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別吵15
盛懷寧滿意了。
這個稱呼只有親近的人才會這么叫她,幾個小時前的邵景初不算。
臉皮厚,她管不了。
一把雨傘剛剛好只能遮得住兩個人,雨水順著傘骨滴答滴答地往下掉,毫不例外全濺在了曳地的裙擺和挺括的褲管上。
賀塵曄看了眼酒店門口停著的車,微微低身,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果香,問:“喝酒了嗎?”
她搖了搖頭,“沒,你呢?”
聞言,賀塵曄想起兩個小時前,同行的一位客戶聊起一樓的宴會廳特別熱鬧,應該又是一些豪門的少爺千金興高采烈地辦酒會。
他多留意聽了幾句,然后給盛懷寧發了條微信過去。
久久沒收到回復,想必是忙著抽不開身,所以之后他滴酒未沾,還自作主張地在這里等著接人回去。
短瞬,盛懷寧欣喜,“所以你是怕我酒后開車,特意在這里等我的嗎?”
她環顧四周,不解,“你的車呢?司機也不在!
賀塵曄胳膊抬起,隔了點距離帶著她往停車的位置走去,輕輕柔柔地出聲:“我沒喝酒,讓他們下班了!
一直候著沒走的門童眼疾手快,兩邊跑著幫忙拉開了車門。
盛懷寧暗自慶幸今天沒讓榮叔跟著,不然指不定又要徒增多少麻煩。
她瞥了下腳邊放著備用的瑪麗珍平底鞋,愉快地仰回座椅,嘴角的笑根本壓不住,“時間還早,要去超市嗎?”
賀塵曄幫她扯好安全帶系上,有了車窗單向膜的遮擋,終于敢大膽地撫一下她的發頂,“不用,我的助理已經把食材買好了。”
“我發的那些,都可以吃到嗎?”
“是!
盛懷寧回眸,驚訝出聲,“你這么厲害?感覺什么都會做,是我賺到了。”
說完,她將音量壓到只自己能聽到的程度,“這么來說,公開也沒什么,比起來我就像是個生活小廢物,媽咪肯定特別滿意!
車子漸漸駛入主干道,周圍昏暗,只偶爾會有一兩束霓虹迅速閃過。
賀塵曄目視前方,只恰好在等紅燈時側目半刻,看見隱在暗處的白凈小臉,唇瓣翕張,不知在咕噥些什么。
他笑了笑,“嘴巴嘰里咕嚕在說些什么?”
“不告訴你!
盛懷寧紅唇掠過一絲淡笑,只是在偏過頭的那刻又轉瞬即逝。
公開的念頭打消得很快,以往她身邊不乏也會有其他優秀的人出現。
爹地媽咪掌控欲極強,不然她也不會排斥至此,絲毫猶豫都沒有就跟陳寰徹底決裂。
她側身倚著,從車窗看一心只專注開車的人的倒影,指尖情不自禁地探出,碰上又收回。
兩個人一路安靜到同乘電梯上樓。
盛懷寧扯了下濕噠噠的裙擺,指紋剛搭上就對身旁的人說:“你要不要…也錄一個?”
賀塵曄意外一怔,沒應但也沒拒絕,跟著她的指示錄了食指的指紋。
臨分開,她用手指勾了下他的,望著他的眼神非常溫順,“我洗個澡換件衣服就上去。有來有往,待會兒你那里也要錄一個我的指紋。”
賀塵曄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最擅察言觀色,怎會沒發現方才在回來的車上,女孩子忽然低沉下去的情緒。
看似他握著方向盤,目光直愣愣地*望著前方,其實注意力時不時會往副駕駛那邊偏。
他忍不住會發散思維,想一下身邊的人是不是在酒會上受了欺負,可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合適。
明明平時在應酬時都能舌燦蓮花,卻在最關鍵的時候笨嘴拙舌起來。
這會兒,賀塵曄哂笑一聲,躬身吻了吻盛懷寧的額頭,應了聲“好”。
不知是真開心還是在強顏歡笑,盛懷寧踮腳,不滿,“嘴巴也要!
電梯在叮聲后停了下來,梯門緩緩朝兩邊打開。
他抬了抬下巴,怕眼前的人沒站穩,趕忙扶住了她的腰身,“快進去,早點上來,別像上次那樣。”
盛懷寧頰邊唰地紅了起來,怪這人不解風情,掌心拍開腰后的手,氣沖沖地回了家,高跟鞋邁得格外響。
生氣歸生氣。
盛懷寧沒敢多耽擱,卸完妝沖完澡,隨手拿了件連衣裙就準備換上。
只是還未穿上,她又猶豫起來。
這是她和賀塵曄在一起后過的第一個生日,理應重視一點。
末了,盛懷寧千挑萬選,找了件正式又偏日常的小禮裙。
芋泥紫的顏色,亮片拼接同色立體花朵,露出的肩和一雙筆直的腿,白如霜雪。
只是好不容易忙碌完,右腳剛邁出去,她又停了下來,轉而從鞋柜拿出了那雙,買了還沒來得及穿過的羽毛高跟一字拖。
僅一層樓的距離,沒幾分鐘就到了。
盛懷寧左手拎著個沉甸甸的禮盒,里面放著的是羅稚送她的生日禮物,一瓶特級的羅曼尼康帝。
比起上一次,她駕輕就熟直接輸入密碼進了賀塵曄的家。
換好鞋轉過客廳,撲鼻而來的飯菜香味讓她不由吞咽了下,肚子更是配合地發出一陣咕嚕聲。
廚臺前,賀塵曄已換掉那身剪裁得體的西裝,寬松隨性的居家服外系著的圍裙,不是之前見過的那條,看著像是女孩子會喜歡的風格,想必是溪溪挑的。
盛懷寧擱下手里的酒,悄然無聲走到中島臺前坐下,托腮看著男人在開放式廚房來回穿梭的身影。
賀塵曄無聲彎了下唇。
他手上動作很快,沒多久便將盛懷寧點的那幾道菜全做了出來,連帶著還準備了一塊巴掌大小的樹莓千層。
生日總得要有蛋糕才合適。
期間盛懷寧是一聲不吭,豈料賀塵曄在繞過她往餐桌擺放餐具和飯菜時,竟也是默不作聲。
她跳下高腳凳,鞋跟磕出清脆聲響,步子邁得又急又大。
到了餐廳,一手撐在桌上,另一手在男人的眼前揮了揮,“喂,都看見了怎么還不理我?”
賀塵曄:“想看看你能裝到幾時。”
“我以為你真不知道我已經來了!彼。
話落,男人側身,掃了眼她腳上的鞋子,“從出了電梯就聽到了!
“哪有這么夸張。”
她聲音低下去,這話聽起來仿佛在說她不穩重,支吾著又駁了句,“一定是你這房子不隔音!
賀塵曄沒跟她爭執,嘴角挑起笑,用著寵溺又無奈的眼神,示意眼前的人快坐下來吃飯。
一頓飯吃完,那瓶羅曼尼康帝還剩下不到一半。
如果讓羅稚知道,她和賀塵曄喝得如此浪費,定會提著刀來砍她。
盛懷寧收好剩下的半瓶,當下決定還是別拿回去比較好。羅稚問起來,就說帶回家了。
她拎著到了客廳,渾身上下被酒意浸得發燙,窩入沙發后忍不住往里側埋了又埋,急于找一個可以緩解的地方。
閉眼假寐了良久,朦朦朧朧中,盛懷寧的眼前漸漸有晃動的人影越來越近。
耳畔的聲音熟悉而又遙遠,“寧寧…寧寧…”
她閉了閉眼,又迅速睜開,綿軟到使不出力的右手,抓上了男人微敞著的衣襟,“賀塵曄,你再靠我近一點。”
得了她的話,賀塵曄落座在她的身側,剛收拾完廚房的一雙手帶著涼意,慢悠悠地搭上了她的那只手。
盛懷寧腦子昏沉困頓,但還不至于到毫無意識的狀況。
坐起來后,雙手就捧在賀塵曄的頰邊,然后緩緩往下挪。
一時之間,她快要分不清,究竟是她的指尖燙,還是手下的肌膚與她同一溫度。
視線從上往下,最后落在賀塵曄半挽起袖口的那雙手臂,所到之處都是紅通通一片。
她的聲音抑制不住地變得酥軟,自顧自地嘲笑起了面前的人,“賀塵曄,你臉紅就算了,怎么胳膊也是紅的?其他地方呢,是不是也一樣?”
賀塵曄嘆了聲,忙捉住即將探入衣襟準備作亂的手,想要按她回去再休息會兒醒醒酒。
誰知下一秒,原本虛搭在他領口的手,倏地施力將他拽了過去。
盛懷寧往常都是小酌幾口,從未像今日這般,自然不安分也是頭一次。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使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縮到了耳鬢廝磨的程度。
唇貼上側頸,“我們都談戀愛了,你為什么不給我碰?”
賀塵曄喉結上下滑動著,后悔不已。
早知盛懷寧飲了酒會是這幅樣子,他定會及早制止下來,省得到頭來受苦的是他。
不知過了多久,縮在沙發里的人終于消停了下來,雙眼闔緊,似是睡了過去。
他從一旁的單人沙發上扯過薄毯,蓋上后沉著吁出了一口氣,又等了會兒才去了洗手間。
水龍頭抬起,嘩嘩的流水聲在雙手探入后變得時輕時重。
隱約間,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見灰油砂玻璃門被人從外推開了。
盛懷寧睜著惺忪的一雙眼,語調飄著連喚了好幾聲他的名字。
見他怔著,便探身進來抱住了他結實有力的腰,臉頰蹭著他的時候,頭頂亂了的發擦過他的下巴,磨得人頭疼。
賀塵曄的氣息在她不斷的撩撥下變得無限緩慢冘長。
他將手掌按在她的肩頭,語氣多了點嚴肅,“乖,別鬧了!
