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二次探險
白煜月利用精神體的特性, 順利穿去下一層。
長夏馬上發?現薩摩耶消失了?。他著急地看看白煜月本體,有點不舍得離開,像是少看一眼都虧了?。但薩摩耶也很重要?, 他只好拿起自?己的文學筆記本從窗口?翻到樓下去。
長嬴不得已跟著長夏一起行動。弟弟難得有喜歡的東西, 就算是黑哨兵他也會容忍。
白煜月又來到跪著操作星盤的眾信徒中,引起陣陣驚呼。
這些信徒已經得知這只小白狼是黑哨兵的精神體, 不敢造次,雙手交叉于胸前, 頭壓得更低,深怕被黑哨兵看見臉。讓大人物看見自?己弱小的臉是不敬的行為?。
全場鴉雀無聲, 他們跪得戰戰兢兢, 如同一排排林立的雕塑。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摸向白煜月。
那只手太?冷了?,白煜月甚至被冰得抖了?一下。但當他與那位信徒對?上視線時, 什么都沒多?說, 依舊扮演一只乖巧小狗。
這位勇敢的信徒眼眶凹陷,嘴唇發?紫,是快要?被凍僵的征兆。身上的白布太?薄了?, 而且極樂曼陀天電力不足,根本不會給每一層都通暖氣, 像她這種弱小的向導,只有硬生生熬過寒冷的份。
可?南極洲的冬天哪里會結束呢?信徒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不得不為?自?己的弱小感到悲哀。
直到她感知到一個熱源向自?己移動。天啊,那真?是一個毛茸茸的精神體, 可?惜太?小了?, 如果再大點,一定是南極洲最?好的棉被, 真?不敢想象把它抱在懷里有多?么溫暖與舒適。
聽說那就是黑哨兵的精神體……因為?被別的勢力做了?殘酷的實驗,精神體才會變得如此小巧可?愛。如今黑哨兵終于被三位圣子接回,他的精神體才得以長大,未來會變成一頭巨大的雪狼。真?不愧是黑哨兵,強大的人永遠不懼嚴寒。
在洶涌的崇拜中,信徒內心閃過一絲掙扎,最?后還是迅速地摸了?摸薩摩耶,果然感受到一絲絲暖意。陷進絨毛里的手好像活過來了?,與身體凍僵的其他地方形成鮮明?對?比。
“你在干什么?”旁邊的信徒連忙拽了?拽她。
摸薩摩耶的信徒如夢方醒,趕緊行了?一個大禮,讓薩摩耶也能俯視信徒的背部。她道:“我絕無不敬之意……請、請您原諒。”
說著,她釋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一頭缺了?一段上頜的劍魚。
劍魚在海洋世界中算是大名鼎鼎的捕食者,可?惜它缺了?一段上頜,捕獵的工具都被損毀了?一半了?,因此她只能在低級信徒的階級里停滯不前。
一條大魚橫亙在薩摩耶面前,魚腹還對?準著薩摩耶的嘴巴。可?它什么都沒做。它在信徒面前停了?一會兒,見信徒不再摸自?己了?,便耳朵一顛一顛地跑開。
也許是因為?白色睫毛太?過顯眼,薩摩耶看起來總是半闔著眼,模樣無辜,但又帶著一份聽不懂人話的疏離。
“小黑就算在夢游也這樣,從來不肯忠于自?己的欲/望。”陰影處,長夏捧著臉露出幸福的微笑,“就是這樣難啃,才讓我直到現在都念念不忘。”
長嬴不大想聽這些,但不好打擾弟弟的興致,只滿臉不爽地“嘖”了?一聲。
“不把它抓回去?”他又問道。
“做夢是最?自?由?的時刻,小黑想跑多?遠就跑多?遠。”長夏采取了?和封寒迥乎不同的做法。
長嬴本來想直接抓走薩摩耶,但聽到長夏的說辭,還是默認了?長夏的做法。
沒想到薩摩耶發?現了?陰影處的他們,直接汪汪大罵:
“你們這群有錢修宮殿沒錢交電費的!開一點暖氣會要?了?你們的命嗎?你們把普通人當做耗材,也得給對?方一點臨終關懷吧汪!你們這群萬惡的封建社會,罪無可?恕的奴隸主,文明?開倒車的史?前爬行種!”
長夏微微驚訝:“小黑好在乎我!”
長嬴忍了?又忍:“它明?明?是在罵我們……”
白煜月沒辦法對?這種剝削行為?坐視不管,說他過于天真?也好,沖動也好,他就是見不得這種欺負弱小的存在。但他也不是圣人,他無法原諒低級信徒的助紂為?虐,無法理解低級信徒的奴性。極樂曼陀天到底如何洗腦這群人,讓他們忍受嚴寒也甘之如飴呢?
罵累了?薩摩耶就趴在原地休息,時不時把頭伸進地板里,看看自?己能不能鉆去下一層。
這時,大廳盡頭的螺旋門忽然開啟,走出一位搖著鈴鐺的人。從她的衣著來看,她是一位研究人員。
鈴聲回蕩在大廳中,信徒們紛紛停止接觸星盤,整理自?己的儀容,緩緩自?己壓麻了?的雙腿,然后對?著星盤行了一套花里胡哨的祈禱禮儀。
螺旋門盡頭出現更多人的身影。在鈴聲的催促下,兩批信徒交換位置。原來是交接的時候到了?。
這個時候似乎是比較放松的環節。不少人交頭接耳,形成如蚊子般的噪音,唯有鈴鐺聲一直清脆有穿透力。
這群信徒總算有點人樣……白煜月看準時機,快速跑向螺旋門。他一路跑過來,所有人都為?他讓路,以致于研究員很快地認出他。
還未等研究員說什么,一位信徒忽然賠著笑臉湊到研究員面前,半躬著腰,凹出一個仰視的視角,道:“大人……近日可?好?那個,我家孩子最?近快6歲了?,我希望神母能賜福于他,讓他早日覺醒精神體。擬態也行……不然,這天那么冷,沒有精神體,怎么熬過極夜期?”
“到了?時間自?然會賜福你們。世因法什么時候忘記你們?”研究員不耐地擺擺手,將這個信徒不客氣地轟走。
“神母無量知見,無限恩慈,霞光升,渡人間……”信徒被轟走后仍然虔誠地念禱詞。對?他來說,極樂曼陀天可?是給他活下去的希望。
極樂曼陀天在千年來一直反抗“皇帝”,它吸收教?眾的一大宣傳點,就是讓普通人也能覺醒成為?哨向。雖然出來的精神體又弱又虛,但有了?精神體,人們就能抵抗寒冬,就能在街上光明?正大地行走,能成為?擁有獨立人格的人。這讓他們如何不感謝極樂曼陀天?
竊竊私語般的禱告如野火蔓延在信徒之中。他們被這聲音感染,也一同念起禱詞。他們邊走邊念,哪怕坐在星盤前也昂首挺胸地應和著。鈴鐺聲不再是他們的催促聲,而是他們的節拍器。聲音越來越大,如在千山回響:
“神母無量知見!”
“無限恩慈!”
“霞光升!”
“渡人間!”
眾人的聲音是世間最?有感染力的東西,特別是這群人同時真?切地相信某個目標時。這份狂熱讓一向自?詡科學的研究員也不禁低頭禱告。
人群來往間,薩摩耶好像一只走丟的小狗。
等聲音逐漸散去,研究員驀地看向薩摩耶,敏銳地捕捉到一絲危險的氣息。這更讓她愉悅。
此時長夏長嬴迎著眾信徒的跪拜走來,研究員不得不將目光從薩摩耶身上移開。
“圣子安。”研究員推了?推眼鏡,卻沒有做信徒那些眼花繚亂的動作,“我在布置新一批感應器,不周之處,希望諒解。”
長夏隨意地點點頭,向白煜月伸出手:“我們回去吧小黑,再往下走人就太?多?了?。”
這不是提示他往下走嗎?薩摩耶眨了?眨眼,突然如兔子般向螺旋門躥出。
研究員瞬間大驚失色:“我的儀器!!”連忙跑進螺旋門,她可?是聽說了?黑哨兵精神體大拆醫療室的成績。
過了?螺旋門,有兩個分別通往上下層的樓梯。白煜月果斷往下層沖。
在漫長的階梯盡頭,是一間燈光亮堂的大房間。透過玻璃門,白煜月可?以看見來來往往的研究員和信徒們。
只見后面的研究員慌亂地按下某個按鈕,白煜月眼前的玻璃門迅速回攏,彈出一系列金屬鎖將大門鎖得固若金湯。
可?是薩摩耶只需要?輕輕一跳,便以勝利的姿態穿過了?玻璃門,往房間內走去了?。
研究員發?出哀嚎。但黑哨兵精神體如此活躍,她擔心樓上的數據有問題,又連忙沖上樓了?。只剩下長夏長嬴隔著玻璃門看薩摩耶。
白煜月想起這兩兄弟,心想有這兩人給自?己講解一下也好,于是返回來找他們。
結果這兩人站在玻璃門外毫不動彈,用凝重的神色盯著門鎖。大概因為?這里是研究古堡,所以連圣子也不能輕易使用精神體,生怕對?精密又脆弱的古董儀器造成一點損傷。
“哥哥你會開鎖嗎?”長夏困惑地問道。
長嬴頓了?頓,才說:“我不會……”
“那你看得懂這個門鎖說明?書?嗎?我之前復制進了?我的大腦里。”長夏從大腦中調出自?己想要?的資料,精準地用筆在筆記上畫出。
“看不懂……”長嬴不得不承認。
雙子面面相覷,空氣中彌漫著微妙的尷尬。
薩摩耶都在門內著急地轉圈了?。不是吧,這么簡單的圖紙你們都看不懂嗎!極樂曼陀天怎么教?人的?這不應該是12年義務教?育的內容嗎?然而長夏長嬴確實沒學過,他們的教?育里只包括戰斗,和一點點動物學,文學課都是耳濡目染與自?學的。他們又不能強行破門。
白煜月忽然細思?極恐。當初封寒拿6個F,究竟是不想上課呢,還是文化課真?的只拿了?F呢?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自?己真?的會笑出來。薩摩耶甩甩毛,決定拋棄雙子,獨自?一人進行闖蕩。
他走得很小心,特意繞開那些嗡嗡作響的機器。而薩摩耶身形較小,容易藏匿,輕而易舉地走進了?一群在閑聊的人身邊。
這些人沒有人是向導或哨兵。觀察他們的服飾,應該屬于研究員那邊的。他們脫下了?無菌服,捧著飯盒邊吃邊聊天,日常得和外面那群信徒不是一個世界。
研究員,和信徒,似乎是極樂基地內部的兩種成員。
而研究員的身份,應該高于普通信徒,甚至部分高級信徒。
但研究員存在極樂曼陀天本身就是一件很怪異的事。宗教?氣息如此濃厚的地方,為?什么是以研究科學為?己任的人員地位更高呢?
研究員們不知道有雙綠豆眼睛在窺探他們。他們說道:
“剛剛曉玲是不是發?了?什么儀器警報?”
“沒有啊,不知道,什么事都沒發?生吧……”
“那算了?,都是不重要?的事。”
接著傳來一番狼吞虎咽的咀嚼聲。白煜月聽著都有點餓了?。
“我的萃取機沒壞吧……”
“這仿真?數據什么時候能跑完?我能申請多?一點電力份額嗎?我覺得我的猜想肯定是正確的,黑哨兵的精神體絕不止外表那么簡單。他的大腦有兩股力量在拉扯……他為?什么不能同時掌握兩份力量?”
“省省吧你。”人群中傳來嘲笑聲,“你就乖乖干為?向導們磨藥的苦活吧。”
“怎么說話呢!”那人急了?,直接站起來,撞翻了?一個凳子,“你你你,你們是不是瞧不起槐序大人的藥?”
提到“槐序”,人群詭異地安靜一秒。
緊接著就有人去拽站起來的那位研究員,說著軟話打圓場:“大家都不是有心的……槐序大人與世因法大人感情?深厚,為?他們服務是種榮幸,誰不知道?我們說的向導,肯定不是槐序大人。”
白煜月在桌洞下聽得百感交集。想不到長夏長嬴在這里混得這么失敗,也就在信徒之中耍耍威風,研究員這邊并不尊重他們。
忽然有人提起:“那封寒呢?他回來了?你們知道嗎?”
人群再次安靜,這次安靜比之前更久。
第112章 43.5%
過了一會兒, 才有人小聲?吐槽道:“誰不?知道……前幾天黑哨兵的精神體一睡不?起時,他和黑哨兵的精神域都快把這里掀翻了。”
前幾天的研究古堡可謂驚心?動魄。黑哨兵的精神域再次暴動,無形的高溫爆炸將所有電路都拆毀。所有人都在忙著搶修。在雪花帶閃電中?, 封寒抱著沉睡的薩摩耶闖進來?, 像要將十年前的鬧劇重演。一些資深研究員當場應激,尖叫著讓封寒滾出?去。
這些研究員們都擠在這個角落里吃飯。一些研究員啃了十分?鐘就?趕去做實驗了, 另一些研究員剛從實驗區下來?,端著餐盤, 搬了個小板凳就?加入話?題。
“放心?,他沒回來?, 而且就?算他精神域再廣、再敏銳, 也不?可能把我們的談話?全聽見。你們不?要信那些神乎其神的傳言。”說話?的人狠狠塞了滿口的魚干。
“真的嗎?我聽說他能了解所有哨兵的心?聲?!他可是對所有哨兵都100%匹配度!”
“我聽說那些資深研究員都對封寒圣子?恨得牙癢癢……”
“還不?準我們打聽!”
“小聲?點?,別被那些劣質品聽見了。”
眾人又稍微安靜了一會兒,疑神疑鬼地看向窗外。
白煜月躲在桌洞里, 憂郁地縮起來?。
他如今才真切知道封寒的能力?, 竟然是對所有哨兵都能匹配,難怪在對戰時他感覺對封寒有所忌憚。
但在亞歷山大島的封寒從不?使用這個能力?,面?對偽裝成普通哨兵的白煜月也是寬容頗多。眼前這群研究員越說封寒十惡不?赦, 他就?對初識的封寒印象越深。這兩種印象的封寒就?像雙胞胎一樣熟悉又陌生。
“封寒圣子?是世因法帶回來?的戰場遺孤……一開始便展現了卓絕的敏銳度。世因法大人看出?他的潛質,特意不?讓他早早覺醒精神體, 而是讓槐序大人親自為他打好基礎。
“在經過一系列實驗后,我們終于發現, 他對所有哨兵的適配度都是100%。這幾乎比魔鬼魚懷了鯊魚的崽還要罕見。他說他不?覺得那些哨兵是人,因為真正?的人擁有隱私, 而哨兵在他眼里一覽無遺, 任人揉搓。
“原本只是為了愚民存在的‘圣子?’頭銜,在那一刻仿佛成為了真實的冠冕……他成了世因法最賞識的人……除了槐序大人, 誰也比不?過他。
“可惜這種人向來?是沒有同情心?的。某一天他叛逆期到了,開始虐殺鯨魚。我們養了好久的鯨魚,被他一天一條地、甚至一天兩條地趕上岸活活被自己壓死了。那可是極晝期,一條條巨鯨的尸體橫陳在冰原上,低溫讓它們不?會腐爛發愁,但它們卻永遠不?能回歸海底了。
“鯨魚養殖籠里的研究員因此把封寒列為永久黑名單,跑去和世因法告狀。”
“然后封寒圣子?就?和研究古堡的人起了沖突……很?嚴重的沖突……如果不?是世因法及時制止,如今研究古堡早換了一批新人當資深研究員。你看那幾位資深研究員的態度如此應激,就?是因為那場沖突。”
新來?的研究員簡直驚掉了下巴:“所以說,是封寒想?殺鯨魚,研究員不?讓,然后封寒就?想?殺了研究員?一條鯨魚引發的血案?”
