fā),可能會反噬自己的大腦,帶來無可挽回的損失。
會議室內(nèi),司潼抬眼看了晁千億一眼,無形蛇尾突然?一彈,墻面凹出一大片半圓形坑洞,碎掉的鐵壁與電線直直向?他掃來!
司潼的精神域徹底失控!他正在無差別攻擊!
晁千億再傻也知道讓位高權(quán)重的老人先跑。他著急地給自己開?鎖。就在快要?被?砸中的那一刻,他終于成功翻滾逃脫。
司潼腦后的透明巨蛇在翻滾跳舞,強壯有力?的蛇身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地面,宛若一種癲狂的音樂。但這并非毫無邏輯的音符,而是一種擴大震動的共振模式。很快會議室內(nèi)的地板片片崩裂,露出底下無邊的雪地。
這間會議室恰好?是懸空在勝利塔外的,晁千億趕緊往旁邊一跳,握住裸露的鋼筋。誰知巨蛇在空中一卷,直直將他拍向?地面。晁千億在半空抓住那些鋼筋緊急減速,才不至于摔成一坨肉泥。
突然?樓上轟炸聲響起,又?有幾人連帶著大片鋼筋水泥一起降落。巨蛇在空中狂舞,宛若透明的波浪,分不清尾首,它的尾巴狠狠拍向?周圍吵鬧的昆蟲,扭動之間又?在墻體上撞出一個個坑印。
等煙塵散去,摔下來的普通人都沒受什么傷害。歷洛崎一個接一個地將他們抱到安全的地方。
忽然?他在廢墟中瞥見一個綠瑩瑩的液體罐,罐子里似乎有一具骸骨。
他神色一怔,原來痛苦不會只痛一下就消散,而是一個持久漫長的過程,它甚至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層層疊加,把他逼到搖搖欲墜的懸崖邊緣。他露出半哭未哭的神色,想找個地方宣泄他的悲傷,但他穿著夜巡的制服,就必須先對這里的普通人負責。
他是忠貞的騎士,許下諾言便一定?要?實現(xiàn)。
“司潼……”赫川此時也趕到現(xiàn)場,看到好?友如此發(fā)狂的模樣更是傷心,“他不想看見你這樣……”他也感覺自己說這話十分無力?,如果他沒有耍脾氣,如果他肯多了解白煜月一點,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司潼陰仄仄地反問:“你覺得……我會放過你嗎?我一個人都不想放過……我想要?所有東西都壞掉,全都弄壞掉就好?了。現(xiàn)在我一個活人都不想看見!”巨蛇在他身邊狂舞,像忍受著一場酷刑。
“為什么……我總是來遲一步……”忽然?,司潼捂住胃,似乎正遭受著胃酸的反噬,身后大蛇的蛇尾隨之盤上他的腿,“為什么……如果我早點發(fā)覺長夏有問題,是不是就能早點升級權(quán)限;如果我能再努力?一點,是不是就能找到修理抑制器的方法;如果我再強一點,我就不會拒絕他的匹配。一切都太遲了。”
他越說越小聲,像在囈語。
“司潼,你該休息。”遠處北星喬緩緩走?來,說出來的話卻叫人膽戰(zhàn)心驚,“要?破壞的話……交給我就好?。”
“我可不會讓你繼續(xù)為所欲為!”歷洛崎及時出現(xiàn)。年?知瑜站在他身邊,默認了與歷洛崎同一個陣營。
“歷洛崎。”北星喬看著他,“要?是死?掉的是你就好?。”
“我該幫哪邊?”晁千億狠狠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
“還?有你,晁千億。”北星喬以平靜的語氣說出令人膽寒的話,“你每一次和小黑接觸,我就想把你千刀萬剮。”他的憤怒與兇狠遠超平常,看著完全不像演的。北星喬只能歸咎于心情太激動,殊不知,這是身體本能提前替他做出的回答。
混戰(zhàn)一觸即發(fā)!
火影綽綽、煙霧繚繞,子彈如收割機般掃蕩土地。北星喬逆光站在高處。他不知哪里掏出的那么多禁用武器,好?像永遠用不完。一發(fā)炮火使南極勝利塔震了震。
六位哨兵向?導頓時打?成一片,雖然?沒有波及到普通人,但也把幾位人類代表嚇得夠嗆。他們擠作一團,避開?那些飛舞的彈道。
六位向?導并非完全認識,例如歷洛崎至今沒和司潼說話,也沒發(fā)覺年?知瑜的真實目的。赫川以為年?知瑜是代表獄火會來打?北星喬的,歷洛崎是夜巡組來阻止司潼的。北星喬對司潼和赫川等人攻擊渾然?不覺,首要?仇恨都在歷洛崎和晁千億身上,一心一意?抓著他們打?。年?知瑜的武器其實是從北星喬身上拿的,他有別的目標,例如真正的……白煜月的骸骨。
“不、不!”忽然?,一陣妖風刮走?了人類代表的文件,“把它搶回來!”
學生們正混戰(zhàn),誰能聽到他的呼聲。他只能硬著頭皮,一邊找掩體,一邊拿回文件。
突然?,一顆子彈直直向?他飛來!
這位蒼老的人類代表嚇得驟然?失色,雙唇哆嗦:“不、不,神母以小乘法……”
“叮!”
子彈停在他身前一米處。
一只威風凜凜、毛發(fā)熠熠生輝、額頭上刻著一個霸氣十足的“王”字花紋的白虎替他擋住了子彈。
白虎似乎覺得子彈的攻擊不痛不癢,它環(huán)顧一圈,便張開?血盤大口,露出它鋒利的獠牙。
霎時龍吟虎嘯,威震山林!
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身上一重,雙手雙腳都跟灌了鉛似的難以抬起。遼闊的冰原出現(xiàn)連綿不絕的龜裂紋,似乎也在向?這只萬獸之王俯首稱臣。
它是人類最后防線第三任總指揮、中央白塔的最高負責人,原平安的精神體。
原平安緩緩從陰暗處走?出。
她掃了一眼剛剛還?在打?斗的六位學生,教官的威嚴讓他們不自覺停手了。大腦負荷過重的司潼直接暈了過去。
“原平安!你是怎么安排安保的!你可知道這是個多重要?的會議!”一位人類代表急沖沖地發(fā)難,“黑哨兵死?了,我們就只剩下S級這個獨苗苗了!”
“不太會教學生,抱歉了。”原平安毫無歉意?地說道,她招招手,“把他們都綁起來。”
她口中的“他們”,不止是哨兵向?導,還?有這幾位人類代表。
白虎繞了剛才擋子彈的那位人類代表一圈,叼走?那份文件,送給原平安,然?后在雪地上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
“我說怎么在雙子塔找不到,原來是紙質(zhì)的。”原平安翻了翻,“醫(yī)療部代表,您這份文件可有點反人類。”
暗處走?出許多精銳衛(wèi)兵,首先將最危險的哨兵們束縛住了,然?后便將在場所有普通人五花大綁。今夜白塔出了那么大岔子,卻沒有人及時管理,就是因為原平安將人手全部調(diào)在這里守株待兔了。而她需要?趁亂調(diào)查一下雙子塔的機密資料。
查一查,這么多年?,極樂曼陀天究竟?jié)B透了雙子塔多少人。
原本會有另一幫人負責引發(fā)騷亂,現(xiàn)在由這幾個向?導哨兵代替了也不錯。她更能名正言順地摻和進來。
原平安撿起人類代表拿到會議上的其他資料,一頁一頁地翻起來,神色逐漸變得難看。
“原平安!你怎么敢!!”被?綁起來的老人立刻謾罵,“放下那些文件!你不過是一個哨兵,怎么能褻瀆那些人類智慧的結(jié)晶。”
原平安:“我是讀不懂,但我不是正在教學生,以后離這些資料遠點嗎?”
她走?到幾位學生身邊。但看到他們就想到自己燃燒的維修經(jīng)費,還?是快走?為上。
只見北星喬突然?甩開?那些精銳衛(wèi)兵,大步向?前,攔住原平安。
他今天做這么多,就是想找原平安。
“白煜月沒有死?,對不對?”
北星喬看著原平安,眼含希望,鮮血從他的指尖一滴一滴地滴落。
因為在白煜月的事上出現(xiàn)分歧,他和總指揮從來沒有面對面聊天。原平安也不會和這種未成年?小孩計較。在她看來他們都是學生而已,而她是個大人了,要?寬容。
“白煜月其實沒有死?,我要?見他。”北星喬的聲音更加急切,翻涌的疼痛終于使他態(tài)度有些許軟化,“或者……讓他回復一下我的短信……”
第037章 漫漫長夜(5)
“首先?您不會讓小黑孤身犯險, 黑哨兵突然提前考試也不符合規(guī)矩。其次小黑考試和今天有十?幾?天的空余時?間?,您卻毫無作為,似乎在?等待……”北星喬一條條推理猜測, “而且今夜白塔的防衛(wèi)力量不太對勁。我猜測您是借黑哨兵之死, 引出藏在?我們?三塔之城的蛀蟲。因為如果黑哨兵突然死亡了,想利用黑哨兵謀求目的的人?一定會非常著急, 自亂陣腳露出破綻。”
原平安總算正眼瞧他:“你覺得我抓的那些人?類代表,是三塔之城的蛀蟲嗎?”
“不盡然, 有一些也許只是因為腐朽昏庸才做錯事。”北星喬道,“所以您需要更多的證據(jù)。我猜測您趁著人?類代表開會的時?候, 去了雙子?塔搜集違規(guī)文件, 但是一無所獲。于是您想到了文件可能被他們?隨身攜帶。因此您要把那些蛀蟲推入一個混亂戰(zhàn)局中,讓他們?露出更多的破綻……”
原平安不置可否地點頭:“然后呢?”