盛懷寧是赤腳進來的,伸直的手臂艱難攀上他的后頸,嗓音沾了酒后,甜膩到就像是在舌尖上纏繞著層棉花糖。
她輕吟出聲,“我會對你好的,要努力點,讓你喜歡上我。”
“我沒…唔…”
他剛吐出兩個字,女孩子的唇就貼了上來,含著吮著吻得不得章法,癢癢麻麻的感覺從心口傳到了四肢百骸。
男人的眸色深諳起來,手臂環過她纖細柔軟的腰肢,把人拉向自己。
他抬起下巴,中止了這個吻。
盛懷寧怔著睜開眼,眼眶里含著晶瑩的淚花,透出些許迷茫。
賀塵曄靜靜地凝著她,右手從她的腰后挪到頸后,再到耳下的軟肉。
再低身下去時,剛剛因為洗臉殘留在額發上的水珠,順著發絲滑落下來,掉在盛懷寧的面上,眼睫條件反射地顫動了好幾下。
她頓時清醒了不少,不緊不慢地說:“賀塵曄,你知道嗎?今晚的酒會我差點就被人賣了。Elya遞給我的那杯酒,如果我喝了,那么這會兒…我應該是在別人的床上!
“你會在意么?”
話音將落未落,賀塵曄就捏著她的下巴,吻不由分說就落了下來,洶涌的醋意霎時被一股腦兒全宣泄了出來。
盛懷寧覺得痛,被迫著松開了牙關,舌尖迅速探了進來,讓她分毫退縮的余地都沒有。
所有的親昵都發生得順理成章,她的手從他的衣擺滑進去,在光裸的背部游走著,男人的身體立刻變得緊繃起來。
片刻,那手愈發大膽起來,只堪堪碰上,就讓他腦中警鈴大作。
賀塵曄怎會不懂她動作里的暗示,理智開始搖搖欲墜。
他托著她的腰抱起,重回客廳,就著這個姿勢坐在了沙發上。
盛懷寧委屈巴巴地咬著下唇,“你不想?沒有生日禮物就算了,你還拒絕我!
如此僵持了幾分鐘,賀塵曄呼吸滯住,氣笑了。
這種時候,意志力薄弱簡直是人之常情。
他抱緊懷里的人,傾身拉開邊幾的抽屜,沒多久便將一條滿鉆的手鏈戴在了細白的腕子上。
盛懷寧抬手擱在眼前,晃動著看璨耀的光芒,一時懵住。
“生日快樂!
賀塵曄又說了一遍,這是第三遍了。
盛懷寧懶懶地埋到男人的側頸,先是用鼻尖緩緩蹭過,然后才是溫熱的唇瓣。
她輕聲,似情人間的呢喃,“賀塵曄,我不喜歡你現在這樣!
賀塵曄喉頭發緊,遲疑了好幾秒后起身將懷中的人放平在了沙發上。
他一字一頓,“先這樣,好不好?”
盛懷寧只疑惑了一秒,雙手便死死地扣在了之前被她隨手丟下的薄毯上。
明明是詢問的語氣,他卻在沒得到她回答的情況下探下了頭。
蕾絲撥開,唇覆上,舌舐過。
玉蘭受盡滋潤,嬌艷欲滴地綻放。
第16章 別吵16
盛懷寧感覺自己仿若跌入深海,被淹沒到一時沒了呼吸。
又仿若被拋入到云端,渾身酥麻無力,縹緲到欲罷不能。
十指纖纖,抓著薄毯不夠,還得攥著那帶有濕意的扎手短發才能滿足。
她亂了調子,一時之間不清楚自己都說了什么,只知道這從未嘗試過的感受讓她失了態。
可是還不夠,還想要更多。
精心挑的短裙沒了,就連那薄如紙的兩片蕾絲也很快跟著沒了。
她怔著雙眼,仰頭的那一刻,才發現天花板竟是水波紋不銹鋼的材質。
高反光的特性,能將周圍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在如此寬敞闃靜的公寓內,咂咂水聲和窸窣聲響交織在一起,使得每個角落都好像變得熱鬧起來。
盛懷寧直愣愣地望著,隱約能看見那流連在隱-秘地帶的畫面,在她的眼前放大了無數倍。
“呃…”
她驀然拔高聲音,又羞又惱地按住在身前作亂的手。
太狡猾了,趁她不備,粗糲的指腹,還有溫熱的舌頭,都是誘她頭昏眼花的始作俑者。
時間一分一秒地跳轉,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讓她快要溺斃。
盛懷寧想,這一覺她恐怕要一睡不醒。
嗡嗡嗡——
擱在床頭的手機振動了一聲又一聲,床上的人毫無反應,眼睛緊緊闔起,裸。露在吊帶睡裙外的肌膚被汗浸透,亮到發光。
“嗯…”
一聲低低軟軟的嚶嚀,滿是不耐。
剛停歇沒有五秒的振動音又忙不迭地繼續擾人清夢。
“啊——好煩!”
盛懷寧掀開棉被,面頰酡紅,其他地方也是淡淡的粉。
她著急跳下床,將屋內恒溫又調低了幾度,赧然地赤腳在地毯上來回踱步。
過去一周了,那夜酒后她像個妖精一樣,纏著賀塵曄親昵的畫面,夜夜都要入她的夢。
或許是因為體驗感太好,又或許是因為對方是賀塵曄,她才如此念念不忘。
盛懷寧摘掉耳塞,丟入一旁的垃圾桶,瞥了眼那從床頭層層傳遞過來的振動音,莫名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窘迫感。
她撲回床上,卷著薄被左右翻了好幾下,才懶懶地伸出手去拿手機。
貼到耳邊,熟悉的聲音傳來,“盛懷寧,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
“不是你?”陳寰驚疑道。
唇瓣翕張,還沒出聲,電話就被掛斷了,她拿開看了下跳轉到主界面的手機,“莫名其妙!
與此同時,狀態欄有新的消息彈了出來。
【老干部:醒了嗎?】
捧在掌心里的手機在這一刻變得滾燙起來,怎么拿著都覺得不舒服。
她索性丟到枕邊,咬唇去了洗手間,再出來徑直朝著衣帽間的方向去了。
衣柜底部的抽屜拉開,是按照材質和款式,分類擺放的貼身衣物。
盛懷寧拿出一條輕薄網紗花卉刺繡的內。褲穿上,頓覺換下來的就那樣丟在臟衣簍實在不妥。
她只好又跑了回去,探入水下清洗的時候,指腹無意間碰到,是濕滑的觸感。
身上剛消退下去的潮熱再度卷土重來,蒸騰得她頭暈眼花。
午餐隨便應付了幾口,盛懷寧步行前往公寓附近的工作室。
港城的天氣終于放晴,天氣漸漸回溫,街上的行人都多了起來。
她扯了下頭頂的金標棒球帽,借著這一丁點陰暗的光線,在手機上回復著賀塵曄發來的消息。
這段時間,兩個人只能在晚上獨處一會兒。
白日里一個在公司里忙得昏天暗地,另一個則在工作室里準備下一次的演奏會。
但凡有點閑暇時間,只要聊起來就很難放下手機。
盛懷寧甚少會問賀塵曄工作上的事情,話題幾乎都圍繞在一些瑣碎的日常上面。
有的時候她都怕對方會覺得無趣,可每一次話題都沒冷下來。
不管她說什么,對方都會很快回復,毫不敷衍。
言語間,工作室到了,賀塵曄恰好有場高層總結會要開,盛懷寧收好手機塞入了包內。
Studio面積不大,卻容納了許多把花紋不同、用料不同、品牌不同的大提琴,都整齊碼放在防塵收納柜中。
盛懷寧最常用的那把,還是讀書時盛鑾敬送她的生日禮物,出自著名提琴大師多梅尼科·蒙塔尼亞納之手,低高音域都優美迷人,色澤紋理典雅古樸,處處都透著滿滿的歲月韻味。
一邁入里間,看見的就是助理小祺抱著琴,顯然是剛小心翼翼地精心護理完。
她放下包坐在琴凳上,接過羅稚遞來的琴譜,翻到昨天停下的那頁,支好琴繼續練習了起來。
拉赫瑪尼諾夫的《悲歌》,整部作品糅雜在一起的情感非常復雜,哀怨傷感的旋律經由大提琴奏出,優美卻又徒增了幾分悲愴。
以往盛懷寧一旦摸上琴弓便會很快投入進去,今日卻怎么也靜不下心來。
雖說食色性也,可她萬萬沒想到初嘗禁果的后果竟如此煎熬。
她閉了閉眼,跟著早已爛熟于心的譜子,將第一段重新奏了出來。
坐在不遠處沙發上的羅稚緊緊地凝著她,眉心半擰,沒忍住笑出了聲,連續拍掌好幾下叫停了她。
盛懷寧將琴遞給小祺,滿臉沮喪地倚著羅稚窩在了沙發上,嘴里嘟囔著,“不練了不練了,好煩!
“不就是談個戀愛,真沒出息。”羅稚輕叱了聲。
小祺放好琴,拉著個小圓凳坐在沙發旁,托著腮,眼里全是好奇,“是真的在一起啦?稚姐上次說的那個人嗎?想泡你的那個!
羅稚盤著腿,手肘杵了下盛懷寧,打趣:“沒有三天就被泡到,真是便宜那家伙了!
默了幾秒,盛懷寧迅速反應了過來,一開口便急著為賀塵曄開脫,“是…是我要泡他!
“?”
“那豈不是更便宜他了!這要是傳到追求你的那些少爺耳朵里,消息是中午知道的,維港是下午跳的,新聞是晚上就爆的!
“沒…沒人知道,暫時還沒公開的打算!
她拿起放在圓桌上的礦泉水,喝了兩口,好掩飾自己面上一閃而過的失落。
羅稚不知內情,跟著附和,“也是,你剛回國,這么早公開對你多多少少也會有些影響,還是等你們兩個感情穩定以后再做打算。”
話落,盛懷寧身后包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如此安靜的地方,縱使是再悅耳的旋律都讓人覺得無比厭煩。
她拿出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沒理。
“邊個?”羅稚問,挑眉,“怎么?這是…吵架了?”
“不是他,”盛懷寧將手又探進包里,直接調到了靜音,“Elya!
“你那個朋友?”
她“嗯”了聲,無奈彎唇,“不知道在抽什么風,大清早打了十幾個電話!