“據我所知是這樣的。”老研究員說道,“研究古堡認為封寒挑戰了科學的權威。宗教只是目的,真理才是重點?,研究古堡不?會任由圣子?踩在自己頭上。封寒說他想?宰誰就?宰誰。雙方爭執不?下。
“直到封寒惹怒了世因法,世因法一氣之下將封寒放逐島外。封寒氣不?過,就?去那偏遠小島村里搞潛伏了。”
眾人都沒想?到封寒的過往故事如此急轉直下。
一位新研究員吐槽道:“簡直就?是叛逆期上頭離家出?走的富家子?弟。”
聽眾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除了叛逆沒有別的理由解釋封寒的行為。封寒和極樂基地又沒有血海深仇,極樂基地當初還好吃好喝地照顧封寒。財富、權力?、力?量,與偏袒,都送給封寒。封寒離家出?走,大家只能吐槽他是個二五仔,同時暗暗擔心?他回來?后又忽然發瘋要血洗研究古堡。
聊完這些八卦,聊天室內又換了一波吃飯的人,義?憤填膺地一起吐槽那個討人厭的器材室主管。都說了黑哨兵精神域暴/動損壞儀器了,主管偏不?給換,偏要說省省還能用,就?看到時候數據出?差錯了槐序大人怎樣清算主管。
要不?是話?語間總提到“殺了”“死”“劣質品”,白煜月差點?以為這只是普通的日常聊天。
“小——黑——”
遠處傳來?長夏的聲?音。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進來了。以他的敏銳度,可以清楚判斷白煜月的方位,直直朝這個小角落走來?。
薩摩耶動動耳朵,猛地從桌洞里竄出。他還沒有探索完整個古堡,小黑繼續出?擊——
研究員們見這蛄蛹的白色惡魔突然出?現,嚇得餐盤都蓋在自己衣服上。
“黑哨兵!是黑哨兵!”
“快發警報!”
“狼來?了!”
只見薩摩耶左突右沖,輕易地將這里鬧了個人仰凳翻。然后它站在桌子?上,宛若勝利結算畫面?般來?了一個勝利的“wooooo”。
與此同時,白煜月本體再次精神域暴/動。
研究員瞬間鬧哄哄的,亂成一團,根本無瑕顧及這些吃飯歇息的研究員。
白煜月毫無感覺,他對自己拆房間的記憶有點?模糊,但反正?達到了目的,他也無需在意過程。他跑出?窗外,去下一層探索。
長夏遲來?一步。自從封寒前幾次大鬧研究古堡后,他和長嬴都被下了不?許在研究古堡動用精神體的指令。他只能懊惱地捧著臉,眼睜睜地看著薩摩耶鉆去下一層。
薩摩耶再次從天花板掉下來?,滾了好幾圈,原地躺了一會兒才站起來?。
這一層沒什么人,空地上矗立著幾根十米高的大柱子?,上面?裝著紅外感應器,將十幾位信徒擋在樓梯口。
那幾位信徒也不?著急,一邊等待紅外感應儀解鎖,一邊席地而坐討教經義?。所謂“經書”,就?是用文言文記載的神母隨筆、神母傳及初代信徒傳記。他們神色嚴肅,語言激昂,交鋒激烈,氛圍狂熱得讓白煜月心?生退卻。
但白煜月現在是薩摩耶姿態,是為數不?多能莽一莽的狀態,他不?想?放棄這個機會。他快速跑過去,走得近了才發現有個人面?朝下躺著,伸出?的手指差點?讓他摔了一跤。
薩摩耶堪堪站穩,轉過頭來?找害他摔跤的罪魁禍首。然而這個人的心?跳已經停止了。
白煜月一愣,將這個人的臉拱過來?,才發現她是那位忍不?住摸摸薩摩耶的信徒。
她的致命傷早就?被冰雪凍住,但是很?顯眼。她的腹部有一個巨大無比的貫穿傷,任誰都活不?了。
白煜月呆呆地站在尸體旁,想?要憤怒卻不?知從何?開始。
忽然遠處的信徒站起身,伸展四肢,相互道別。
站在最前面?的信徒大聲?道:“今日我一去,不?是海豚躍鯨門,就?是回歸冰雪,還望各位珍重。但不?必傷感,我們終究會在天上重聚,享受真理懷抱。”
與他同行的人高呼三聲?:“神母庇護!”然后躬身行禮。
前方信徒大喝三聲?,昂首闊步向前走去。走過第一個柱子?,柱子?沒有響應。走過第二哥柱子?,突然電光閃過,信徒腹部上出?現了一個大洞,讓人能從他身前看到身后。被擊中?的信徒雙目圓睜,努力?笑了笑,然后向后倒去。
“唉……他沒有達到神母的要求,但也被神母收回冰雪中?。”其余信徒面?容哀戚地為他默哀,“我們終究會在天上重聚。”
說完他們跪下三叩九拜行禮,便裹著單薄的白衣向外走去。白煜月聽到其中?一個人抖抖衣袍,抱怨道:“真冷啊。”
另一個研究員和長夏幾乎是前后腳到的。長夏去抓薩摩耶。那位研究員則跺跺腳,不?滿道:“真討厭,都說了別讓他們瞎捉摸,把防衛系統當試煉。留下尸體可是很?難打掃的!真是完全就?沒有利用價值的廢物?。”
長夏聽得一清二楚。低級信徒總以為研究古堡都是好東西,以訛傳訛防衛系統是一道隱藏考驗,以為自己闖過了就?能一步登天。長夏覺得那些人弱小且不?聰明,可他不?關心?。
白煜月緩慢地眨眼,從長夏看到那名研究員,再看到身邊的尸體,耳邊仿佛還回蕩著信徒們激烈的討論聲?、研究員大吐苦水的吐槽聲?。割裂的世界好像一張網將他牢牢綁緊。
長夏只想?抱起薩摩耶。結果薩摩耶當場宕機,四腳一直就?往旁邊摔去,閉上眼呼呼大睡。
“小黑?”
“小黑!!”
“警報、警報,黑哨兵精神域暴/動等級將在10秒后達到10級,請所有人盡快撤離。警報、警報……”
……
白煜月再次醒來?。
但他察覺到身邊很?多人,他決定先裝睡。
于是薩摩耶的尾巴搖了兩下,又沒有搖了。他微微瞇起眼睛,接著雪白毛發的掩護向外看去。
目光所及之處依舊是熟面?孔,但沒有封寒,白煜月心?里又沒底了。
“我的研究當然是完美且正?確的。”槐序又在那里洋洋灑灑地講述自己的理論,“這個黑哨兵顯然沒有我們想?象的進化那么好。現在他的解封度僅有43.5%,就?已經發生過多次精神域暴/動。我原計劃至少?將他解封至50%,現在也可能做不?到了,再這樣崩潰下去,他遲早帶著這里玩完。”
“不?是說讓誘導小黑的精神體,可以形成假性平衡嗎?”長夏急切地問道。
長嬴一臉不?屑:“死了就?死了。”
長夏:“哥哥不?要那么說嘛!我還沒有玩過他怎么可以死掉!”
長嬴將不?爽都擺在臉上。
“你們安生一點?。”槐序好心?勸架,“假性平衡最終只能是假的。如果封寒不?能及時回來?,或者不?能給黑哨兵帶回來?‘神母遺骸’,不?如先給黑哨兵找點?向導泄泄火。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一個優秀個體就?這樣夭折嘛。”
長夏:“唔……在水里也不?是不?可以。”
長嬴:“不?可以。”
較后面?的桑齊卻有點?不?是滋味。黑哨兵到現在還處于解封狀態,那他到底在忍受著多大的痛苦呢?
完全對暴/動沒感覺的白煜月滴下冷汗,他總覺得這群人在講一些很?可怕的事,更加堅定了要裝睡的決心?。
他動了動腦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自己前爪上。他好像又變大了許多,這個桌子?對他而言都有些小了。
他再次動了動,忽然發覺觀察室內的人沒聲?了。眾人噤若寒蟬,除了槐序其他人都跪成一片,臉朝下,不?讓自己的言行體現出?半分?不?敬。整個空間彌漫著比死亡更加沉重的寂靜。
“咚咚咚”的聲?音從遠至近傳來?,像是法庭的梆子?聲?,又像杖棍捶地的悶響。白煜月沒由來?感到心?慌,“咚咚”聲?如魔音貫耳般鉆進他的大腦里。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拔腿就?跑的沖動。
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觀察室內,更加沒有人敢發出?半點?聲?音,連腸道肌肉的挪動都要控制。
觀察室的另一邊,醫療室比之前更加空蕩蕩,人也更少?了。僅剩的幾位研究員第一次收斂他們的脾氣,依從古老的臣服方式,向蒞臨的大人展示忠心?。
世因法已經滿頭白發,可身上的肌肉提示眾人他依舊是個孔武有力?的戰士。當這種戰士披上宗教意味濃厚的華袍時,更加凸顯了無慈悲的神性與冷漠。
他手持一根人頭脊柱權杖,無視了跪拜一地的眾人,直接向槐序詢問道:
“黑哨兵出?意外了嗎?”
槐序作為全場唯一站立的人,笑得更加開懷:“你總算來?看黑哨兵了,我都要以為你不?關心?他了呢。”他再次解釋了自己的理論,講到激動處甚至萌生出?爬來?爬去的欲/望,被世因法一個眼神制止。
世因法聽完后,看向離他最近的兩位圣子?,面?色冷淡,問道:“封寒呢?”
槐序乖乖講解:“你不?管事的那段時間里,黑哨兵的‘古茲爾原液’濃度不?夠高,封寒就?出?去尋找‘神母遺骸’,我就?同意了。”
“何?必那么麻煩。”世因法淡淡地說,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轉身看向桌子?上的薩摩耶。原本這個小桌子?是用來?放裝飾花瓶的,但現在擠進了一頭薩摩耶。桌面?都快裝不?下它的毛了。
白煜月感覺對方的視線釘在自己身上,好像把自己的心?思都看穿了。
世因法突然猛地一敲手中?權杖,跪著的人乍一聽仿佛聽見冤魂四起,叫屈無門。如當頭喝棒,一陣冷意從白煜月頭頂灌到尾巴,他猛地站起,瞪大雙眼看向世因法。
對方仍然是神色淡淡的:“你醒了。”
白煜月的心?臟響如擂鼓,警戒度飆升。薩摩耶耷拉多日的耳朵緩慢立起,露出?粉粉的內耳。
第113章 融化
世因法的陰影蓋在?毛絨薩摩耶身上。
白煜月警惕地看著世因法。一瞬間現場的所有細節應在?他大腦里。粗壯的電纜、用來供暖的管道、沉重的裝飾物、尖銳的金屬制品……他將這些生活化的物品通通與戰斗聯結在?一起, 好像天生就知道如何玉石俱焚。
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溫度上升了。
但他們連倒吸一口涼氣的動作都不敢做出。只有槐序煩惱地叉腰,看向白煜月的本體,像是面對一個?損壞得無法修復的奢侈品。
世因法始終面色冷淡, 不以為意。他扶了扶左手的頭骨權杖, 從眼眶處猛地拔出一把?骨刀。
他轉身看向長夏。長夏似有所感,懵懂地抬頭, 撞上世因法淺色的雙眼。
世因法彎下腰,如鐵鉗般抓住長夏的手, 一把?將他拽起來。長夏此?刻好像大病初愈般虛弱,竟然沒有絲毫掙扎, 雙眼一點也不眨。世因法將骨刀刺進長夏的上臂。骨刀并不鋒利, 可刺進去的時候竟然傳來破空之聲,白煜月都聽見了長夏皮膚如布帛般開裂的聲音。
奇異的是,骨刀捅進去后?, 長夏并沒有流出半滴血液。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骨刀貪婪地吸收著他的血液,汲取著他的生命力。
等?了一會兒,世因法將刀拔出, 鮮血濺在?他的華袍上,與上面的花紋奇異地相融。他松開長夏, 長夏軟綿綿地坐下,左手無力地垂在?身邊, 一只小小的章魚覆蓋在?他傷口,替他按壓流血處, 他此?刻才不至于血流成河。
“拿去。”
世因法將沾滿長夏鮮血的骨刀遞給槐序。骨刀疏松的孔洞已經吸飽了鮮血, 宛若猩紅玉石般晶瑩。
槐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接過骨刀, 放進匣子里。他忍不住感嘆道:“不愧是你能想出的辦法。這樣確實能暫時充當‘神母遺骸’的替代品。但既然你如此?重視黑哨兵,為什么不早點過來呢?”
世因法沒有回?答他,也不肯施舍虛弱的長夏一個?目光。
長夏清楚世因法不是無情,而?是憤怒。他肯定記得長夏長嬴的失敗。長夏把?白塔的數據全弄丟了,長嬴錯過了‘雪國賜福’,雙子的不堪大任讓他失望又?不滿。世因法對長夏這樣不過是略施小懲。長夏稍微松了口氣,幸虧他現在?痛覺不敏銳。
旁邊的長嬴雙手青筋暴起。然而?多年的威壓卻讓他連看向世因法都不敢。此?刻他遺忘了自己讀過的所有文學?,周身的憤怒只敢朝向自己能打得過的、看起來好欺負的。因此?他憤恨不已地盯著白煜月。
白煜月心下了然。原來長嬴長夏和?他是可以相互替代的關系,那?這對雙子恨他理所當然。但他絕不會對此?有半分心軟。既然注定了血海深仇,那?他一定會在?戰斗上見真章。
槐序抱起匣子樂呵呵地去做實驗了。周圍的研究員都對他懷有莫大的崇敬。槐序雖然平日里像個?瘋癲信徒,但科學?造詣極高,一出生就在?麥克默多城,對于科學?家而?言簡直是一出生就在?羅馬。
“還有你。”世因法看向薩摩耶,渾然不覺對一只毛絨大狗說人話有多么荒謬。
白煜月寒毛倒豎,便聽見世因法說道:“跟我過來看看吧。”
白煜月下意識后?退。可惜他現在?是只薩摩耶,只能眼睜睜看著世因法伸手過來,揪緊了自己脖頸后?的肉,瞬間四腳懸空。世因法拎起這種大狗一點都不帶手抖的。
世因法一臉肅穆地將薩摩耶擱在?頭骨權杖上。
頭骨表面光滑,而?且比較小。薩摩耶下意識緊緊抱著它,長毛將它遮得嚴嚴實實。頭骨權杖瞬間變成薩摩耶權杖。
世因法握著薩摩耶權杖,向外面走去,全程表情沒有變化。他走得很穩,不像是普通神棍那?樣故意拉慢步伐,而?是有一種樸實而?凝練的氣勢。哪怕權杖上是一只薩摩耶,都無損他的儀態。
其他信徒看見世因法離去,連忙魚貫而?出。
只剩下白煜月瞳孔地震:他是誰?他怎么到這了?他要?去哪?
世因法從樓梯走下去,沒有走電梯。
但白煜月看見了從前那?被冰封住的電梯已經露出了它的本體,表面僅有一層新結的薄冰。白煜月腹誹極樂曼陀天也講面子工程嗎?世因法來了就要?給電梯除冰。
世因法繼續往下走。樓梯上的冰層原本很厚,但現在?也如那?電梯一樣變得薄如蟬翼。
白煜月漸漸感覺到不對勁。
以前這里結冰,是因為極樂曼陀天的供暖很差勁。但現在供暖系統沒有明顯改善,怎么冰層會忽然薄了那么多。
樓梯口處漸漸亮起來了,幾乎讓人誤以為是白晝。等到世因法踏出樓梯,真正站到地面上。全新的極樂基地幾乎使?白煜月目瞪口呆。
以研究古堡為中心,一道巨大的扇形平原向四周輻射,上面還有水流過的紋理。那?絕對不是人工可以雕刻出來的藝術品,而是研究古堡發生了一場異常的泄洪,水流沖向四周,刷洗地面,又?在?低溫的環境中逐漸凝固才能形成的自然奇景。
平原上密密麻麻站著數不清的人,放眼望去幾乎綿延到了地平線。他們有著信徒的統一特征,都穿著那?白袍。極樂基地原來有那?么多人!