“您應該是請了平民來偽裝混亂,但是那樣還不夠亂。我認為由小黑的至親之人?來引發(fā)混亂……可以增添您計謀的真實度……我希望……我的作為可以為您添一份效力。”北星喬措辭禮貌, 陳述理由, 同時?熟練地給自己邀功。這套流程他已熟悉無比。
向任何人?低頭,都會使他感到難堪。可他現(xiàn)在?寧愿難堪十?倍,也想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
可是說到最后, 北星喬的聲音已是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然后……我想見一見白煜月同學。無論他是不是還在?生氣……我只遠遠地看一眼,不說話也可以……”
原平安打?量著他, 忽然長嘆一聲。
她一手將北星喬推開了,大?步往前走。
北星喬懵在?原地, 不知?道這個行為的潛臺詞。
另一邊,醫(yī)療部代表突然掙扎著起?身, 握住歷洛崎的腳踝。
“你是不是叫歷洛崎?你可不能坐視不管, 你要是幫我把那哨兵收拾了,我給你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 畢竟,你的命可是我給的……”
“你什么意思。”歷洛崎冷冷地盯著醫(yī)療代表,“我沒有見過你。”
醫(yī)療代表滿臉灰塵,卻擋不住他詭異發(fā)亮的眼睛:“當初為了培養(yǎng)黑哨兵,我們?同意為他制造一個向?qū)А敃r?火山爆發(fā),你的性命危在?旦夕,我們?便嘗試著用黑哨兵的骨頭放進?你體內(nèi)。我可是那一天的主刀醫(yī)師,那次手術(shù)十?分完美?,是我救了你的命。你得報答我……”
他代表想起?關(guān)于制造黑哨兵專屬向?qū)У倪^程。一個高階向?qū){借權(quán)限得知?了這一切,希望用他來做為實驗材料。而醫(yī)療總部否決了這個提議。那位高階向?qū)О蟛怀桑谷婚_始攻擊,幸好那天原平安在?。
一段不愉快的回憶,使他徹底記住了“歷洛崎”和“北星喬”這兩個名?字。
歷洛崎聽著,幾?秒后手竟然開始發(fā)抖。他近乎低吼地問:“什么骨頭!”
“黑哨兵的骨頭。”醫(yī)療代表恨鐵不成鋼地說,“那一次黑哨兵不是把你從巖漿區(qū)抱回來了嘛……然后你和晁千億都重傷了……”
“黑哨兵……把我抱回來?”歷洛崎重重呼吸幾?聲,喃喃道,“我早該猜到了……”他喃喃道,“他欺善怕惡、自私怯懦、好大?喜功,根本不像是會救我的那種?人?。一開始就是我瞎了眼。”
繼而他心中驚濤駭浪,慌亂地后退好幾?步。
“是小黑救了我……”歷洛崎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他才是那個——救了我的人??”
恍然間?,他回到火山爆發(fā)那一天。硫磺味充斥鼻腔、黑色顆粒不斷吸進?肺部、大?腦深處似乎被灼傷。而他被人?抱了起?來。他迷迷糊糊地看見那個身影,心中充滿劫后求生的感激。
后來那個身影成了比他還要矮的白煜月,他倚在?門框吐槽哪來的學弟。接著白煜月漸漸長高,站在?他身邊,成為成熟可靠的搭檔,說今天的任務分配該如何如何。
所有的身影驟然重疊,最終化為最后一夜見到的模樣。
——白煜月冷酷無情,且死氣沉沉,說這五年來他對他毫無感覺。
他們?全部都是同一個人?。
歷洛崎曾經(jīng)夸張地描繪那個“黑色白月光”,白煜月做出一副要過敏的樣子?。誰知?命運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兩人?竟然都是這件事的主角!“黑色白月光”竟然就站在?他身邊!
歷洛崎再回憶起?過往種?種?,四肢發(fā)麻,已經(jīng)無法再區(qū)分是悔恨還是悲痛。他不僅沒有認出白煜月,在?第?一次綁定時?堅決地拒絕了。他不僅放任白煜月被那個死人?作踐,還想過放手把白煜月往外推!他究竟干了什么!繞了那么多彎子?,掩蓋那么多心意,到頭來只是笑?話一場!
“所以我們本來可以在一起……”歷洛崎神情木訥,悲喜不明。下一秒他臉上的憤怒勃發(fā),看向晁千億,“而你騙了我。晁千億,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好玩!”
“我、我……”晁千億急忙看向醫(yī)療代表。當初要冒認下救命之恩的事也是醫(yī)療代表暗示的,他覺得有便宜占,就順水推舟認下了。但今晚發(fā)生的事太多,他根本不知?道該站隊哪一邊。
“誰救了你不重要!”醫(yī)療代表陡然發(fā)怒,“救了你的人?只有我!”
一瞬間?,歷洛崎目眥欲裂,地面發(fā)出許多金屬共振聲,像無數(shù)個鋼珠在?鋼筋中打?滾,又像是一場瓢潑大?雨灑在?冰原上。歷洛崎的精神域本就破碎難用,這一刻,每一塊小碎片都在?回應他的憤怒,化為片片飛舞的透明翅膀,頃刻間?就要置醫(yī)療代表于死地!
好在?原平安及時?按住醫(yī)療代表,攻擊擦著他的頭發(fā)險而又險地經(jīng)過。他的額頭磕到冰塊上,流出許多夸張的血。
其他衛(wèi)兵沖過來按住厲洛崎。厲洛崎還想掙扎,被一個手刀劈暈了。
原平安揚了揚她手中的文件,對醫(yī)療代表說道:“這不是我們?的技術(shù),你是極樂曼陀天的內(nèi)應之一,對吧?”
“因為神母以小乘法而度脫,我窺得無上真知?一角,因而遺忘了不必要的東西。或許我哪句話說漏了,但那也已經(jīng)是不重要之物……”醫(yī)療代表見狀不再掙扎,換上了另一幅表情,“白塔對精神域的學習,實在?是太淺顯了……你們?都是平庸的凡人?。”
“我教得不好不用你來指點!”原平安怒了。
“是你們?搶走了我們?的東西在?先?!”醫(yī)療代表青筋暴起?,“你們?搶走了長夏!搶走了白荊棘!現(xiàn)在?還想搶走白荊棘的孩子?!”
忽然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知?道了,黑哨兵沒死!那幅骸骨是假的!”
遠處的北星喬猛地抬頭,眼睛亮起?最后的希冀。
“我給那孩子?做過手術(shù),那骸骨上的釘孔絕不止這么小!他的脊柱不是那樣的,白煜月還活著對不對?他在?哪!把他交出來!”
他的喊聲很大?,不少人?都聽見了。人?們?臉上神色各異。
“雖然給你的骸骨是假的。”原平安戳破在?場所有人?的幻想,“但白煜月確實死了。”
“我才不信你們?舍得。你們?沒能救回白荊棘,所以一定想救她的孩子?。”醫(yī)療總部代表露出又哭又笑?的神情,大?喊道,“白荊棘這一生多可憐啊,當了大?半輩子?的實驗品,在?白塔生活了兩個月就死去。她死前喝下的那杯東西,以她優(yōu)秀的嗅覺,怎么會不知?道那是毒藥?但她以為是你們?端給她的,最后一飲而盡!還笑?得出來嗎?這就是背叛我們?的下場!”
“我現(xiàn)在?就給你腦子?開瓢。”夜星突然出現(xiàn),她拿著斧頭,一只軍靴將老人?的頭踩進?臟污的雪地里,用力碾了碾。她語氣陰森地說,“我會給你打?十?倍興奮劑,讓你醒著感受這一切。”
老人?之前被白虎精神體沖撞,眼下不停咳血,染紅了這一片的血。他又笑?道:“看看周圍,看看你的好學生們?弄出的廢墟!什么普通人?和哨向和平相處,都是你們?做的春秋大?夢罷了……我們?遲早會重新回到正確的世界秩序。而黑哨兵,就是幫我們?重新清洗這片大?陸的小狗。”
原平安:“廢話真多,你才是做夢。”
“哈哈哈哈、不妨告訴你一個秘密、咳咳,哈哈哈……還有一個更高級的鬼……你絕對找不到。不要以為把黑哨兵藏起?來他就能平安過一生了。我們?的人?會在?你絕對想象不到的地方出場,會像滅絕的獵犬一樣嗅到他的血跡,把他咳咳、叼回他該待的窩里!”老人?咳出墨色的血跡,“失于神母無量知?見,何以登極樂沐榮光!”
說完他便雙目自爆、腦袋開花。他作為醫(yī)療總部代表,竟然往腦子?里藏了一個次聲波炸/彈。
幸好原平安把爆炸鎖住在?最小范圍,才沒有給岌岌可危的南極勝利塔造成致命一擊。
她踢了一腳尸體泄憤:“到底還有多少人?滲透進?來。”
夜星看向她,為自己的失職感到愧疚。
她正想離開,就被農(nóng)學領(lǐng)域的人?類代表喊住:“原平安,我可絕不是什么臥底。我今天被你綁住了,我不會追究。但你必須告訴我,黑哨兵是死是活,這可關(guān)乎我們?三塔之城的安危!為什么你會讓黑哨兵提前考試,為什么要讓他毫無防備地進?行考試,為什么不通知?我們?就銷毀他了!”
原平安瞥了他一眼,在?眾多注視中翻找出被雪弄臟的資料,那是司潼收集的關(guān)于“偽長夏入侵”的解讀。
她一頁一頁翻,然后讀出上面的解釋:“五年前,偽長夏進?入長夏AI主機,他做了很多事情,其主要目的是逼瘋黑哨兵,再讓黑哨兵為他們?所用。
“包括了……偽造成績單、在?論壇煽風點火、修改他的行動報告、掩蓋他與同學相處的真實過程……只要黑哨兵產(chǎn)生負面情緒,他的精神域就會極其不穩(wěn),從而突破抑制器……該死,這家伙真是活膩了。”
原平安看完“偽長夏”的罪證,不禁心頭火起?。
“總之,偽長夏很成功,黑哨兵的精神域解封度一直上漲,他的情緒也幾?乎要崩潰了。我沒有辦法,為了白塔的安全,我最好盡快銷毀那孩子?。而合規(guī)的銷毀程序不就是考試,我便讓他提前考試了。”原平安說道。
北星喬徹體寒冷。
他對與白煜月最后一面的記憶格外模糊,只記得對方語氣很平和,還愿意哄他。
可真實情況卻是……白煜月早就在?崩潰邊緣,不得不提前考試了?