矮了兩個人一頭坐著的小祺抱著平板,玩得不亦樂乎,耳朵卻一直注意著聊天的內容。
女孩子往前挪了挪,把平板上的新聞遞給盛懷寧看,“寧姐,我都忘記告訴你了,你那個朋友,藝術晚宴出了點事,被迫中斷了。”
比起羅稚,小祺跟著盛懷寧的時間不算長,但也算是她在這個圈子里唯二熟悉和信任的人,對于她的許多事情都很了解。
新聞昨晚就有了,小祺看到的第一時間先是疑惑,再是詫異。
原打算撥通電話給盛懷寧,又想著是那么要好的朋友,說不定一早就知道了,便打消了。
可眼下,坐在沙發上的人與她當時的表情別無兩樣,再加上那十分厭煩的語氣,想必是兩人之間出了什么問題。
盛懷寧滑動著平板停留的頁面,不時會退出查看其他新聞版塊。
不止是陳寰,就連邵景初手上的那幾家pub也出了問題。
[邵景初懷抱嫩模,原配遠赴千里玩刺激,三人行直呼家常便飯。]
[邵景初自家夜店“迷幻酒局”,港城新晉毒少被狙擊。]
[藝術晚宴被砸,新晉藝術家夢碎,令人唏噓。]
[卲家企業資產漏洞,恐損失超三十億,四太陳碧曼哭訴錢不夠分。]
…
鋪天蓋地的新聞,各大話題榜下的討論度更是只增不減。
港城媒體都是數一數二的又損又刻薄,一心只想著博眼球。
盛懷寧看的時候,羅稚也湊過來跟著一起看,時不時會驚呼出聲,沒想到短短一夜,網絡上竟如此熱鬧。
羅稚知道盛懷寧是為了陳寰才去參加的珠寶品鑒會,但內里的腌臜事是毫不知情,這會兒見旁側的人絲毫反應都沒有,不免有些好奇。
她真誠發問:“你們那天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盛懷寧靜了一下,將那晚所發生的種種全都敘述了一遍。
期間羅稚和小祺義憤填膺,一個是撩起袖子,做出一副隨時要去干架的樣子,另一個則是雙手叉腰,嘴上罵罵咧咧個不停。
“那這個,是你做的?”羅稚發泄完,冷靜著問她。
盛懷寧一笑,“我自己哪有這個本事,而且我家那兩個不知道這件事。”
照這個樣子,今天的琴肯定是練不下去了。
她起身將琴收入柜子里,紅唇半張,嗤聲,“管他是誰做的,現在這些都是他們應得的。Elya當時敢把那杯酒遞給我,就證明我和她的情誼已經沒了,她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這么狠心?”
羅稚不太信,眼前的人雖然平時是半點委屈都受不得,有時爭執起來更是寸步不讓,難免會吵得眼紅脖子粗,但每次都是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心軟得一塌糊涂。
但這次。
盛懷寧完全是置身事外的姿態,右手從包中的夾層里摸出一個絲絨防塵袋,將里面小心放著的滿鉆手鏈搭到腕子上戴好。
沒好氣道:“不然呢?我又不是慈氏菩薩,她要賣我,我還要繼續普度眾生?她那些惡心的手段,我多說一個字都覺得反胃!
字字句句,接二連三地從嬌小而紅潤的唇中蹦出來,再加上那不怒而威的氣勢,真是一點兒也不饒人。
羅稚斂回視線,假模假樣地好意提醒,“你家那位知道你嘴巴這么厲害嗎?你不怕嚇跑他?”
盛懷寧驀地頓住,轉過頭低低一笑,“他當然不知道,在他面前我可是乖乖女。”
指尖時不時撥動著手腕上的手鏈,將纏繞在一起的鏈條翻過來理好。
她有一雙格外白皙修長的手,細膩如絲綢般光滑,每一個動作都如同一幀幀精致的動畫,優雅又不失靈動。
小祺早就被吸引走了目光,親眼看著那平時綴滿首飾,無時無刻都珠光寶氣的手,在今日竟反常得只佩戴了一件,還如此珍視,生怕會弄壞了似的。
她仰起下巴,湊近了點看,脫口而出:“可是寧姐,你的脾氣在港城可是出了名的。”
盛懷寧一時頓口無言,幾秒后偏過頭掩飾心里一閃而過的慌張,“他…他無趣得很,不是那種會去聽閑言碎語的人,應該不知道!
她瞬間就被自己說服了,更何況賀塵曄來港城的時間不久,平時除了工作上的應酬很少出去,那么自律的一個人,就仿佛是不諳世事的謫仙,定不會接觸到這些亂七八糟的。
兀自就出了神,眼前一瞬不瞬盯著欣賞手鏈的人忽然出聲,嚇了她一跳。
小祺:“寧姐,這手鏈是你男朋友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吧?”
盛懷寧滯了下,轉動手腕,滿滿堆砌的鉆石經窗戶一隅投入過來的陽光,折射出來的光芒在空中跳躍著,像是一只無聲舞蹈的精靈。
她抬眼,甕聲甕氣,“怎么猜到的?”
“不太像是你的風格!
“這種簡單的款我有很多啊。”
說完,小祺握住她的手臂,抬起來讓她看手鏈的內側。
那晚她收到禮物的場景慢慢浮現在眼前,當時她昏昏沉沉,根本無暇看到這么多的小細節,后來她便摘了,沒再戴過,直到今日才拿出來。
原來除卻外圈的滿鉆,里側的紋飾更是精致無比,用指腹擦過,紋路奇特,觸感明顯。
小祺越看越覺得稀奇,“這個小貓圖案不就是你之前給Bubblu設計的那個玩偶嘛,我記得你有很多首飾都有這個元素。姐夫好用心,這定制起來很貴吧?”
前一秒還“你男朋友”,下一秒就變了稱呼。
盛懷寧疑道:“姐夫?”
小祺一愣,忙掩唇,“不可以這么叫?”
她沒吭聲,反倒是羅稚云淡風輕地使壞,“當然可以,她心里偷著樂呢。不過我記得這個品牌定制起來,要很久才能拿到貨,可你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啊!
盛懷寧收回手臂,頗有些得意地雙手環抱著,“其實…他是我的粉絲!
“?”
羅稚和小祺異口同聲。
“我在他家里看到了我的很多雜志,比我媽咪收集得還要齊全,是真愛粉!”她又抬了抬下巴,像只高傲的小貓,跟手鏈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羅稚手里拿著平板,屏幕亮著,上面依舊停留在方才看過的那幾條新聞。她不經意間掃過,猛地睜大眼睛,思維發散得很離譜,清了清嗓,“你在酒會發生的事情,他知道嗎?”
“知——”
話沒說完,盛懷寧喉嚨發緊,斜睨著羅稚懷中的平板。
——賀塵曄,你知道嗎?今晚的酒會我差點被人賣了。Elya遞給我的那杯酒,如果我喝了,那么這會兒我應該是在別人的床上。
——你會在意么?
當時她在酒后想也沒想說出來的話,突然回響在耳邊。
盛懷寧身形莫名其妙打了個顫,越發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離經叛道。
她的眼里,賀塵曄沉穩內斂,不會為了任何事情而輕易動容,是斷不會去理會她們的。
可此時此刻,又確確實實想不到還會有誰替她出頭。
她不信巧合。
靜了許久。
盛懷寧抬眼看了下桌上的LED時鐘,估摸著時間差不多,扭頭對收拾譜子的人說了句,“小祺,你陪我去趟生鮮超市唄!
港城皇后大道的辦公大樓鱗次櫛比,矗立在最中心的百信證券比周圍的都高上一層,掛在外壁的logo閃著金光,高貴奢華得仿佛不是凡間所有。
次頂層的會議室,足足占了一半的面積,此時人滿為患,全都圍坐在松橡木長桌前,視線直沖著桌上剛剛升起來的液晶顯示器上。
坐在主位的賀塵曄也不例外,目光時不時會抬起,而后又落在手上的Pad。
這場會議已經進行了快四個小時,午飯午休過后兩點準時開始,中間又休息了半個多鐘,不少人面上難掩倦意,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
站在賀塵曄右手邊的安特助,從內地就一直跟著,辦事利索、效率極佳。
此時拿著厚厚一沓報表,正侃侃而談,剛說到要緊處,不遠處擱在桌上的手機接連振動了好幾次。
他短暫停頓了下,心里疑惑頓生。
以往不管是開會還是應酬,賀總都會將手機暫時放在他那里,一是怕打擾到工作的正常進行,二是怕錯失重要的電話,好讓他能及時接到。
而最近這一個月,這份本該由他代勞的小事,竟奇跡般地由賀總親力親為了。
這幾聲振動音,引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匯聚在一處。
賀塵曄拿過手機,指尖很迅速地敲在上面,之后便沒再放下。
周圍鴉雀無聲,他忽然抬眼,望向安特助,低聲:“繼續。”
安特助頷首,目不斜視,“富新在資產流失確實存在風險問題,固定資產跟原有存在巨大出入…”
會議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就在眾人剛將注意力收回的時候,安特助忽然噤聲,踱步到賀塵曄的身邊,俯身下去趴伏在耳邊,不知低聲說著什么。
只見賀塵曄抬腕看了眼時間,點頭示意安特助離開后,才說:“今天先討論到這里,散會!
眾人皆是一臉茫然,卻也都識相地選擇了閉緊嘴,目送著賀塵曄離開,然后快著步子邁入了專用電梯。
相隔頗遠的樓下大堂,冷氣開得很足,讓人一經踏入便忍不住連打寒顫。
盛懷寧半趴在臺面上,看著前臺掛掉電話后,曲指敲了下,問:“他怎么說?”
前臺一改方才嫌惡的嘴臉,變得殷勤起來,“溪溪小姐,稍后安特助會下來接您上去。”
她哼出一聲,懶得計較,暗自感慨幸好幾分鐘前沒直言自己是賀塵曄的女朋友,否則不知道要成為多少人的笑柄。
僅是說了句是相識的好友,站在接待臺里側的兩個女孩子先是相視一笑,然后就直言不諱地說見過有自稱是賀總女朋友的,還有舊情人的,這沒把握能見到人的好友倒是頭一次見。
盛懷寧氣得跳腳,沒想到賀塵曄的桃花債居然有這么多。
可下一秒,她怕失了分寸,只好隱忍不發。
眼見著法子不好用,她只能另辟蹊徑,挺直腰板說:“我叫溪溪,是你們賀總的妹妹,你撥個內線上去,他的助理會告訴你怎么做。”
這不,眼前剛端上來的小食拼盤,還有茶水,便是最好的證明。
盛懷寧沒理會,從上往下瀏覽著剛才在來的路上跟賀塵曄聊天的內容。
她左手拎著個藍白條紋的帆布包,粉綠碎花,還有可愛的卡通貓貓頭,與她今日的穿著格格不入。
這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只是拎久了,她覺得胳膊很是酸痛,只好一并放在了臺面上。
她態度冷著,那兩個前臺小妹沒敢再多搭話,只在心里祈禱自己這得來不易的工作能夠保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后有腳步聲愈來愈近。
一道洪亮的男嗓響起,“溪——”
盛懷寧一聽見就立刻回身,眼前的男人剛吐出一個字就安靜了下來。
“盛——”
安特助這次是被盛懷寧噓聲叫停的,他只好改口,“溪溪小姐,賀總讓我帶您上去!
