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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別吵51

    盛懷寧頭一回覺得這價值連城的豪華大平層,狹小到只需寥寥幾步,就可以從玄關(guān)挪到臥室。

    兩個人仿佛少不更事的毛頭孩子,動作急躁到近乎粗魯,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蠻橫,就連床頭邊柜上的巴卡拉水晶臺燈都被掀翻在了地板上,精雕細琢的弧形燈罩霎時變得四分五裂。

    盛懷寧受驚嚇,不自覺哆嗦了下。

    賀塵曄卻置若罔聞,唇齒流連在她的脖頸間,帶著暖意的大掌從一片挺立掠過,延伸至光滑的腰腹。

    她用力仰頭汲取著所剩無幾的氧氣,下頜繃緊,好似幾分鐘前刻意撩撥的另有其人。

    他忙不迭低身,以額抵額,語調(diào)凌亂而悶沉,“真想好了?”

    盛懷寧一時腦子空白,眼前的男人禮貌到有點離譜了。

    如此干-柴-烈-火的氣氛,居然還能止住蓬勃的渴望,煞費苦心只為得到她點頭答允。

    兩道視線緊緊纏繞在一起,突如其來的安靜,似是在刻意給她營造方便思考的環(huán)境。

    盛懷寧全身的血液凝住,思緒雜亂無章,只憑著本能,抬身吻上賀塵曄的下巴,而后一路蔓延到線條清晰而堅硬的胸-膛,最終在一片蜜色中獨有的粉上,又緩又慢地用舌尖打著旋兒。

    賀塵曄胸悶到呼吸困難,嗓音嘶啞,右手趕忙扣上女孩子的后頸,帶離自己。

    靜默半晌,開口,“寧寧…”

    盛懷寧眼皮耷下,忽一偏頭,看見的是不知何時丟在枕邊,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塑封完完整整地包在外邊,十分醒目。

    眼底難以言喻的情緒迅速閃過,她抬手撥開擋在耳邊的粗壯手臂,上半身回落到柔軟的床面。

    盒子撈過來,亂七八糟拆開,指尖小心翼翼捏著,語氣隨著頰邊暈開的紅潤,越發(fā)顯得嬌媚可人,“我?guī)湍愦鳌!?br />
    男人的體溫比以往燙了許多,最駭人的部位同樣灼燙無比,讓她剛剛碰上的指尖,無法避免一顫。

    賀塵曄一直沉默著,闔目抬起了頭,喉結(jié)因為絲絲酥麻的觸感上下滾動,生怕下一秒就要失控。

    一陣窸窣過后,他再也無法忍耐,低垂著眉眼,怔怔地看著她動作。

    不知是該說盛懷寧笨拙,還是該在自己身上找問題,不然這稀松平常的第一步,為何就進行得這般艱難。

    賀塵曄松開抱著她的手,改為捏住她的手指,輕輕一拽,那滑膩的措施用品就落入到他的掌心。

    女孩子聲音很輕,本還沉浸在巖漿之中的身體,猛地被強硬拽了出來。

    她咕噥:“戴…戴…戴不上,好像…好像小了。”

    話音將落未落,賀塵曄幽深似無底深海的一雙眼,頓時恢復清明。

    他強壓下難以紓解的情緒,翻過被她隨手丟在一邊的紙盒,上面“Small Fit”的字眼清晰可見,冷不防讓他徹底泄了氣。

    盛懷寧目光定定地望著他,努力無視他面上稍瞬即逝的尷尬與窘迫。

    她誤以為自己表情控制得很好,殊不知那比方才紅了好幾個度的臉蛋,早就出賣了她。

    男人耐人尋味的嗓音自耳邊擦過,字字句句似是在為自己辯護,“抱歉,沒仔細看!

    一場誤以為萬事俱備的親昵,戛然而止。

    盛懷寧不喜歡他假正經(jīng)的樣子,目光所及,盡是清冷淡漠,好像這令人無比難堪的事情,于他而言是半點波瀾都帶不起來。

    她偏不如他的愿,羞澀過后直言:“是沒仔細看,還是根本就不知道要分大小尺寸?”

    賀塵曄沒忍住,唇角抬起,從鼻間悶出一聲低笑。

    他從旁側(cè)扯過羊絨被,把不-著-寸-縷的女孩子包裹得嚴嚴實實,斂眸輕描淡寫,“我的錯,應該提前做好功課!

    頃刻,就在他將要起身下床時,盛懷寧不緊不慢地將雙臂環(huán)上他同樣光-裸的脊背,按捺不住,問:“干嘛去?”

    他略作停頓,“去趟洗手間。”

    盛懷寧眼睫撲簌不停,從短暫的怔忡回神,“不繼續(xù)了么?”

    “你…”賀塵曄身形一顫,松弛的雙肩忽然繃緊,話中有話,有點語重心長的味道,“寧寧,我不能讓你承擔風險!

    時間一分一秒飛逝而過。

    兩個人保持著這個姿勢,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方的手臂傳來陣陣的酸痛感,才緩緩打破這種僵局。

    “我…我沒那個意思,”盛懷寧輕咬下唇,頃刻后松開,面不改色慢悠悠道,“我…我…我說的是腿,就…也挺爽的!

    “爽?”

    賀塵曄早就習慣了女孩子直來直往的性子,陡再一聽見,還是覺得新奇。

    她沒聽出他話里的真實情緒,只當他是在質(zhì)疑。

    回望一眼,她倉促趴伏在他的耳邊,“不爽么?我看你每次都挺享受的!

    賀塵曄一時沒緩過來,思來想去,終是認為自己低估了女孩子的大膽。

    那看似平平無奇的話,實則在不間斷地凌遲他搖搖欲墜的理智。

    他挑了下眉,在察覺到她欲要接著挑釁時,趕忙貼上了她的唇,將她未吐出的音節(jié)全都止在了喉間。

    輕輕慢慢地抵入,那種前所未有,較往常更緊致的舒-爽,讓他不自覺就失了分寸。

    正如盛懷寧所說的那樣,動作得很享受。

    驀地,女孩子的嬌聲變了調(diào),含混不清,支離破碎,“賀…賀塵曄,你慢一點,有…有點痛。”

    賀塵曄悶笑,側(cè)臥著的姿勢,更方便他能將額抵在她的頸側(cè),邊慢下來邊不由分說地含-上她的耳垂,吐出的話毫無防備地遞進她的耳中。

    他聲息不穩(wěn),“不是說爽?怎么又痛了!

    盛懷寧的神經(jīng)有短瞬的繃緊,往前躲著想要救回自己的耳朵,就知道她好不容易在嘴巴上占到的上風,只是煙花一瞬,極為短暫。

    強忍著那一塌糊涂的濕-意,她迅速回頭,邊伸手捏上賀塵曄的耳朵,邊跟著他的節(jié)奏抬起又落下,氣呼呼埋怨,“小氣鬼!

    毫無節(jié)制的放縱過后,盛懷寧是在天蒙蒙亮時,才得知賀塵曄是為了看她演出,專程跑回來的。

    她心疼壞了,經(jīng)過一番抓心撓肝的糾結(jié),最終在親自下廚與叫外送之間,選擇了后者。

    盡管她很舍不得賀塵曄走,那也不能靠“下毒”變相把人留下來吧。

    像往常,縱使是再豐盛的飯菜,盛懷寧都會在賀塵曄的三催四請下,半推半就地慢吞吞爬起來。

    可這回,她非常積極,吃完就興沖沖地去換衣服,轉(zhuǎn)而跟著賀塵曄下了樓。

    賀塵曄上車前,回身擁住她,說再回來一定會提前告訴她,不讓她難過。

    送走了人,盛懷寧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家,困到索性就在沙發(fā)上補覺了。

    再睜眼,是被一陣震感強烈的來電叫醒的。

    她眼前一片朦朧,右手在一旁摸索了好半天,才模模糊糊地接了電話。

    沈詩岑言簡意賅,問她今日什么時候回家。

    盛懷寧這才想起來,昨日她托秋姨帶話給媽咪,圣誕節(jié)要回去住。

    只是剛翕動唇瓣,羅稚的消息就彈了出來,提醒她別忘了今晚公司的年會,稍晚點造型師和化妝師會陸陸續(xù)續(xù)過來。

    她皺著眉頭,揉捏了下酸痛的上半身,慢悠悠拖長尾音,如實告訴沈詩岑因公暫時沒法回去。

    沈詩岑十分罕見地沒有多說什么,只叮囑她多注意身體。

    這種平靜又充實的日子,持續(xù)到了除夕當天。

    后半年的所有行程結(jié)束,盛懷寧有差不多兩個月的假期,終于有機會去給自己的指甲好好裝飾一下了。

    預約的時間在早上十點,她將還在睡夢中的羅稚拽起來,馬不停蹄驅(qū)車前往。

    期間,盛懷寧但凡空出一只手來,就會在手機上敲個不停,讓對面的美甲師是哭笑不得。

    羅稚低頭嘬飲著檸檬水,用眼角的余光瞥她,“怎么一刻也分不開?到底是你粘人還是賀總?”