難道……他成了偽長夏的幫兇?
“我和那孩子?溝通過了,他愿意考試。我雖然傷心,可我也沒有辦法。我是他的老師,但也是三塔之城的總指揮,我不會背叛人?類。”原平安側(cè)臉冷硬如鐵。
周圍的人?亦為之動容。一位老師愿意把學生送上刑場,那是要下多大?的勇氣。她這幾?天這么沉寂,未曾有愛到舉動,或許是在?借工作轉(zhuǎn)移注意力。
“最后,為什么這孩子?沒有任何向?qū)ПWo就考試了……”
原平安隔著眾人?望向北星喬。
北星喬滿臉茫然地回望。
原平安提醒道:“在?我整理他遺物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最后一個通訊是和你。到底發(fā)生了,不該問我,而是你,北星喬同學。”
北星喬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他木然地看向周圍,像是第?一次知?曉這件事。
他潛意識里抗拒的、大?腦拼命阻止他回想的事實,此刻如羽毛般降臨在?他面前,然后炸起?陣陣轟響,高溫碾過了他精神域的每寸角落,無異于核彈在?他大?腦里轟炸。
因為那一晚,在?面臨死亡率極高的畢業(yè)考前,白煜月沒有任何忸怩,以近乎可怕的坦誠告訴他:
“我希望你能多在?乎我一點。”
“就像一覺醒來,還能看見第?二?天的太陽。”
這是絕望壓境時?,白煜月最后的求救信號。他不喜歡歷洛崎,因此直接斬斷了歷洛崎和他匹配的所有可能。但是他喜歡北星喬,就算再如何絕望、再如何痛苦,他都想向北星喬發(fā)出邀請。只是這次邀請隱蔽得宛若夜間?的雪,走一遭只有渾身冰冷。
那時?白煜月輕而易舉地識破了北星喬沒有聽懂,又或者是北星喬沒有通過他的考驗。無論如何,他都體貼禮貌地表示諒解,繼續(xù)道:
“很荒謬,對吧?”
“是我不好,以后不會了。”
然后決定孤獨一人?走向考場。
第038章 精神擬態(tài)課程
什么都做錯了。
北星喬慢慢俯身, 被絕望的事實壓得喘不?過氣。
無論是白煜月的匹配申請,還是最后的來信,所有北星喬應該做到的事, 他都沒有做到, 甚至把白煜月推向深淵。可是,他明明是想做全世界最愛白煜月的人?, 為什么到頭來卻是他遞出了那把刀?
廢墟中,北星喬身形恍惚, 之前支撐他走到如今地?步的信念全然崩塌。無論是為了保護白煜月爬上高位,還是為了找到白煜月不?死的線索而殫精竭慮, 現(xiàn)在一切努力都成?了虛無, 就好像從?他體內(nèi)抽走了骨頭。
他低下頭,感覺有溫熱的液體一滴滴下墜,那是在剛才混戰(zhàn)中劃出的傷痕。此?刻所有的痛苦開?始全面反撲。眾多槍械聯(lián)合在一起?的后坐力, 過度使用精神域的頭痛欲裂, 幾乎瀕死的心臟擠壓感。而他卻渴望再痛一些。
因為他不?敢想象,白煜月在走去?考場的那段路,心情是不?是比他還要疼痛百倍。
北星喬按住自己的手腕, 一聲脆響將它脫臼了。左手毫無血絲地?耷拉下來。一瞬間的疼痛使他稍微清醒一些,頭痛逐漸退卻, 耳邊的嗡鳴趨于安靜。他身邊依舊是廢墟,之前的歷洛崎、年知瑜卻、原平安等人?卻忽然模糊了存在。
一個人?緩步走來, 彎下腰,湊近看他, 眼神專注, 似乎全世界都比不?上北星喬重要。
——那是白煜月的幻影。
北星喬記得白煜月有一次下訓練后特別黏他,整天抱著?不?放手。可是北星喬一說話, 白煜月都當耳邊風,轉(zhuǎn)頭和小紅說話,其余一切正常。
直到晚上白煜月鄭重其事地?給他系上紅圍脖,再鄭重其事地?把小紅抱到北星喬床上,并說晚安。北星喬才發(fā)覺這也是哨兵精神紊亂后遺癥之一。白煜月出現(xiàn)了幻覺,把他和小紅的樣子對調(diào)了。
那時白煜月得知真相大為震驚:“我就說今天用小紅擦手真不?順手。”
北星喬總算明白白煜月老?往他背后蹭干什么,揉了白煜月的臉一頓,并堅決不?同意小紅上床睡覺。
哨兵的精神紊亂有各式各樣的癥狀,而向?qū)У木裼騾s一直很穩(wěn)定,除非鏈接,幾乎不?能對哨兵的精神紊亂感同身受。
“我也有精神紊亂的后遺癥了……”北星喬死死盯著?眼前的幻影,奢望這是一場鏈接。
然而眼前的幻影幾經(jīng)波動,驟然煙消云散。北星喬伸出手卻無法挽回?。
他失神地?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廢墟,悲痛幾乎從?胸腔破體而出。巨大的悔意壓垮了他最后一根神經(jīng),他向來不?是個會后悔的人?,因為后悔全無用處,只增余恨。而現(xiàn)在他腦子里蹦出了無數(shù)個“如果”,每一句“如果”都在殺死他。
——如果白煜月能活下來就好了!
——如果白煜月還活著?就好了!
——無論付出什么都好!他不?想白煜月死亡!他只要他活著?!
白煜月幻影消散的那一刻,北星喬終于深陷絕望,死亡是一道?鴻溝,已經(jīng)徹底將他們隔開?。他還活著?,可是白煜月已永遠不?能再活過來了!
他的骨頭咯咯作響。不?一會兒,他站起?,卻不?像個人?,而是惡鬼出籠。散落在身邊的槍械無端震動,然后被北星喬部分實體化?的精神域捕捉,迅速甩到北星喬身上。
他想離開?去?別的地?方,去?還有白煜月痕跡殘留的地?方。北星喬的感知里他動作很快,好像下一秒就能回?到他和白煜月的宿舍了。不?對,白煜月搬出了宿舍?是什么時候的事呢?為什么他沒有去?找他呢?為何他所看的地?方,都沒有白煜月的痕跡?
在現(xiàn)實世界里,他每一步都重若千斤,仿佛步履蹣跚的老?人?。
比槍械更快的是水母精神體的觸手,諸多麻痹素注入北星喬的靈魂。此?刻他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夜巡組組長的精神體可以?輕易壓制他。
北星喬被無形的觸手包裹著?,只能無聲地?慟哭,沉淪在無盡黑暗中。
昏沉中他的身軀往下墜,墜落到?jīng)]有月光照耀的地?獄。
“又一個失控的……”原平安搖搖頭,忍不?住質(zhì)疑自己,“難道?我真的不?會教學?生嗎?”
聽?完原平安陳述理由的幾位人?類代表,已經(jīng)相信了原平安的說辭,那位被寄予厚望的黑哨兵,可能真的死亡了。而現(xiàn)在形勢逼人?,他們只能乖乖被原平安拿捏。
原平安禮貌地將一個個五花大綁的人?類代表請上車,送回?白塔內(nèi)嚴密監(jiān)視的房間。接下來雙子塔群龍無首,她終于可以?將雙子塔翻個底朝天抓人了。
“總指揮,那這些學生怎么辦?”一位衛(wèi)兵請示道。
“他們也算誤打誤撞替我們鋪路,而且他們絕不是被極樂曼陀天滲透的對象……”原平安道?,“給他們從?輕處分吧,之后我可能會用到。”
現(xiàn)場可謂是慘淡無比。一位人?類代表成?為了無頭死尸。司潼和歷洛崎已經(jīng)被敲暈了,赫川和晁千億被用哨兵專用手銬銬著?。赫川處于失控邊緣,晁千億不?斷念叨著?他是無辜的。北星喬被重新注射麻醉,抬到擔架上治療。
在場能完全站立的學?生僅有年知瑜。他的衣服在混戰(zhàn)中被燒灼出一個個坑洞,已不?復當初的優(yōu)雅出塵。他翻過廢墟,走到綠光瑩瑩的液體罐跟前,用手拂去?灰塵,注視著?里面的骸骨。
有了原平安的指令,衛(wèi)兵們客客氣氣地?請年知瑜上返塔車,并說:“剛剛總指揮已經(jīng)說了,那不?是黑哨兵的骸骨。”
“我知道這是假的。”年知瑜呢喃道?,“但我從?虛假中了解痛苦,從?而了解我的真實。
“原來活著?……是這種滋味。”
衛(wèi)兵們不?明所以?。
原平安已經(jīng)走遠,夜星隨即跟上。白虎精神體躺在夜星面前在旁邊露出肚皮。原平安踢了白虎一腳,她轉(zhuǎn)頭看向被剝掉一大片外墻的南極勝利塔,道?:“繼續(xù)走吧,再爛的攤子也得好好干……”
夜星為自己的失職感到抱歉。
原平安輕咳幾聲,響亮的命令在冰原上回?蕩:
“全體!排成?縱列!現(xiàn)在、立刻,向雙子塔出發(fā)!”