“好,麻煩了!彼鹛鹨恍Γ没胤旁谂_面的包跟著離開了。
專用電梯一路直升到頂層,撲鼻而來的綠植香跟樓下的截然不同,讓人聞之欲醉。
副總裁辦公室的右手邊,是一整片單獨隔開的辦公區。
快到下班的時間,里面的人這會兒早已躁動起來,在看到安特助帶著盛懷寧進了賀塵曄的辦公室,都不由心上一驚,忙壓著音量討論起來。
穿過會客區進去,是已經開啟了霧化系統的辦公室。
不遠處,一抹高大的身影正不緊不慢地解著外套,盛懷寧遲緩地多看了幾秒,才嬌聲嬌氣地喚道:“賀塵曄。”
男人手里的衣服剛剛搭上衣架,聞聲愣了下,慢悠悠轉身,支吾著,“你怎么…”
方才會上,安特助告訴他,溪溪在樓下被攔了,前臺打電話過來詢問真假。
他是真的以為是小姑娘鬧小脾氣,從學校偷跑了過來,完全沒仔細琢磨這事中蹊蹺。
盛懷寧看出了賀塵曄眼中的詫異,心情越發好了。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枉費她辛苦跑來,還在樓下受了一肚子氣。
她今兒出門穿得很是簡約休閑,運動款的緊身半袖,搭了條花苞短裙。
為了不顯得太不倫不類,她只好穿了雙瑪麗珍搭扣平底鞋,踩在吸音地毯上跑過去時,腳步輕得像是踩在棉花里。
賀塵曄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連呼吸都變得格外緩慢和小心翼翼,雙臂微微敞開,牢牢抱住了朝自己撲來的人。
盛懷寧兩只手上都滿滿當當拎著東西,抱著賀塵曄的動作十分別扭,只好吃力地踮起腳尖,用鼻頭蹭著男人的側頸,笑道:“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兩個人一時間都沉浸在濃情蜜意中,全然忘了靠門口站著目睹了全過程的安特助。
安特助急于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是一點兒也不敢輕舉妄動。
跟在賀總身邊這么久,他確實有聽賀總說起自己有個妹妹,只是從未見過,所以總裁辦發來短訊息告訴他時,一得到賀總的首肯便急急忙忙跑了下去。
遙遠看見背影時,他心中是有閃過一絲疑惑的,記憶中賀總的妹妹才剛剛成年,還在讀書,模樣較孩子氣一些。
可眼前的這位,一頭及腰長發,身材纖瘦卻凹凸有致。
見識多了,他一眼就看出了那用大把鈔票堆砌出來的裝扮,與他心中所想完全判若兩人。
步子邁近后,剛吐出一個字,這人就轉了過來。
一看清,雙眼驀然睜到最大。
以往下了班,他常在網上沖浪,自然知道眼前站著的人究竟是誰。
按照慣例,是應該先詢問后才能將人帶上去,可轉念一想,既能假借妹妹的名義,想必確實跟賀*總相熟。
只是眼下,他沒想到兩個人的關系,竟比他所想象的還要濃厚一些。
不知道是傻愣愣地站了有多久,只聽見一聲低低的男嗓響起,“出去吧!
安特助這才得以解脫,應都沒應,直接扭頭離開了。
盛懷寧后知后覺,忙著急往后撤開身子,卻被賀塵曄一把摟著又往懷里按。
她蹙了蹙眉,“我忘記有其他人在,會不會給你添麻煩啊?”
“不會,安特助是自己人,”賀塵曄緩慢說著,“怎么突然會來公司找我?”
盛懷寧垂著眸,緊盯住動著的腳尖,慢吞吞將手里的帆布包遞到賀塵曄的面前,語氣里帶了點難為情,“來給你送便當,你別怪我不請自來。”
聞言,賀塵曄眼底的意外又重了些,接過她手里沉甸甸的帆布包,纖長的手指被包帶勒出一道道紅痕,駭人得很。
他牽起,握在掌心里連續輕撫了好幾下,才說:“你想來,隨時都可以。”
盛懷寧顧不上太多,收緊指尖,拉著他坐在了辦公桌前,催促道:“你快嘗嘗好不好吃!
藍色棋盤格分格便當盒,被粗綁帶密封著,敞開后第一格擺放著好幾種果切,再往下是兩道賣相極好的家常菜,還有被做成花樣的主食。
在女孩子期待的目光下,賀塵曄抽出筷子,夾了塊已剔了骨的雞翅遞到嘴邊,細細品嘗著。
盛懷寧伏身,偏過頭,問:“怎么樣怎么樣?好吃嗎?”
他點了點頭,邊用紙巾拭著嘴角邊說:“味道很好,是你常吃的餐廳嗎?”
“評價這么高?”她驚喜道,“其實…是我自己做的!
話音剛落,賀塵曄執筷的手突然攥緊,心臟無法抑制地狂跳著,深處不斷涌動的情緒漸漸讓他生出一種窒息感來。
他右腳支著,將椅子往后挪了些距離,拉著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而后攤開自顧自地看了許久,低沉的語氣中含雜著心疼,“謝謝。不過,以后別為我做這些了。”
“為什么?又不累,而且我覺得超滿足!
盛懷寧頭一回這樣居高臨下地望著賀塵曄,雙手自然而然地攀在他的頸后,身子微微往前傾靠向他,嗅到了那讓她無比熟悉的香氛氣味,心頓時就失了拍子。
她承認,有時候連她自己都琢磨不透這種心理。
羅稚說得沒錯,她和賀塵曄才認識不到一個月,但這種莫名的依賴和安全感卻是從一開始就有的。
在這種情緒的驅使下,那些從小到大都未有過的情愫,在一瞬間全都迸發了出來。
賀塵曄還在揉著她的那雙手,認真的神情讓她一陣恍惚。
做了頓家常菜而已,怎么有種生怕她會去掉半條命的感覺。
他抬頭,與她的視線撞在一起,“拉大提琴的手,不該做這些事。”
“你說的也有道理!
盛懷寧語氣輕著,頗有些贊同地連連點頭,繼而得寸進尺地說了句,“那以后都你來做!
“好。”
賀塵曄應得很爽快,也覺得很滿足,唇上浮著的笑意,使得他在會議室坐了那幾個小時的疲憊全都一掃而光。
短暫的沉默,盛懷寧掃了眼桌上敞著的便當盒,恰巧看見了角落里擺放著的一沓文件,憑著上面加粗加大的黑色字體,很輕易就看清了那上面的內容。
剛平復的情緒再度起伏,她卻沒多問,徑自扯開了話題。
她立刻沉著臉,氣勢看著確實很能唬人。
步子一邁,穩當地坐在賀塵曄的腿上,瞪著他,“你是不是有很多沒解決的桃花債?”
“什么?”賀塵曄一度認為是自己耳鳴。
她用指尖捏在他的耳垂,迫使他抬頭,滿臉不高興地開始盤問起來,“剛才在樓下,你的前臺小妹告訴我,有不少自稱你女朋友還有情人的跑來公司找你!
停頓了下,“怎么回事?哥哥到底有多少漂亮妹妹?”
賀塵曄聽完,失笑,俯身趴伏在她的肩頭,老實交代,“剛到港城,確實有不少合作方塞人給我,但我沒見過她們,也沒讓她們上來過!
盛懷寧的瞳眸一下子亮了起來,虛搭在賀塵曄肩上的指尖跟著慢慢蜷起,下一秒卻故作姿態,故意刁難起他來,“為什么不見?是妹妹不好看,讓哥哥不滿意嗎?”
一句接一句的“哥哥”,調子拉得長,語氣更是又嗔又嬌。
他滾了滾喉結,一雙眼在她看不見的情況下變得黯沉,本就快要貼上側頸的唇很快吮上,齒更是會無意間嗑上。
“啊——”
她短促驚叫了一聲,沒多久便一句囫圇話都拼湊不出來。
話都還沒說完,怎就好端端攏著她吻了起來,簡直就是在趁人之危。
臨近下班的時間,醉人的晚霞透過層層白云,盡數從干凈透亮的落地窗投射進來。
高聳入云的辦公大樓,最寬敞安靜的那間辦公室內,兩道一起一伏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如同美妙的催化劑,將空氣中的那點暗昧推向極致。
盛懷寧的臉頰緋紅,長發垂落而下,腳上寬松的鞋子滑下去一只,腳趾因為失神蜷起,遲遲緩不過來。
她突然后悔,不該偷懶沒穿絲襪就出門的,這條花苞裙太適合被眼前的人欺負了。
裙邊那精壯的手臂實在令人無法忽視,翻進去的手指更是存在感極強。
也不知是從哪得來的技巧,還是本就天賦異稟,就這么輕易挑起了她心底最深處的渴望。
末了,她微閉著眼睛,意識還沒恢復時,聽見了抽紙巾還有仔仔細細擦拭的聲音。
一處放過了她,可另一處還吻著,唇從耳下慢慢移動到鎖骨,又到她的唇角,根本不知滿足。
空氣實在黏稠,兩個人身上揮發出來的香味,陡然摻入了一味甜膩又帶著淡淡腥咸的氣味,逐漸彌漫在各個角落。
盛懷寧瞳孔失去焦距,一下又一下地碰著賀塵曄的唇,滑落下去的手若有似無地輕觸著。她語調顫著,占有欲讓她不由自主地將心里一直惦記著的事情問了出來,“那你沒帶其他女孩子來過你的辦公室嗎?”
賀塵曄“嗯”了一聲,呼吸因她的動作沉重了許多,那種從心底發出的顫栗感讓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用力地抱緊她。
口干舌燥的感覺太折磨人,他只能艱澀地回答,一字一句說得尤為鄭重,“只你一個!
第17章 別吵17
“今天還是去工作室?”