這里人聲鼎沸,人群如見到蜜蜂的螞蟻一樣擠向中間的一條小河。這條蜿蜒的河流從研究古堡的某一處流出,汩汩地涌向遠方,在?天空照明彈的照耀下,反射出波光粼粼的質感。
人們叫喊著、歡呼著。
“是神跡!真的是神跡啊!謝謝!謝謝!維持了千年的末日要?結束了!吾輩何其有幸!”
“感謝圣水!世因法萬歲!”
“感念無上極樂神母,賜我圣水洗滌罪惡……”
“注意秩序!一個?接一個?地來接受圣水賜福!世因法可在?上面看著呢!有誰搗亂就直接就地格殺!”
白煜月被這狂熱的情緒一激,不由得渾身冰冷。
他猛地回?頭看。只見身后?的研究古堡潔亮如新,好像被人刷洗過一樣,展現出許多因為結冰膨脹導致的裂縫,好像露出了滿身傷疤。
研究古堡從前的冰層融化了。
永凍之冰化作千噸流水,撞向冰原,沖向四方。
眾信徒以為是神跡,高呼萬歲地前來接受洗禮。
誰有這個?本領將研究古堡的冰層全部融化?
只能是暴/走的白煜月!
之前白煜月精神域解封率已經達到43.5%,再加上十級暴/動,便輕而?易舉地招致了這個?后?果。
可是如今的場景并非全是白煜月責任。
就算白煜月失控了,但那?只是幾秒鐘的事情。不可能現在?還會有流水。這里是南極洲的極圈之內,是溫度最?低的永夜時期。在?這里,水都會化作固態保存。實際上南極洲的極圈內十分干燥,根本不可能有河流!
白煜月四處查看,輕易地發?現了河流涌動的秘密——極樂基地在?河床下鋪開了暖機。這個?破綻如此?顯眼,哪怕他沒有極樂基地的電路圖也能發?現。
然而?信徒們是無法發?現的。極樂基地常年缺電,怎么會奢侈到給河床鋪暖機?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見了研究古堡冰層融化,化作漫天瀑布沖刷冰層,那?時的流動之水怎么會是假的?千人都看見的事實怎么會是假的?既然那?種奇跡都能出現,那?冰原上出現一條河也很正常。
白煜月很想提醒他們。可是他現在?動彈不得。薩摩耶是介于精神擬態和?精神體之間的產物,不會被肉/體束縛,但是對精神極為敏感。一種無意識的群體狂熱硬生生將他壓制在?權杖上,將他石化成權杖上不會動的寶石。
他看向世因法,難道這就是這位老人想要?的?
世因法面對這些人也不為所動,他只輕聲道:“看到了嗎,你是通往新世界的鑰匙。”
白煜月猛地被他言語中一種宏大的情緒所擊中。一直以來他都認為極樂曼陀天就是個?神神叨叨的邪惡教派。但他此?刻忽然和?世因法共情了,打從心底認為世因法沒有撒謊。
世因法繼續道:“你會帶他們,帶我們,一起去新世界。”
白煜月聞言卻屏住呼吸,運用一直以來的訓練方法調整心跳。他現在?的狀態當然感受不到心跳聲,他只能想象,想象自己還在?本體中,在?雪原上,在?那?個?琢磨著如何控制精神域的單純環境里,聽著風聲,聽著海浪聲,聽著小紅狂扁阿德利企鵝的咕咕聲。遠方的哨塔上有和?他愛怨難分的伙伴,天空上滑翔著不會落地的信天翁。
信徒的情緒如幽靈般穿過他的軀體,他為此?疼痛,但他可以掙脫。
研究古堡的生命維系艙內,白煜月無意識地睜開了雙眼,瞬間被鋪天蓋地的疼痛卷席。
再睜眼,他又?變成了薩摩耶。
一只可以偽裝成正常薩摩耶的薩摩耶。
白煜月不再理會什么宏大計劃,假裝看風景,下意識嘴角上揚。因為被風迷了眼睛,不得不當眾表演一次甩毛。薩摩耶瞬間甩成陀螺狀。
世因法的目光終于多了幾分疑惑。
世因法權杖上的異動當然躲不開信徒們的眼睛。不少人看見甩成陀螺的薩摩耶,又?朝這邊驚呼跪拜。
“那?就是新‘皇帝’的精神體!”
“多么威武!這是南極洲上最?可怕殘忍的眼睛!我完全不敢直視它!”
“他的毛發?像雪一樣白;他的眼睛像春天一樣美麗;他的身姿比古詩中的豺狼虎豹還要?罕見,堪比海底藍鯨,天上信天翁!”
這些話語不可避免地傳到白煜月耳中。他艱難地維持著小狗的假面。這種時候只能笑一下算了。
此?時一位信徒低頭趕來,向世因法匯報了一些消息。世因法點頭,又?恢復成冷淡的模樣。
不多時,一群身著翼裝的信徒滿面春風地走來。他們一見到世因法,全部整齊劃一地行禮,大聲念著神母的祝詞。
為首的一位向前跨步,目光如炬地說道:“如您所見,我們部落決定全體投靠您!請帶領我們去往新世界吧!”
“那?些對麥克默多城發?起圣戰的城邦都是鼠目寸光之人,他們根本不懂您對神母經義的解釋才是最?正確的!”部落首領語言激動地說,生怕世因法覺得自己不忠誠,不帶自己部落去新世界了。
他又?低聲下氣地承認自己的過失:“當然,以前我們在?岡瓦納城邦時,也是支持圣戰的一員。畢竟那?些小人蒙騙我們,說麥克默多城復活‘皇帝’,違背神母本意。我們也是心系神母、忠于神母,才同意圣戰……現在?我們已經痛改前非!您是我們所有人承認的世因法,神母布置的一切就是想復活‘皇帝’!”
說完這些他漲紅了臉,艱難地笑笑。不太敢直視世因法,只好偷瞄薩摩耶。
白煜月無法說話,只得變成薩摩不耶。上一個?被極樂曼陀天洗腦的雙子塔研究員,可是被利用得渣都不剩。臨陣投降,令人生疑,疑則多變,他不認為這個?部落會有好下場。
但世因法似乎不在?乎這個?,他無需大動作,就有信徒為部落首領指路。
部落首領不是很想走,他還要?為整個?部落考慮,萬一信徒待會把?他全家砍頭了怎么辦。他著急地看向世因法,觸碰到那?淺色的眼眸時,渾身一激靈,好像進入縹緲虛無的世界。
像是為了安撫他一樣,世因法緩緩說道:
“戰爭確實會再次開始。”
他的聲音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嘈雜的人群逐漸變得安靜。白煜月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好像不是科技,也不是基于哨向能力之類的。他到現在?都沒有看出世因法的弱點。
世因法似在?娓娓道來,又?像以洪亮之聲宣布:
“我們的皇帝,會將南極洲重新整理。屆時無論?尊卑,無論?敵友,不分你我,我們會一起進入新世界。
“這就是……神母的愿望。”
眾人沉寂了一會兒,然后?爆發?出驚天的歡呼聲。
他們忘記了那?些繁冗的經文,下意識喊出最?簡單的詞語。
“神母!神母!”
“圣戰!圣戰!”
“戰爭!戰爭!”
歡呼聲如浪潮般簇擁著世因法和?白煜月。白煜月難受地蜷縮起來。世因法卻微微抽動嘴角的肌肉,露出一個?隱晦的笑容。
但人群中忽然出現一個?不協調的小點。這個?人不去接受圣水洗禮,也不和?其他人坐而?論?道。他只是往前走,背著一個?大背包,衣服沾塵帶血,看起來風塵仆仆。他皺著眉頭,從這群狂熱的人之間穿過,對于擋路的人會不太客氣地說“讓開”。前方人群實在?過于堵塞他就繞路走。
聽到大家都喊“圣戰”時,他又?露出了無語的神情,臉上簡直寫明了“怎么天天提這種破事”。這個?人正是封寒。
他不喜歡這個?氛圍,想盡快從人群中穿過。但他不能動用半點精神體。因為在?場的哨兵數量極多,又?太過弱小,他可以輕易感知他們的情緒。一些離得近的甚至連心聲都能聽到。一旦展開精神域,他會被眾人的情緒淹沒。
所以他不得不像個?普通人一樣前行,像一個?微小的塵埃般穿過扇形冰原。
封寒好不容易穿過人群,在?信徒們的怒目中走向研究古堡。一會兒后?信徒們才知道那?是三位圣子之一封寒,連忙緊張地低下頭。
封寒先看見世因法,千般復雜的心緒上涌。但沒等?涌到腦子,他的注意力便被薩摩耶吸引走了。
看到來者,薩摩耶“噔”的一下直起耳朵,下意識展現滿分笑容。
——是封寒耶!
第114章 蘇醒
封寒看到笑容滿分的薩摩耶, 心想精神體真是和主?人一脈相傳。他不得?不看看腳尖,掩蓋自己忍不住揚起的嘴角。
白煜月承認看見?封寒回來的那一刻,確實有?股安心感。至少封寒絕對和這些狂熱的信徒不一樣, 封寒應該只信仰釣魚之神。
但回過神來, 他又嘴角耷拉,不開心之余還有?點委屈:為什么把他扔給長夏?你知道在長夏身邊有?多不安全嗎, 長夏長嬴都想要他的命!就算他大部分時候在睡覺,但指不定那兩兄弟做出什么事呢。
在外人看來, 就是薩摩耶笑完后變臉成薩摩怒,人們聽不懂狗語, 只知道它?在汪汪咧咧個不停。
封寒好像聽懂了, 快步向前,任憑那些研究員的目光刺穿他。他直接將權杖上的薩摩耶抱下,低聲道:“這次是我?不對。”薩摩耶已經?長大許多, 毛茸茸占滿了封寒的整個懷抱。他有?點抽不開手來摸薩摩耶, 只好繼續安撫:“沒事了,沒有?人會傷害你……”
薩摩耶窩在封寒懷里,依舊不太?開心地癟著嘴巴。
其?實白煜月知道為什么封寒不帶走自己, 他本體就在這,精神體只能出沒在精神域能覆蓋的范圍, 根本走不遠。他這樣不滿實在沒有?理由。
可是為什么他不能無緣無故鬧點脾氣呢?反正他是冷酷無情黑哨兵,又是白色惡魔薩摩耶。封寒還說喜歡自己, 可又是白塔叛徒,那就受點他的脾氣吧。白煜月很?快放任自己, 心安理得?地做一個冷面小狗。
封寒總算適應好如今薩摩耶的體型, 找了個角度摸了摸小狗的頭,盡力表達自己的關注。
世因法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 不再停留,轉身回去研究古堡。隨行的研究員與?高級信徒瞬間如銅墻鐵壁般隔絕了眾人的視線。薩摩耶的形象不能勝任“皇帝”,最好不要長久地展示于?人前。就連世因法在看到薩摩耶真容時,也有?一秒的疑慮,黑哨兵精神體怎么會是這種?毛絨玩具?
一定是白荊棘惡劣的基因導致。世因法心生不喜,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封寒同樣加快腳步,離世因法僅有?一步之遙。他需要匯報任務,一次性講完下次就不用見?這個人。他道:“岡瓦納城的‘神母遺骸’拿回來了。那里人去城空,估計集體遷徙到別的城市。既然有?一座城市的資源能供養那么多人,可能比我?們還要富庶。你還要開戰嗎?”
世因法:“對于?這個世界的清洗,已在千年?前就開始,我?們只是延續。”
封寒深呼吸,努力控制表情。他最不耐煩聽這些封建殘余之事。白煜月仰頭偷瞄,覺得?好笑,他就知道封寒一定會露出那種?表情。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愿意為我?解剖黑哨兵。”
世因法忽然提起往事,讓封寒神色異變。
“后來你討厭起了黑哨兵,討厭得?直接離開了羅斯島。”
封寒直接將薩摩耶耳朵按扁,冷靜道:“我?又不是會自我?犧牲的人,曾經?討厭黑哨兵有?什么稀奇。”
白煜月在亞歷山大島就知道封寒討厭哨兵了,并不在意。但他想知道,“自我?犧牲”是什么意思?
世因法卻沒有?反駁“犧牲”這個詞。令人膽寒的氣勢從他身上迸發。所幸此刻他們已經?進入研究古堡中,才不至于?讓外面的信徒們方寸大亂。燈光昏暗,世因法不再是外面那幅超然自在的模樣,他微側的臉龐,睥睨的目光,無不讓人聯想地獄中的閻王修羅。白煜月身上的毛發都驚得?根根分明地立起。
世因法的聲音擲地有?聲,一字一頓地警告封寒:“不、要、任、性。”
在他面前,好像一切東西都變得?虛弱了、渺小了。白煜月不知道世因法究竟如何做到,他現在連世因法是哨兵還是向導都看不出來,這對黑哨兵來說簡直不可思議。可他深信一定是有?人在搗鬼,才不會被世因法的小把戲嚇到。
但封寒好像不能及時抽身出來。縱使他的精神體能橫穿南極洲,可他此刻也不得?不收緊翅膀做人。他怔怔地看向世因法,驚訝中流露出被背叛的怨恨。
忽然,一個肉墊蓋在他臉上。
薩摩耶神情肅穆地看向他。
然后薩摩耶動作老成地拍拍他肩膀,再悠閑地窩在他懷里。
這種?感覺很?神奇,明明封寒沒有動用任何精神域的能力,可他就是莫名?其?妙讀懂了薩摩耶的潛臺詞——事情總要往前看,別那么在意過去了兄弟。
當然如果封寒還是執迷不悟,薩摩耶也可以啃他幾口讓封寒略懂些道理。
可惜封寒沒有?給薩摩耶這個機會,他掂了掂變大只的薩摩耶,向世因法道:“那我?現在如你所愿?”
世因法卻沒有?回答他,自顧自地向前,直到進入封寒不能進入的實驗室區。
這下不僅是封寒,連一些隨行的研究員都發現了。世因法對黑哨兵的態度有?些遲疑,除了讓黑哨兵活著比較果斷,其?他事項從不肯直接下決定。讓他們也把握不準,究竟如何對待黑哨兵比較好。
站在研究古堡的防御措施外,封寒將破損的背包交給研究員。研究員戰戰兢兢地拉開拉鏈檢查,掏出一大塊冰,冰層里是一個人的上臂骨頭。
“確認接受‘神母遺骸’,古茲爾轉化組請就緒,黑哨兵生命維系組請就緒……”研究員對準通訊器說道。她再對整個背包進行拍照存檔,在文件上寫道:
“物品:肱骨(左)
死者姓名?:拉尼娜(綽號神母)
精神域類型:向導
精神體:抹香鯨
死亡時間:新紀元221年?(公元25世紀)”
……
封寒把白煜月帶回了小樓。
關上門,他總算舍得?把薩摩耶放下,三申五令不能隨便外出。然后開始脫衣服。
白煜月立刻愣住,僵在原地,一瞬間想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甚至以?為封寒惱羞成怒,要對狗下手。
封寒把衣服扔到一邊,沒走幾步就折返回來把衣服疊好。他伸展了一下肌肉,就去壁柜里掏藥箱,給自己纏繃帶。縱使岡瓦納城人去城空,里面的古代機關還在。要想拿到藏在里面的“神母遺骸”,可要費不少力氣。
白煜月本來不想看的,可封寒就在他面前晃悠,偶爾還要伸出手來摸摸他。白煜月不小心就看多了幾眼,又看了幾眼。
一會兒后薩摩耶趴在地上,把頭埋進白毛里。白煜月想到了北星喬。不得?不說前男友確實塑造了他的審美?,以?致于?他可能在視覺上就吃那一套……所以?才看多了兩眼。
封寒無端感覺有?一種?讓人警惕的信號。好像有?人提起了他不喜歡的人。但是整棟小樓只有?他一個人在住,白煜月還沉睡著,難道是自己過于?疑神疑鬼了?