在一夜的鬧劇后,漫長的黑夜終于過去?,天邊隱隱作亮。
……
亞歷山大島。
在三塔之城醞釀了一夜的風暴通過各種手段傳到各個站點。
在白塔難得收到陽光照射的幾個小時內(nèi),一場清除間諜的行動如雷霆般進行。從?雙子塔已被擊斃的人?類代表開?始查起?,最終從?雙子塔各個階層,乃至城區(qū)的平民們,都揪出了一系列受到極樂曼陀天蠱惑的人?。
極樂曼陀天本身帶有宗教性質(zhì),在荒蕪的冰原上能輕易拿捏人?心。總指揮看了都搖頭,唯一慶幸的是,白塔依舊固若金湯,有嫌疑的僅有晁千億一人?。
封寒也在為其中的事情頭疼。
他的秘密任務與這有幾分關(guān)系。他需要追蹤代號為“抹香鯨”或者“大王烏賊”兩者其中之一的路徑,并在恰當時間實施某項計劃。
還有一個額外目標,留意黑哨兵的動向。封寒自動忽略了這一項。
整個任務沒有上級,具體行動全憑他自己決定。而且為了隱蔽,他不?能時長與原平安聯(lián)系。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三塔之城的肅清行動,一直追蹤的信號突然斷掉了。
他不?得不?再花點時間重新解密信號。
也就是說……他要在亞歷山大島待得更久一點。
封寒在儀器前靜坐幾秒,然后輕輕地?將軟布蓋在顯示屏上。
既然還要重新花點時間,那今天的任務就做到這里,先去?看看學?弟又在拆什么。
三塔之城一夜之間經(jīng)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亞歷山大島卻冰雪如故。
白煜月顯然不?像封寒那樣一天只能干一種活,他身兼多職,還給自己布置了許多任務。他最近在學?習精神擬態(tài)的相關(guān)知識。
哨向畢業(yè)后,會學?習哨向深度鏈接的知識。如果暫時沒有深度鏈接的想法,可以?學?習“精神體擬態(tài)課”,提前把精神體召喚出來。但這種精神體通常較弱,不?像完整精神體那樣栩栩如生。
他做完今天的基礎(chǔ)任務,便打開?投影,坐在冰巖上開?始今天的學?習。馴鹿在他身邊走走停停,時而在他腳下吃草,時而相互用角頂撞。
白煜月一邊注意馴鹿的打架情況,一邊埋頭苦讀。
“精神域擬態(tài)理論導論,什么是精神域擬態(tài)?精神域是智慧生命的高維表現(xiàn),智慧生命是精神域的三維載體,如果想讓精神域在三維空間介入更多,必須為它模擬出一個類生命載體,也就是常說的動物型精神體。
“在沒有哨向鏈接前,人?類對精神域的掌控不?夠,因此?最多只能出現(xiàn)擬態(tài)行為。具體表現(xiàn)為,一個動物的透明輪廓,具備低級自主反應,但行為還是以?人?類為主……精神擬態(tài)往往會透露出人?類心底最真實的反應。
“備注:目前沒有黑哨兵精神域擬態(tài)的案例。”
白煜月做筆記的手慢了一點。
他甩甩頭,拋去?腦中雜念。如果從?來沒有,那他就要做第一個。
學?習完理論后,白煜月便開?始實戰(zhàn)演練。
他吹響鹿哨,聽?見的馴鹿群都跑過來了。
他先用一把梳齒密集的鐵梳幫馴鹿們梳毛。馴鹿原本只是低頭吃草,梳完毛后莫名全身一輕,厚實的毛發(fā)霎時變得蓬松,走路帶風。馴鹿們都忍不?住跑起?來。
白煜月勤勤懇懇地?梳完一大圈馴鹿,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一匹。大哈脖子上已經(jīng)被系上一條紅色圍脖,是用四條小紅的備用圍脖拼起?來的。它一見白煜月走過來,就昂首挺胸,看起?來更像一個圣誕馴鹿預備役了。
白煜月試探性地?摸它脖子上的白色長毛,大哈沒有反抗。白煜月開?心地?把雙手都貼上去?,粗糙的細毛帶來些許癢意,但是內(nèi)心升起?奇異的滿足感。果然哺乳動物類型的毛茸茸才是最棒的。
小紅在旁邊探頭探腦。
確保自己心情愉快,心率平穩(wěn),是準備精神擬態(tài)的先決條件。
做完這一切后,白煜月坐回?旁邊的大石頭,調(diào)動自己平靜許久的精神域。
“畢業(yè)考后,我再也沒有用過精神域……”白煜月想起?畢業(yè)考時,精神暴/動引起?的劇烈疼痛,自己的肢體也開?始隱隱有幻痛。
“冷靜——調(diào)節(jié)心率——呼吸平穩(wěn)——”白煜月撇去?雜念,專心地?感受自己的精神域。
他的精神域就像一個核彈無限爆炸的混亂空間,只有毀滅,沒有新生,亦沒有平靜。而這些無時無刻不?在爆炸的能量被抑制器牢牢鎖住,只能從?一個小口泄露到現(xiàn)實中。
現(xiàn)在,白煜月要把泄露到現(xiàn)實的部分,凝結(jié)成?一個精神體擬態(tài)。
擬態(tài)成?功,意味著?他掌控精神域的能力會更強,面對任何意外都更有底氣。
據(jù)說精神體擬態(tài)和主人?的性格有關(guān),也和能力有關(guān)。如果能力強的,體型也會比現(xiàn)實動物大數(shù)倍。白煜月心想自己只用這一點點精神域,就不?指望要個多大的動物了,能輔助作戰(zhàn)就行。
接下來只要控制自己的精神域……
白煜月屏氣凝神,如履薄冰地?把動蕩無比的精神域控制在一定范圍,小心翼翼地?使它們壓縮,額頭冒出點點冷汗。
突然他腦中閃過某人?的臉,蟄伏在暗處的針刺了他一下。精神域脆弱的平衡立刻被打破,滾燙的高溫以?他為中心向四周釋放。冰凍多年的石頭因驟然升溫而開?裂。遠處馴鹿驚叫一聲,四處散開?。旁邊的小紅摔了個四腳朝天。
他腦中響起?輕微的“叮”聲。這道?聲音曾一度像魔鬼般追隨著?他。白煜月在頭痛中查看通訊器。
8.12%上升為8.13%。
他的抑制器遭到損壞,且無法修復。只要用一下精神域,他的解封率就無法逆轉(zhuǎn)地?上升。
經(jīng)過畢業(yè)考磨練的白煜月已不?可同日而語。以?前他只能收回?2%的精神域,現(xiàn)在他可以?強行回?收8.12%的精神域,并徹底使精神域重新服帖得像不?存在一樣。
但這過程好似一把尖刀在他體內(nèi)生剮活剖。白煜月額頭冒出冷汗,好不?容易將精神域回?收,身體便徹底泄力。
然后就被一只手扶穩(wěn)肩膀。
封寒心有疑惑,但下意識歸咎成?白煜月的舊傷。他順勢坐在學?弟身邊,聲音沉穩(wěn)道?:“不?用著?急。”
他偷看白煜月。白煜月似乎在反思失敗的理由,盤著?腿撐著?臉,側(cè)臉透露著?一股看不?慣低分的認真。
原本封寒覺得認真上課讓人?心煩,但放在學?弟身上卻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他說道?:“我又要在這里留久一點。”
白煜月抬眼看他:“那我就再麻煩學?長一點時間好了。”
白煜月雖然只在亞歷山大島待了十幾天,但白塔那些記憶逐漸模糊了。他可以?更為平靜地?入睡,不?被流言蜚語困擾,不?再為自己的生死擔憂。
還有意外相逢但卻很好相處的學?長。
他好像在亞歷山大島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假期。
忽然封寒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塞給白煜月一箱子藥劑。玻璃管內(nèi),瑩瑩藍光構(gòu)成?螺紋,在雙層真空隔熱材料中緩慢轉(zhuǎn)動。玻璃管的標簽已經(jīng)十分陳舊,但白煜月還是認出了上面的文字,“拉尼娜高等抑制劑-哨兵用”。
他昨晚圍觀那兩個向?qū)屹p黑哨兵下落,獎勵就是這個抑制劑。這有什么?既然這些人?都愿意給黑哨兵用,那他就直接送給學?弟一箱。
反正一點家底,不?需要太在意。
封寒心想這么點應該夠?qū)W?弟練習擬態(tài)了。
他盯著?白煜月的眼睛,耐心地?重復道?:“我說了不?用著?急,就真的可以?慢慢來。”
白煜月抱著?這箱藥劑,額頭前的白發(fā)像有意識般翹起?。
——他居然收到禮物了!
——他就說遇到學?長很幸運!