洗手間內開了暖光燈帶的鏡子前,賀塵曄和盛懷寧一前一后站著,視線時不時會在鏡中對上。
盛懷寧面頰紅潤,左手撐在大理石臺面上,半闔著眼伸了個懶腰,顯然是一副不知饜足的模樣。
“不去啦,要回趟家。”
嘴里都是泡沫,她囫圇著回了句,用空著的那只手拉回了剛從肩頭滑落下去的肩帶。
相比她,身后的人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領帶和配飾都是精心搭配的,鼻梁上架著的眼鏡襯出幾分溫文爾雅。
可就是這樣風度翩翩又斯文的男人,昨夜硬生生欺負她到凌晨都不肯罷休,讓她現在一回想起來就有些腿軟。
“要我送你去嗎?”
賀塵曄沒發現她面上一閃而過的反常,幫她將散開的長發重新用發夾束了回去,又倚在旁邊等著她。
她漱著口,著急到不斷發出嗚嗚的聲音,逗得賀塵曄沒忍住彎唇低笑了下,眉尾抬起示意她先冷靜下來。
察覺到他看笑話似的眼神,盛懷寧撒掉拖鞋,赤腳踩了下他的腳背,將牙刷口缸歸納好后才出聲回答他,“不用啦,你按時去上班,家里的司機晚一點會來接我!
賀塵曄點了點頭,拍了下她的腰后,回到廚房繼續準備早餐。
飯后,兩個人結伴進了電梯,中途在十四層停了下。
要不是怕家里的阿姨來這邊打掃衛生發現,盛懷寧是絕對不會這么早起的。
縱使賀塵曄做的早飯再美味,她也要睡到日上三竿。
這會兒,拋掉從小到大都有的儀態,盛懷寧馱著腰背,累到說話都有氣無力,卻還是強撐著回頭,輕聲,“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右腳剛邁出一步,擺動的右手就被一股施了蠻力的大掌捉住了。
賀塵曄跟著她一起出了電梯,讓她一時覺得受寵若驚,含著笑的嗓子,嬌軟到讓人覺得酥麻。
她說:“哎呀,就這么幾步路你還要送我出來!
低埋下去的小臉適時變得更加緋紅,在入戶門外暖黃色燈光的映襯下,像極了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般誘人采擷。
他沒克制住,右手覆上她的頰邊,柔聲問:“晚上回來嗎?”
聞言,她哼了一聲,含羞帶媚地睇了他一眼,姿態有些做作地晃了下身子。
明明是埋怨的語氣,卻帶了點調情的味道,“要回來的。即使不回來又怎么啦,你又不是三歲小孩,這么離不開我?”
賀塵曄依舊是喜行不顯于色的樣子,指尖捏著她頰上的軟肉,逗弄得輕輕揉了兩下,慢條斯理道:“那到時候我去接你?”
她往后撤開身子,等著他收回手才翕動唇瓣,“好。如果時間還早,我就去公司找你!
自上次擅作主張跑了那么一趟后,她便有了可以自由出入的權利。
只要賀塵曄不忙,她又恰好有空,便會跑過去待上半日。
一個坐在辦公桌前忙公事,另一個則在不遠處的沙發上看書,或者戴著耳機聽曲子,互不干涉,相安無事。
或許是見她每次都偷偷摸摸,賀塵曄便讓安特助吩咐下去,將她進出百信證券的事情爛在肚子里,使得她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賀塵曄撫了下她的發頂,應聲后看著她進了屋才轉身離開。
盛懷寧同樣是站在玄關的可視門鈴前,看著外邊的人徹底消失在視野范圍,回身進了臥室。
拎著的包隨手丟在了床頭,里面放著的一個淡黃色硅膠盒掉了出來。
她拿過后立刻打開,一對濾波隔音耳塞嚴絲合縫地放置在內。
心頭閃過一絲疑惑,但凡住在賀塵曄那里,她的睡眠就很意外好了起來。
哪怕碰上雷暴天氣,她也完全不需要借用外力幫助,便能睡得安穩。
思來想去,盛懷寧覺得羅稚說得果然沒錯。
賀塵曄確實比心理干預管用。
公司頂層辦公室內,一如既往的干凈明亮。
賀塵曄站在落地窗前,身上的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包裹住的身體緊實有力,如松柏般傲立。
他的手里拿著一只水晶杯,里面琥珀色的氣泡飲經搖晃散出一陣幽香,遞到嘴邊后便跟著又濃郁了幾分。
叩叩叩——
門被敲響,在得到他的應允后,安特助推門而入,先把待批的文件放到桌上,接著挪步到他身后。
他沒回頭,依舊望向窗外,“都安排好了?”
安特助滑動著手上的平板,核對著近一周的工作安排,片刻,說:“您讓我一直盯著的商業開發項目,目前進度很快,大概還有一個月都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不過,最近正是大雨頻發季節,您確定要前往跟進?”
賀塵曄收回視線,到辦公桌前坐下,邊翻著文件簽字邊道:“照我吩咐的去安排就好!
“航班定在三日后。只是,賀總,我該陪著您一同去。”
他筆下頓住,笑了兩聲,抬眼,“不用,到時辛苦你送我去機場!
聲音溫和又禮貌,安特助受之有愧,忙欠了欠身,“您言重了,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沒多久,等他簽完,安特助抱著文件離開了辦公室,周圍再度變得闃靜起來。
與此同時,位于港城山頂的紫瀾山莊,卻是另外一番光景。
二樓靠花園的露臺上,擺放了一張白色雕花長桌,上面精致的茶點和水果一應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盛懷寧倚在絲絨沙發上,透過環繞在周圍的超大落地拱形窗,能遠遠看見海天相接的瑰麗色彩,就連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都變得格外清晰可聞。
許久,她打了個哈欠,視線一瞥,綠色草坪上幾只品種不同的小貓正玩在興頭上。
侍在一旁的幾個傭人,每人手上拿著顏色各異的小玩具,邊逗著貓邊遞出零食喂。
看得久了,盛懷寧覺得無趣極了,支著下巴望向桌對面的人,好奇問:“媽咪,老頭呢?回來這么久都沒見到人!
沈詩岑正老神在在地插著花,聞言放下剪刀,伸出手輕輕打了她一巴掌,“沒大沒小,他人都不在,你也不乖一點!
她撇唇,冷哼了一聲,“你別忘了告訴他,我回來過了,省得又打電話兇我!
“你倆一個比一個嘴硬,明明都惦記著對方,話一出口就變了味道,”沈詩岑嘆氣,“知道你要回來,你爹地一早出門就吩咐廚房給你準備點心,就連你剛才吃的番薯糖水,也是他讓司機去你常吃的那家買的!
盛懷寧又躺了回去,抓著抱枕放在身前,不以為意,“我才沒有惦記他。”
“是是是,那你拿來的唐培里儂是給誰的?”沈詩岑摘掉枝葉,一朵一朵往花瓶里放。
“給你的!彼樧旎。
“我從不喝酒的!
“媽咪,你好討厭!
知道她嘴硬,還偏偏要拆穿她,就是故意的。
沈詩岑連笑了好幾聲,沒再故意打趣她,倏地問了句,“晚上就不走了吧?”
盛懷寧局促地換了姿勢,歪到對面的人看不到的角度,眸光閃爍,看著有點心虛,“要走,明天還要練琴,這里過去太遠了!
沈詩岑瞇著眼,“早一點出發,又不會耽誤你的時間!
“不要,我想多睡會兒!
她扯開折疊在一起的抱枕,平平整整地蓋在身上,翻了個身閉眼假寐。
不知不覺,夕陽垂暮,晚霞漫天。
盛懷寧沒想到自己最后竟真的睡了過去,一醒來先揉了揉眼睛,便開始在沙發上找起了手機。
好巧不巧,角落里傳來一聲振動,她伏身過去拿了起來。
一看清通知中心里的消息,就忙不迭趿拉著拖鞋跑下了樓。
沈詩岑剛從外邊的溫室花房里回來,見她拎著包,一副要走的樣子,問:“晚飯也不吃了?”
盛懷寧面上微微一僵,過了會兒才說:“約了稚姐在我那里吃火鍋,時間快到了,得走了。”
“那讓司機送你下去。”
她換好鞋,眼底浮現一絲絲連續說謊過后的慌亂,“不…不用,有人來接我!
沈詩岑沒了話,只叮囑:“那路上注意安全,把廚房里那盒點心帶上。”
接過傭人遞過來的禮盒,盛懷寧一步三回頭,再確定沈詩岑沒跟出來后才加快步伐跑了出去。
乘坐接泊車到正門時,她一眼就看見了?吭诼愤叿氯艟G寶石般的越野車,礙于有隱私性極強的單向膜存在,里面的人是何神情暫且辨識不清。
她叫停了車,直直沖著那邊跑了過去,一拉開副駕駛車門坐進去的那刻,便心急地往旁側撲了過去。
“嗚…我好想你呀!
賀塵曄順手摘掉眼鏡,丟進儲物格內,攬住她的腰迎上了靠過來的唇。
唇瓣剛剛碰在一起,闔上的山莊大門又得令緩緩打開,另一輛接泊車徑直朝停車的位置駛了過來。
盛懷寧還未投入進去,一抬眼就看見了踩著高跟鞋從車上下來的沈詩岑,駐足后曲指敲了下窗戶。
她下意識推開了面前的人,深吸了口氣,邊撥弄著亂了的頭發邊往下降著車窗,莞爾一笑,“媽咪,你怎么出來了?”
沈詩岑低著腰,越過盛懷寧看了會兒駕駛位上的賀塵曄,又將視線回落到她身上,猶豫片刻,狐疑著問:“這位是…”
“這…”她舌頭仿佛打了結,目光來回移動著,“是…是公司新招的司機。”
話音剛落,除卻車外的人驚詫了短瞬,就連默不作聲的賀塵曄都忽地抬起了頭,狠狠地攫住她。
沈詩岑出身不差,自成年跟著父母出入許多公眾場合,最善洞察人心。
這時雖覺得氣氛古怪,卻又實在想不出來怪在哪里,只好道:“少拿了盒點心,給你送過來!