    一秒不落。

    盛懷寧立時訥住,雙頰迅速躥紅,掃了眼沉寂下來的手機,很無奈地吐槽,“賀塵曄真不愧是工作狂。這都除夕了,公司里的人都走光了,他還在忙海外分公司的企劃方案!

    “他不回內(nèi)地過年嗎?”

    “要回,”說到這里,她更是無語,“晚上九點的航班,行李都還沒收呢,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jīng)忘了。”

    羅稚勾唇,附耳繼續(xù)打趣,“賀總真是半刻也閑不下來,難道是在給自己攢老婆本?”

    “你…”盛懷寧用手肘將羅稚杵開,沒好氣道,“你真的很煩,罰你待會兒買單!”

    羅稚歪了下頭,好聲好氣地哄她,“好好好,大小姐!

    Studio里的暖氣開得很足。

    兩個人做完出來,被冷空氣包裹的那一刻,總有種掉落冰窟的感覺。

    盛懷寧把車鑰匙丟給羅稚。

    原計劃是先順路把她送到賀塵曄的公司,然后再由羅稚把車直接開回去。

    只是剛坐入副駕,她突發(fā)奇想,讓羅稚掉頭去了所頂有名的教育機構(gòu)。

    猶記得早上賀塵曄出門前,隨口提起溪溪為期一周的興趣班結(jié)束了,老師讓家長傍晚六點去接。

    去的路上,盛懷寧給賀塵曄打了聲招呼。

    不知是不是太忙的緣故,時間走到快六點,她都沒有收到任何回復。

    車子在正門口停穩(wěn),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有不少學生,從里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

    盛懷寧下去多問了幾句,一位約莫五十歲的老教師告訴她,課程結(jié)束的時間臨時提前了半個小時,都通知過家長了。

    她暗自慶幸了許久,賀塵曄都無暇回復她的那條微信,恐怕也沒接到機構(gòu)的電話。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陣蜂擁過后,溪溪出現(xiàn)在了隊伍的最末尾,站得規(guī)規(guī)矩矩,時不時跟旁邊的年輕女人閑聊幾句。

    盛懷寧抬腳過去,女孩子一發(fā)現(xiàn)她,就急急忙忙迎了上來。

    礙于機構(gòu)內(nèi)有著嚴謹?shù)囊?guī)章制度,必須仔細核對接送人的身份,才能允許帶走學生。

    年輕女人悄無聲息地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下,問:“請問您是…”

    盛懷寧牽上溪溪的手,笑意盈盈回:“我是她哥哥的女朋友,順路來接賀溪回家。”

    女人聞言蹙眉,視線從她的身上,移動到女孩子的身上。

    四下悄然一霎,她看著對方沉聲開口,“抱歉,您暫時不能接走她。”

    她一怔,“為什么?”

    這次出聲的人,是被女人剛剛帶到身后藏起來的女孩子。

    溪溪眨了眨眼睛,探頭對她說:“嫂嫂,我的名字是貝溪!

    盛懷寧…??

    第52章 別吵52

    最終,盛懷寧也沒接走溪溪。

    僵持不下時,安特助姍姍來遲,并在年輕女人的面前,言明了她的身份,讓她免遭不法分子欲要拐賣的嫌疑。

    三人結(jié)伴到了街邊。

    盛懷寧忽然駐足,幫著溪溪整理了下翻了個面的棉衣連帽,偏頭道:“我以為他不知道溪溪提前結(jié)束的事情!

    安特助站得筆直,“賀總臨時有場線上會,電話是我接的!

    她強忍著心里的狐疑,抿唇笑得假惺惺,咕噥:“怪不得我告訴他要來接溪溪,他沒回復我的消息!

    話落,安特助有片刻的愣神,細細想了會兒,語氣依舊平和認真,“賀總把手機交給我之前,有叮囑過但凡您有消息過來,要第一時間告訴他,但是…”

    他自然一頓,輕微頷首,“盛小姐,您要不要看一下,是否發(fā)送成功了?”

    盛懷寧伸手進口蓋包里摸手機,剛才跑去臨街買小吃的羅稚也恰好回來,手上打包盒里的咖喱魚蛋正冒著熱氣,濃郁的香味充斥在空氣中,讓人食指大動。

    溪溪埋著頭,不自覺吞咽了下。

    視野里,一只白嫩的手捏著打包盒的邊緣,慢慢悠悠遞了過來,讓女孩子登時抬起了頭,眼睛都變得澄亮了不少。

    羅稚笑著,“這就是賀總的妹妹?真的好乖啊。”

    女孩子先是看了盛懷寧一眼,在她點頭后才接過打包盒,低聲,“謝謝姐姐!

    被叫慣了阿姨的羅稚,片刻后爽朗一笑,“不客氣,妹妹。”

    與此同時,盛懷寧已經(jīng)摸出手機,觸進了跟賀塵曄的微信聊天框。

    入眼的就是她不久前發(fā)出的那條消息,只是和前面那些與眾不同的是,最新的這條旁邊有一個十分醒目的紅色感嘆號。

    盛懷寧垂著眼,想起發(fā)送的時候,車子剛好駛?cè)胨淼,手機信號短暫丟失。

    那時她正和羅稚聊著天,一經(jīng)發(fā)出,便沒再去刻意留意。

    “抱歉!

    盛懷寧難為情悶笑一聲,佯裝出無事發(fā)生的樣子,又將手機塞回了包里。

    漸漸地,夕陽斜下,天邊一片血紅。

    原本被塞得水泄不通的街道,經(jīng)疏通,很快便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安特助看了眼時間,邊從溪溪的手里接過書包,邊問盛懷寧,“我該回去了,盛小姐要一起嗎?”

    盛懷寧下意識搖了搖頭。

    這么久以來,她都是跟著賀塵曄的習慣,一直稱呼女孩子為“溪溪”,然后憑著兩個人的關(guān)系,就想當然地認為姓氏也該是一樣的。

    驀地,瞳孔驟縮。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個多月前,在紐約,李維脫口而出的“小貝哥”,還有在酒店門口,賀塵曄的工作伙伴叫出的“貝總”。

    盛懷寧不信只是李維所說的起昵稱那么簡單,可她又實在好奇賀塵曄改姓的真實緣由,總不可能是因為玄學,覺得改了轉(zhuǎn)運?

    下一秒,她冷靜下來后,艱難尋回自己的聲音,“安特助,麻煩你別告訴賀塵曄,我來接溪溪這件事,拜托了!

    叮囑完,視線一轉(zhuǎn),女孩子正一口一個地專心吃著魚丸。

    她抬腳靠近,倉促用指尖揩走了女孩子嘴邊,若有似無的一點咖喱,語氣十分溫柔,“溪溪,今天的事情保密好不好?差點被當成壞蛋,實在是太丟人了,讓你哥哥知道,他一定會嘲笑我的!

    “知道啦,”女孩子囫圇一句,而后用新木簽扎起一個滿是醬汁的魚丸,“嫂嫂,你也吃!