他檢查了整棟小樓,難以?安心,又把薩摩耶抱起來摸了幾圈。
確認薩摩耶完好無損后,他才把薩摩耶塞進被子里,一起熄燈睡覺。薩摩耶也乖乖伸直腿睡覺。
第二天,封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薩摩耶變得?更大了,白毛直接拱到他脖子上,保暖效果比暖氣還厲害。他從旁邊掏出鬧鐘,發現才“6:05”。
難道黑哨兵的精神體會擾亂他二十幾年?的生物鐘?封寒困惑不已,堅決不起床,換了張薄被繼續睡覺。
另一邊,白煜月心虛不已地閉眼睡覺,剛剛又習慣性地把封寒叫醒了。
正式起床后。兩人又溜去懸崖下方。因為島上擠滿了前來朝圣的信徒。封寒和白煜月都默契地不想去摻和那些事,因此還算和諧地在冰架上悠閑釣魚。腳底一抹抹灰影游過,那是到了放風時間的鯨群。它?們感知到冰架上的友好生物,都發出悠揚的鯨樂。
只是隨著時間推移,封寒身上明顯焦躁起來。
他丈量著薩摩耶長大的痕跡,算著距離白煜月醒來的日?子還有?多久。他在這里沒有?盟友,什么都不敢說,也不知道白煜月醒來后是個什么狀態。一切都是未知的。
他身上的低落同樣感染到白煜月。白煜月想離封寒遠點,可是懶得?動,只好靠在封寒身上。
忽然某一天,一位信徒跑來找封寒,并遞上一封信。
“找我?要人?”封寒拆開密信,疑惑道,“我?這里哪有?向導?”
“您宮殿里的那一位俘虜。”信徒恭敬地提醒,“岡瓦納城普希林部落前來投靠,部落首領希望得?到一個賜福。槐序大人說白塔的精神體比較健康,作為祭品較佳,指名?要你宮殿里那位俘虜。”
——槐序要把周伏清做成生物電池?
白煜月心里一沉,恨不得?馬上回歸本體大鬧極樂基地。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周伏清遇害。
“別吃臟東西。”封寒拽住了他。
白煜月回頭望他,內心五味雜陳。
“告訴槐序,想替世因法懲戒我?,不必拿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我?自己去訓練場就是了。”封寒將密信疊得?規規整整,物歸原主?,“我?說那個向導有?用,他就是有?用。我?要他活著,他就得?活著。”
信徒知道這種?層面的交鋒他插不了話,一彎腰就忙不迭跑了。
封寒坐在原地,又釣了一會兒魚,還是什么都沒釣到。他這才不滿地“嘖”了一聲。
薩摩耶繞到他前面,目不轉睛地看他。
封寒拿出通訊器,告訴桑齊去和“北星喬小弟”對練一下,雙方都練練手腳,未來和黑哨兵打。
桑齊接到這通迅簡直一頭霧水,幾乎要指著自己問道,真的假的?他打黑哨兵?
不等桑齊問更多封寒就掛斷了通訊。封寒承認自己是在遷怒,但多練習對他們沒壞處。他一邊換魚餌,一邊瞥見?薩摩耶的綠豆眼,忍不住吐槽道:“原平安怎么教?的?怎么會有?人能攔截我?,卻打不過桑齊呢?”
白煜月靜靜地看著他。
“哦,向導系不是她教?的……白塔那幾個向導教?官都不太?會教?人。”封寒這才想起來,“所以?我?才天天逃課。”
他沒有?再提白塔,畢竟他只是情緒上來了偶爾說一嘴。他有?太?多不能提的事,全部記在腦子里。他每去一個地方就要收拾干凈,不能留下蛛絲馬跡。
封寒換上了新魚餌,開啟新一輪垂釣。釣魚能讓他心態平和地接受現實。
又過了不久,白煜月忽然聽見?封寒在哼某個小調,有?點耳熟。每年?的畢業季都有?這首歌當做伴奏。他們走正步時也是用這首曲子踩節奏。白煜月一直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他們都叫它?《校歌》。他還記得?里面的歌詞:
“培育英才數十年?,以?血筑鋼永向前……”
白煜月低頭凝視冰面,將嘆息吹進寒風中。
……
薩摩耶的身體在凝實了許久后,忽然變得?虛幻。
這是可以?回歸本體的征兆。
槐序興奮地宣布,他利用“神母遺骸”填補黑哨兵的脊柱,已經?成功將黑哨兵的解封率升到穩定的50%。自從上次封寒拒絕了槐序調取周伏清,槐序一直在明面上就和封寒不對付。直到白煜月成功解封后,他才愿意讓封寒踏入研究古堡。
白煜月也感知到,自己的身體終于?不再痛苦,大腦可以?接受意識回歸。
唯有?封寒心情低落,把薩摩耶摸了又摸。
他眼睜睜看著薩摩耶的身軀完全變透明,心里的能量好像被一點點抽空。
半透明的薩摩耶忽然轉頭朝他汪汪叫,然后狼嚎一聲才消失。封寒這次沒有?聽懂薩摩耶的潛臺詞。他只知道,他再也沒有?盟友了。
可他還是要前行。再度醒過來的白煜月不知道會受到多少蠱惑。他必須盡可能阻止這一切。
他走去研究古堡,防守裝置終于?把他列入白名?單內。
研究員們拿著一筐筐的“拉尼娜-哨兵專用抑制劑”放去儲存庫,這是研究“神母遺骸”的副產品。傳說中就是神母用自己的血做成了哨兵抑制劑,分發給城主?們,才獲得?了許多勢力的追隨。
再往上走,是搬遷到這里的“古茲爾之池”遺跡。古代科學家們研究出了抑制劑的有?效成分,認為用已經?分化成哨向的智慧生物大腦可以?制成高濃度的抑制劑。因為其?原理,故取名?為“貪婪”。
然后離黑哨兵最近的一箱溶液,也就是利用“神母遺骸”制成的溶液。它?已經?和黑哨兵的生命維系艙進行交換,不少溶液都已經?在黑哨兵體內運轉一周。
神母死后,尸骨被分。信徒們謹記她的遺言,決定研究復活新神母,讓神母以?一個全新姿態統治南極洲,帶領南極洲去往新世界。
然而因為具體做法的不同,信徒們分為不同派系。其?中最離譜的是世因法所在的“麥克默多”城系。大家都想復活神母,唯有?世因法怒罵他們虛偽,一意孤行要找到黑哨兵。其?他派系向麥克默多宣戰,也是以?此認定麥克默多是邪//教?,要對他們進行圣戰凈化。
戰爭的氣息彌漫在信徒之間。高級信徒們和研究員代表都來到了觀察室,祈禱黑哨兵顯現神跡。
世因法不在,槐序去主?持儀器,封寒便站在了最前方。他面容冷酷,唯有?自己知曉那些忐忑不安。
儀器開始尖嘯,管道出現震動。盯著儀表的研究員鼻尖泌出汗滴。直到看到指針停在正中央,才如釋重?負地松開眉毛。
生命維系艙由直立變成橫躺式,內部液體盡數退去。白煜月身軀下沉,鏈接脊柱的導管依次斷連。隨著蒸汽噴出,艙門彈開,一只手攀在門縫邊緣,將整個身軀撐起,露出一個濕漉漉的人。
一雙冰冷的綠色眼睛警惕地掃過眾人,而后變得?茫然。醒過來的白煜月似乎還沒適應自己的身軀,他抬起手,緩慢地嘗試伸展與?握拳。他專心地觀察自己的掌心,似乎在場的人沒有?值得?他在乎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封寒。他完全愣在原地,因為站得?最前面所以?遭受了最大的沖擊。
站在他身邊的是長夏,長夏如同木頭人般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后才不自然地眨了眨眼。長嬴站得?比較遠,臉上還殘留著不屑的痕跡,但如今更多的是驚訝。他隔著人群目不轉睛地盯著白煜月,一瞬間其?他人都消失在自己眼中。
桑齊在后面張望,總算看見?了白煜月。他今天可是知道了白煜月會醒來才趕來開會的。看見?白煜月后,他心中像有?根羽毛在瘙癢。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白煜月好像比以?前……更加成熟了?
以?前的白煜月經?歷許多軍事訓練,但在白塔教?導下,身上總有?種?青春靚麗的學生味,做錯事了也會讓人原諒他。
而現在的白煜月,卻更像一顆成熟的果實、一位危險的大人,舉手投足間更有?成人的淡定與?風范。以?前桑齊絕對不會用這個詞來形容他,現在桑齊卻無端緊張地想:還怪性感的,黑哨兵解封率提高后都會這樣嗎?
桑齊忍不住揪緊自己的長袍。
白煜月總算適應好新身體,打量了一眼呆愣的眾人,心里無語極了。此時一個白色幽靈急速向白煜月沖來。白煜月似有?察覺,只是向前伸出手,當白色幽靈沖到他面前時直接將“幽靈”身上的布拽下,披在自己身上。
而當長布甩開,“幽靈”的本體也隨之顯現。一只器宇軒昂的薩摩耶咧開陽光的笑容,興高采烈地搖尾巴。在一眾白毛中,它?的粉耳朵和粉舌頭尤為顯眼,與?黑哨兵的冰冷氣質格格不入。但黑哨兵沒有?理會他的精神體,這才沒有?打破他的冰冷氣質。
封寒看了看那只薩摩耶,下意識覺得?和自己陪伴了許久的薩摩耶不同。這只薩摩耶過于?可愛,好像有?點不聰明。自己那只薩摩耶從來不愛笑,只愛到處搗亂,裝無辜,心眼子比人還多,然后六點跳到自己脖子上喊他起床。那只薩摩耶的神態……更像是眼前的白煜月。
白煜月也在看自己的薩摩耶,很?想抱著它?滾幾圈,可是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卻不能大動作。
他深知自己醒來后將要直接參與?極樂曼陀天的陰謀詭計,維持一個失憶的狀態才有?利于?行動。
可是精神體通常是最真實的自我?投射,薩摩耶如此高興,代表白煜月此刻也比較開心。
白煜月遲疑了一會兒,重?新確認自己的內心,他確實是高興的,原因是……他瞄了一眼自己的玻璃壁上的投影,薩摩耶也整個身體轉過去,認真地看玻璃上的小狗投影。
白煜月迅速地測量完自己的模樣,再三確認測量步驟,內心充滿隱晦的滿意。他終于?可以?放心地宣布——他長高了1厘米!
因為脊柱做過手術,所以?白煜月發育得?比較晚,他曾一度擔心自己長不高。雖然身高不是最重?要的,但在這個男女都人均一米八的白塔,白煜月還是稍微有?些在意。
他沒有?向任何人說過自己的擔憂,一直憋在心里,在正常長到了一米八后才松了一口氣。如今他脊柱的抑制器被拆除了部分,脊柱的傷口重?新愈合,自然能再度長高。除此之外骨骼肌肉也有?了部分微調,才讓白煜月氣質大變。但白煜月看見?自己長高就很?滿意了,薩摩耶也很?滿意。
“黑哨兵。”槐序興奮地迎上前,“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你說了,我?是黑哨兵。”白煜月自始至終都神色冷酷,看向槐序像在看一位愚蠢之人。
槐序卻全然不在意,笑道:“邏輯滿分!語言功能達標!”
他唰唰寫下記錄,向研究員們吩咐道:“待會詳細記錄黑哨兵身上的紅外波動,我?要對他的精神體進行一個簡單測試,這只小狼為什么還沒長大呢……”
在槐序絮絮叨叨的期間,白煜月與?封寒對上視線。
白煜月的目光中似有?探究。封寒喉嚨發緊,直接將話語一籮筐倒給他。
“你叫白煜月。”封寒說道,“我?是封寒。我?們曾經?一起學習,你可以?叫我?學長。”
白煜月卻輕飄飄地移開眼神:“哦。”
大家都沒有?和從前的白煜月相處過,認為白煜月這幅模樣很?正常,正常得?可以?直接填表加入極樂曼陀天。唯有?封寒感到一絲異樣,感覺白煜月不止是失憶,而是發生了某種?捉摸不透的變化。
突然,一根剛刺破空而而來,刺向薩摩耶。白煜月抬手直接抓住了它?。這根剛刺看起來毛茸茸的,實際上是密密麻麻的剛毛,直接將白煜月的手刺出大大小小的血洞。他的眼睛眨也不眨。
薩摩耶朝攻擊者齜牙,但顯然還不如白煜月有?威懾力。
槐序慢慢地收回他的“剛刺”,額頭、臉頰、肩頸處的七個眼睛閉合成縫,宛若傷疤般凝在皮膚表層。他片刻不停地奮筆疾書,皺眉尖叫道:“為什么是黑哨兵本人保護精神體!小狼為什么還不變大!不可能,到底是哪一步出錯了?”
槐序沖過去想抓住薩摩耶研究一番。白煜月皺眉,想喚出那些以?前的黑色精神擬態進行威嚇。
然而他一抬手,便發現如何也召喚不出來。他這才有?些意外,臨場靠體術把槐序堵回去。
薩摩耶緊張地將頭擠進白煜月的長袍內。大部分精神體都會給主?人帶來新技能,像是鳥類普遍的新技能是視野共享,集群生活的動物會有?群體技能,猛獸會增加戰斗型技能。但薩摩耶看起來什么技能都沒有?。
白煜月卻不以?為然。至少,薩摩耶使他免受解封的痛苦,薩摩耶已經?很?厲害了。
“如果黑哨兵的實力不強,那豈不是我?們的圣戰缺少一大助力!不行、絕對不行!”槐序卻對此耿耿于?懷,轉身撥打了世因法的通訊。整個極樂曼陀天只有?他有?這個權利,他神經?兮兮地商量道:“我?們把他扔進畜鯨籠里面吧,說不定能刺激點什么。”
“夠了。”
世因法對槐序態度寬厚,從通訊器里傳出的聲音分外溫和。原本神經?質的槐序像被撫平了軟刺,漸漸軟了態度。
世因法停頓片刻,只說道:
"沒關系。"
“讓他先適應一會兒吧。”
原本準備好滿腔說辭的封寒頓時被堵得?說不出話,白煜月也有?些驚訝。世因法找黑哨兵,不就是為了征服南極洲嗎?怎么事到如今卻推三阻四。
槐序更是不可置信,瞪了一眼白煜月,對通訊器喊道:
“喂喂,你不是看上黑哨兵了吧!醒醒,你可是個糟老頭子,年?紀都能當人家爺爺了!”
世因法直接掛斷了信號。
槐序有?些氣急敗壞,擼起袖子就要找世因法算賬。大家都眼觀鼻觀心,心道世因法對待槐序大人時真有?人情味。他倆到底什么關系,沒人敢去猜,但世因法的形象陡然在眾人心中更加立體。
走出門好幾步后槐序又折返回來,對著一屋子的研究員下命令:“你們去把過去24小時的數據全部送到我?那里去,動物實驗室的人員全體待命,等我?過去。
“至于?你,黑哨兵。你去——”
長夏迫不及待的說:“老師!讓他住我?們的宮殿吧!”
長嬴:“他住我?們那,我?住哪?”
長夏:“哥哥,你就當做看不見?他嘛。”
長嬴“嘖”了一聲,真是搞不懂弟弟的審美?。
“你是最乖的學生,我?很?愿意給你優待。”槐序攤開雙手道,“但是黑哨兵要先和封寒一起住,本來世因法更意屬他們在一起。我?也不能違背偉大的世因法哦。”
長夏哀嘆一聲,而后他和長嬴都被槐序叫走去別的任務了。
封寒明知結果是這樣,真切地聽到這句話,卻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他的宮殿很?大,很?干凈,只有?兩個無關緊要的人。白煜月住進去應該會舒心吧。
但白煜月始終不表態,神色并不警惕,反而優哉游哉地圍觀他們的對話。室內漸漸只剩下封寒幾人,白煜月肆無忌憚地盯著封寒。那種?讓人捉摸不透的變化又來了,那種?變化絕不是失憶導致的,也不是外貌變化導致的。
桑齊不知什么時候擠到封寒身邊,目光灼灼地看向白煜月,小聲道:“你、你好。”
白煜月這才看了他一眼。這小子今天怎么穿得?花枝招展,是有?什么特別任務嗎?人都到他面前了,他不好不做反應,于?是微微點頭。
桑齊滿腔話語不知如何表達,只能僵硬一笑。
白煜月將目光移向封寒,總算愿意開口:“那走吧,封寒。”
封寒渾身一震。那種?僅有?他一人發現的變化感達到最頂峰。他不敢置信地問:“你叫我?什么?”