“謝謝媽咪。”
她接過后就放在腿上,為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氛圍,著急忙慌就拉著沈詩岑聊起了其他的。
沈詩岑斂眸,一一回答著盛懷寧問出的所有問題,眼神卻按捺不住往里側瞟了好幾眼,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估摸著應該差不多了,盛懷寧及時止住了話,開始軟著嗓子,乖巧地跟沈詩岑道別。
車子啟動后,一路暢通無阻,疾馳到了明雋。
盛懷寧跟在賀塵曄的身后,被兩人之間這漫長的沉默壓得喘不過來氣。
入戶門打開又闔上,她看著前面的人將幫她拿著的點心盒還有手提包,放在了玄關柜上。
恍了還沒幾秒鐘,賀塵曄忽然轉身,一手攬著她的腰按在門板內,另一手則小心謹慎地護著她。
吻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第18章 別吵18
盛懷寧喜歡跟賀塵曄親近。
但此時此刻,如此猝不及防的熱吻還是讓她被嚇到心神不定。
她一時忘了反應,如雙瞳剪水的眸子一眨不眨,任由男人撬開唇齒,與之深深交纏在一起。
賀塵曄渾身上下是濃濃的侵略,仿若是在用自己的蠻橫來麻痹她的大腦,使她失了自主能力只能牢牢地抱著他。
思緒亂著,玄關處擺放著的所有物件也跟著亂了。
賀塵曄呼吸不勻,拇指扯松領帶,又往下解開幾顆紐扣,煩躁的情緒卻絲毫得不到緩解,吮吻的勁兒不由自主就狠了不少。
他自知事事都愿順著盛懷寧,也明白盛懷寧在家人面前胡謅的苦衷。
甚至是到了緊要關頭,他愿意主動遮掩,刻意規避。
可偏偏,他還是會失控,會將扣在那軟腰上的手慢慢收緊,直到那吃痛的聲音溢出來,心里才稍稍得以慰藉。
盛懷寧頭一次在他的懷抱里掙扎起來,攀在肩上的手往下,停留在他的胸口,加重了推搡的力道,支吾著,“賀塵曄,你…我好痛…”
然而男人充耳不聞,將她未吐出的話全都喂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雙以往透亮的墨眸,望著她時滿是怒火,幾近要將她燒之殆盡。
一段冘長過去,她顫動不止的睫毛水光瀲滟,在眼下氤出一小片淡淡的淚痕,哼出的聲音都帶了微弱的哭腔。
賀塵曄垂眸,后知后覺自己竟放縱至此,手掌僵硬著挪到她的腦后,將她帶離冷硬的銅鋁門,才慢慢放開了手。
盛懷寧喘勻了氣,強忍著澀痛到難以忍受的雙眼,抬起迎著他望過來的視線,啞聲問著,“你…是不是因為剛才的事情生氣了?”
他面上無任何表情,喉嚨不聽使喚,很誠實地回:“是。我…”
唇被溫暖干燥的掌心覆上,話由此截斷。
盛懷寧沒因他那失了輕重的舉動,有一分一毫的怨懟,反而在靠近他后一把擁住,“我家里的情況比較復雜,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想你因為我而受到任何的影響。你的過去,又或者是你避而不談的所有私事,都不該被人用手段披露出來,所以我不得不那樣做!
頓了頓,繼續說:“不過,貿然否認我們的關系,讓你難過,是我的錯,我愿意向你道歉。別生氣了好不好?”
心臟突地一跳,仿佛被無數絲線緊緊纏住,難以呼吸。
賀塵曄不清楚自己靜默了多久,因著她的話越發自責,胳膊前抬重新抱著她,卻不想剛入懷里的身形條件反射地哆嗦了下,顯然是被他方才的陰戾嚇到了。
他眸色漸暗,鼻頭恍惚間覺得酸澀,聲音低著,是很輕柔的語調,“別害怕,以后不會了!
下一秒,僵著的身子就徹底卸了力,軟綿綿地癱進他的臂彎,受過安撫后的情緒好了許多,都會抓著他的衣襟撒嬌了。
笑意直達眼底,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你生氣證明你是在乎我,我開心!
賀塵曄不免有些動容,被女孩子奇奇怪怪的腦回路弄得心神恍惚,目光情不自禁就又凝到那柔軟紅潤的唇上,頓覺心浮氣躁。
盛懷寧輕而易舉就察覺到了他的意圖,指尖時而輕時而重地敲在他的胸口,跟他商量,“別…別親那么兇,很痛!
這一次,壓著她的唇帶了點試探的味道,先是若即若離的啄吻,才是纏綿悱惻的深吻,直到兩個人都氣喘吁吁之時才分開。
他躬身抵著她的額頭,鼻尖相觸,呼吸交纏。
在昏黃色燈光下,兩個人被無限拉長的身影仿若已經交疊在一起,暗昧到讓人無法忽視。
驀地,男人結實的手臂抄過她的膝彎打橫抱了起來,邊歪頭落下一個又一個淺淺的吻,邊駕輕就熟地朝著客廳的方向走去。
盛懷寧今兒穿了件大露背式的連衣裙,這會兒浸了層薄汗的背猛然碰上沙發頗有質感的皮質,竟一時有些動彈不得。
她覺得不舒服,咬牙爬起來,用著巧勁和面前的人調轉了位置。
賀塵曄反應極快,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摔下去,忙用手臂護在了她的背后,讓她穩穩地趴進了自己的懷里。
溫軟無法控制地貼上了他的胸膛,讓他陣陣心悸。
他略微屏息,右手緩緩抬起,掌心的溫度一時間升高了好幾度。
纖瘦的身板,不是挺立的形狀,卻又能恰如其分地占滿,然后兜出一絲絲瑩潤的白,
心猿意馬只是一瞬間的事。
盛懷寧抱住他的脖子,忽然挺直的腰背似是在訴說不滿,想替被冷落的另一邊討要平等的對待。
他順了她的意,卻是換了種方式。
靈活的手指與溫熱的舌頭,顯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滋味。
她難以抑制地短促驚叫了一聲,指尖蜷起牢牢地抓著他的領口,竟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硬生生拽掉了好幾顆紐扣,一件定制款襯衫就這樣遭了殃。
一時間,氣溫升到了最高點,熱浪滾滾。
寬敞的公寓內僅有玄關那處的燈亮著,越昏暗的環境越容易放大人的感官。
隨手扔在茶幾上的手機,驀然響起。
兩個人飄遠的理智就這樣被拉了回來,盛懷寧本想坐視不管,但那一聲高過一聲的旋律,讓她不得不回身望過去一眼。
亮著的屏幕上,那簡潔的二字稱呼猶如平地驚雷,促使著她抱住自肩頭滑落下去,袒露迤邐風光的肩帶,從時不時曲起又會靈活剮蹭的指尖上挪開了自己。
半蹲下去的姿勢尤為狼狽,她強忍著濕漉漉的感覺,查看電話掛斷后彈出的短訊息。
她怔住,瞳孔驟縮,臉色更是慘白到沒有一點血色,急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著。
動作時,一不小心碰上茶幾的邊角,她卻心慌到根本感覺不到痛,嘴上磕磕絆絆,“完了完了,我媽咪來了,已經到樓下了。”
很快,盛懷寧將擦拭過自己的紙巾團成團丟入了垃圾桶內,還在離開前湊近吻了下賀塵曄的嘴角,才急急忙忙跑出了門。
電梯旁側按鍵屏上的數字標識不斷跳動著,她咬唇,不安的情緒蔓延到四肢百骸,跑向安全出口的雙腿像是灌了鉛,邁得異常艱難。
好在的是,前腳剛踏進入戶門,可視門鈴內就看見了從侯梯廳緩步過來的沈詩岑。
門鈴跟著響起,盛懷寧深吸了口氣,對著玄關鏡再次簡單整理了番,才強壯鎮定地打開了門。
沈詩岑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遍,問:“怎么這么久?電話也不接!
“手機擱在客廳,沒聽見!
她倍覺煎熬,腳下分開些距離,緩解某處若有似無的異物感,唇角浮起的笑也跟著變得僵硬,低聲,“媽咪,你怎么突然會來?”
沈詩岑換好鞋徑自朝客廳去了,環顧一圈,語氣里盡是好奇,“你說約了羅稚吃火鍋,我想起家里有幾盒你舅舅特地從國外給你寄來的海鮮。下午沒想起來,這不趕緊給你送過來。”
說完,她又掃了眼周圍,“她人呢?這就吃完了?”
盛懷寧徹底呆愣住。
腦內思緒搖擺不定,試圖能從中找到一線可以解決困境的希望,許久才慢吞吞地說:“她臨時有事,放我鴿子了!
瞧著她不自在又微微有些發懵的神情,沈詩岑狀似平靜地擱下了手上拎著的包裝盒,倏地進入正題,“寧寧,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盛懷寧就知道瞞不過,眼前的人有多精明,她不是不了解。
更何況下午她那個看似完美無缺的借口本就站不住腳,賀塵曄那出眾的外表就是第一個漏洞,加之還有那一身看著就價值不菲的穿搭,怎會只是司機那么簡單。
她沒好氣地笑了下,繼續選擇了垂死掙扎,“怎么可能,媽咪你在說些什么,你什么時候見我身邊有過看得順眼的異性?”
沈詩岑看著她裝傻充愣,依舊淡定端坐在沙發上,索性順著她的話說,“你那個司機…就不錯。”
聽完,盛懷寧干笑兩聲,故作不懂地問:“有…有嗎?那我們公司還挺會挑人的。”
似是見她這么久都不老實,沈詩岑失了耐心,唇邊的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厲聲道:“Dita,你在我面前最乖了,學壞了是嗎?”
話里的警告極具壓迫,那是一種不容置喙和忤逆的威嚴,讓人聽了不寒而栗。
盛懷寧腦內繃著的弦霎時斷了,心臟緊縮成團,小聲喃喃:“媽咪,Sorry。你可不可以幫我保密,別告訴爹地?”
她的聲音實在太小,說到最后干脆是壓著嗓子,細如蚊蚋。
沈詩岑抬起手,腕上成色質地都上好的翡翠手鐲往下滑了半寸,拍了拍身旁的沙發,示意她坐下來,再出聲柔和了幾分,“談戀愛是好事,為什么要瞞著?”