    盛懷寧不好拒絕,挽起長發(fā),低頭咬上,一時間總有種味同嚼蠟的感覺。

    等安特助帶著溪溪離開后,她發(fā)了條微信給賀塵曄。

    先是提醒對方別忘了晚上的航班,然后是她深思熟慮過后,編輯出來的一大堆胡言亂語,最后一句是為了顯得自然一點,叮囑賀塵曄別忘了想她。

    這次,她確定發(fā)送成功后,就立刻關(guān)掉了手機。

    羅稚在旁目睹著盛懷寧做完這些,一接收到她陰惻惻丟過來的眼神,不自覺往后退了一步,支吾著,“行行行,懂…懂了,我這就吩咐人去查!

    “查什么?”盛懷寧笑著問,她還沒迷糊到腦子不清楚,事情發(fā)生的時候,羅稚恐怕還在排隊等著買魚丸呢。

    “對哦,”羅稚懵,“查什么?”

    她不由無奈一哼,“送我回紫瀾山莊,車子你還是開走!

    “好的,大小姐。”

    羅稚微笑著,故作姿態(tài)地欠著身拉開車門,又在等她進去后幫忙關(guān)上。

    除夕夜的紫瀾山莊,節(jié)日氣氛非常濃厚。

    車子一駛?cè)肷仙降穆,兩邊的大紅燈籠,將周圍照得亮如白晝。

    這種紅彤彤的喜慶氣氛,直到盛懷寧下車,都沒消失過。

    她隔著琉璃窗朝樓里張望,心里閃過一絲疑惑。以往到了除夕,伯父伯母,舅父舅母,只要是親近的,都會很有默契地來紫瀾山莊吃團年飯。

    結(jié)束后就是通宵娛樂,長輩打牌,晚輩打游戲,不到深夜絕不睡覺。

    此時此刻,偌大的宅子,該裝飾的都沒忘了裝飾,卻一改往日的熱鬧,冷清無比。

    盛懷寧長久待在冷空氣中,沒忍住哆嗦了下。

    她胳膊一抬,面前的大門就從里被打開了,秋姨定睛一看,驚訝道:“小姐,不是說會晚一點回來嗎?”

    說完,還沒等她應聲,秋姨就回頭望了眼身后,面上的情緒肉眼可見變得局促起來,扣在門上的手更是在不經(jīng)意間收緊,泛白泛青。

    四下昏暗,僅有兩側(cè)的古銅壁燈散發(fā)著微弱的光。

    盛懷寧虛瞇起眼,越過面前的人往里看,問:“怎么這么安靜?舅父舅母他們還沒來么?”

    秋姨深吸了口氣,嗓音沒了往日的柔和與平穩(wěn),帶了幾分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姐,你…要不要過兩天再回來?”

    “為——”

    話剛到唇邊,盛鑾敬的聲音就自遠處遞了過來,“回來了就趕緊進來。”

    盛懷寧心一跳,有種很強烈的預感,最近這段時間*,爹地從未對她聲色俱厲過,對比起來,反倒是媽咪要更讓她膽寒。

    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又傳來一聲催促。

    她迅速收好思緒,垂著眼,一步一個腳印,慢悠悠地穿過長而寬的連廊,入了主客廳。

    挑高足有十米,寬敞、通透。

    盛懷寧剛坐下,被迎面撲來的沉悶,侵襲到無法呼吸。

    她眼觀鼻鼻觀心,斷定這個除夕夜不會如此平靜度過,心情頓時七上八下。

    盛鑾敬端起熱茶,送到唇邊,淺酌一口,轉(zhuǎn)而給了身后的老管家一個眼神示意。

    很快,十幾份文件接連不斷丟到了盛懷寧面前的奢石茶幾上。

    盛鑾敬挑眉,“看看。”

    “什么東西。俊

    盛懷寧往前傾身,目光無意識地跟一邊單人沙發(fā)上的沈詩岑撞上,冷不丁無措了短瞬。

    她眉眼彎彎地翻開,呼吸一滯,渾身上下都不停哆嗦了起來。

    千防萬防,終于還是來了。

    賀塵曄自小到大的所有資料,全都被整齊羅列在了這里。

    盛懷寧幾欲快咬碎了牙,深呼吸了無數(shù)次,都無法冷靜下來。

    貝誠?貝誠,這才是賀塵曄的名字。

    原來,她資助了數(shù)十年的那個人,就是賀塵曄。

    這一刻,盛懷寧無法形容自己究竟是何心情,腦內(nèi)空白得有些突然。

    她極為淡定地抱起文件,一股腦全丟到了茶幾上,好幾本隨著慣性滑落到地板上,成為一片闃靜中獨有的一點聲響。

    盛鑾敬不似沈詩岑,說話絕不會委婉,“跟他分手!

    “我沒這個打算。”她皺皺眉,表情依舊乖巧。

    “你是不是魔怔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的身份,隱姓埋名接近你,處心積慮和你建立親密關(guān)系,他的心思有多復雜,你不會到現(xiàn)在還看不明白吧?”盛鑾敬頭疼,胸膛因為激動劇烈起伏著。

    盛懷寧循聲望過去,“縱使動機不純,可他從未做過傷害我的事情。爹地你在擔心什么?怕他圖謀你的錢財和公司?”

    她抬了抬下巴,視線沖著散開的那堆文件,“這么多東西你都能查到,那你應該也知道,自他大學畢業(yè),就將我曾經(jīng)資助他的那些費用,全都還給了我,哪怕是之后跟我在一起,也從沒貪圖過盛家的任何東西,更沒打著是我男朋友的這個身份去坑蒙拐騙,獲取其他的利益!

    似是說累了,盛懷寧騰地起身,拎起包就要走。

    一直沉默著的沈詩岑,揚起聲調(diào),語速極快,“他的父親因為糾紛殺-人,母親改嫁后風評極差,沒幾年就死在了紅-燈-區(qū),你應該知道他和你的差距!

    盛懷寧止步,驀然回頭,不再像方才那般沉靜,雙手握拳,說出的話仿佛是從嗓子眼蹦出來的,“那又怎樣?這些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他決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就該一輩子被人看不起嗎?”

    她手勁一松,提包差點掉下去,涼涼地撂下一句,“爹地,媽咪,新年快樂!

    從紫瀾山莊離開,盛懷寧從車庫開走了那輛剛從4s店提回來不久的大G,通體冰莓粉色,扎眼得很。

    她一瞬不瞬地目視前方,腦中卻止不住地瘋狂閃過,那些與賀塵曄有關(guān)的資料,一目了然到她只稍稍翻了翻,就全都熟記了下來。

    情緒瞬間翻涌而來,盛懷寧輕點剎車,?吭诼愤,強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是抑制不住滾落了下來。

    恰時,羅稚的電話好巧不巧就打了過來。

    盛懷寧緩了緩,貼到耳邊接聽。

    羅稚目的性極強,沒拐彎抹角,徑直道:“Dita,你之前讓查的那件事出結(jié)果了!

    “什么?”她脫口而出。

    “你的車是被卲家三公子找人破壞的,為的就是你見Elya那天,能夠有機會帶走你,還有,當時你在餐廳應該沒有喝桌上的飲品吧?”

    “沒。”

    “我猜也是,那里面加了料!

    “嗯!

    羅稚沒發(fā)現(xiàn)她語氣里的古怪,繼續(xù)道:“Dita,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天你遇到賀塵曄也不是偶然,他一早就知道你會出現(xiàn)在那里,也清楚你的車會出問題,我覺得——”

    “果真?”盛懷寧出聲截斷,心臟克制不住跳得越發(fā)快了。

    “是。”

    盛懷寧無聲笑了笑,臉倏地轉(zhuǎn)過去,透亮的車窗上倒映著她猙獰僵硬的臉蛋。

    她低聲,“稚姐,謝謝,結(jié)款給他,其他的都不必查了!