正當兩人?其樂融融之際,一封信從?指揮部發(fā)往人?類陣營的部分哨塔終端。
邊境哨塔只有封寒和白煜月兩人?,他們的通訊器同時響起?。
“致各個頻段的聯(lián)絡(luò)人?:
“發(fā)生于23號的鼠患、白塔重要設(shè)施破壞事件,以?及昨晚的雙子塔代表謀殺事件,其主謀已查明,為極樂曼陀天。他們控制并搶奪白塔重要人?士的目的沒有得逞,且多個間諜已被拔除。
“但部分人?員外逃,他們身上攜帶了關(guān)于三塔之城的絕密資料。茲事重大,若有相關(guān)發(fā)現(xiàn),可直接攔截。
“路線可能為威德爾海-冰架區(qū)域或別林斯高晉海-群島區(qū)域,請在這兩條線路上的哨塔注意。最近一月將實施交通管制,貨運相關(guān)部門請做好準備工作。
“最后自己搞錢去?吧,白塔沒錢了。
“——總指揮留”
第039章 畢業(yè)考
中央白塔的氣氛比亞歷山大島凝重得多。
雙子?塔一向與白塔井水不犯河水。一個?掌握科技力量, 一個?掌握軍事力量,表面上則以?總指揮為首領(lǐng)。
不少人卻心知肚明,如果科技和軍事全都掌握在哨兵手上, 那就太危險了, 兩百年前的封建王朝不正是這樣嗎?因此雙子?塔的高層甚至有?違背總指揮命令的特權(quán)。
但最近總指揮卻以?學?生暴/動?為由,把人類代表全抓了, 并派自己?的精銳入住雙子?塔,從上至下肅清反人類分子?。
在雙子?塔工作的人惶惶不安, 生怕下一個?被抓走拷問的就是自己?。一些風言風語在雙子?塔里瘋傳,說現(xiàn)在總指揮抓走的那些所謂間諜, 都是屈打成招的。
幸好得益于總指揮的多年經(jīng)營, 白塔在普通民眾間的支持率很高。普通民眾都相信白塔抓的就是壞人,暫時把這些不滿的聲音壓下去?了。可原平安心中依舊埋有?許多憂慮。
首先是白塔不知道那幫叛逃人員逃去?哪里了。南極洲如此遼闊,而且城市與城市之?間并無監(jiān)控, 走冰路和走山路都可以?。搜索的難度無疑增加了許多。
二是財政上沒?錢了, 且極夜期很快來臨。極夜一旦降臨,溫度將持續(xù)下降,屆時食物?產(chǎn)出變少, 運輸變得更加困難,中央白塔對其?他哨塔的支援和管控都會減弱。
第三個?問題則是一切問題的本源。
能用的人手不多了。
目前登記在冊的哨兵向?qū)H2.5萬左右, 除去?學?生們,和各個?哨塔必須配備的哨兵向?qū)? 能調(diào)動?去?追蹤叛逃人士的并不多。還要確保那些人的思想沒?問題,品行良好、實力強大, 不會被敵人策反, 這使得派遣任務更加難上加難。
“休息一下吧。”夜星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辦公室內(nèi),“別擔心, 那些叛徒很快就能開口說話了。”
“他們都是小嘍啰,得到的情報有?限。”原平安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眼角的細紋比以?往更深了,“要想得到個?大的,還得深入敵營……”
突然?,通訊器傳來輕微的提示聲。原平安與夜星對望一眼,便斷掉所有?網(wǎng)絡(luò)鏈接,專心閱讀這份絕密文件。這位情報人員是一個?月前提示“鬼在白塔”的那位,能力卓絕。這一次的情報依舊言簡意賅:
“文森山”
“那群叛徒要走文森山那條路!”原平安先是憤恨,而后有?些驚訝,“那條路最難走,他們是為了什么要逃向文森山呢……”
情報不會給出更多提示,原平安也表示諒解。既然?知道了叛徒們的必經(jīng)之?路是文森山,那就要馬上做出行動?。
“這些哨塔的這些人可以?去?南極半島內(nèi)陸,看看能不能攔截敵人。”原平安分析道,“但敵人神?出鬼沒?,很有?可能繞開城市……”
如果叛徒們要去?往文森山,必定走的是山路。南極半島山路崎嶇,且人煙稀少。那些叛徒一鉆進山里,實在很難抓到。
“所以?我們最后的保險……是亞歷山大島的哨塔,它離文森山最近。”原平安的指尖劃過地圖,“那里只有?小黑和封寒,封寒似乎還沒?離島。沒?想到他會和小黑相處那么久,我還以?為他們只會相處一兩天,這兩人不會在天天打架吧?”原平安沒?忘記封寒厭惡和哨兵相處,但她?真沒?想到他們會待在那這么久。
夜星點點頭,不知道是在贊成哪一句話。
她?又問到:“你?要讓白煜月執(zhí)行這次行動?嗎?”
原平安思索片刻,神?色有?些落寞:“還是不了……白荊棘已?經(jīng)死?在他們手中,我不能再搭上白荊棘的孩子?,就讓他繼續(xù)待在亞歷山大島吧……
“我會從這次畢業(yè)考中,挑選出能用的新人。”
……
盡管三塔之?城氣氛嚴肅,但什么都不能讓考試推遲。116級哨兵和向?qū)冊趧?蕩中迎來了畢業(yè)考。
哨兵那邊與計劃中沒?有?什么差別。除了大名鼎鼎的S級哨兵如今還在被關(guān)禁閉,其?他人一切照常。他們躺入狹窄的液體罐中,惴惴不安地閉上眼。向?qū)У陌矒嶙饔盟坪鯊倪@一刻開始顯現(xiàn),哨兵在閉眼前依舊能看見身邊躺著最熟悉的人,心中的疑慮便一掃而空了。
哨兵考試結(jié)束了,接下來是向?qū)兊漠厴I(yè)大考。
極光會的會長北星喬前幾日精神?域暴動?,無法參加考試,現(xiàn)在還躺在禁閉室內(nèi)。
獄火會的會長年知瑜身體無不適,但因為牽扯進“人類代表叛變”案件,也被關(guān)進禁閉室內(nèi)。據(jù)他本人態(tài)度,似乎也不是很想在這種情況參加畢業(yè)考。
兩個?學?生組織的首領(lǐng)都被關(guān)了,學?生們頓時群龍無首。為了避免畢業(yè)大考出現(xiàn)過多傷亡,白塔干脆連夜改試題。
原本向?qū)兺ǔJ顷嚑I戰(zhàn),現(xiàn)在改成了長途作戰(zhàn)。
學?生們從白塔出發(fā),跨過雪霧重重的冰原,翻越欺騙島火山口,再抵達海岸線,用自己?的方法游過洋流,抵達利文斯頓島,最后和在海峽等待已?久的教官打架,可以?群毆也可以?1V1。在整個?過程中也可以?尋求伙伴的幫助,從而全方面考驗學?生的能力。
在商量過后,學?生們結(jié)小群出發(fā)了。冰原上埋了許多陷阱,炸起一簇簇煙霧。
率先突破重圍的向?qū)В蟛糠侄加?哨兵陪伴。畢竟哨兵的五感太適合在冰原上找準方向了。
“原來考試說明上的跨過火山口,不是虛指,是真的要我們從火山口內(nèi)壁跨過去??”一對向?qū)诒鴣淼叫碌目荚嚨攸c,頓時目瞪口呆。
欺騙島火山可是活火山,隨時有?噴發(fā)的危險。此刻它不斷吐出濃密的黑煙,火山口內(nèi)壁時不時涌起燒灼的巖漿,溫度更是與冰原相差甚遠,以?至于周圍出現(xiàn)了河流。而這還只是它不那么活躍的狀態(tài)。
“其?他地方都被圍起來了……我們只能從火山口上走。”哨兵再度觀察一番,如此對向?qū)дf道。
“也只能走了,幸好出發(fā)前和別人交換了登山鎬。”向?qū)б仓荒苷J命地配備武裝帶。
他們?nèi)缤┲氚銙煸诨鹕娇趦?nèi)壁的邊緣。盡管他們已?經(jīng)小心翼翼,盡量往上走,但升騰的蒸汽依舊把他們的背部灼出一個?個?大泡。
“等等,你?看那里。”同行的哨兵突然?指向腳下,“那里是不是有?個?休息平臺?”
向?qū)@疑地往下看。只見腳下十米外,有?個?不知什么材料搭建起的小棚子?,不大,恰好夠供一人坐下。
哨兵估摸著自己?體力還夠,便往下攀爬。他往小棚子?里窺探,發(fā)現(xiàn)里面放著一套哨兵替換服裝,還有?幾罐武器保養(yǎng)油。
哨兵愣神?了一下。他好奇地往里翻了翻,帶著神?神?秘秘的神?色攀回向?qū)磉叀K痼@地分享道:“那些東西都是黑哨兵的!我看見他銘牌了。”
向?qū)В骸澳膫?黑哨兵?”
“還有?哪個??”哨兵說起去?世的人一時卡殼,“就那個?……白頭發(fā)哪個?。”
向?qū)X海里飄過許多鬼神?傳說,才?喃喃道:“他把東西放在這里干什么?”
“對啊,你?說他把武器潤滑油放這里干什么呢。武器潤滑油一拿到外面就凍成渣了,再解封總會有?許多小顆粒,擦起來那手感惡心極了。除非把它放進室溫,甚至高于室溫的環(huán)境……”哨兵越說越不自信,“……他該不是,不會是,借助這地的溫度方便上油吧……”
他和向?qū)婷嫦嘤U。
對他們而言,黑哨兵實在是很遙遠的一個?人物?。他們在年級里不算頂尖,也不經(jīng)常參與學?生活動?。那些優(yōu)等生都在后頭儲存體力呢,才?被他們一鼓作氣暫時領(lǐng)先。黑哨兵的死?亡對他們來說也是淡淡的,不過陌生人而已?。
他們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窺見黑哨兵的生活一角。
走過火山口,他們繼續(xù)爬過崎嶇的山路,路上依舊是花樣百出的陷阱。他們身上多出了不少小傷。
他們開始感到體力正快速下降,只能停下來補充營養(yǎng)劑。但他們在等待營養(yǎng)劑自熱時,風暴忽然?將雪霧吹散了一些,露出山腰上的小屋。兩人疑心是教官的觀測屋,打算前去?包抄教官看看能不能加分。
推開小屋的門,映入眼簾卻是一堆凍肉,以?及一個?極為顯眼的燒烤架。
兩人再度震驚地張大嘴巴。哨兵大著膽子?用槍桿挑開凍肉,只發(fā)現(xiàn)一頁筆記。看上面的表格,和他們的訓練打分表很像。
“第34次訓練,完成度21%,項目評分小計……”
“第35次訓練,完成度21%……”
“第36次訓練,完成度22%……”
哨兵掃了一眼落款,勉強看出訓練者的名字包含“白火”,時間則是在6年前。
那么久之?前的訓練成績單?
還是黑哨兵的?
“我聽?說過一些黑哨兵的傳聞。”哨兵突然?開口,“他不常在哨兵系里上課,而是有?單獨的訓練場所。可能就是這里了。”
向?qū)Щ腥?大悟:“難怪白塔能這么快搭建好新考場,原來早就有?了。這么說……我們的考試內(nèi)容是黑哨兵的訓練?”