“封寒。”白煜月目光淡然,“你不是自我?介紹過了?”
封寒臉上神色空白片刻,過后才僵硬點頭:“對。”
白煜月走近一步,問:“還是說,我?以?前不是那么喊你。”
“你以?前叫我?學長。”封寒不得?不著重?強調一些事情,“曾經?因為我?們有?同一個老師,你是我?老師的學生,我?才對你百般照顧。另外圣子長幼有?序,為了表示親近,你可以?喊我?一些別的稱呼。”
桑齊莫名?其?妙地看向封寒,什么圣子長幼有?序,以?前不見?你對長夏他們有?半點愛護?
“還站在這里干什么?”
白煜月再次靠近,這次離得?極近,讓封寒立刻發現他長高了。
霎時封寒才知道,自從白煜月醒來后,身上的變化感究竟是什么。
——白煜月長大了。
很?難說“長大”是否屬于?生物學的理念。因為白煜月好像睡了一覺后就這樣了,是因為解封度上升,還是因為他在古茲爾之池中遭遇了一些夢境呢?
當初那個會從雪堆離冒出一個頭喊“學長我?在這里”的小白,忽然就成為眼前靠得?極近的白煜月。他話語中的笑意鉆進封寒的耳朵里,讓整個心臟忽然一激靈。
白煜月道,壓低嗓音道:“走吧,封寒。”
第115章 質疑
原本針對新蘇醒的黑哨兵有多項測試, 全部因為世因法一句“適應”通通擱置了。世因法的話?語在這座島上就如同?真理。白煜月和封寒得以?順利立刻研究古堡。
封寒總是欲言又止,但看見白煜月淡漠的神情,愈發痛恨極樂曼陀天帶給小白如此?痛苦。可?另一方面, 他又有些罪惡感般的竊喜, 慶幸自己有“圣子”這層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白煜月。
他盡量不引人反感地靠近了些:“你剛醒來, 不好奇這個世界嗎?”
白煜月看也不看他,只道:“我不在乎它。”
這回答讓封寒心梗。暴力不是黑哨兵的統一特點, 冷漠才是。但他愿意引導白煜月重新認識世界,他希望失憶的白煜月能?體會到一些美好的東西——至少不要再疼痛了。
“這是電梯, 遇到意外可?以?拆。這是暖氣?管, 以?后打?架的時候不要打?這里……”封寒一路介紹。薩摩耶一路搖著尾巴啃過來,遇到人來就了就咧開太陽般的笑?容,老少不忌, 和它那不染塵埃的主人簡直是兩個極端。封寒第一次不確定精神體到底是不是主人的本我反映, 懷疑黑哨兵可?能?會情況特殊。
他們走出研究古堡,停在羅斯島公交線路的停車點上。羅斯島靠地上滑軌連接交通,古代采礦車改造后的滑雪車在上面行走。封寒剛想說明, 就被白煜月打?斷。
“我是沒有了記憶。”白煜月側臉看他,好看的面容掩不住鋒利的攻擊性, “不是沒有智商。”
封寒對上他的視線,又很?快避讓。他不習慣鋒芒畢露的白煜月, 因為他怕自己忍不住豎起尖刺。畢竟他也曾經目中無人,深信自己可?以?單槍匹馬跨越極點。
如今他已經是一位成熟的學長了, 要給白煜月愛、和平, 和希望。
他只好確認道:“你一點都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如果你說多點,我可?能?會記起來。”白煜月也如同?封寒一樣看向遠方, 平平無奇的語調中好像有蠱惑人的魔力。“你想讓我回憶起來嗎?”
封寒沉默以?對,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
白煜月繼續追問:“你剛才說我們有相同?的老師。她是誰?”
封寒硬邦邦地回答:“等她以?后給你自我介紹吧。”
白煜月難得見識到封寒的語言藝術,內心腹誹了一番。此?時滑雪車出現在軌道遠方,它身上有許多鏈條結構,“噠噠噠”的聲音回響在冰原上。
白煜月忽然想到一個新問題。這次他真心困惑地問:“為什么我要和你住一起?”薩摩耶從他身邊探出頭,眨著好奇地豆豆眼。
“這件事?要從哨兵和向導的區別說起。擁有匹配度的哨兵和向導是天生一對……”封寒回答得很?平靜,“而我是你的向導。”
白煜月一聽這話?,一身反骨勁就上來了。他才不要封寒當?自己的向導,可?惡的極樂曼陀天,他最討厭別人搞包分配這種?事?。他再次提問時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嘲諷:“我們的匹配度很?高?嗎?”
“不知道。”封寒對這些問題反而對答如流。大概很?早之前他就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他說道:“我沒有試過,也許沒有吧。”
現在欲言又止的反而成了白煜月。
他不想和封寒說話?了,轉頭問跟在后面的桑齊:“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哨兵。”桑齊笑?得很?開朗,“不要拘束,我們從前的關系……嗯,比較開放。你以?前也是個很?開放的人哦。”
他等著白煜月繼續問下?去。結果白煜月轉頭上了滑雪車。
只有薩摩耶頻頻回頭看他,這個角度看上去,薩摩耶好像在斜目而視。
滑雪車很?窄,只有四人座。封寒和白煜月相顧無言。白煜月看向被雪霧蓋住的建筑景色,封寒盯著地板上的一塊污漬。兩人間的氣?氛膠著又微妙。桑齊屢次想說話?彰顯一下?存在感,都被這氣?氛壓抑得無法開口。
很?快到了下?車點。他們又走了一段路,才來到封寒的“宮殿”前。它外墻的大部分冰層都被敲掉了,看上去比初見時更加華麗些。
封寒拉開大門?,白煜月毫不客氣?地先走進去,態度宛若他才是這里的主人。
他首先看見換上信徒服裝的周伏清,神色微動?。
周伏清看見活生生的白煜月眼淚都要出來了。他在宮殿里待得還可?以?,桑齊又是很?好套話?的一個人。除了被軟禁和忍受桑齊時不時的發癲,其他倒是沒有什么大礙。
但他很快發現白煜月身上的變化。雖然更吸引人了,但是也更陌生了。他心底一涼,問道:“小黑?”
“別這樣叫他。他不是白塔的小黑。”封寒的聲音從白煜月后方響起。他走到白煜月身邊,挑眉問:“眼熟?”
“有點。”白煜月直接與周伏清擦肩而過。
封寒好像在替白煜月找借口。他看了看周伏清,道:“他是敵方陣營的人,眼熟也正常。”
周伏清半垂著臉,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煜月熟門?熟路地走上樓梯,轉身說道:“你們仇恨彼此?。為什么要天然把我劃分到你們的陣營,無聊。”
桑齊心頭一震。是啊,這才是黑哨兵,不分敵我,只會毀滅。他其實有點難過,可?能?他有點懷念那個嘲笑?他年齡的白煜月。
白煜月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這里是封寒的地盤,封寒知道白煜月沒有迷路,便沒有急著趕上去。要是白煜月喜歡,整層都可?以?送給他。
封寒坐在長款沙發上,姿態悠閑,看向了周伏清,審問道:“你和他以?前什么關系?”
周伏清背挺得筆直:“我們是同?期生。”
“同?期生……你們這屆英才輩出嘛。”封寒下?意識用長官的口吻說話?。然后他才改掉那個語氣?,說道:“看在我們曾經同?學一場的份上,我懶得管你。你的性命或許在未來有用,盡量活到那個時候吧。”
過了一會兒,封寒忽然低聲警告:“別在他面前提過去的事?。”
這句話?帶來的壓迫感比前幾句更甚。周伏清瞪大了雙眼,咬緊牙關,冷汗都滴下?來。
可?很?快封寒又恢復到看一切東西都很?煩的狀態。他轉了轉自己的通訊器,上面又是槐序發來的消息,讓他去訓練場一趟。
槐序總是討厭他。因為槐序討厭違背世因法命令的,或者世因法明顯偏愛的。不巧他從前兩者都沾上了。封寒毫不懷疑,槐序一定會用盡手段來惡心他。哪怕槐序讓封寒和白煜月住一起了,自己還有很?多重任要忙活,也要馬上叫他去訓練場。
訓練場不是個好地方。可?封寒只能?遵守槐序的命令,前往訓練場。
臨走前他看了樓上一眼,確認白煜月選擇了最大的房間,心頭才有所?松動?。
宮殿二樓,白煜月根據自己優秀的測繪本領,一眼就摸清楚這里的路線圖。難得不住集體宿舍,他要住最大的房間!
一打?開門?,里面裝潢華貴,雕梁畫棟。床很?大,但是床頭只有一個孤零零的枕頭。白煜月對屬于自己的房間有些執念,能?單獨入住感到微微的開心。
他慢慢地關門?,閉上眼,感受身邊是否還有監視自己的眼睛。從他進入封寒宮殿的那一刻,他便感到有無數雙眼睛在遠處盯梢。他直覺那些人的五感都分外敏銳,說不定能?聽見他們說話?。現在這些“眼睛”終于走了。
他松了一口氣?,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薩摩耶。
終于可?以?摸狗了!
薩摩耶興奮地跳上床。白煜月也倒在床上,盡情地把小狗從頭摸到尾。薩摩耶耳朵手感好軟!嘴筒子好好捏!毛好長!尾巴好蓬松!他完全摸不過癮!
不過摸精神體還是和摸真實的動?物有點不一樣……
摸精神體更像像在摸自己的頭發,觸感要弱很?多……只能?過把小點的毛茸茸癮。
有點想念小紅了……
白煜月垂頭喪氣?地抱著薩摩耶滾了幾圈。薩摩耶開朗一笑?,他也心情好轉。薩摩耶的毛陷在他手里,他的白發陷進柔軟的被褥中。乍一看兩者有種?驚人的相似性。
白煜月抱著薩摩耶摸了半天,注意力才轉移到正事?上。
他從前那些黑色擬態好像用不了了。可?他若想扮演好極樂曼陀天的人間兵器,必須有出色的戰力才行。他捧著薩摩耶的臉端詳,仔細地回想薩摩耶可?以?用什么攻擊。
忽然門?外傳來“嘟嘟”的敲門?聲。他頂著亂遭遭的頭發和凌亂的薩摩耶一起抬頭。
“呵呵……”
“呵呵呵——”
“小黑……”
第116章 偷襲
封寒還在半路上, 便聽見他的宮殿處傳來轟響。他的心立刻被攥緊,怎么自己一離開就出事?他想到槐序突兀地喊自己去訓練場,便什么都想明白了。
槐序明面?上不會違背世因?法, 但為了研究什么事都能?干出來。等他把封寒調走, 肯定立刻讓人去試探白煜月如今的實力?了。
宮殿里的桑齊聽到那么大動靜,好奇地往上看。卻發現一個人比他來得更快。
“你怎么來了?干嘛不敲門??”桑齊連連后?退, 縮到墻角,有點害怕地為這位意外訪客讓路。
長嬴黑著臉, 走進?大廳,暴躁的精神域讓桑齊也不敢接近。他眼里完全沒有桑齊這個人, 自顧自地往前走, 背后?隱隱浮現出一個抽象的紅影。他徑直走向?樓梯,目標正是二樓的白煜月。
桑齊不敢湊上去,只能?暗自吐槽長嬴真沒禮貌。可他實在好奇, 往樓梯處探了探頭, 便趕緊縮回來,向?周伏清感?嘆道:“好大一個洞,我們白干了。”
沿著二樓走廊一直走, 地毯上散發著熱氣的“墨汁”越來越多,掛在掛畫上、花瓶上, 發出腐蝕的“滋滋”聲。長嬴知?道那是他雙生弟弟的防御手段。可他此刻一點都不擔心他弟弟,反而有些惱怒。
再?往前走, 二樓的天花板突然開了一個天窗,風雪都灌進?來, 地面?一片狼藉。盡頭房間的門?口大開, 白煜月愣愣地坐在床上,顯然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有些措手不及。旁邊是一只拼色薩摩耶, 前半身體被染黑了,后?半身體還雪白著,同樣愣愣地站著。
長嬴一把抓住墻壁的某個部位,數根細長的觸手纏繞而出,將扒在墻面?上的章魚擬態撕下來,露出里面?的人。
長夏一看自己的位置被發現,還是被兄長發現,不由得局促又討好地賣乖起來:“那個,哥哥……我在執行任務呢……”
長嬴這次說什么也不會容忍他,拎起他的衣領,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再?把那東西放進?嘴里試試!”
他見長夏依舊試圖蒙混過關,不由得咬牙切齒道:“我以為你是把他當玩物,才允許你和他走那么近。我是讓你去搞他,不是讓你上門?做這種卑賤之事!你捫心自問,如今如此自甘墮落,還有圣子的模樣嗎!”
“哥哥,這就是你不對了。床笫之事的上下位置,哪里分尊不尊貴呢?”長夏依舊嘴硬,竟然也能?說出一個成語,“而且我看白塔訓練場錄像的時候,那誰不也這樣做的……”
什么訓練場錄像?“那誰”是誰?為什么會開心?
白煜月大惑不解,而后?才反應過來,臉紅到脖頸。
可是長嬴似乎不認可長夏的理由,依舊陰沉著臉。長夏見這次真的鬧大,連忙認錯:“哥我錯了!”
“我警告你,不許和黑哨兵有任、何、肌膚接觸。”長嬴拎起長夏的衣領,終究沒有再?說重話。他只寒聲道:“你能?接受,不代表我能?接受。我絕不可能?接受,所?以你也不能?。”
“不要忘記,我和你可是會共感?。”
長夏萬般不舍地點了點頭,算是和兄長承諾他不會碰白煜月。
床上的白煜月聽得目瞪口呆。這兩人竟然會共享五感?,匹配度竟然如此高,那還怎么打?他不由得回想起剛才的場景——長夏出其?不意地闖進?來,整個房間幾乎被大章魚包圍,他差點就被章魚觸手禁錮住了,幸好關鍵時刻他重新喚回威力?十足的黑色擬態,這才把長夏轟了出去。
長嬴警告完,淬了毒一般的眼神便甩向?白煜月。卻見白煜月事不關己的模樣,只是簡單地理了理衣領,完全不在乎送上門?又突然被劫走的“艷//遇”。這讓他大為光火。
“我記得我沒有邀請你們上門?。”說這話時,封寒已?經站在了樓梯口,正準備動手親自逐客。但他先擔憂地看向?了白煜月。白煜月穿著端正地坐在床沿邊,依舊是冷面?無情黑哨兵的模樣。他身邊的薩摩耶上半身被染成全黑,更加看不見眼睛了。它似乎察覺到封寒的目光,擠出一個憂愁的苦笑,勉強地維持自己微笑天使的狗設。
薩摩耶精神體變成這樣絕對是長夏雙子搞的鬼。封寒肩膀上似有巨鳥張開雙翅,一時勁風襲來,風卷霧涌。他赤紅的雙眼盯著長夏,道:“你對他做了什么?”
“你憑什么管我?”長夏屢次在封寒手下謹小慎微,此刻卻不想再?忍,“我樂意和他怎么搞是我們的事。世因法可沒有對黑哨兵下這方面?的禁令。”
封寒:“黑哨兵是我的人。”
長夏:“他又不喜歡你,他喜歡北星喬。”
白煜月暗暗觀察他們,心想原來是長夏你這大嘴巴,天天把他八卦往外傳。他上次鏈接長夏,居然沒有把他腦子里的所?有資料都清楚干凈嗎?
而后?他又悄悄瞧向?封寒,看見封寒忽然啞口無言的模樣,冷哼一聲。
“反正他和你沒可能?。”長嬴這次真的有些生氣,才當著外人的面?拆臺,“我不會答應你做那種甘為下位的行為。”
“哥,做一次也不行嗎——”長夏趕緊拋開封寒去哄兄長。
封寒想了一會兒,慢慢地轉頭看向?白煜月,困惑地說了一聲:“什么?”