    通話結(jié)束,五指松開,手機迅速掉落到腳邊。

    盛懷寧剎那清醒,一時間,又是哭又是笑,麻木到快要感受不到心臟悶悶的鈍痛。

    原來。

    她自以為是的偶遇,是賀塵曄在心中預演過無數(shù)次的夢想。

    第53章 別吵53

    一家精奢室內(nèi)網(wǎng)球館,裝修精細中透著精致,紅色細沙的場地,非常專業(yè)。

    盛懷寧從紫瀾山莊下來,徑直到了這里。

    她在這里有專屬于自己的場地,里面的器材都是為了她量身定做的。

    長久未打,為了保護整個手臂,本該調(diào)低力量。

    當下的盛懷寧,卻根本顧及不到這些,拼命地甩出一拍又一拍,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

    半個多小時后,屏幕上跳躍出本次練習的成績評估時,盛懷寧倚著墻邊的軟凳坐下,四肢疲軟。

    自額間滑落下來的汗珠,掛在長而卷的睫毛上搖搖欲墜,腦袋剛一垂下,就順勢掉落進了眼睛里。

    陡然的不適,讓她沉寂了許久的情緒再度卷土重來,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從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頰上流淌而過。

    腦子里懵著,心臟卻在樂此不疲地提醒她,一個多小時前發(fā)生的事情都是切實存在的。

    一旦知道了賀塵曄的真實身份,有許多信息她甚至不需要去看那些材料,便能知道得很詳細。

    彼時她才十一歲,學校里總喜歡組織一些公益活動。

    那日放學前,Miss李興高采烈地抱著厚厚一沓文件,囑咐班長依次分發(fā)給了所有人。

    盛懷寧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歸心似箭,只稍稍翻了兩頁,就沒再碰了。

    直到鈴響,她騰地起身,作勢就要離開,而后被Miss李叫住,詢問她選擇哪一個。

    她扎了個高馬尾,擺動腦袋的時候,尤為靈動可愛。

    聞言,她抬手隨意一指,“就他了!

    后來,還是在資助的事情正式納入日程之后,盛懷寧才分出心神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那幾張個人信息。

    男孩子比她年長四歲,對比身邊,“貝”這個姓氏就顯得十分稀有。

    為了保護被資助人的具體家庭情況,學校與合作的機構(gòu)并不會透露太多,她清晰記得,備注欄里只有八個字——父母早亡,無人撫養(yǎng)。

    那時,她長于衣食無憂、倍受家人寵愛的蜜罐里,看到后深深感慨了句,好可憐,再多余的情緒就沒了。

    想到這里,盛懷寧驀然回神。

    對啊,賀塵曄自小孤身一人,那他春節(jié)究竟是要回哪里?還有溪溪,她不記得“貝誠”還有個妹妹。

    低垂著的眸子微微渙散,她拎起手邊的包進了洗手間。

    再出來,方才隨手開機的手機,振動不停,沒多久平息下來,熄滅了屏。

    盛懷寧未多理會,挽好半干的長發(fā),將真皮沙發(fā)上散落著的私人物品,全都一股腦攬近了那只祖母綠扎染圓餅包中。

    一整晚,她都是踩在限速的邊緣驅(qū)車趕往各處,到達明雋的公寓,僅用了不到二十分鐘。

    盛懷寧邁入電梯,中途在一層短暫停留了幾分鐘。

    按照中午收到的那條短訊息里的內(nèi)容,她自郵箱取出了不少信件,除卻各大品牌發(fā)來的節(jié)日問候,僅有的那封私人信件,是從紐約寄來的。

    她邊往侯梯廳的方向走,邊不緊不慢地拆著簡約又不失精美的信封。

    依舊是熟悉的字體,依舊是與往日相同的稱呼和落款,依舊是“貝誠”十年如一日的問候。

    倚上轎廂內(nèi)的扶手欄桿,金色鏡面的梯門,清晰映著盛懷寧怔忡的樣子,白玉柔荑的一雙手,又緩又慢地撫過紙張上的浮雕壓花,撲鼻還有一股很清新的草木淡香。

    左手邊屏顯上的數(shù)字跳轉(zhuǎn)到15層,她猶豫了短瞬,抬腳出去。

    映入眼簾的,還是她為了烘托點節(jié)日氣氛,費盡心思做的一大堆裝飾,不止有象征著福氣的字畫張貼,還有許多生肖玩偶。

    那時她還苦大仇深地埋怨賀塵曄只看著不幫忙,這人聞言輕輕一笑,賣慘自己將這一大堆東西運上來是頗費功夫,現(xiàn)在是分工明確。

    盛懷寧逡巡一番,魂不守舍地搭上食指,門開后鞋都沒想起換,兀自走到了沙發(fā)前坐下。

    一室黑暗,靜悄無聲。

    她窩入角落,縮成小小的一團,目光在如此寂寥的環(huán)境里顯得很是詭異。

    借著窗外維港燈光秀投入進來的朦朧光影,盛懷寧霍然起身,怔怔地望著不遠處的玻璃儲物柜,最底部的那格擺放著的,是她曾經(jīng)見過的那些雜志。

    她生出一絲絲難為情來,什么粉絲,賀塵曄就是個“大變態(tài)”。

    驀地,突如其來的好奇心,促使著盛懷寧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她忽然很想看看,賀塵曄是否真的搜羅到了她參與過的所有雜志,畢竟在她的印象中,有好幾版都是限量的,發(fā)行當日幾秒售空,有不少粉絲都跑到她的微博下面哭。

    小心翼翼抱出來,一時沒拿穩(wěn),沉甸甸的幾十本雜志瞬間散亂攤開,連帶著將旁邊的一個硬紙板箱帶了出來。

    從里面傾灑出來的零碎物品,讓盛懷寧頭痛不已。

    她一張一張地拾起那些銅版紙,倏一翻過來,竟是她過去開過的所有演奏會,還有被邀請參加的所有音樂會的票根,摞在一起,一只手都握不住。

    只三四秒,盛懷寧就反應過來紙箱內(nèi)擺放著的都是些什么東西,恐怕都與她有關(guān)。

    她來了興致,慢吞吞捻起那張掉落得最遠,已然泛黃的紙張。

    或是因為時間過久,順著折痕展開,莫名有種稍稍用力都有可能化為齏粉的感覺。

    小碎花的信紙,怪不得覺得眼熟,是當年確定資助時,應Miss李的要求,她寫給被資助人的那封信。

    在末尾落款時,Miss李說可以不留真名,隨便寫一個就好。

    那時她剛好抱著一本詩詞大全,翻開的那頁,是晚唐詩僧齊己的《荊渚逢禪友》。

    眼神隨意一瞟,她從里摘了兩個字,抬筆落下“晨野”二字,寫完還十分滿意地欣賞了一次又一次。

    盛懷寧一頓,“晨野”,“塵曄”。

    這種想法雖然離譜,但她還是很臭屁地覺得賀塵曄當初改名的時候,說不定還真借鑒了她留下的這兩個字。

    她搖了搖頭,不敢想再繼續(xù)翻下去,還會看到多少離經(jīng)叛道的東西。

    神思恍惚兩秒,她拖動紙箱到面前,開始慢條斯理地往里放。

    動作間,死死嵌在夾層里,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盛懷寧深諳過度窺探,實在缺德,但架不住翻涌而來的好奇。

    她探入指尖,輕輕捏出來,粗略翻閱了一遍。

    下一秒,盛懷寧控制不住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那種她一直憧憬和期待的歸屬感,在這一刻落到了實處。

    她一直想不明白,困擾她這么多年的心理障礙,為何只會在賀塵曄在的時候,莫名其妙就痊愈。

    竟是因為,當年在朝溪,她在暴雨中受困,救她出來的人就是賀塵曄,也就是貝誠。

    ——我那時年幼,這件事對我影響很大,可以說是我人生的轉(zhuǎn)折點。

    那日她在酒店看見賀塵曄腰側(cè)的傷口,不自覺吃味的畫面出現(xiàn)在眼前,還有末了,賀塵曄沖她解釋的這段話,也在循環(huán)不斷地跟著回響。

    ——你這是…拿我替別人?