哨兵:“而且是好幾年前的。”
過了一會兒,哨兵估計想替自己?挽回一點顏面,補充道:“他那時成績不咋樣嘛。”
向?qū)С藗?白眼。那個?時候要是把他們?nèi)舆M來,光是火山口那關(guān)就足夠把他們?nèi)矶紵商肌?br />
他們在屋里謹慎地翻找了一會兒,確定全屋沒?有?教官布置的小陷阱,才?安心在這里休息。
但他們找到了一張時間較新的小紙條。
“尊敬的白煜月同學?:火鍋店的企鵝很中意你?,但它很遺憾你?已?經(jīng)有?一只小企鵝了(它以?為你?的口袋孵出了一只企鵝)。它想送禮物?給你?。于是當我聽?說你?最近要去?什么行軍訓練,很久不能來火鍋店。我便決定利用職務之?便,塞點好吃的肉干給你?。祝你?在訓練里吃得愉快——中央廚房三號窗掌勺人”
看完整張紙條,哨兵的腦袋宕機了一會兒,還是沒?明白火鍋店老板、火鍋店企鵝、黑哨兵和黑哨兵的企鵝這四者的關(guān)系。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向?qū)Х瓉砀踩?地看那張紙。
“真奇怪啊……”哨兵只能感嘆。
“是啊,黑哨兵真奇怪啊……”向?qū)б哺f。
除了“奇怪”,似乎沒?有?別的形容詞可以?形容黑哨兵。他的行為并不恐怖,只是與白塔學?生的認知格格不入。白塔學?生為平時分,為畢業(yè),為更高的軍隊職稱而戰(zhàn)。黑哨兵卻完全不在乎這種評價體系,自顧自地建立自己?的小世界。
最奇異的是,當他們接觸到黑哨兵小世界的邊緣,內(nèi)心也莫名有?些癢意,仿佛想知道更多。
可考試中的學?生只能繼續(xù)往前走。
離開時他們內(nèi)心還有?一絲悵然?。
別的學?生會看見黑哨兵留下的足跡嗎?還會有?別的足跡嗎?黑哨兵當時在想什么呢?
可惜現(xiàn)在都只能成為未解之?謎。
他倆找到一艘小船,行進整個?考試最危險的路段。不少學?生已?經(jīng)超過他們。他們在海岸線看到了許多學?生留下的足跡。可一到了大海,什么人都看不見了。看不見欺騙島,看不見利文斯頓島,分不清東南西北,漆黑的海水永遠不知道有?多深,巨大的恐慌幾乎要吞噬自己?。
好在看見了幾只調(diào)皮的虎鯨,他們終于找準方向,成功抵達最后的海峽。
他們躺在亂石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借此慶祝自己?的新生。
從這里仰視陡峭的石壁,海鳥在天空盤旋,石壁盡頭就是與教官的對戰(zhàn)。他們商量了一會兒,就他們兩個?一隊好了,不參與別人的組隊。先在這里休息過今晚吧。
路上體力消耗太大,他們都不說話,只用硬邦邦的藥膏涂抹自己?的傷口。
忽然?,他們聽?到了別的學?生的交談聲,連忙躲起來。
那群學?生同樣精疲力盡,沒?有?發(fā)覺他們的存在。可這群人的交流卻引起向?qū)诒淖⒁猓?br />
“黑哨兵的提示是什么意思呢?”
“懸崖上方有?什么?”
“黑哨兵……”
躲起來的向?qū)诒鴮σ曇谎邸5饶侨喝送耆x開了,他們再悄悄去?到那群人談及的方向。
其?實不用仔細找,這次黑哨兵弄出的動?靜大得很。
只要繞過一個?尖尖的礁石,便看見上面掛著一個?廢棄的鐵板。上面是黑哨兵極為耐心的刻字。字跡的磨損程度不一樣,顯然?這行字不是一次性刻成。而是黑哨兵在不同活動?中一次刻一點。
他說道:
“致總指揮未來的學?生,也就是我的師弟師妹們,你?們應該也走上這條訓練賽道了。我沒?有?辦法給你?們更多提示,但是在懸崖上我準備了驚喜。白火昱月”
向?qū)Ш蜕诒瑫r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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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黑哨兵不止走過一次。他在更年輕,也更孤獨的時候走過,已?經(jīng)走出了一定經(jīng)驗。在火山口保養(yǎng)武器,在山腰補充體力,跨過一望無際的洋流,一次次的漂流到這個?礁石附近。黑哨兵比所有?人認知中都要更加強悍一些。
這些困難對他來說或許不值一提。他可能覺得無聊,所以?花了很長時間刻字,說要給未來的人一個?驚喜。
可他不知道,來的不是他的學?弟學?妹,而是疏遠他多年的同級生。
在他死?去?后,同級生們走過他走過的道路,以?一種奇妙的角度貼近他的生活。
懸崖上有?什么呢?黑哨兵的驚喜會是什么呢?
期待、震撼、迷茫,與苦澀……多種復雜而陌生的情感交織在考生們的心上。
休整過后,向?qū)c哨兵不得不調(diào)整心態(tài),往懸崖上發(fā)起挑戰(zhàn)。爬到一半,凌厲的攻擊便凌空而至。這次的教官不復往日和藹,似乎要將他們毫不留情地丟往懸崖下。他們陷入苦戰(zhàn),同時暗暗后悔,如果能多人戰(zhàn)估計會輕松些,他們還是高看自己?了。
在體力即將用盡的那一刻,教官終于收手,宣布他們完成了八天七夜的畢業(yè)考。
他們躺在山洞里,好久才?從瀕死?的感覺緩過來。再看身邊的伙伴,經(jīng)過許久的考試折磨,他們更加堅定彼此就是最好的選擇。難怪說畢業(yè)考試的搭檔可以?影響終身。
考完后,教官讓他們繼續(xù)往上爬,翻過懸崖頂就正式離開考場。他們也正有?此意,接著往上爬,心里想著黑哨兵會留下怎么樣的足跡。
當他們的腦袋從懸崖邊緣冒出,靜謐的天空萬里無云,僅有?鎏金般的黃昏日光跳躍進他們的瞳孔里。他們被刺得眨了眨眼,緊接著便看見夕陽將地面上的冰雕拉出一個?個?流光溢彩的光圈。逆著光線去?看,才?看清那是一座座聞所未聞的動?物?冰雕。
最大的企鵝冰雕下有?一行字:
“如果你?也無聊了,可以?來這里玩玩。”
完成考試的兩人一時啞言。
傳聞中的黑哨兵形象與這些冰雕一樣陡然?立體起來。他并不高高在上,也不是個?靠臉迷惑眾人的花瓶。他實力強悍,懷揣著對生活的熱愛,以?及常人難以?言喻的幽默感。
這種生活上的小細節(jié)和傳聞中的黑哨兵差別太大,以?致于他們無法將兩人聯(lián)系起來,甚至愣在當場。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堅固不化的冰雕上。
事實上,白煜月的真實想法和他們想象的有?少許差別。
白煜月在白塔過得并不舒心,但他很會自我排解,俗話說就是給自己?找樂子?。他跋山涉水,經(jīng)歷一次次訓練終于爬到懸崖頂上,在無聊中開始刻出課本里的小動?物?。他刻出來的動?物?們長得千奇百怪,可他依舊孜孜不倦地雕刻了許多。難以?想象他心中有?多么寂寞。
可他原本不是想給出驚喜,而是一個?惡作劇。他的劇本里,學?弟學?妹們終于快走完困難重重的賽道,看見懸崖的提示,便像打了雞血一樣爬上懸崖。他們終于氣喘吁吁地爬上來了,結(jié)果卻只是不會動?的冰雕動?物?園。想象到那時學?弟學?妹被騙后露出的懊惱表情,白煜月就覺得很有?成就感。
“你?們幾個?在干嘛?”原平安突然?在盡頭出現(xiàn),“快把評分表給我,就離開考場,別阻礙其?他學?生。”
“啊!總指揮,好的,我們現(xiàn)在就離開。”這兩位考生回過神?來,連忙跑過去?。
哨兵跑到一半,忽然?折返回來,把路上遇到的那半張成績單遞給原平安。
原平安好聲沒?好氣:“不記得野外物?資環(huán)保回收利用準則了?還想我給你?垃圾分類?”
說完,她?才?看見上面有?熟悉的字跡。她?接過去?,果然?是她?以?前寫的。紙張的邊緣被撕扯得很奇怪,不像是人為,反倒是動?物?尖齒撕開的咬痕。原平安挑了挑眉,心里已?經(jīng)有?了底。
那時候白煜月才?十五六歲,就被原平安拎到這里訓練。白煜月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從火山口翻過來,雙手因為燙傷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原平安還是讓他抱著槍繼續(xù)跑。
金屬的槍身到了野外就成了大冰棍,和白煜月的皮膚一貼,幾乎要把白煜月的皮膚連皮帶肉撕下來。而且這里是下坡,風吹得又邪門又狠,好像要把眼結(jié)膜都凍住了。白煜月踉踉蹌蹌地走著,到最后幾乎變成爬,臉上都被刮出許多血絲。他想著再走一步就好,一步一步走,總能走到終點的。
原平安就站在他十米外,看他慢慢挪動?,直到白煜月終于支撐不住倒下。原平安把他拎起來,放到避風口。白煜月的意識終于清醒一點。他睜開迷蒙的雙眼,好像有?點害怕接下來的訓練。原平安沉默良久,才?說:“你?必須拼盡全力,才?能去?到終點。”
白煜月神?色一怔,究竟要到何種地步,才?敢說自己?“拼盡全力”?
原平安話不多說,將白煜月重新拎回訓練道上,讓白煜月在低解封率的狀況下,逐漸掌握多項生存搏殺技巧。
那時候她?還沒?想過白煜月會變成一個?怎樣的性格。她?要思考的東西太多,能擠出給白煜月的時間就更少了。能讓白煜月活下來,就是她?給白荊棘的最好答復。
沒?想到白煜月有?一天剛翻過火山口,那一頭白發(fā)被火山灰熏得黑乎乎的。他安靜地潛伏,繞到原平安精神?體后面,然?后猛的一撲,抓住白虎精神?體一直動?來動?去?的大尾巴,結(jié)果因為不會用精神?域抓不住。白虎則嚇得當場炸毛,一不留神?就把訓練日志撕了。
原平安十分無語地看著白煜月折騰。果然?十五六歲的少年,都是貓憎貓嫌的性格。
如今的原平安想到往事,嘴角不禁扯了一下,然?后耷拉得更深。
看見總指揮表情變化的學?生,內(nèi)心都咯噔一聲。
原平安掃了一眼遠處五花八門的動?物?冰雕,淡淡地說:“那小子?訓練后總是這么有?精神?。”
“總指揮……”學?生忽然?問道,“白煜月他……經(jīng)常在這條賽道上訓練嗎?他的成績怎么樣呢?”