白煜月不想提這些床上隱私,假裝自己絲毫不感?興趣地起身,徑直從他們中間穿過,對周遭一切視若無睹地離開。他要找個雪厚的地方洗洗狗。薩摩耶也跟著從床上跳下去,搖著尾巴、目不斜視地離開了。
封寒這才反應過來長嬴的潛臺詞,有點驚訝,但又不太意外。青春期哨向?的許多習性都與動物類似,而在動物界,同性//性//行為的上下位一向?與地位高低強相關。黑哨兵只做上位他不意外。但是一想到那時候陪在白煜月身邊的是北星喬,他的心臟好像也被漆黑的墨汁腐蝕著,發出“滋滋”的焦灼聲。
“呵呵,封寒圣子也想來模仿我的做法嗎?”長夏似有察覺,語氣一轉,似笑非笑地說道。
“我才不想。”封寒冷酷地打斷他,肩上的巨翅更加凝實。
……
宮殿外,一切景物都被冰雪凍住,但仔細看仍能?窺見它百年前的繁華。白煜月謹慎地找到一個無人的雪地,然后?指揮薩摩耶跳進?去,嘗試把身上的“墨汁”清洗干凈。
薩摩耶在雪地里蛄蛹幾下。白煜月幫忙給它灑雪揉毛,雪花很快蒸發。然后?薩摩耶站上堅硬的冰層,猶如大毛棒一樣四?處甩水,身上的黑汁總算被洗干凈了。但身上的模糊感?很重。
白煜月擔憂地蹲下,仔細查看薩摩耶。他想起剛才忽然能?喚出黑色擬態,連忙再?度嘗試。
這一次同樣順利,黑色的幾何圖案浮現在自己周圍,時不時如同水珠般化作液態相融。
雪花還未碰到它,就先消融于天地之中。而且這次使用黑色擬態,白煜月全然沒有感?覺到半分負擔,一切如臂使指般順暢。然而薩摩耶更加虛幻了。
白煜月收回黑色擬態,專心致志地維持精神域的平衡。很快,薩摩耶變得昂首挺胸、精神百倍,一身白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摸了摸薩摩耶的耳朵。他感?覺其?實那些不成型的黑色擬態,才是黑哨兵真正的精神體。畢竟所?有的傳說中,黑哨兵都沒有一個準確的動物精神體。
而極樂曼陀天劍走偏鋒,用了難以想象的巨量“古茲爾”之液,才誘導出黑哨兵一個處于精神體和精神擬態之間的產物,也就是薩摩耶。
他們本以為這就是黑哨兵未曾露面?的精神體,畢竟這種精神體聞所?未聞。但白煜月卻覺得,薩摩耶是獨屬于他這個靈魂的精神體……難道這是穿越的副作用?還是白煜月記憶出錯了,他上輩子并不是人類,是一只薩摩耶?這正是所?謂的莊公夢耶?
白煜月越摸越嚴肅,薩摩耶也越發認真。
忽然,他慢慢起身,看向?雪霧深處。
一群金字塔隊列的人正緩緩朝他走來。
他們都穿著厚重的法袍,邊上一圈五花八門?的仿真動物毛發,統一地露出一條青筋虬露的胳膊。
為首的一人雙手交叉,微微彎腰道:
“吾等,胎蓮法。”
原來是桑齊那個等級的。白煜月看著面?前這群筋肉大漢,忍不住滿頭大汗。
這群胎蓮法如果?實力?都和桑齊差不多的話,那自己可要謹慎一些。他們看著就不像桑齊那種墻頭草。
極樂曼陀天的眾階級依據由人類在理想世界出生成長的狀態為命名?。
嬰兒在剛出生的幾個月,由手指緊握變張開雙手,由緊閉雙眼變睜開眼睛,由蜷縮身軀變直立身體,一切如蓮花綻放般發育。故名?胎蓮法。
它的下一個等級是無垢法,指嬰孩生長在潔凈的環境中,不沾染任何污穢的事,不學習任何錯誤的知?識,成長為潔凈無垢的人。其?中五感?純凈無暇的人可提拔為圣子,供眾人瞻仰。
但理想世界的人,同樣需要了解世界之外的事情,以此保全自己,也保全其?他信徒的純潔。因?此便有了世因?法這個職責。世因?法由無垢法遴選誕生,負責探索世界之外,曉通世界運行的因?果?,再?回到信徒之中,將世界之外的事情講給理想世界的人聽,實時糾正信徒前行的道路,避免信徒誤入歧途。
最?高等級當然是神母,古往今來只她一人。
黑哨兵在里面?沒有位置。極樂曼陀天一開始就是為了反抗黑哨兵誕生的。
現在這群胎蓮法找白煜月干什么?
為首的胎蓮法屢次想稱呼白煜月,但暫時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稱呼,總不能?叫他“薩摩耶耶大帝”吧。他只能?略過這個名?字,用略帶生硬的語調說道:“我們,來,尋找真理。”
白煜月一臉茫然,他不認識叫“真理”的人啊。
只見為首的胎蓮法竟然扯掉上衣,露出傷痕累累的上半//身,肌肉夸張隆起,青筋宛若樹根般粗壯。他身后?出現一條同樣健壯的大灣鱷,外露的尖齒攝人心魄。他做了一個起手勢,竟然要和黑哨兵赤手空拳地搏斗。
此時白煜月終于能?看清金字塔隊列的其?他人了。他們紛紛走出,手上拿著長鉤似的冷兵器,另一只手拖著兵器尾部的沉重鎖鏈,將白煜月層層環繞住。他們不停地走動,鎖鏈與冰層撞出令人煩躁的噪音。
白煜月本該能?忽視這些噪音的,他學過這些。但是另一種聲音硬生生地灌入他的大腦中。他環顧四?周,看見其?他胎蓮法的精神體坐在雪地上,嘴部一張一合,好像在大口大口呼吸,又好像在說著無聲的話語。
這些聲音凝成一個讓人煩躁不安、但疲于應對的節奏,逐漸與白煜月的心跳聲重合。當整個節奏越發緊湊,來到高//潮時,灣鱷精神體便猛然攻過來。其?他胎蓮法的長鉤也隨之刺向?白煜月,像要把圓心中的白煜月萬箭穿心。
那一刻薩摩耶消失了。白煜月仿佛來到另一個世界。周遭的這一切都是與他無關的身外之物。他沒有殺意,只有冷漠。他這些天的情緒涌動突兀被冰雪凍住,化作一塊冰山巨巖,綁著他不斷沉向?海底。
他是黑哨兵,忍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
這些“生命”不是他的同類。
等白煜月回過神來,他手上正抓著灣鱷的大尾巴。兇猛的灣鱷好像被打斷脊骨般扭曲著。周遭躺著許多人,到處都是水和霧,看不見血。
薩摩耶出現灣鱷旁邊,左右搖擺腦袋,像是疑惑怎么忽然出現了一個大家伙,模樣煞是可愛。
前方不遠處又出現幾個人影。封寒從霧中快步走來,更遠處站著漠然旁觀的長夏長嬴。
第117章 新任務
白煜月表面鎮定, 內心?卻掀起驚濤駭浪。他怎么會無緣無故地失控?那些?胎蓮法對?他干了什么?
他捏了捏手中?的鱷魚尾巴,感覺里面一息尚存,不知道是就此放過這個?人, 還是干脆將錯就錯, 把冰川惡魔薩摩耶的形象貫徹到底。
幸好此時封寒來了。雖然總是遲到,但他總會來到白煜月身邊。白煜月稍微放松了些?, 想了想,干脆直接把鱷魚轉交到封寒手中?。他不需要解釋, 黑哨兵就是這樣一位白毛酷哥。
結果封寒直接把鱷魚扔了,抓起白煜月的手。
白煜月微微皺眉, 拿不準下一步的表現。只見封寒直接近身, 卸掉白煜月手腕的力,捧起白煜月的臉。
白煜月只覺兩坨冰塊蓋在自己臉上,整個?視野都被封寒蓋住了。封寒的臉湊得極近, 那雙血瞳宛若血月一樣詭異。封寒想干什么?難道他也和長?夏一路貨色?
但仔細看, 封寒的眼?神不像在調情,反而像在甄別。白煜月從他瞳孔中?看見自己的倒影,從那雙血瞳移動的軌跡中?, 迅速確認了封寒的觀察點。
封寒在看白煜月的眼?睛。
封寒和長?夏等人一樣,都有一雙血紅的眼?睛。一些?高級信徒, 例如桑齊等胎蓮法,還有之前埋進白塔的暗雷晁千億也有紅眼?睛。這除了是“神母剜眼?證忠誠”的典故外?, 一定還有別的含義。
封寒看見白煜月眼?中?沒有手術的痕跡,稍微放下心?。
但很快他發覺白煜月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白色睫毛下的綠眸由對?外?界的漠不關心?, 變得耐人尋味。封寒心?頭一顫, 才發覺自己捧著對?方臉的手都被捂暖了。白煜月身上的特質可真矛盾,明明看起來冰冷無情, 一靠近卻是永不停歇的烈焰。
“我是來檢查你的傷勢,我沒有攻擊的意圖。”封寒不確定白煜月能否聽進去。失憶的黑哨兵或許會因為大不敬的行為勃然大怒。哨兵總是比常人更加神經?質。
白煜月微微歪頭,迅速打掉封寒的手。封寒不意外?。白煜月隨之揮拳進攻,封寒雙手交叉卡住。白煜月當即變招,改為“摸”向封寒的肘關節,要破掉對?方的平衡。封寒及時后撤堪堪躲過。幾個?呼吸間?兩人已經?交手了好幾招。
等到封寒退到一米外?,白煜月才忽然停手,重?新回到那對?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狀態。面善心?熱的薩摩耶跑到白煜月身后搖尾巴。
“沒關系。”白煜月低聲對?封寒說,“我不介意別人碰我。”
封寒驀地瞪大雙眼?,一句“不可以”差點脫口而出。他難得感覺到一絲痛心?疾首,極樂曼陀天的風水一定糟糕極了,才讓乖巧優等生一醒過來就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可是這樣的白煜月其實也有跡可循,從前的白煜月就愛和同性摟摟抱抱,什么哨向潛規矩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只是直白了些?。
白煜月很滿意自己找到了完美解答。首先,他不想為了維持黑哨兵人設和封寒打。其次他也確實不介意。可能人的底線就是這樣一點點被突破的。前不久他還和年知瑜在下水管道近距離接觸,來到極樂基地后他就被封寒抱著睡,剛剛還差點被長?夏偷襲,這點觸碰實在不算什么。
他下意識整理圍巾,然而雙手卻撲了空。他只能整理一下衣領,帶著薩摩耶優哉游哉地離開?。薩摩耶一路上對?誰都傻笑,連地上的胎蓮法也不放過,像在歡迎所有人摸摸它。
哦,除了海鮮。他不喜歡海鮮……
等到白煜月離開?許久后,封寒才僵硬地轉身,看著白煜月的背影,欲言又?止。過后他才不大痛快地“嘖”了一聲。
……
研究古堡中?。
一份份由胎蓮法舍身測試出來的黑哨兵數據送到槐序桌面。
槐序布置好了一切——無論是把封寒調離黑哨兵身邊,還是利用長?夏把黑哨兵的戰斗狀態逼出來,亦或者是教唆信徒們?為了真理以身殉教。一切都盡在他掌握之中?。
雖然世因法莫名?其妙擱置了對?黑哨兵的研究開?發,但是他不想停下腳步,他只想驗證自己的真理。到時候世因法知道了也沒關系,世因法總會相信自己的。
但是他現在遇到了另一個?難題。他在實驗室內來回踱步,偶爾揪自己頭發,滿墻亂爬。長?發亂糟糟,像是一叢鳥窩。
“等等,你是說——”槐序從墻上跳下來,眼?睛忽然一亮,“當‘合奏’開?始時,黑哨兵的小狼精神體?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無固定形態的東西?”
“是。觀測屬實。”他的從屬說道。
“‘合奏’誘發的應該是黑哨兵的瘋狂……但是小白狼消失了,黑漆漆出現了!”槐序一驚一乍,“那是不是說明……小白狼……哦不,那條狗,其實不是黑哨兵的東西。”
“這種情況聞所未聞。”從屬小心翼翼地說。
“雖然聞所未聞,但只要符合科學,猜測就是真相。”槐序重?新推演道,“那條狗的攻擊無關痛癢,對?外?毫無威懾力,模樣弱小。就像是長?嬴說的三孔插座……那小子身上有許多符合黑哨兵的特征,例如他就像他媽媽一樣會魅惑人。但是那小子的攻擊欲/望未免太?低了。他會不會在騙我?其實他根本?不是進化完美的黑哨兵,他還是個?殘次品,只是因為那條狗的存在才活到現在。”
從屬不敢說話。如果說他們花了大力氣尋找回來的黑哨兵依舊不是完美的,那么他們?多年來耗費的時間?精力豈不是一場空?如果信徒們得知這個?消息,那極樂基地將自內向外?的全面崩潰。
“還有封寒也不對?勁。”槐序忽然說,“他一向是個?叛逆孩子,如今卻對?黑哨兵小心?翼翼,甚至愿意聽我命令,他變了。”
“他可能是學會了恭敬。”一位從屬連忙道。
“也可能是因為他對?黑哨兵有好感。”另一位從屬說。
“這更異常了。如果我說讓長?夏做黑哨兵的向導,你們?覺得長?嬴會怎么樣?”槐序問道。
“長?嬴圣子十分在意他的弟弟,或許……會與黑哨兵交惡。”從屬委婉地說。
“是啊,如果是因為愛,那一定是充滿占有欲的、瘋狂的、奮不顧身的、鮮血淋漓的……”槐序望著半空喃喃道,“可是封寒卻表現得很克制。我以為他會把長?夏揍到重?傷呢,結果卻沒有,他一定有所顧忌……要么是對?黑哨兵虛情假意,要么所謀甚大,覺得壓抑自我才是常態。”
他露出厭惡的表情,第一次提及遠在天涯海角的白塔:“窮鄉僻壤就是討厭,把每個?孩子都教成和平主義者。可我們?明明都是野獸,人類文明什么用處都沒有。”
槐序敲敲桌子,眨眼?間?就想出了甄別白煜月和封寒的好方法。
被槐序念叨著地白煜月和封寒,正一前一后地逛冰原。
準確來說是薩摩耶到處撒歡,白煜月面無表情地看風景。封寒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后面,像是防衛,又?像是監視。白煜月如芒在背,連摸摸薩摩耶的機會都沒有。
忽然一位信徒又?跑來送信。封寒認得對?方是槐序慣用的信徒,不由得內心?煩躁。他拆開?信件,一目十行地看過去。
上面寫的是讓封寒等人去往岡瓦納城收集殘余文物,加速極樂基地的科學研究。
這么簡單的任務居然要出動圣子完成?封寒面色凝重?,槐序絕對?在想鬼主意。
他再往下看去,居然看到了另一條更勁爆的命令。
白煜月那邊本?想用“他不識字”的理由來拒接任務。可他內心?實在好奇,只好打開?看看。結果卻對?里面最后一道命令摸不著頭腦:“本?次任務,由三位圣子,和黑哨兵共同完成。為了保障圣子五感純潔,嚴禁進行任何精神鏈接。”
一般而言,命令說要嚴禁做的東西,在任務中?一定會不得不做。
不等白煜月想明白,遠處便有一人風風火火地趕來:“小黑——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長?夏看上去就要跳到白煜月身上,然而立刻被一根觸手無情地勒住了。
他想起和兄長?的承諾,只能掛在半空,假笑著和白煜月打招呼。
“我不會讓你們?有任何相處機會。”長?嬴黑著臉說道。
他也沒有弄懂槐序的命令。無論怎么看,一個?搜尋文物的任務出動三名?圣子實在太?浪費了,槐序一定另有目的。
封寒早就站在了白煜月身邊。雖然他想不明白槐序的用意,但一定是為了惡心?他。他這次絕不會讓任何外?人接近白煜月。連薩摩耶都不會讓人碰。
第118章 礦車內
封寒和白煜月坐在同一輛礦車上, 聽著外面的金屬敲擊聲?,逐漸駛進如墨色般漆黑的南極橫貫山脈。
薩摩耶趴在白煜月腿上休息,擠占了本來就?小的空間。白煜月神情淡漠地看向?窗外, 偶爾看見零星的人影才?浮現一絲好奇。zuill
封寒盯著對?面的白煜月。白煜月脖頸上的燒傷痕跡幾乎痊愈得看不見, 臉上的條形碼也?變淡了許多,只襯得臉龐越發無瑕。黑哨兵的比常人強大數倍的修復機制正日夜不停地運作, 將他身上的所有零件都維修成最完美的狀態。
忽然,整輛礦車急停, 兩人同時?往外看。負責駕駛的信徒從車頂跳下來,在窗外對?他們說:“抱歉, 一些朝圣的信徒攔在了軌道上, 我們正在進行驅趕。”
封寒聞言點頭。白煜月離窗戶湊得更近了,悄悄打量窗外。極樂曼陀天的信徒居住得十分松散,平時?看著人很少?, 但冷不丁會從某一個?角落冒出來高呼“神母永恒”, 一遇到什么朝圣相關的事就?會趕集似的往那里?趕。
“抱歉,他們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我們的行蹤,更多人往這里?來了。”負責駕駛的信徒擦了擦冷汗。圣子很少?公開出巡, 羅斯島上三?位圣子的惡行只能在小范圍內流傳。所以普通信徒們同樣對?他們趨之若鶩。
“他們怎么說?”封寒指的是另一輛車的雙子們。
不等信徒回?答,白煜月已經感知到了長嬴的回?答。
一只面目可憎的大王烏賊精神體從另一輛礦車游出, 飛快地在四周回?旋一圈。強大的壓迫感瞬間蔓延。
前來拜見圣子的信徒們不少?人當眾暈倒。剩下的一些陡然感受到冷意。他們覺得身上濕漉漉的,在寒風凜冽□□溫迅速降低。
白煜月腦袋一激靈, 精神域霎時?擴張。他與長嬴的中?間似乎出現了一場無形的爆炸,冰屑四濺, 白霧蒸騰。眾人皆感到一陣心悸, 好像要?被?某種天敵拆骨入腹般恐慌。普通信徒們紛紛暈倒,但體溫維持在常水平。一些信徒感知玄妙的危險感, 原地坐下念禱詞。白煜月擰開車門,對?上不遠處的長嬴,寒聲?道:“喂,收好你的精神域。”
長嬴冷笑:“這就?受不了了,黑哨兵這么敏感嗎?”