    ——沒有別人,只有你。

    盛懷寧慢慢吸上一口氣,五指倏然松了勁,病歷本打著旋兒掉進了紙箱。

    有些事情一旦探知到真相,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的那些所作所為,實在可笑,難堪到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玄關(guān)處響起識別指紋的提示音。

    盛懷寧腦中頓時警鈴大作,頭一回覺得練多了琴,手上的動作果然要靈活許多,在入戶門打開的那一刻,剛好就將收拾妥當?shù)募埾渫苹亓嗽弧?br />
    她裝模作樣地抱起地上的雜志,偏頭望過去。

    人未出現(xiàn),聲音就已傳了過來,“嫂嫂!

    很興奮的一聲呼喚,女孩子兩手空空,反倒是身后跟著的賀塵曄,滿滿當當拎了好幾個紙袋。

    “不是九點飛內(nèi)地的航班么?怎么沒走?”盛懷寧反應極快,脫口而出問了句。

    賀塵曄面上沒什么情緒,視線不經(jīng)意間從她的身上掠過,在紙箱上短暫停留,而后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氣。

    先是出聲讓旁邊的女孩子回了房間,才緩步過來,屈膝蹲下與她視線平齊。

    她條件反射地往后挪了半寸,眼睜睜看著賀塵曄將手掌貼上她的臉頰,又用指尖撫過眼角。

    沉默片刻,男人問:“眼睛怎么這么紅?你不是回家了嗎?為什么關(guān)機?”

    接連三個問題,盛懷寧癟癟唇,張口胡謅,“回去吵了一架,我沒別的地方去,就回來了,手機…手機沒電關(guān)機了!

    “你呢?怎么沒走?”她迅速扯開話題。

    賀塵曄嘆口氣,一開始當著盛懷寧的面買機票,就是為了坐實春節(jié)他會帶著溪溪回家過年。

    豈料,他在公司忙完工作,照例給女孩子打去電話時,得到的卻是對方已關(guān)機的機械女聲。

    除了那次在朝溪古鎮(zhèn),盛懷寧從未主動長時間與他失聯(lián)過,就算有什么急事不方便聯(lián)系,也會事先在微信上面通知他。

    直至手機上彈出入戶門解鎖有人進入的提醒后,他立刻帶著溪溪往回趕。

    門打開,聽到那輕微的窸窣聲,賀塵曄懸著的心終于落地。

    這會兒,他措完詞,回:“你突然關(guān)機,有些放心不下你!

    盛懷寧目光慢慢垂下,咬住下唇,聲音悶著,“抱歉,現(xiàn)在應該還有多余機票,你要不要看一下其他的時間?”

    賀塵曄擰眉,悄然貼近,鼻息幾乎噴灑在她的面上,“一次不回去也沒事,我和溪溪留下來陪你過年。”

    她肩背微微一僵,在知道賀塵曄的真實身份后,心里的那種微妙感,讓她硬生生覺得不自然起來。

    賀塵曄那些帶有預謀性的舉動,如果是在她表明心意之前,她定會退避三舍,說不定會立刻馬上就去報警,刻不容緩。

    眼下,她雖動容,但陡然接受這么大的信息量,難免還是有些消化不了。

    在盛懷寧怔忡的這幾秒,賀塵曄覆在她頰邊的手,緩慢下移,改扣住她的下巴,似是想要喚回她的心神,不容分說就吻了上來。

    她緩慢眨動眼睫,微閉著的唇瓣,被強硬吮開。

    這是盛懷寧頭一次在賀塵曄這里,感受到如此濃烈的占有欲。

    如若不是溪溪在,恐會將她就地正法。

    纏綿的一吻結(jié)束,賀塵曄語氣帶著喘,好聽的嗓音仿佛會迷人心智,“寧寧,新年快樂!

    盛懷寧下意識癱入賀塵曄的懷中,張了張唇,失神到毫無生氣,機械順著他的話回:“新年快樂!

    第54章 別吵54

    環(huán)繞式燈帶全亮,與落地窗外頻繁炸開的煙花,交相映輝,將周圍渲染得如同夢幻之境。

    盛懷寧直挺挺地站著,目光跟隨著一個又一個升騰到空中的火光,耳邊混雜在一起的聲音十分熱鬧。

    左后方是賀塵曄在廚房忙碌時發(fā)出的各種聲響,有刀滾過砧板,有烏檀木鏟翻炒鍋中食材,有水龍頭的汩汩流水,還有呼呼運轉(zhuǎn)的抽油煙機。

    右后方是電視里正直播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伴隨著此起彼伏的掌聲,還有喜慶的音樂聲,溪溪嘴唇一翕一動,笑聲清凌。

    一方安靜,盛懷寧按捺不住,悄悄窺了眼。

    男人正慢條斯理地解著圍裙,掛好后有條不紊地將所有飯菜都擺放在了餐桌上,再回到廚房竟突然躬身下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多看了會兒,抬腳過去,隔著島臺,隱約能看到一丁點下沉式儲藏柜的邊角,問:“你在做什么?”

    半晌,賀塵曄用托盤端著好幾個透亮精美的密封罐,小心謹慎推至她的面前,說:“一個多月前隨手泡的一點水果酒,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你泡的?”

    盛懷寧最是沒心沒肺,尤其是在面對自己最喜歡的東西,瞬間就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仿佛這個除夕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要不要嘗嘗?”

    賀塵曄很熟練地打開其中一罐,撲鼻的酒香酸酸甜甜,“這個青檸檬我將果皮分開泡的,按比例放的是無醇氣泡酒,跟你常喝的Mojito應該差不多!

    呆怔半晌,盛懷寧捏起手邊盛著酒的玻璃杯,里面的冰塊撞上杯壁,清脆作響。

    她遞到嘴邊,飲了一小口,香醇的液體滑過舌尖,帶著絲絲甘甜與微醺,這種舒適的感覺,讓人迷醉。

    “你什么時候?qū)W會的泡酒?你好像…什么都會!焙蟀刖渎曇粼絹碓叫 

    賀塵曄低低一笑,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又用打酒器盛了杯菠蘿酒,“在網(wǎng)絡上找的教程,不過我換了搭配的酒,你貪杯也不會醉。”

    話落,盛懷寧偏開頭,沒好氣地說:“干嘛!我醉了又不會撒酒瘋,你在擔心什么?”

    是不會。

    最多就是借著酒意上頭,扯他的衣服,勾他的褲袢,再說些不要命的撩撥話。

    賀塵曄反應平平,語氣是一如既往的輕松,聲音卻無法抑制地低沉了下去,帶了點嚴厲,“貪杯傷身。”

    盛懷寧半斂的長睫顫動不止,雙手捧著酒杯,氣勢洶洶地做出咕噥埋怨的姿態(tài),頭也不回地去了餐廳。

    寬敞的公寓內(nèi),依舊回蕩著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里的熱鬧音樂。

    溪溪坐在盛懷寧的對面,時不時會側(cè)過頭,然后溢出一聲笑,視線長久收不回來。

    賀塵曄夾了塊豉油雞,放入盛懷寧的餐盤內(nèi),話頭沖著溪溪,“先認真吃飯!

    女孩子“哦”了聲,開始乖乖地埋頭認真吃飯,可那蹙著眉頭卻透著股子委屈。

    盛懷寧將一小盅菜膽燉雞翅推到女孩子的面前,柔聲寬慰,“沒事,明天我陪你一起看重播!

    “謝謝嫂嫂!