盛懷寧慢悠悠坐下,身上哪里還看得出一丁點囂張跋扈慣了的樣子。
她聽出了身旁人語氣里一絲的惱意,很是煩躁地扣緊沙發的邊沿,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許久,沈詩岑命令著撂下一句,“時間還早,叫他過來一趟。”
第19章 別吵19
細數二十四年以來。
盛懷寧身邊不乏會有許多主動來示好的異性,幼時她是覺得磁場不合,沒必要硬湊在一起。成年后是發現那些人目的性太強,接近她總是心思不純,便越發排斥起來。
但若要仔細算起來,她其實也算是有過兩個要好的異性朋友。
第一個是在七八歲的時候,那個年紀的小孩子最單純,沒那么多彎彎繞繞的想法,也不懂什么叫做喜歡和討厭,只知道跟誰玩得好就跟誰親近。
變故發生在一年暑假,一群人在盛家后花園里盛鑾敬為盛懷寧特地建的小游樂園里玩耍,期間鬧了點不愉快,盛懷寧直接摔破了腦袋,讓盛老太太心疼壞了,非要替自己的寶貝孫女討個公道。
一來二去,大人們還未爭論出個對錯,反倒是那個與盛懷寧要好的小男生受不得委屈,暗地里將兩個人共同完成的作業去掉了盛懷寧的署名,只留了他自己的,讓盛懷寧白白挨了頓批評。
有了這一遭,兩個人便慢慢疏遠了,直到盛懷寧跟著父母搬了家才徹底斷了聯系。
再一個是在剛邁入大學校門的頭一年,盛懷寧受朋友所托,跟一個學長在迎新晚會上搭檔演出,便互留了聯系方式。
對方情商極高,懂得進退。
練習時巧舌如簧,句句夸贊得讓人聽了心情舒暢。
其他時間又知分寸,不會殷勤到覺得反感的程度,卻也事事都想著照顧她。
那時候陳寰就勸過她,讓她別掉以輕心,還是防備著最好。
果然,莫名其妙的示好總是有利所圖,對方借著她盛家千金的名號在背后做了不少上不了臺面的事情,得了數不勝數的好處,最終落到了盛鑾敬的耳朵里,變著法子使絆子讓那人吃盡了苦頭,最后的結局自然是不歡而散。
盛懷寧長了記性,開始避之唯恐不及。
再加上有家里那兩位的“把關”,許多人也是有賊心沒賊膽。
所以在遇見賀塵曄的第一天,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反常舉動,便讓她很快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只因這些都是她曾經從未有過的。
盛懷寧自然明白感情需要的是循序漸進,得緩緩慢慢地來。
可她天生急性子,與其小心翼翼地暗戀,說不定哪天還會因為自己的多思而黯然神傷,倒不如*主動出擊。
若是對方有意,那就在一起。
若無意,那她放下身段追一追也不是不行。
好在的是,賀塵曄只是稍稍為難了她幾下,便答允了。
盛懷寧不是個游戲塵寰的人,喜歡大提琴所以有了現如今的這個身份,那么喜歡賀塵曄自然也要認真地考慮一下未來。
可當下,面對沈詩岑聲色俱厲的要求,她竟一點兒應對的辦法都沒有。
往日里在外人口中嬌縱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在這會兒卻像是個被拿住了要害的軟柿子,低著頭不停地絞著手指,一聲不吭。
沈詩岑往后倚上沙發,搭在膝上的指尖輕輕點著,輕聲,“寧寧,我在跟你說話。”
“媽咪,我就是閑來無事消遣一下,所以才瞞著所有人的!
陷入深遠的思緒猛然收回,盛懷寧思忖再三,覺得這才是頂好的萬全之策。
然而她還是天真了,沈詩岑拋來一個詫異的眼神,哂笑著問:“玩玩也就算了,那剛剛怎么還害怕你爹地知道?”
盛懷寧咬唇,相比一開始,此刻反倒變得坦然起來。
默了下,她吁出一口氣,狀似難為情地說:“爹地說過,做人要真誠,若是讓她知道我玩弄別人的感情,免不了又要罵我一頓。我就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我跟爹地現在好不容易關系緩和了些,再因為外人又鬧得不愉快就太不值當了。”
話落,安靜了半刻。
她撩起眼皮,悄悄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沈詩岑跟她對視一眼,起身拍了拍茶幾上的包裝盒,用著稀松平常的語氣,“海鮮別放太久,想吃得精致點就讓家里的廚師過來。明天你還要去工作室,早點休息吧。”
她頓住兩秒,反應過來后忙問:“這就走嗎?”
“不然呢?住你這里?”
盛懷寧垂眸,咕噥:“又不是沒住過。”
沈詩岑慢悠悠走到玄關,臨出門才回頭放低聲音對她說,“你爹地怕是快回來了,我要是不回去,他又得不停地嘮叨。”
“喔,那媽咪晚安!
眼睜睜看著門口的人略微頷首離開后,她才徹底卸掉繃了許久的勁兒,躺下去的那刻頓覺頭昏眼花。
她暗自琢磨起來,方才媽咪離開前都有閑心跟她打趣幾句,想必這事應該是被她忽悠了過去,或許日后再有其他狀況,也會幫著她在爹地面前遮掩。
可是這種事情,有這一次就夠了。
為了一個謊,要用無數的慌來圓,她實在疲于應付。
許久,闃靜的空間里忽然傳來一聲振動音。
盛懷寧大概能猜到是誰,但她思緒亂著,又礙于剛才在媽咪面前撒的那個謊,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賀塵曄,便索性選擇了視而不見。
這種情緒持續到了快半夜都還未消散,她翻來覆去,一整條柔軟的蠶絲被緊緊地纏在腰間,直到動彈不得才拿過手機查看那幾條未讀消息。
觸進微信,剛看了一個字,一條新來電彈了出來,嚇得她一時手忙腳亂起來,竟在分毫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誤觸了接聽。
貼到耳邊,她靜等著那邊的人先出聲。
賀塵曄在客廳枯坐到現在,聲音聽起來有些空,“吵醒你了?”
“沒…沒有,”盛懷寧捏了捏眉心,慢慢從被中將自己解救出來,“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
“放心不下你,所以想著打個電話問問!
盛懷寧用手撐著艱難坐起了身,抱著膝頭,埋頭下去時甕聲甕氣道:“你…等我到現在?這通電話我要是沒接到,你難道打算一直等著?”
“所以…你好不好?”
賀塵曄答非所問,語氣帶了點小心翼翼,反倒讓盛懷寧那愧疚的心情,在無形中放大了無數倍。
眼眶驀地紅了,她抿唇,忽然道:“賀塵曄,我想你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笑,“也就幾個小時沒見,那過幾天我出差,你怎么辦?”
盛懷寧差點溢出的哭腔霎時沒了,在心里暗罵這家伙怎么這么不解風情。
這時候難道不應該多安慰她幾句,然后再順著她的話也回應一句想她了,最好是能迫不及待地直接跑下來找她。
她不服輸,哼了一聲,“我明天晚上也要出差,在內地有兩場演出,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忙!
一向穩重的男人聞言竟突然反常地回了句,“那我現在下去接你上來!
“上去干嘛?”她不解,怎的又忽然開竅了。
然而事與愿違,賀塵曄的語氣格外溫柔,一門心思地逗弄她,“怕你忙到忘了我,得多刷刷存在感!
盛懷寧張了張口,恨他是根木頭,氣急敗壞,“賀塵曄,說句想我會怎樣!”
她又重新躺了回去,兩條腿在空中左右亂踢著,一時間周圍全都是她刻意弄出來的雜音,熱鬧極了。
賀塵曄任著她這般折騰了許久,松了口氣,欣慰一笑。
逮著安靜那么幾秒的空隙,道:“你再不上來,我就要思念成疾了。”
這話太肉麻,盛懷寧竟嫌棄到打了個哆嗦。
無奈言行不一,剛拿起丟在床邊的外袍披上,就立刻跳下了床,說:“這就來!
三日后,傍晚,城中心的經濟型酒店。
房間內面積不大,書桌往前幾步就是鋪了四件套的大床,撲面一股子霉中夾著洗滌劑的味道。
賀塵曄倚在桌后的木靠背椅上,筆電一合,拿過財產報表準備下一場海外會議。
安特助站得規矩,不時會換著活動酸軟的雙腿,可憐又有點滑稽。
他略一抬眼,實在想不明白都肯帶著他一起過來了,卻還是不愿意他跟著去商業開發項目的古鎮看一眼,思索完只好試探著問:“賀總,合作方已經準備好了您明天行程的用車,我…”
“我只是去看一眼,下午就能回來,你不用擔心。”
賀塵曄手里的筆起起落落,期間是一次頭都沒抬過,看不見是何表情。
安特助見狀,不好再多堅持,抬腕看時間,確定距離會議開始還有一個小時,才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
一時靜寂無聲。
雪松色書桌上,滿滿當當擺放了不少東西。
桌角的老式臺燈旁,一盒識別不出品牌的香煙,被長匣火柴遮擋得嚴嚴實實。
賀塵曄抽出一根,捏在指尖把玩。
一早剛到這座小縣城,合作方帶頭的人就塞了盒香煙給他。
他不好推脫,只能收下,卻也是塞在外套的口袋里沒再拿出來過。
反倒是午飯的時候,席間煙霧繚繞,仿佛這是什么多了不得的稀罕物。
這會兒,他身心疲憊,竟有點想要品嘗下這個中滋味。
火柴劃過,冒出一點猩紅的尖端,忽明忽暗。
賀塵曄遞到嘴邊,沒過肺,自然而然吐出一圈青色霧靄,另一手則從旁拿過手機,同一個界面看了一遍又一遍。
分開兩天,他和盛懷寧的最后一次聯系,停留在下午他主動發過去的一條微信消息。
往上滑動,好幾條都石沉大海沒得到任何回復。
有些習慣一旦養成,便很難戒斷。
以往,盛懷寧哪怕只是吃頓簡餐,都會拍張照片發給他看。
突然空白這么久,他不適應也是難免的。
不多會兒,一根香煙就燃完了。
剛剛捻滅,屋外的走廊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安特助直接推門而入,一副情急的神態,“賀總,盛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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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別吵20
港城國際機場,T1航站樓。
工作日的傍晚,出發層依舊比肩接跡。
身旁穿梭而過的,大多是即將離開的外地游客,不時會吐出一兩句極為拗口的方言,卻讓人聽起來格外親切。
盛懷寧身后跟著羅稚和小祺,過完安檢就待在休息室,哪兒也不敢去。
摘掉墨鏡,她撩起長發用發夾束在腦后,傾身沖一旁的人說:“什么情況?怎么今天居然有粉絲送機?”
羅稚也覺得無語,“應該是公司放出去的消息,習慣就好!
“不過寧姐人氣好高呀,我剛才鞋子都被踩掉了三次!毙§靼汛梁梦艿目Х韧频剿拿媲,又敞開了一盒點心。
她聞到了甜膩的果香,指尖捏著一塊遞到嘴邊,輕咬一口,是芒果餡兒的流心,軟糯香甜,唇齒留香。
羅稚盯了她一會兒,偏過頭笑她,“你看著…”
欲言又止,盛懷寧突然不敢下口了,“什么?”