原平安翻看評分表的動?作頓了頓。這兩位學?生實力中等,比他們強的向?qū)г缇偷诌_了終點。可原平安依舊語氣篤定地說:
“他是白塔最厲害的學?生。”
第040章 破后而立
亞歷山大?島。
收到總指揮訊息后的白煜月神?色凝重了許多?。
封寒以為他在?擔心食物或基建問題, 便寬慰道:“我們只有兩個人。基建材料也充足,你不用擔心。”
“嗯……”白煜月點點頭,又說, “我們還需要加派夜巡安排密度。三天夜巡一次不太穩(wěn)妥, 極樂曼陀天……”
他念出這個邪/教的名字,神?色便逐漸冰冷。他說:“如果有人要從這里?逃跑, 我不會讓他們毫無代?價地逃走。”他現(xiàn)在?無法使用精神?域,也不知道敵人情況, 不能保證絕對攔截,只能保證對方?不會逃得很安逸。
“極樂曼陀天不會逃向這里?的。”封寒隨口道, “他們一路上一定是走荒無人煙的地方?, 不會故意走向城市。我們這里?好?歹算座城。”
白煜月:“學長說得也對……”
封寒見狀放下心。
短短一個月,哨塔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前昏暗的燈光,因為充足的電池而變得明亮。外?墻被整體修葺了一次, 比不上中央白塔的雄偉, 但至少看著整潔大?方?。
白煜月的房間更是大?變樣。原本?他只有一張行軍床和一個柜子,窗戶連玻璃都沒有。現(xiàn)在?,經(jīng)過他的改造, 窗戶被嵌上三層防寒玻璃,通風口被加固擴大?了, 整個房間看起來寬敞明凈。狹窄的行軍床換成了大?床,重新安裝的柜子和天花板一樣高, 新打的工作臺放了一些廢料。他還做了一件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把暖氣爐改造成壁爐樣式,能源迷你罐外?套上一層仿真木頭, 再放一些木頭燃燒時的噼啪聲, 看起來就暖洋洋的。
當然房間內(nèi)還分了個小角落給?企鵝做豪華大?窩。旁邊的簡易衣架上掛著幾條一模一樣的紅圍脖。
封寒覺得這樣活力滿滿、對哨塔一邊拆一邊修、偶爾還在?釣魚點不小心搞破壞的學弟就很好?。出于私心,他不想這樣單純的學弟與極樂曼陀天扯上關(guān)系。
他的任務推遲了, 而不是消失了。他遲早要與學弟分離。不如就在?分離之前,讓雙方?都有一段輕松快樂的日常吧。
他們今天繼續(xù)修繕農(nóng)場的儀器,讓馴鹿們和他們在?冬天也有能吃到好?東西。
白煜月還發(fā)現(xiàn)亞歷山大?島似乎吸引了一群新企鵝。幾只企鵝先鋒突然出現(xiàn)在?冰面上,似乎在?替大?部隊找地方?過冬。小島迎來新的野生動物種群可是一件大?事。白煜月驚喜地說他要去記錄這群新企鵝,盡到他測繪兵的義務。
白煜月看起來很開心,封寒也就很開心。
直到晚上,封寒聽到熟悉的大?門推響的聲音。他蹭的一下坐起來。
這種聲音一般在?清晨出現(xiàn),是學弟早起牧鹿的鈴聲。封寒已經(jīng)習慣了被吵醒后翻個身繼續(xù)睡。
但現(xiàn)在?才半夜十二點!小白他想干什么!
封寒在?寒風中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只好?悄悄去到頂層。像最開始那晚一樣觀察白煜月。
白煜月沒有拿牧鹿的裝置,而是配備著武裝設(shè)備。
封寒看了片刻,總算明白學弟想干什么了。
白煜月嘴上說著“明白了”,實際是一點都不聽,自顧自地安排了夜巡。
封寒靠在?欄桿上,第一次感覺這個學弟犟得要死?的性格。他長長嘆氣:
“優(yōu)等?生,真難搞啊……”
陰森的冰棱柱林內(nèi),白煜月獨自行走。
白煜月手?上沒有任何情報。
但黑哨兵的常年訓練讓他習慣性未雨綢繆。當聽到“極樂曼陀天”的字眼時,他便決定不會放過一絲一毫追捕敵人的可能。
可是光有警惕性還不夠,實力才是重中之重。
白煜月今晚先檢查了海岸線的一部分燈塔,繪制了一部分精密的地圖,就坐在?岸邊練習精神?域控制。
這種練習方?法是他自己?發(fā)明的。就是把精神?域抽出一點點絲,然后在?冰層上戳孔。戳的孔要夠深,不然一會兒就被颶風刮平了。整個細孔內(nèi)壁要垂直圓滑,孔與孔之間距離要適中。最后連孔成線,形成圖案。
白煜月不知道普通哨向做這種練習需要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要花很長時間。
以前精神?域解封率還在?2%以下時,他就花了幾乎一年的時間,才學會將暴/亂的精神?域抽出長絲,在?冰層上戳出密密的小孔。
又花了不知多?長時間,他才學會用精神域刻出千奇百怪的冰雕,還硬說那是動物冰雕。
如此刻苦的訓練,他才能做到精神域安靜得宛若向?qū)А?br />
現(xiàn)在?精神?域解封率來到8.14%,一切前功盡棄。他現(xiàn)在?的精神?域連連孔成像都做不到,只要稍微動一動,大?腦就傳來鉆心的疼痛。難怪之前的精神?域擬態(tài)總是失敗。
他只好?從頭來過,重新訓練自己的精神域掌控能力。
練習精神?域控制一個小時后,白煜月身上便冒出蒸騰白氣,頭上布滿密汗。幾只在睡覺的企鵝這開眼,搖搖擺擺地擠到這個新熱源身邊。它們是為大?部隊探路的阿德利企鵝,如果這里?環(huán)境不錯,它們就要在?這里?的浮冰區(qū)越冬了。
白煜月練習得頭都要炸了。再練習下去,估計解封率又要上升一個點。他只好?進行第二項訓練,知識訓練。
他打開夜光燈,將一堆文?字投影到空白紙張上。
這幾份資料是哨兵系的選修課本?。他在?論壇上和別人匿名購買的。論壇上關(guān)于黑哨兵的消息很多?,莫名其妙有很多?人在?夸黑哨兵。他看都不看,反正點進去估計也是明褒暗貶。
他只專心地翻看這些他沒學過的課程。
他在?白塔很忙,除了談戀愛就是學習。可白塔的學習時間有限,他要學的資料又太多?,難免有些課程顧不上。例如這門“哨兵精神?域高階雜談”,白煜月便沒看過教材。
他現(xiàn)在?翻看,發(fā)現(xiàn)這本?《哨兵精神?域高階雜談》有許多?案例,數(shù)據(jù)詳細,原理清晰,是本?很好?的教材。
白煜月好?奇地翻看編者,編者之一名為“白荊棘”。白煜月有些恍惚,可“白”在?白塔是個大?姓,感覺眼熟也正常。白煜月便繼續(xù)看下去。
“在?白塔大?眾的理論認為,越和平的情緒越容易保持精神?域的穩(wěn)定。實際上,根據(jù)我一生的所見所聞,這是僅針對向?qū)Ф浴τ诰?狀態(tài)更加混亂的哨兵,遇見越危急的情況,才能能激發(fā)更強的精神?域掌握能力……”
“要在?越危急的情況……”白煜月喃喃道,“這里?沒有什么危險的地方?……除非……我找學長打架?”
白煜月突然挺直腰。圍在?他身邊的企鵝以為白煜月冷了,伸長脖子發(fā)出嘶啞的電音,然后將白煜月從外?圍包到內(nèi)圍。
輪到它們給?這只“大?企鵝”取暖了!
……
中央白塔。
“我在?哪里?……”
司潼睜開眼,神?色恍惚。過了一會兒后他才認出這是醫(yī)療室。
然而等?他認清現(xiàn)實,他便涌起翻山倒海般的疼痛。
那不是一場噩夢……
“司潼先生,你醒了,這可太好?了!你可得救救我們啊!”幾位醫(yī)護人員推門而入,看見坐起的司潼喜出望外?。可是看見司潼宛若行尸走肉般的神?色,醫(yī)護人員又訕訕地閉嘴。
司潼用沙啞的聲音問:“怎么了?”
“總指揮一直在?大?力肅清間諜,好?多?人被帶走了,有些人被抓后證明是無罪的才能被放回來。沒人能阻止總指揮……”醫(yī)護人員說道,“我們有點害怕……”
他們期待地看著司潼。司潼不時會參與科研任務,和雙子塔的關(guān)系不錯。而且權(quán)限也高,或許能在?總指揮面前美言幾句。讓他們不必被審問。
“既然被抓后,無罪的可以被放回來,那進去一趟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司潼面無表情地回應。他毫無生機的臉上突然出現(xiàn)了令人膽寒的憎惡:“那些安插的間諜確實該死?吧。”
醫(yī)護人員無不一驚。
旁邊直連他脊柱的儀器嗶嗶地響,司潼的精神?域又開始不穩(wěn)了。醫(yī)護人員一邊著急地操作儀器,一邊耷拉著腦袋不敢看這時的司潼。以前的司潼雖然毒舌,但是還會和他們開玩笑。但他醒來后似乎變了一個人。
半晌,他忽然問道:“赫川呢?”