    女孩子很好哄,一聽完她的話,眉眼瞬間就松展開了。

    飯后,盛懷寧和賀塵曄拗不過,陪著溪溪坐在客廳守歲。

    明明一開始興致最高的人,卻在零點剛過,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賀塵曄抱著女孩子回了臥室,盛懷寧則去了洗手間。

    水霧繚繞,吹風機的嗡嗡聲響著。

    盛懷寧長發(fā)披肩,眉眼低垂,思緒無緣無故就飄遠了。

    一旦冷靜下來,許多事情總會無意識地浮現(xiàn)在腦海中。

    方才吃飯時,她差點脫口而出關(guān)于溪溪的一些疑惑,還有對賀塵曄改名換姓的好奇。

    可是話到嘴邊就梗住了,如果問出來,她該如何解釋爹地媽咪私底下調(diào)查,侵犯賀塵曄個人隱私的不妥行為。

    或許,他不想舊事重提。

    或許,他改名的難言苦衷,就是想要徹底摒棄過往。

    不知道出神了有多久,握在掌心里的吹風機不由一歪,熱風拂上滑嫩的后脖頸,下意識就撒手丟掉了讓她痛苦的“始作俑者”。

    盛懷寧無聲痛叫,空著的那只手急匆匆覆上,試圖用那一點點的涼意緩解疼痛。

    一番折騰,迅速招來了外邊客廳里坐著的人。

    灰油砂玻璃門推開,賀塵曄一個箭步邁到她的身后,入眼的一小片皮膚染上淡淡的緋色,十分駭人。

    他趕忙拿過一旁臺架上的毛巾,洇濕后貼上,在察覺到她抑制不住地輕微戰(zhàn)栗后,問:“怎么這么不小心?”

    盛懷寧依舊理不清頭緒,呼吸難以自控地變急變重,伸手扣住賀塵曄垂落在身側(cè)的左手,揮開他的另一只手,濕毛巾毫無預兆地掉落在腳邊。

    她只能看到他吞咽時滑動的喉結(jié),再往下是他浴后換上的絲質(zhì)睡袍。

    手指略彎,勾開他草草系著的腰帶,腰腹的肌肉不自覺繃緊。

    盛懷寧無力闔眼,再睜開松下一股勁,慢悠悠探手去碰賀塵曄腰側(cè)那大片的刺青。

    摩挲而過,是凹凸不平的觸感,下一秒,眼前一黑,那讓她一直心悸的畫面陡然鉆入大腦之中。

    她記得很清楚,那年受困,背著她的那個男孩子似是怕她被嚇到,說了不少的俏皮話逗她,只為了讓她轉(zhuǎn)移注意力。

    直到后來,兩個人一同跌倒在泥濘之中。

    在被湍急的水沖散時,她看到的是自掌心滑落下去的鮮血,以至于醒來,第一時間就在找自己身上哪里受了傷,還一直祈禱千萬別留疤,穿裙子會不好看。

    爹地媽咪被她這無厘頭的想法逗笑,并告訴她只是皮外傷,讓她別擔心。

    盛懷寧一怔,后知后覺,或許,那血跡根本就不是她的,可那么多的血,傷得該有多重啊。

    她打完點滴,拽著媽咪的胳膊,詢問救她出來的那個男孩子住在哪個病房。

    豈料得到的消息,竟是搜救隊還在尋找,目前有五人失蹤。

    哪怕回了港城,她也持續(xù)性關(guān)注著救援動態(tài)。

    不久,朝溪的負責人終于遞來了好消息,無人員傷亡,讓她懸了許久的心終于落下。

    唯一的影響,就是但凡遇到雷暴天氣,她就會驚悸不已,不停地冒虛汗。

    自那以后,隔音耳塞便成為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物品。

    這會兒,她五指分開,牢牢抓住了手邊能碰到的東西,逐漸收緊的力道仿佛是要將自己從夢魘中抽身出來。

    賀塵曄心跳停了一秒,俯下身,掃了眼腰側(cè)被抓出的甲痕,著急貼上她的頰邊,邊擁住邊語氣溫柔地對她說:“寧寧,你抬起頭,告訴我到底怎么了!

    她屏息,被迫著抬頭,迎上一雙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立時回神。

    定定神,她趕忙松手,那處被精美刺青遮住的疤痕,經(jīng)她一通抓撓,再度變得猙獰起來。

    渾身上下控制不住哆嗦了起來,盛懷寧只覺自慚形穢,作勢就要脫離賀塵曄的懷抱,被他用手臂圈住,緊緊桎梏。

    “盛懷寧!

    “。俊彼從未聽過眼前的人連名帶姓地稱呼她,一時懵懵然。

    賀塵曄的語氣又低又沉,目光更是不容她逃脫,狠狠攫住,“你這樣,跟折磨我有什么區(qū)別?還是說,這就是你的目的?”

    她撫著身上柔軟的印花浴袍,在短瞬的安靜后,支支吾吾,“賀塵曄,你…”

    “嗯?”他從鼻間哼出一聲。

    “我只是好奇,你當初受傷的時候,痛嗎?”

    “還好,其實不嚴重,”賀塵曄盯著她,有一絲絲的不解,微怔后問,“你如果真的很介意,我改天去把它洗掉,然后去做疤痕修復!

    盛懷寧眸光微動,被他的話逗笑,“你好專業(yè),還知道疤痕修復。”

    說完,她又補充,“不用,我都已經(jīng)看順眼了。”

    賀塵曄眼底笑意漸深,“在你眼里,我到底是得多古板?”

    靜默頃刻,他胳膊一伸,將她抱上洗手臺,不是居高臨下,看起來舒服多了,“沒別的話要對我說了嗎?”

    “真沒有,剛剛就是在想晚上跟我爹地媽咪吵架的事情!

    “跟我有關(guān)?”

    她聽得一愣,迅速反問了回去,“為什么要跟你有關(guān)?”

    賀塵曄輕蹙眉頭,噤聲。

    緩了緩,盛懷寧自然而然胡言亂語,“我爹地一直不支持我拉大提琴,沒說幾句,情不自禁就吵了起來!

    沒等賀塵曄出聲,她的聲音倏地拔高了幾個調(diào),“不過我已經(jīng)習慣了,就是還沒緩過來,有一點點點點難過!

    “他可能只是一時思想轉(zhuǎn)圜不過來,會慢慢接受的,”他用指尖蹭過她的眼角,“眼睛哭得紅通通的,像兔子!

    “你才兔子,我是貓!彼菚r抬起手,做出張牙舞爪的樣子。

    “是貓,”賀塵曄附和她,視線徑直往下,“是只會撓人的貓!

    盛懷寧被噎,突然說不出一句囫圇話,趁著他腰帶未系,袒著胸膛的機會,索性將雙手繞進去,勾著他的腰往前帶。

    冷不丁地,水潤的唇瓣就貼了上來。

    她整個臉蛋到脖子,都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對視幾秒,含羞帶媚地對他說:“今天還沒有親!

    賀塵曄手掌扣上她的后腦勺,忽地笑了,“怎么沒喝多也這么會撩撥人?”

    “好啊你,我就說你為什么給我用無醇氣泡酒來釀酒,怎么?怕我酒后-亂-性嗎?”她聲音偏輕,“你…有沒有備新的?”

    “沒來得及!彼麎合卵劢蓿靥鸥冎氐暮粑鸱

    她嗔過去一眼,“你是不是不行?還是有什么心理障礙?”

    賀塵曄沒有立刻回答她。

    他徑自彎腰,突然堵住她胡說八道的嘴巴,輕舔慢咬,本托在她腰后的手猝不及防鉆入,懲罰性地碾過她身前的紅果。

    良久,玉指探入幽秘,使得盛懷寧不受控地軟了腰肢。

    雙唇分開,她難掩情-動,側(cè)身-下去,吻上他腰側(cè)的疤痕,余光里能看見抖動著讓她失神的手臂。

    亂了的呼吸更加急促,身上的浴袍滑了半邊下去,鏡子里的畫面尤為香-艷。

    盛懷寧用舌尖仔細描摹過那副刺青下的疤痕,半分停歇都沒有。

    倏地仰起潮-紅的臉,內(nèi)心壓制不住,翕唇,喃出的話仿若在催眠自己,“不痛了,不痛了…”

    賀塵曄的視野里,只能看見她動著的唇瓣,時不時會探出的粉嫩舌尖,加劇了他潛意識里的貪念。

    他快了動作,抬起她的下巴,想看她為了他高-潮。

    第55章 別吵55

    黑沉沉的夜,萬物靜默,濃重的節(jié)日氣氛漸褪。

    柔和的月光從窗邊一角擠入室內(nèi),床頭的工業(yè)風臺燈不偏不倚剛跳轉(zhuǎn)到凌晨兩點。

    實木軟床上相擁而眠的兩個人,靠門邊的那個睡得極不安穩(wěn)。

    賀塵曄全身微微發(fā)抖,整張臉慘白,額間盈著的汗珠往下滾落,在絲質(zhì)軟枕上留下一道道濕漉漉的痕跡。

    漫漫長夜讓他如墮深淵般難熬,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他過往的掙扎、求饒和尖叫…

    未經(jīng)開發(fā)的小鎮(zhèn),看似依山傍水,就是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

    “小傻子,小笨蛋,丑八怪。”

    “你爸爸是個殺人犯。”

    “你媽媽跟著別人跑啦,不要你了。”

    “你們別欺負他,總覺得他會咬人!