“哥哥……”長夏剛剛冒出一個?頭,就?被?長嬴摁回?去。
“任何哨兵都不允許在我的范圍內展開精神域。”白煜月警告道。他說的是真心話,其他哨兵入侵領地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他的煩躁與暴戾都不可控制地陡增數倍。
“呵,這是什么語氣。”長嬴仍想繼續挑釁。他看向?下車的封寒,忽然想到一個?讓弟弟死心的好主意。
“你失憶了,我可沒?有。我還記得……你和北星喬聯手都慘敗的模樣。你不知道北星喬是誰?他是你的前任向?導,一個?和你毫無匹配度的廢物。”長嬴盯著白煜月的眼睛說道,“現在你找了新向?導,就?趕緊試試你們之間的匹配度吧。或許還能多幾分在我面前說話的底氣。”
封寒走到礦車另一邊,把白煜月旁邊的門裝好,然后對?長嬴說:“我和他匹配成功后,你覺得你還能活著嗎?”
長嬴被?戳中?痛處,閉緊嘴巴。封寒赤紅的雙眼掃過他,似含著厭惡:“下次說話請經大腦,不要?提黑哨兵過去的事。”
等他重新上車,就?看見白煜月一邊摸狗一邊打量他。
白煜月心道這些人已經提了那個?人名好幾次,自己不能再躲避這個?問題了,不然顯得自己太刻意。他只好用平淡的語氣問道:“北星喬是誰?”
然后他便感覺到車廂內的空氣都凝重了,好像缺氧了一樣。封寒慢慢地將車門關上,留下一個?被?擰得扭曲的車把。白煜月內心無語,既然那么在意那個?人名,就?不要?老是在他面前提起。北星喬是他前男友,又不是你們的前男友。
“他是一個?,你以前認識的人……別提他了。”封寒不屑于背后說人壞話但也?絕不可能講真話。他略感煩躁,雙手抱臂,忍不住選了一個?更為放松的坐法,微微伸長了腿。礦車內部空間狹小,更何況兩位乘客是成年男子。封寒一伸長腿,防雪靴就?踩在白煜月的座位底下。
哪怕在扮演黑哨兵,白煜月骨子里?仍然刻著白塔士兵的禮儀,一直規規矩矩地坐著,冷不丁被?對?面一個?不守規矩的突破界限。他微微皺了皺眉,就?見到對?面的封寒再度挪動?長腿,將白煜月的座位圈在兩腿之間。
白煜月頭幾乎要?冒出一個?問號,薩摩耶也?迷迷糊糊地回?頭看封寒。這家伙要?是和別人出任務一定會被?人把合作分都扣光。
“不許想你的前任。”封寒頓了頓,仍然維持著雙手抱臂的姿勢,似是不安,“多看看我,我會做得比他好的。”
白煜月:“不是只能看你?”
封寒有些不自然:“我沒有那么霸道。”
“封寒。”白煜月突然念起學長的全名。每當這時封寒心頭總有一陣顫栗涌過。他覺得這時白煜月身上的黑哨兵特質更明顯了,局面漸漸脫離他的掌控。
白煜月學著封寒的樣子往后靠。因為他大腿上還有一只毛毯似的薩摩耶,反而?顯得他更加從容悠閑。他也?不由得伸長小腿。在狹窄的空間內,一人前進另一人就?得容忍。封寒總是愿意讓著白煜月的,收攏了不規矩的坐姿,抬眼看向?白煜月篤定自得的臉。
他盯著白煜月的嘴唇,猜測會從那張嘴里?聽到怎樣的消息,是關于那不中?用的前任的,還是要?像個?大人一樣說點談情說愛的事情。后者他可完全沒?經驗,但他必須裝作底氣十足。封寒心情忐忑,繃緊臉。
白煜月小幅度地俯下身,眼睛從下往掃,像一片羽毛輕撓:“你和我說說……這里?的礦場是怎么回?事吧?”
封寒一愣,白煜月表情如常,語氣尾音還是帶上了一些捉弄成功的狡黠。
封寒內心泄了股勁,為自己的情緒輕易被?調動?感到無奈,但還是不得不正直地為白煜月說明。
白煜月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看著窗外的風景,有點出去吹風的沖動?。封寒說得沒?滋沒?味。忽然對?面的薩摩耶雙爪向?前,拉長身軀,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活動?筋骨。白煜月也?忍不住活動?小腿,一個?沒?注意,兩人的小腿便貼在一起,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對?方的存在。
封寒和大多數南極人類一樣體溫較低,白煜月卻是溫暖的,好像毛絨圍巾一樣叫人暖和。白煜月一愣,下意識觀察封寒的反應,見封寒也?在看風景,一切體征都很正常,便放了心。看來不是所有獄火會會長都那么容易撩撥……
他自顧自地收腿。兩人粗糙的布料開始摩擦,從膝蓋腿彎到腳踝,扯出一個?顯眼的褶皺。在徹底分離時?還因為靜電作用黏在一起,看起來不舍得分離似的。
封寒好像沒?有察覺。白煜月更加放心了,他可不想以后做點什么行為還得被?人大驚小怪。某種程度上這個?學長還是很可靠的,至少?在他遇見的人里?可靠程度排前五。
“我去駕駛座看看。”白煜月心情好,難得解釋了一句。薩摩耶率先跳出窗外扒上車頂,白煜月隨即拉開車門翻上去。
等他們走后,封寒才?完全放松地垂下雙肩,露出苦惱的神情。
……
南極橫貫山脈下隱藏著巨大的煤礦資源,隨處可見已經被?巨大的露天礦井,數百條礦車道穿梭其中?。只是自從百年前火山噴發,世因法以保護環境為由,勒令不許采礦,這里?才?荒廢了下來。但仍有許多小群信徒居住在這里?苦修。
這條山脈海拔高,地輻遼闊,沒?有幾天根本走不出。而?他們的目的地,岡瓦納城,就?在南極橫貫山脈之后的海灣處。
白煜月人一行人不得不在路上休整。和白塔出任務不同的是,這幫人有三?個?是圣子,所以生活質量不能降低,美名其曰“保護五感純潔”。
除了他們四人,前前后后有三?十多位階級不一的信徒跟隨。就?連他們歇腳的地方,也?是借住其他信徒的豪華居室。白煜月腹誹這群人根本是出來郊游了。
沒?有人限制白煜月的行動?,但封寒的信天翁一直在低空盤旋。白煜月跑不了,也?不想跑,假裝在遛狗,其實在觀察這些信徒的生活方式。
“你在看什么?”長嬴迎面走來,明顯不懷好意。
白煜月瞥了一眼附近的畫,說道:“在看他們的雕刻手法。”
“藝術的贗品而?已,不值一提。”長嬴態度倨傲,不屑一顧。
白煜月干脆直入主題:“你想找我打架嗎?”
“身為圣子,要?不問世事,不染血污。”長嬴很是嘲諷地回?了一句,“我來找你談論你的向?導。你必須有一個?可以進行性生活的向?導,但不能是我弟弟。”
白煜月已經能把冷漠的表情凝固成面具,而?薩摩耶早就?鄙夷地看向?長嬴。白煜月問道:“為什么?”
長嬴理所當然:“因為當下位就?是恥辱、軟弱、無能、劣質、不堪。強者永遠在上位,只有殘次品才?會當下位。我不會讓我弟弟成為這種人。”他本身沒?有多大欲望,能容忍弟弟身為人的本能,但這件事是他的底線。
薩摩耶斜著眼睛看長嬴。
“我聽說我一旦擁有向?導,戰力強過你們,你們就?得死。”白煜月趁機問出他心中?的疑問。
誰知長嬴嗤笑一聲?,不復之前的啞口?無言:“我們都有什么特點,黑哨兵?”
白煜月遲疑道:“紅眼睛。”
“這是神母的血淚,也?是我們忠誠的象征。”長嬴喃喃道,“只要?他需要?,我們就?可以獻上眼睛,放浪形骸,超脫真我,去往極樂之境……”
白煜月忽然想起在文森山的時?候,長夏好像說了一句“解封”的話語,長嬴就?變成一只怪物。這與紅眼睛有關?紅眼睛是世因法操縱他們的手段?封寒也?被?封印了?
白煜月心緒不寧。長嬴似有察覺,瞄到警惕的薩摩耶,笑意更深,故意壓低聲?線道:“然后一口?吃掉你這只小北極熊。”
“我聽到了什么?哥哥!不要?吃獨食呀!”
第119章 合奏
“你不許靠近這里。”長嬴側身警告道, 長夏悲傷地縮回去。
長嬴緊接著對白煜月道:“你最?好快點讓我弟弟死?心,不然就算要我解封,我也不會放過你。”
白煜月對這兩兄弟的行事頗為無語, 但還是趁機問道:“封寒也被封印了嗎?”
“你為什么?不多看看他的眼睛呢?”長嬴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便離去抓弟弟。
白煜月想到那雙討人厭的血瞳,心情不佳, 薩摩耶的耳朵同樣?耷拉下來。那雙血瞳或許就像他的抑制器一樣?,以某種更血腥的原理操縱著這些信徒。凡是有血瞳的人, 可能還有二階段狀態,以后對戰一定要小心。封寒或許也……
多想無益, 白煜月只得回到信徒的豪華居室。盤旋許久的信天翁降落至半空隱去。信徒們看著碩大的信天翁翅膀, 都忍不住低頭祈禱。
信天翁是南極人民普遍信仰的神?鳥,在千年前還能看見漂泊信天翁在海岸線筑巢的模樣?。這個物種本可以再生存千年,等到地球回暖, 可惜后來被人為滅絕——只因為當時各方勢力都希望自己領地出?現“漂泊信天翁”精神?體, 為戰爭造勢。但被人類主動滅絕的動物,總是很少出?現在精神?域,或許這是那些動物僅有的復仇……
……
三位圣子?的車隊路上?都遇見不同狀態的信徒, 有人在一路叩頭走向羅斯島,四肢凍紫了也全?然不顧;有人在唱誦神?母的經文, 時而配上?癲狂的舞蹈動作。
難以想象在這恢宏的山脈中竟然散落著如此多的小群落,這在以城市為居住范圍的白塔是不可想象的。白煜月感知到這些信徒都有精神?體, 哪怕很弱小,但也提供了他們在寒冷中保持體溫的最?基本保障。或許這才是極樂曼陀天經久不絕的原因。
直到車隊走了五十?多個小時后, 他們忽然遇到了一支不同尋常的信徒群體。
盡管對方也是穿著傳統的極樂白袍, 袍邊有動物花紋,但白煜月身邊的信徒一看到對方, 就戒備地豎起彎刀,隨時準備進?攻。
“喔喔喔——”對方大聲喊著,好像一頭動物在嚎叫。
白煜月從窗外探出?頭看,先?是聽不懂,而后卻像沉浸進?去了一樣?聽懂對方的含義:“大逆不道,圣戰已?啟,逆者當誅!”
“別?聽他的話。”封寒打斷他的圍觀,“我去處理就好。”他順手摸了摸薩摩耶的耳朵,才下車處理意外場景。
白煜月假裝不感興趣地往座位一靠,冷眼看著封寒完全?離去。
過了一會,薩摩耶將下巴抵在窗邊,白煜月抵在薩摩耶頭上?,饒有興致地圍觀。
“哇噢——喔喔喔!”嘹亮的喊聲響徹整個冰谷。
對方的人竟然不止先?遣的十?余人,后方的冰山洞內冒出?更多人頭。他們的口?宛若金魚討食般一張一合,身旁的精神?體眼冒寒光,同樣?在進?行無聲的“合奏”。這模樣?和之前圍攻白煜月的胎蓮法一模一樣?。白煜月稍微一分神?,而后才猛地察覺自己差點又陷進?去了。
“真?討厭,劣質品以為能用這種合奏污染我嗎?”白煜月聽見長夏充滿怒氣?的聲音。
“我們的行蹤被暴露了,這些低等生物才會那么?容易找上?我們……”長嬴那里傳來脫手套的摩擦聲,“正好最?近心情不爽……”
白煜月垂下眼眸,凝住心神?,再次傾聽對方的“合奏”里隱含的信息。
“wu,wu——”
“斥候沒看錯,這些叛徒都來自叛變的麥克默多。我們剿滅他們,就是為神?母的世界清掃污穢!”
“可惡的叛徒,竟敢復蘇皇帝!”
“體力不支的人往后方替換,合奏不能斷。只要我們合奏的強度夠大,這些擁有神?母血淚的人,都會聽我們的。然后我們就讓他們自相殘殺——”
敵方用簡潔的音節交換著大量復雜的信息。其實大部分動物都是用這種簡潔的語句交流的,動物們不僅靠聽力,還靠嗅覺、視覺、觸覺,同時交換信息。據說神?母被囚皇宮后,日夜不停地鉆研精神?體的知識,發覺了精神?體動物同樣?能發出?這種交流,故取名為“合奏”。
白煜月身邊的信徒都沖上?去對敵,可這些人并不專精戰斗,很快被逼得節節敗退。
敵方眾多交流的聲音戛然而止。白煜月耳邊傳來封寒的抱怨聲:
“好麻煩……”
白煜月猛地睜眼,視野里已?經沒有了三位圣子?的身影。但他很快鋪開感知,血腥味、骨頭崩裂的聲音、帶著濕氣?的寒風,種種信息在他腦中勾勒出一個栩栩如生的場景。
“我不想他那么?快死?,真不耐玩。”長夏不滿道。
“岡瓦納城就這點拿不出?手的貨色。”長嬴踩著敵方領隊的手骨,一用力便把對方手腕踩碎了。
“浪費時間……”封寒皺眉道。
他們三人恰巧同時圍在敵方領隊身邊去,用平常又帶有抱怨的語氣?說話。乍一看仿佛他們三人是一個叫做“極惡三人組”的邪道組織,正出?來為非作歹。三人狀態相似,身上?沾滿敵人的血,相互看了幾眼,氣氛有些微妙。
長嬴察覺到這點相似性,挑眉道:“我們基因不同,可站在相同的位置,就有相同的憤怒。多么?戲劇性,但一點都不叫人意外。”
長夏一起點頭,對封寒說話的語氣?甚至有些天真?:“原來你也討厭合奏,我以為世因法不喜歡我們才植入紅眼睛呢,你也會被它控制嗎?”