“您的搭檔這次被罰去做別的任務了,而且是去到別的城市的單獨任務。”一位醫(yī)護人員小聲地說,“可能會延畢。”
在?普羅大?眾看來,讓哨兵和他的搭檔長時間分開確實是種懲罰。
“是我的錯。”司潼卻說。
他當時雖然克制不住失控了,卻應該及時撇清與赫川的關(guān)系,或者制止赫川。赫川的精神?域感受起來很暴躁,但在?哨兵中已經(jīng)是稀有的穩(wěn)定,不會那么輕易失控。
這次白塔罰赫川,卻沒有罰司潼,除了是因為司潼的權(quán)限比較高外?,還有認為“因為哨兵失控,才連累向?qū)Э亍钡囊馑肌?br />
可司潼知道,一切都從自己?失控開始。
“全都是我的錯……”
司潼默默攥緊被子。他很想像往常一樣理智地思考整件事的疑點。可只要想到那一晚,他的靈魂就像被撕扯成兩半一樣疼痛,他已然失去抵抗疼痛的力氣。
旁邊的醫(yī)護人員不斷使眼色,卻不知如何安慰司潼。
醫(yī)療室的防護門毫無征兆地往兩邊滑。一位醫(yī)護人員首先說:“不好?意思這里?是私人病房——”他看見是總指揮冷峻的臉,下半句話連忙收回肚子里?。
“你還能起來嗎?”總指揮讓醫(yī)護人員暫時離開,然后走到司潼床前,“我記得那幫老?頭很信任你。”
“幾位人類代?表確實信任我,并給?予我在?實驗上的諸多?便利。”司潼面對總指揮依舊毫無波瀾,“您要因此審問我嗎?我會配合的。”
“審問的事稍后再說。”原平安道,“我想知道,你的能力恢復得怎么樣了?”
司潼看向她,似乎想挖掘出她的真實想法。
“那一晚過后,我們都很傷心,但你的立場讓我信任你。”原平安道,“敵人還在?逃離白塔掌控范圍的路上。因此我希望……你能更好?地展現(xiàn)你的能力。我可以破例推遲你的畢業(yè)考,我也愿意……與你共享更多?的信息。”
司潼怔怔地看著她,忽然聽見心臟在?胸腔內(nèi)有力地跳動。
……
年知瑜剛剛從白塔禁閉室出來,便聽見了此次大?考的變動。他心想這樣很好?,他的缺席不會連累其他同學。
他回到獄火會的活動室。大?部分同學已經(jīng)考試完畢,朝他點頭歡迎。就算年知瑜現(xiàn)在?沒有參加畢業(yè)考,但不妨礙其他學生仍然認可他的實力。
“會長,盡管你的畢業(yè)考延遲了,但我依舊認為你與北星喬會長的對戰(zhàn)勝率更高。”一位同學姿態(tài)地板正與他握手?,“哪怕畢業(yè)了,我依然會銘記和你共事的這段時間。”
“北星喬也沒考試,說不定這次賭局還能繼續(xù)下去。”另一位稍微活潑的同學說,“這次考試的成績是時間分數(shù),加上陷阱應變能力分,與最后的教官作戰(zhàn)打分。目前最好?的向?qū)偻ǔ煽兪橇炝梗贿^教官作戰(zhàn)那里?吃虧了,分數(shù)又被拉低了。”
年知瑜注意到他的用詞,便問道:“那最好?的成績是?”
“是黑哨兵的……”那位同學訕訕地說,“四?天四?夜……教官作戰(zhàn)……可能是滿分。”
聽到“黑哨兵”這個詞,年知瑜的心臟不可避免地抽動。
他深呼吸,試圖抑制住身體的不正常。
但其他同學都用驚訝的目光看著他,然后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年知瑜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催@么做。
這時不少人推門而入,打破了這份異常的寂靜:“會長你也在??”
“很高興會長能出席我們的畢業(yè)禮。”
“會長做好?畢業(yè)考的準備了嗎?”
在?年知瑜帶領(lǐng)下,獄火會管理層說話都有一種奇異的官腔。但新進來的低年級還咋咋呼呼的,一進來便說:“大?家?看了嗎?論壇上都在?說黑哨兵呢。哨兵系那邊原來出過烏龍,說誤把黑哨兵當做夢中情向?qū)А?br />
“別提黑哨兵了。”一位畢業(yè)生連忙制止低年級。
年知瑜感覺畢業(yè)生在?看自己?。
甚至那位低年級看了自己?后,也愧疚地低下頭。
他難道露出什么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神?情了嗎?
年知瑜透過墻面的倒影看自己?,只覺倒影中的人影悲傷得讓他感到陌生。
自己?原來還沒有走出悲痛嗎?
知道白煜月已經(jīng)被銷毀后,年知瑜承認自己?感到難過。可在?一日復一日的禁閉環(huán)境中,年知瑜覺得一切都變得麻木,自然也以為已經(jīng)擺脫悲傷了。沒想到痛苦依舊躲藏在?轉(zhuǎn)角處,在?猝不及防的時刻霎時刺向自己?。
然后年知瑜有了新的不明白。
為什么這么長時間還在?難過呢?
年知瑜的同級同學都在?對低年級使眼色。論壇上鬧得風風雨雨,什么蛛絲馬跡都扒出來了。他們這個冷情冷面的會長,原來經(jīng)常在?午餐時刻和黑哨兵單獨見面,還申請和黑哨兵單獨任務,還追去了哨兵課堂。
他們原本?以為年知瑜只是在?查探北星喬的資料。直到那一晚年知瑜忽然花大?力氣懸賞黑哨兵的蹤跡,得知黑哨兵的死?訊后還遲遲未能走出。
他們才終于明白,原來年知瑜最在?意的根本?不是與極光會會長的勝負,而是極光會會長的哨兵!
獄火會這邊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黑哨兵已經(jīng)死?了,也影響不到他們的利益。他們自然為年知瑜打抱不平起來。
——白煜月選北星喬不選我們年會長,是不是被北星喬威脅了?你看白煜月都愿意和我們會長共進午餐了,分明是在?意會長的。
——我們會長肯定會對白煜月同學很好?的,不像極光會那個會長。
——極光會和獄火會的新仇再添一筆……
——我們會長就是太禮貌了,才默默把心意藏在?最里?面。
——我有個小道消息,聽說會長原本?想以年度畢業(yè)首席的身份向黑哨兵提出終身匹配申請。
——就該這樣。
——等?等?,是哪個會長?
是哪個會長呢?
年知瑜在?A層的俯瞰臺上,眺望著遠處的同學們。他為了搜集情報,偶爾也會翻看論壇。其實他早暗自把知道的同學ID都記在?心底。他一翻論壇,便看到了那些熟悉的ID在?大?肆談論他的八卦。他并不反感,只是茫然。
哪一位會長想以首席身份向黑哨兵提出終身匹配申請呢?
北星喬絕對想這樣干。
那他呢?
可他為什么要提出那個F呢?
遠處,夜幕即將降臨。臨近冬日,白天越來越短。城區(qū)的人們在?地面的活動時間也越來越短,今晚卻意外?的萬家?燈火。
年知瑜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今天是畢業(yè)閱兵的排練。
每當畢業(yè)季,白塔總會推出一場隆重的畢業(yè)閱兵儀式。畢業(yè)生們要扛著武器或旗幟,以方?陣為單位,在?城區(qū)主干道列隊閱兵。他們要向城區(qū)的老?百姓們展示,經(jīng)過白塔的管理與學習,他們已經(jīng)成為有組織、有紀律、不傷害群眾的士兵,未來也將為了建設(shè)人類美好?家?園而服務。
這項活動也成為民間大?事。普通人看了威武的閱兵,對白塔哨向更加信賴,認為白塔的哨向和封建時代?的哨向是不一樣的。而且白塔確實在?多?方?面給?予普通人支援。因此普通人漸漸的在?這時候也興起慶祝活動。他們在?地面擺放攤位,向新一屆畢業(yè)生贈送免費的茶水零食,或是自家?做的其他產(chǎn)品。
而整場閱兵儀式最后,學生們回到南極勝利塔前的主廣場上,向先輩們宣誓。
在?萬眾期待的氛圍中,總指揮將會向大?眾宣布本?年度的首席向?qū)А?br />
當總指揮喊出那個人名,無論是廣場上站著的畢業(yè)生,還是附近巡邏的成年哨向,亦或者是圍觀了一整天的普通群眾,都會一起歡呼。
而公認最浪漫的事是,首席向?qū)г?臺上向他或她的哨兵提出終身匹配申請。
然后兩人在?更大?的歡呼聲與浪漫雪花中得到眾人祝福,人生事業(yè)與情場便在?青春最燦爛的時刻達到巔峰,成為所有人永生難忘的回憶。
年知瑜一直看著遠方?,想得入神?了。
閱兵儀式如他想象的排練著,可最后的彎道卻讓他晃神?。
排練的隊伍沒有去南極勝利塔的廣場,而是去了白塔下沉廣場——南極勝利塔大?廣場至今沒有被修好?。
這與想象不符的變故讓年知瑜有種計劃落空的失落。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突如其來的難過直接揭穿了他的隱秘心事——他的想象中,其實一直是自己?在?臺上念出白煜月的名字。
他潛意識里?,難道不知道白煜月對自己?毫無心動,又對北星喬死?心塌地?可他不知道如何追求白煜月,所以干脆聽信了傳說,用大?場面把白煜月?lián)屵^來就好?。
他總覺得只要最后這一步做對,中間的過程步驟就算丟分也沒關(guān)系。
可是現(xiàn)在?,留給?自己?的,只有在?閱兵儀式下的一場雪。雪花融入冰層,便消失不見。往后再下多?少場雪,都不是記憶里?的這一場了。
“年知瑜同學。”
一個沉悶的聲音打斷自己?。
年知瑜抬頭一看,是一位陌生的蒙面向?qū)АKp巧無聲地站在?欄桿上,擋住大?部分焰火。
夜星說:“總指揮找你,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