    “咬人?他是狗嗎?”

    “可不就是畜生嗎?”

    …

    被團團圍住的小男孩,看著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顫巍巍地蜷縮在角落里,又可憐又狼狽。

    一身本就破爛不堪的舊衣服,經(jīng)過一番拳打腳踢,上面的泥污和血跡混合在了一起,像是塊黏稠的抹布。

    小男孩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最后是在利器敲上膝蓋時才痛叫出來。

    他抬手抹掉嘴角斑駁的血跡,斷斷續(xù)續(xù)哀求出聲,“求…求你們了,以后可不可以別打我了?你們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話落,所有人樂出了聲,更有甚者,十分不屑地淬出一口。

    站在前方的男孩子,個頭最高,身上的運動套裝,非常新潮,下一秒,往前一步,潔白的板鞋踩上小男孩的腳踝,施力來回碾過,“貝誠,你除了能像現(xiàn)在這樣,讓我們找點樂子,沒別的作用了。”

    其余幾人跟著附和,“對啊對啊!

    小男孩鼻音很重,腳踝處的劇痛蔓延開來,他不自覺往回縮,想要掙脫。

    見地上的人掙扎,高個子的男孩子又淬出一口,勾勾手指,便有不少的人走上前幫忙。

    不知道過了多久,為首帶頭的人,被不遠處的一聲高呼叫走了,人群頓時四散而去。

    小男孩靜靜地趴在濕冷的地面上,緩了許久,才慢悠悠地爬起來,顧不得打理身上的臟污,就跛著腳回了家。

    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持續(xù)到鄉(xiāng)鎮(zhèn)村委會插手。

    那時的朝溪村,有不少留守兒童,村主任一得到好消息,立刻奔走相告。

    許多人不怎么信,直到資助衣物送到的那一刻,還恍惚到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小男孩雖免受了挨打,但言語的攻擊從未停歇過。

    各種各樣、不堪入耳的詞語,像是利刃,傷人無形,卻痛徹心扉。

    “賀塵曄,賀塵曄…”

    慵懶綿軟的女聲,像是天光乍*泄,又像是救命的良藥。

    在洗手間胡鬧一通,要是以往,盛懷寧一定是沾枕頭就著。

    偏偏這次,她精疲力竭,卻因受各種思緒的侵擾,是半點睡意都沒有。

    入了夜,靜悄的環(huán)境,會促使紛亂的情緒瘋漲。

    盛懷寧屈膝側(cè)臥,身后緊挨著她的滾燙胸膛,存在感極強。她抬了抬胳膊,覆上環(huán)在腰間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在她受困時救她,還有在得知她的車被人破壞,想法設法在餐廳守株待兔,是賀塵曄本性善良。

    在她生日,還有每逢節(jié)日寄來明信片和手寫信,是賀塵曄感激她長久的資助。

    去看她的演出,購買她的雜志和其他相關(guān)的商品,或許也與這些有關(guān)。

    那么她表明心意,答應和她在一起,是否也一樣。

    因為感激答允她,這像是賀塵曄會做出來的事情,畢竟這么久以來,她大大小小的所有要求,他全都照單全收,還非常盡心盡力地滿足她。

    想到這里,盛懷寧不由輕嗤出聲,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雖說人生如戲,但也不至于這么離譜吧。

    驀地,腰間的手臂越收越緊,讓她很快呼吸困難。

    她稍稍掙了下,未果,最后只好活動著轉(zhuǎn)過了身。

    距離咫尺的人,眉頭深擰,抿緊的唇瓣毫無血色,面上是深濃到化不開的哀慟。

    盛懷寧強忍著各種不適,左手輕柔地拂過賀塵曄的臉頰,“賀塵曄,賀塵曄…”

    她連續(xù)喚了好幾聲,不多久,男人的情緒終于漸漸平復了下來。

    這種被夢魘纏身的感覺,盛懷寧深有體會,就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自己,但偏生她還無力反抗。

    她毫無頭緒地癡望了幾分鐘,隨后將指尖碰上賀塵曄還未完全舒展開的眉頭,像之前那般咕噥著安撫,“不痛了,不痛了…”

    聽著平穩(wěn)又勻速的呼吸聲起,盛懷寧長舒了口氣,睡意很快跟著襲來,不知不覺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一清早,溪溪已經(jīng)在書房看完了厚厚的一沓繪本,遠處主臥里的兩個人都還絲毫要醒的跡象都沒有。

    女孩子拿了片椰蓉吐司叼在嘴里,又多等了會兒,不得不從儲物柜里取出那面拼了一半的拼圖。

    剩下四分之一的時候,艷陽高照,捱不住饑餓的肚子開始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溪溪起身去了廚房,又拿了片吐司出來,還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盒速食面。

    剛準備撕開包裝,臥房緊閉的門終于開了。

    賀塵曄換掉睡衣,穿了套針織居家服,條紋格的款式,整個人看起來有種慵懶閑適之感。

    溪溪立時開心了,忙放下手里的吐司,定睛瞧著。

    緩步過來的人,頭發(fā)亂糟糟的,過了一夜,胡茬也冒了出來,往日的精英形象早就沒了,像極了她在學校附近地鐵站里看到的流浪漢。

    似是她的目光過于強烈,賀塵曄倏然抬頭,扶了下眼鏡,歉疚一笑,“抱歉,溪溪,你一定餓壞了吧。”

    她搖了搖頭,抓起吐司的包裝袋給他看,“這個椰蓉吐司好好吃,我差點就吃完了!

    “沒事,你喜歡可以再買!

    話音一落,賀塵曄反應過來,轉(zhuǎn)身回房,再出來手里就多了個厚厚的大紅包,“溪溪,春節(jié)快樂!

    女孩子急匆匆接過,語氣里滿是愉悅,“謝謝哥哥,你有沒有給嫂嫂準備呀?”

    他伸手撫過女孩子的發(fā)頂,閑情逸致地開起了玩笑,“哥哥如果忘記準備了,你愿不愿意把你的這個讓給她?”

    “當然!

    溪溪立刻從高腳凳上跳下來,繞過島臺,駐足在他的左手邊,“哥哥,這是你跟嫂嫂過的第一個春節(jié),你居然沒準備,太不懂事了。”

    聞言,賀塵曄被她狀似責怪的話逗笑了,“逗你的,哥哥有準備。”

    過了兩三秒,女孩子沒好氣地用紅包拍了下他的手臂,憤然瞪了一眼,“太討厭了。”

    望著跑遠的小身影,賀塵曄臉上的笑容霎時沒了。

    心口的郁氣久無法消散,他垂下眼,抬腳去了洗手間。

    連續(xù)接了好幾捧水,全都撲在了還不甚清醒的臉上。

    賀塵曄微微抬頭,額發(fā)上的水,順著棱角分明的輪廓線滾落而下,打濕了整個前襟。

    萬沒想到,過去那么多年,被他一直強壓下去的噩夢,會突然卷土重來。

    思來想去,應該是因為睡前,盛懷寧那反常的舉動。

    腰側(cè)的疤痕被舔舐而過,這種溫熱又難掩癢意的觸感,讓他又驚又怕。

    許多事情一經(jīng)設想,心底發(fā)慌的感覺就會失了控制般涌上來,直到徹底傾覆并將他徹底淹沒。

    賀塵曄花費了許久的時間緩神,再回到臥房,床上的人剛剛好睜開眼睛。

    盛懷寧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順手從枕下摸出手機,十指在屏幕上噠噠噠敲了好一會兒。

    忽然,一墻之隔的客廳,響起一聲歡快的尖叫。

    溪溪原地跺著腳,拔高語調(diào),“謝謝嫂嫂的大紅包。”

    盛懷寧賣乖地沖賀塵曄彎了彎眼,翻過身往床邊爬,等他靠近后,拽著他的手臂起身,說:“我剛才一睡醒,手機里有好多新年紅包,就是沒有你的。賀塵曄,你不厚道。”

    賀塵曄眸光轉(zhuǎn)動,唇角一提,忙從床頭抽屜里拿出一個粉紅色的利是封。

    不是常規(guī)的款式,左上角用干花和絲帶做裝飾,簡短的祝福語是規(guī)整的鎏金體。

    她捏了捏快要撐爆的紅包紙,頓覺神清氣爽,歪了下腦袋,頗有些大方地說:“改天請你吃大餐!