“你看著好像胖了一圈。”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她囫圇著吞下,拭干凈的一雙手從臉蛋摸到了小腿。
似覺得不夠,又這里捏捏,那里拍拍,難以置信道:“不可能,我承認賀塵曄廚藝很好,但我每天都有健身!
又一聲笑后,盛懷寧反應了過來,抬起腳,用裸色絨面高跟短靴的鞋尖,踢了羅稚一下。
羅稚左腳往回收,大掌覆上她穿了絲襪的腿,咬牙切齒抓了一把后,登時跟她玩在了一起。
礙于休息室內小憩、辦公的人有不少,兩個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便顯得突然插入的女聲突兀了些。
“Dita?”
只這一句,盛懷寧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玩鬧的心思也沒了。
她端坐好,長睫一抬,與過道里忽然出現的陳寰撞上視線。
自那日后,兩個人差不多有半月未見。
盛懷寧一向不愛關注那些豪門秘辛,便不知曉新聞爆出后陳寰和邵景初的現狀。
但眼下,陳寰雙眼烏青,氣色更是憔悴不堪,想必這日子也是不好過。
她實在好奇賀塵曄究竟做了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問不出口。
對方瞞著她,又不主動提及,將一切進行得悄無聲息。
如若不是她送便當那日,恰好看到了辦公桌上的那沓文件,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臆想過度了。
陳寰瞧了她許久,環顧四周,不信會這么巧遇到,眼底閃過一絲冷厲,“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聞言,盛懷寧無法抑制地笑了,回想她的話還是覺得逗樂,“看你笑話還值得我買張機票來這里看?Elya,你未免有點自視甚高了!
略怔兩秒,陳寰臉上時青時白,萬沒想到交好了這么多年的人,心狠起來,竟如此毫不留情。
她心里堵得難受,也知道再怎么挽回都于事無補,只好啞著嗓問:“就一定要這樣,是么?”
盛懷寧目光垂下去,語氣淡著,仿若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不然呢?我該弄個牌匾感謝你嗎?那杯加了料的酒總歸是你遞給我的吧!
陳寰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緊,在盛懷寧的面前,她像一個自詡聰明、漏洞百出的吊梁小丑。自以為是,步步為營,實則一敗涂地。
片刻后,她悶出一聲,“你也沒喝,不是么?”
“那是我警惕心強。Elya,如果非要提交情,你最清楚我從不在外喝酒這件事,可你還是遞給了我。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不配在我的面前打感情牌了!
說完,盛懷寧竟意外地淺淺笑了起來,試圖將心口的悶痛遮掩干凈。
在旁圍觀的羅稚吩咐小祺收好東西,逮著空兒推了下盛懷寧的胳膊,“走了,登機!
她慢吞吞地起來,瞥見陳寰欲說還休的樣子,冷冰冰撂下了最后一句,“陳寰,這里人多,我不想下你的面子,所以,好自為之吧!
纖瘦的身子踩著高跟鞋邁得又快又穩健,陳寰無語凝噎。
思緒恍著,滿腦子都是盛懷寧回國后,與她針鋒相對的每一次,淚迅速就氤了出來,久無法消散。
連續兩場演奏會,盛懷寧一結束就跟團隊兵分兩路,直接轉搭航班去了洵州。
羅稚辦事實在妥帖,剛出航站樓就接到了租車公司的電話。
那是一輛低調又性能極佳的硬派越野SUV,爬坡走山路都很合適。
她按照導航,一路疾馳到了朝溪古鎮。
停好車,入眼的景象竟讓她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猶記得上一次來,她才十二歲,這片貧困區實在破敗,方圓幾里是一棟像樣的房子都沒有,到處都被黃土覆蓋著。
同行前來的人都在那天見到了自己之前資助的對象,反倒是她選擇的那個,非常不湊巧地步行去了鄰村的集市,說是剛挖的蔬菜得抓緊賣掉才比較好。
過去這么多年,盛懷寧知道這依山傍水的地方開發成了古鎮,只是還未正式投入使用,所以此時還是一如往常那般蕭條。
沿著用木棧板鋪設的小路往上走,一片幽靜,偶能聽見幾聲鳥叫,還有不遠處瀑布飛濺而出的水聲,仿佛置身在一個天然山谷之中,心曠神怡。
盛懷寧的第一反應就是摸出手機用相機記錄下來,拍完還專門挑了有自己出鏡的那幾張發給了賀塵曄。
只是照片一經發出,在聊天框轉動許久還是發送失敗。
她走走停停,試圖能獲取到一丁點的通訊信號,結果都到了古鎮的正中央,還是絲毫變化都沒有。
不知是不是住在附近的人跑來湊熱鬧,街道兩邊擺攤叫賣的人有許多。
盛懷寧只拎了個小小的手提袋,行動很方便,每路過一個攤位都會停下來,一來二去倒是買了不少小玩意兒。
她還是習慣性解鎖手機,將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分享給賀塵曄。
哪怕最后滿屏幕都是紅色的感嘆號,她也依舊覺得滿足。
變化太大,盛懷寧剛好玩在興頭上,不多時便忘記了自己此次跑這一趟的真實目的。
越往里走,人就越來越少。
她暗自慶幸方才在路口領了張小地圖,不然轉到晚上都未必能找到提早預定的那家民宿。
半個小時后,靠街西路口的一棟用金絲楠木建成的三層小樓,生意興隆,門庭若市。
盛懷寧埋頭朝里走,路過門口一群圍在一起玩耍的孩童時,忽地停下了腳步。
她側目望過去,跌坐在最中央的一個小女孩,滿身泥污,哭得梨花帶雨,很是狼狽。
“丑八怪,別哭了。”
“你這件花朵小棉衣是不是偷來的?”
“喂,聽說你爸爸帶了個小老婆回來,明天還要辦酒席,那你是不是很快就有弟弟妹妹了?到時候你就是家里的小保姆!
“快,把你口袋里的梨酥拿出來,我們以后就不打你了。”
…
盛懷寧聽到最后,越發覺得不堪入耳。
她又等了會兒,在聽到裂帛聲后,終是忍無可忍怒喝了一句,“喂,小屁孩,找打是不是?”
幾個小男孩站起來,個頭倒是一個賽一個得高。
先是被她這一聲嚇了一跳,又迅速挺直腰背耍起了威風。
盛懷寧本就不是嬌滴滴的女孩子,活動了幾下手腳,氣勢足到令人生畏。
她伏身把小女孩撈了起來,幫著擦了眼淚,又撣干凈了衣服上的塵土,再回頭又恢復到神色平淡的樣子,“一個個穿得倒是人模人樣的,出口卻是一句比一句難聽。你們以后要是再敢欺負她,我一定想辦法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這個年紀,大多都只會窩里橫,一遇到其他厲害的角色便畏畏縮縮,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這不,她說話間往前挪了半步,幾分鐘前還兇神惡煞的人就全被嚇得四處逃竄。
面積不大的一小片地方瞬間揚起了許多塵土,盛懷寧掩鼻跑進了民宿。
一小波客流過去,她很輕松就辦完了入住手續,剛轉身,就被一股撞在腰間的蠻力嚇到了。
視線下移,幾分鐘前在門外被她短暫過的女孩子,正抬著頭直愣愣地望著她。
盛懷寧一怔,問:“怎么了?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女孩子慎之又慎,“姐姐,梨酥給你!
大衣的口袋很快就被塞得鼓鼓囊囊,隨時都有可能掉出來。
她掏出一塊,用空著的那只手輕柔地摸了下女孩子的發頂,小聲:“我只拿一塊,其他的還給你!
女孩子不和她爭辯,乖乖收下,“姐姐,謝謝你幫我,我會做許多事情,可以幫你跑腿,也可以做家務,什么都可以!
盛懷寧沉默著,大抵是聽出來了。
眼前的人是想著得了她的幫助,就該回報些什么給她。
她直起身,被女孩子那堅定的眼神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盛懷寧不覺得自己有幫助到女孩子,畢竟治標不治本,等她走了,那些人想必會變本加厲地繼續欺負她。
可她又清楚,女孩子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思索再三,她先是望了眼外邊的天色,驀然想起自己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做,提著笑容說:“你知不知道上山的路?”
女孩子點頭。
“很好。你只需要把我帶到入口,然后我們就一筆勾銷,怎么樣?”
女孩子猶豫了會兒,又接著點了點頭。
盛懷寧將隨身帶的包寄存在民宿登記處,便跟著往后山走去。
海拔不高,狹窄山路的周圍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叢林,想必這里是唯一一處未經開發的地方了。
盛懷寧在山下脫掉大衣,里面是件粉紫色的沖鋒衣,干練十足。
她走得很慢,越往上心里越沒底。
直至到了半山腰,本還艷陽高照的天竟突然陰沉下來,豆大的雨珠伴隨著電閃雷鳴,噼里啪啦地墜落了下來。
盛懷寧腿軟到唰地跪了下去,邊捂著耳朵邊在四周找著可以躲雨的地方。
在看到遠處一片小矮坡時,忙爬起身跑了過去。
她一早有查詢過天氣預報,明明未來一周都是晴天,沒成想竟變得這么快。
雨勢漸大,天色更是一瞬間就徹底暗了下來。
盛懷寧不由自主想起了十年前在這里遇到的那場大雨,湍急的雨水滾著泥石,砸毀了不少村民的房子。
那時她避無可避,深陷困境,意識迷離間被一個小男孩所救,卻連累對方因她受了傷。
畫面漸漸重疊在一起,盛懷寧渾身哆嗦著,應激到頭暈眼花,以至于在入夜以后看到搜救隊的燈光,還有聽到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喚,都覺得自己是產生了幻覺。
她蜷縮成一團,在劇烈的恐懼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什么都是木楞無神。
驀地,盛懷寧朦朧中好像聽到了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
那人牢牢抱著她,身子同她一樣,抖成了篩糠。
她微微睜眼,伸出去的手覆上分不清是水還是淚的臉頰。
下一秒,她又認為是夢,忙不迭就要收回去,被一只大掌緊緊攥住。
聽著耳邊那斷斷續續的啜泣聲,盛懷寧全然忘記了手機里那一連串發送失敗的內容,艱澀道:“賀塵曄…”
“我就說微信發多了還是有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