長嬴似笑非笑:“弟弟,那是世因法大人的賜福,不要在世因法的騎士面?前提這種……不敬的言論。”
“看在你們是我繼任者的份上?,我姑且當作沒聽見。”封寒不想理會長嬴的陰陽怪氣?。他此刻竟然也有些身為年長者的氣?度,畢竟他比誰都理解“圣子?”背后的血腥與沉重。
“原來你和我們是一類人。”長夏還在表示自己的驚訝,忍不住揪揪胸前的小章魚。
封寒冷下臉:“我不是。”
長嬴:“看看周圍,問問這些可憐蟲,這可沒什么?說服力。你以前裝得好,不過是沒有遇見討厭的東西罷了。”
封寒頓感頭疼。他和白煜月坐在狹窄車廂里已?經火氣?很大,現在還要應付路上?的麻煩,再好脾氣?的人都會心生煩躁。
他脫下沾滿敵人鮮血的手套,正想交給身后負責處理垃圾的信徒。這些隨行的信徒嘴巴很嚴,絕不會把他們沾染血污的事情往外傳。
然而封寒一抬頭,卻看見白煜月出?塵不染地站在十?米外。
白煜月臉上?沒有驚訝或更多的神?奇,只是淡淡地掃過寂靜的尸體。白雪融入他的白發,又融入身后連綿不絕的雪山,襯得白煜月更加目光疏離,不染凡塵。
他感知到這里的場景后就起身過來了。某一瞬間他懷疑過自己的五感,決定親眼所見才肯相信。
然而事實就是周遭尸橫遍野,鮮血染紅冰層,尸體層層疊疊。
一些人被觸手擰斷脖子?,尸首分離,死?狀慘烈;一些人則是被人生生掰斷四肢,拖行了一會兒才死?亡;還有一些人則瞪大雙眼,口?腔處布滿彈孔,能從這頭看向那頭。三人在尸體群中間站立,不少低眉躬腰的信徒們前后服侍。中央的三人無疑就是兇手。封寒臉上?還滴答著敵人的血跡。
封寒心頭一緊,趕緊伸手擦去臉上?血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么?,難道這些人不該死?嗎,還是黑哨兵會怕見血?一定是行蹤總是被暴露,突然遇見敵人太可疑了,才讓他心神?不寧。
封寒無言地脫掉外套,試探性地看向白煜月。他不得不承認,他不想讓白煜月看見連自己都不喜歡的一面?。
白煜月的視線輕微地在他身上?打了個圈,好像在探尋他的秘密。
此時長嬴忽然對白煜月說:“你來晚了一步,這里可沒有讓你施展的舞臺。”
長嬴又對封寒說道:“我們的行蹤被暴露了,不如先?從內鬼查起。既然都是圣子?,你應該學過如何審訊這些劣質品。”他身后的信徒嘩啦啦地跪成一片。
封寒:“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封寒。”白煜月打斷他。
他現在莫名又不敢對上?白煜月的視線,明明他才是學長,真?是長幼無序。可白煜月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看過來,看著別?人眼睛說話是一種禮貌。
白煜月仔細打量封寒,看不出?什么?心情。薩摩耶聰明地藏在冰柱后,誰也看不到它的表情,也就無法暴露白煜月的實際心情。一會兒后白煜月才移開目光,留下輕飄飄一句:“洗干凈才上?車。”
長夏:“我可以嗎!”
長嬴黑了臉:“你不可以。”他責備似的看向封寒和白煜月,像在惱怒這兩人為什么?還不讓他弟弟死?心。如果封寒不行,他可要讓其他人去和黑哨兵湊對了,總之就是不能是他弟弟。
等封寒按照自己潔癖的標準清理完畢,再進?入車廂時,空氣?已?經沒有一絲血腥味,連黑哨兵的五感也挑不出?毛病。
可白煜月還有自己的計劃要做。他故意學著長嬴挑釁的語氣?道:“封寒,我要查看你的精神?體。”
當然他也不是一味地索取。所以他神?色如常地將薩摩耶舉到封寒面?前:“作為交換,你可以看它。”
薩摩耶被舉到封寒面?前,像開花一樣?展露笑顏,將耳朵調整成最?好摸的狀態。
來吧,他早就知道封寒喜歡摸薩摩耶了。他需要查看封寒的精神?體,才能知道所謂紅眼睛對封寒的影響。他到現在都沒有摸過大鳥呢,只記得翅膀里面?毛茸茸的,很暖和。
白煜月并不覺得封寒會拒絕自己,冥冥之中他覺得只要念封寒全?名,封寒就會答應他的任何要求。
可是封寒這次卻不打算慣著白煜月,他不是愛聽別?人命令的受虐狂。更何況他才不會讓黑哨兵隨意觸碰漂泊信天翁,萬一當場鏈接,或當場失控了,兩人都得玩完。
所以他身體前傾,用力摸了摸薩摩耶腦袋,再不可質疑地將薩摩耶推回去。坐在對面?的一人一狗都露出?如出?一轍的驚訝表情。這時候的白煜月有點像亞歷山大島那時的模樣?了。
“黑哨兵。”封寒難得對白煜月喊這個代號,白煜月內心一突,忽然明白封寒被喊全?名的感受。封寒雙眼赤紅,似有血玉流轉,語氣?難得凝重與嚴肅:
“不要得寸進?尺。”
白煜月慢慢冷下臉,薩摩耶的嘴角也漸漸下撇成生氣?的角度。封寒那邊卻毫不退讓。車廂內連連空氣?都彌漫著針鋒相對的氣?息。
首先?做出?退讓的卻是白煜月。他收回薩摩耶,往后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不想再看這個令自己心煩的家伙。封寒理智上?知道自己做法沒錯,可情感上?已?經有些后悔了,也只能假裝不在意的撇開眼神?。
他只能安慰自己,現在的小白只是不滿他的忤逆而已?。要是他倆都在白塔,小白學弟肯定沖向總指揮辦公室告狀了。然后總指揮會捂著耳朵讓他倆都滾。
在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內,兩人竟然沒有做出?任何交流,連褲腳都沒有碰到過,車廂比零度還冷。
在這輛車廂冷戰的時候,岡瓦納城的身影終于出?現在前方。
第120章 法數堂
岡瓦納城與麥克默多城一樣, 都是矗立千年不倒的古城。它?原本?位于?格拉什灣,吞并了?隔壁的張保皋城后迅猛擴張。后來因為屢受破冰者的騷擾,也為了?防備祖切利城, 就從海灣區搬遷到高緯度的烏拉爾山口區。
它?不像麥克默多城, 有?著眾多仿舊紀元的輝煌建筑。它?的房屋大多是圓頂的,用厚重的墻壁防寒。數百條粗壯的煤炭運輸車道直直捅入城市中心?, 維持著整個城市的運轉。
曾經岡瓦納城上方總是直直升起龍卷風似的白煙。沒有?地熱能源的他們?,更加依賴從南極橫貫山脈里采出來的煤炭。但?如今從山上用望遠鏡看, 里面沒有?一點火光,整座城市仿佛死了?一樣。
“膽小如鼠的雜碎……”長嬴對這種全城搬遷的事情?很是鄙夷。他看向封寒:“你之前?來過?, 應該知道他們?的文物放哪里?”
“在他們?的‘法數堂’。”封寒只想早點完成任務, 避免節外生枝。“應該還有?很多東西沒帶走,我?上次來沒仔細看。”
“那他們?一定有?藏著陷阱。”長夏冷不丁道,“他們?都能同時?帶走那么多人, 怎么可能把文物拋在原地?他們?就是等著給后來搜刮文物的盜賊一個‘大禮包’罷了?。不對……我?是不是不應該喊我?們?為盜賊?”長夏努力回憶著兄長的語文知識教學。
大家都心?知肚明城中一定有?陷阱, 可是他們?不以為意,光明正大地進入岡瓦納城。
三位圣子下車查探。只有?白煜月坐在慢吞吞前?行的礦車,打開了?窗, 好奇地觀看這座城市。車窗如同畫框一樣框柱他,讓一些回頭的信徒忍不住心?神一蕩。
忽然封寒的腳步一頓, 敏銳地察覺到前?方的埋伏。可因為對方的布置早在他的精神域范圍內一覽無遺,所以“埋伏”也不能稱之為“埋伏”。很快長夏與長嬴也察覺了?這幫人, 徑直地走入小巷中,直接闖入對方布下的陷阱。
一連串爆炸聲?轟然響起。黑夜中冒出一個灰白色的蘑菇云, 里面夾雜著長夏的狂笑。封寒皺了?皺眉, 也走進對方的埋伏圈中。白煜月坐在車內巋然不動,只是在看路牌, 猜測過?去這里是個怎樣的光景。
過?了?一會兒?封寒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個包裹。他試探地越走越近,直到與緩慢前?行的礦車并行。白煜月假裝看不見他,薩摩耶小眼微瞇斜視他。
封寒先伸手?進去摸了?摸薩摩耶,摸得薩摩耶都有?點懵,然后他主動打開話題道:“我?給你帶了?點東西。”
他將從空民居內搜刮的材料搗鼓了?一下,這才弄出一點能給黑哨兵的東西。他將那玩意放到車窗上,白煜月往那里掃了?一眼,薩摩耶立刻立起雙耳,撲到窗臺上,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竟然是吃的!
要知道他這段時?間根本?沒嘗到什么有?味道的東西,每天吃東西和上刑一樣。一旦食物加上一丁點調料的話,就會對他的味覺造成極大沖擊。他只能過?著味同嚼蠟的日子。
封寒看過?幾次黑哨兵進食,大概能掌握其中的度,于?是剛剛就去搜刮民居,總算做出了?一碗果醬刨冰。雖然這里是南極,但?這道甜品莫名暢銷千年。
白煜月想了?想,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虧待自己。于?是他接過?那碗刨冰,心?滿意足地挖了?一勺。當他嘗到第一口有?甜味的食物時?,便把十幾個小時?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封寒盯著情?緒明顯更加快樂的白煜月,心?里生出點莫名的滋味……其實這個只是個試探的開始。他還搜刮了?其他玩意,其中包括一臺和黑哨兵氣質很搭的重機車。但?白煜月怎么會那么快和好呢?萬一白煜月也那么快原諒別人怎么辦?他沒有?辦法忍耐,更無法想象,會有?白煜月和某人握手?言和的那一天。
車廂內的白煜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明明他都不計較了?,為什么封寒還是耿耿于?懷的模樣?
他不愿想太多,轉而談起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你們?要帶走的文物是什么?”
封寒回過?神來,道:“大于?百年的物品都叫文物。”
懂了?,這是連地皮都要搬空回去的意思。
忽然,封寒伸出手?放至窗邊:“要不要下來看一看?”
白煜月還在猶豫,他不想摻和極樂曼陀天的所謂“圣戰”。
“我?們?只是去看看文物。”封寒似是看出白煜月的顧慮,輕聲?道,“不會無聊的。”
此時?隔壁的巷子內炸出一聲?巨響,灰白的煙塵如同煙花映在廣袤的夜空,將封寒的發隙都襯出反光。白煜月心?神一動,波瀾不驚的綠眸終于有所意動。他輕哼一聲?,推開車門,和薩摩耶一起走在封寒身邊,一起漫步這寧靜的古城。
另外兩位圣子則一直在忙活,他們?還以為封寒去隔壁街區做任務了?,沒有?多想。
岡瓦納城果然留下了許多“大禮包”給他們?,那他們?當然要親自拆除。凡是發現了?埋伏的地方一定要自己去闖一闖。有些敵方信徒穿著囚服,有?些敵方信徒面容虔誠,但?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只需要把看見的活物全部殺光。
長嬴沒有?用自己的精神體,而是使用純粹的刀術。這體驗有些特別,好像束縛了?四肢,重新變成一個嬰兒?去宰殺敵人,整個過?程有?了?更多的樂趣,也讓他看上去更加風度翩翩。
長夏則更為暴力殘忍。巨大的章魚在街道上肆虐,掃蕩起一片慘叫聲?。
他剛剛解決完一個自殺式襲擊的信徒,就看見另一個穿著囚服的信徒撲在尸體上痛哭流涕。這些穿囚服的信徒未必有?罪,只是極樂曼陀天最不缺的就是信徒,“敵方信徒”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在鮮血淌滿街道的戰場上,這位信徒的哭聲?格外突兀。
“在為自己的弱小哀嚎嗎?真難聽。”長夏才不關心?其中的冤屈故事,見兄長緩步走來,連忙分享道,“哥哥,你看那個人的樣子,像不像一個十級過?敏患者。”
長嬴居高臨下地看了?一會兒?,輕描淡寫地說道:“弟弟,那不是過?敏,那是痛失所愛流下的淚水。”
他繼續往前?走,帶血的鞋印拓在冰面上。他說道:“如果是因為愛,那便是值得原諒的,給他們?一個痛快吧。”
長夏不明所以,但?非常聽話地卷起觸腕,直接將剩余的敵人一擊穿胸。然后便心?情?愉悅地跟上了?兄長的步伐。他們?一同向城中心?走去。
在去往城中心?的路上,白煜月看著己方信徒從高大的建筑內一遍遍地搬運文物。
最突出的文物是古人的遺體。透明棺材里裝著一具白骨,左手?被整個削去了?。這是古代貴族的象征。新紀元的生物科技一度空前?繁榮,因此貴族將自己的手?掌制作成生物科技儀器,俗稱“手?機”,用來啟動和鏈接另外一些詭異的生物科技。而且貴族們?通常是厲害的哨向,靠精神體就能彌補失去手?掌的遺憾。
信徒再找了?找,終于?找到了?與這幅白骨匹配的“手?機”。它?像是一節手?臂狀的臘肉。切面有?好幾個管道,摸上去還是柔軟的。
白煜月悄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確認自己的手?還在。
而后他們?沿著礦車軌道來到城中心?,停在了?一扇氣息古樸的大門前?。信徒將“手?機”的切面懟進孔里,慢慢旋轉。忽然這節臘肉跳動了?一下,肌肉舒展,好似活過?來了?一樣。它?的手?指張開,握住旁邊的門把,緩慢地將自己所在的這扇門拉開了?,露出漆黑而寒冷的入口。
白煜月看得懷疑自己眼睛,忍不住定在門口前?思考原理。舊紀元的南極洲專精機械科技,封建時?代的南極洲點亮了?生物科技,只有?40世紀的南極洲資源耗竭,只余一地的墳墓。
穿過?一個陰森的走廊,白煜月感覺有?風吹在自己臉上。看來這里面的空氣可以流通。他扔了?一個照明棒,光源磕磕絆絆滾出很遠,果然內部空間極大,整齊排列著一些腿凳高達三米的單腳椅。
“他們?把這里叫做法數堂。”封寒介紹道,“是判刑的地方,如果確認有?罪,罪犯就會從那個豎井掉下,扔去里面的迷宮。”
就像文森山的刑場一樣。白煜月默默想道。
“我?之前?來過?這里,已經清理干凈了?。”封寒道,“你可以慢慢看。”
白煜月四處觀察這里的特征,忽然問道:“羅斯島也有?這樣的建筑嗎?”
封寒:“有?,在島上的另一邊。”
白煜月內心?一頓,他好像摸到一些重要線索,是關于?他一直想找到的父母信息的。他若無其事地問道:“什么樣的信徒會被判刑?”他覺得極樂曼陀天對信徒的洗腦夠深的了?,難道還有?不夠虔誠的信徒嗎?那得先把醫療室那幫科學家抓起來。
“我?們?……極樂曼陀天習慣于?自然孕育的,才是最好的。就像是自然動物的皮毛,要比變異動物的皮毛更加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