    “吃什么隨我挑?”

    “隨你挑!”

    盛懷寧縱身一躍,雙腿環(huán)上他的腰,下一秒?yún)s在他牢牢抱住時,蹙眉吃痛了一聲。

    “怎么了?”

    賀塵曄看著懷里的人瞬間冒出的冷汗,攀著他后頸的動作也跟著變得僵硬了不少。

    他側(cè)了下腰,女孩子上半身穿著的小吊帶,跟著抬起的手臂往上移了一寸多,恰好能看見隱在蕾絲花邊下的一點淤青,在柔白的肌膚上顯得尤為突兀。

    本還帶了點力道的手霎時松了勁,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她,忙不迭掀開衣擺,“怎么回事?”

    盛懷寧埋著頭,聲音漸漸弱下去,“不小心碰的,沒什么!

    “昨晚還沒有!

    她知道賀塵曄說的是凌晨在洗手間的那段時間,他將她從頭到腳看了個遍。

    剎那安靜后,盛懷寧一本正經(jīng)地試探問他,“賀塵曄,你昨晚是不是做噩夢了?”

    話剛說完,男人就毫無準備地怔忡住了,撩著她衣擺的手更是在松開后攥緊,垂放在身側(cè),問:“我是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做了什么?你腰上的傷也是我弄的?”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神態(tài),惹得盛懷寧心口一緊,忙連連擺手,解釋,“沒有,你就是突然抱我抱得特別緊!

    “只這樣?”賀塵曄心底泛起微妙的情緒,聲音帶了絲強行壓抑的冷靜,“我…我有沒有說些什么?”

    “有!

    盛懷寧察覺到賀塵曄微不可察地倒吸了口氣,生怕她下一秒說出多么匪夷所思的話。

    她倏地坐起身,笑容比外邊正晌午的陽光還要明媚,語氣挾著一抹狡黠,“你說我漂亮、可愛、善解人意,天上人間,絕無僅有!

    賀塵曄凝著的一口氣,終于幽幽嘆了出來,嘴角不自覺揚起的笑,如沐春風。

    盛懷寧眉毛微微上挑,望著他的那雙眼,帶著讓他魂牽夢縈的蠱惑感,一眨不眨,“你還說…”

    “什么?”

    她故意停頓了很長的時間,只是為了能吊足他的胃口。

    在他伏身逼近時,抬身啄吻過他的唇角,素凈的巴掌小臉,溫順到了極致,“你說你會永遠愛我!

    賀塵曄覺得,這洋洋盈耳的女聲,不止會救他,還會讓他丟盔棄甲,寧愿無藥可救。

    第56章 別吵56

    勞動節(jié)一過,夏天悄無聲息來臨。

    與天氣一樣火熱的,是港城豪門里的各種狗血八卦。

    Elya的畫家夢終究是碎了,失了卲家的庇護,再沒有陳家的支持,藝術(shù)畫廊關(guān)門是遲早的事情。

    在多方施壓下,路就只剩下了兩條。

    要么回家混吃等死,要么就回自己公司打工。

    豈料,年關(guān)剛過,陳家涉及到的好幾個產(chǎn)業(yè)都出現(xiàn)了問題,讓Elya連同大小姐夢一起破碎了。

    邵景初在海外躲了一陣,終究還是因為各種違法行為被遣返回了國。

    名下所有Pub在停業(yè)整頓過后,還是關(guān)門大吉。

    卲家可用來掌權(quán)的,大有人在,一個上不了臺面的丟人玩意兒,當然是說棄就能棄。

    溪溪的學業(yè)馬上結(jié)束,之后打算建立一個網(wǎng)上讀書會,廣納同好,交流心得。

    至于賀塵曄,經(jīng)常是港城內(nèi)地兩邊跑,時不時會再飛趟海外,具體忙些什么,三兩句實在說不清楚。

    而盛懷寧,在春節(jié)假期結(jié)束,眾人復工之時,被公司安排著參加了幾檔觀察類節(jié)目。

    憑著活泛的頭腦,還有異于常人的許多清醒發(fā)言,再次吸了波粉,使得提前預售的幾場音樂會是一票難求。

    生活和工作方面倒沒什么過大的變化,收入雖及不上家里那兩位給的零花錢,但也是讓許多人望塵莫及。

    最值得一提的,還得是讓羅稚和助理小祺最最好奇的感情方面。

    除夕夜過后,盛懷寧是徹徹底底失聯(lián)了好幾日,羅稚不知她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只當她是巡演累壞了,好不容易閑下來自然是要好好休息。

    因此年后一見面,羅稚就逮著人東問西問。

    畢竟賀塵曄處心積慮接近盛懷寧,這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br />
    盛懷寧被問煩了,只說明了賀塵曄是自己一直資助的那個人,多余的是只字不提。

    她一直心神不寧,按道理來說,除夕本就是闔家團圓的日子,盛鑾敬和沈詩岑卻偏偏在這一天將賀塵曄的身份挑明,生怕她和賀塵曄多待一天就會有什么生命危險似的。

    不歡而散,盛懷寧暗暗覺得那兩位是不可能這么輕易善罷甘休的,卻又琢磨不出來。

    漫無目的地胡思亂想,各種應對的法子在心里預演了無數(shù)次,誰知竟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反倒顯得她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日,港城剛下完一場大雨,天空湛藍得如同碧洗。

    盛懷寧未來一周,在京市有場演奏會,是受邀嘉賓。

    在公司選完曲,再簡單地練了一遍,邁出門的那一刻,入眼的是如同斑斕畫卷的絢麗彩虹。

    盛懷寧順手解開束在腦后的絲質(zhì)發(fā)帶,長發(fā)披散下來時,遮擋住全部的視野,耳邊是此起彼伏的驚艷呼聲。

    她微微偏過頭,雙眼頓時睜得溜圓,忙摸出手機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剛給賀塵曄發(fā)過去,就收到了回復。

    【老干部:不夠。】

    盛懷寧只好又變著角度拍了許多,再一發(fā)送過去,回給她的竟是一通電話。

    賀塵曄剛忙完工作,有一小段的時間可以休息,慢條斯理摘掉眼鏡,言簡意賅,“怎么發(fā)了那么多,沒有一張里面有你?”

    盛懷寧笑眼靈動,長而卷翹的睫毛如蝴蝶振翼,多了幾分俏皮,“你可要保管好你的手機,如果丟了,唯你是問!

    “知道了,”賀塵曄哼出一聲笑,“你那邊忙完了沒?我過來接你!

    “我——”

    只吐出一個字,那輛盛懷寧已許久未乘坐過的亮黑色普曼商務,緩緩駛了過來。

    停穩(wěn)后,榮叔和秋姨同時推門下來。

    盛懷寧不自覺往后退了一步,后又覺得太沒氣勢,微不可察地稍稍抬腳挪動。

    秋姨一臉笑意,“小姐,真是剛剛好,您吃飯了沒?”

    盯了幾秒,盛懷寧總覺得來者不善,逡巡過左右手邊站著的羅稚和小祺,毫無耐心地問:“什么事?爹地媽咪又有何高見?”

    秋姨一怔,茫然不已,“董事長和太太前段時間去了內(nèi)地,在京市停留了幾天,又轉(zhuǎn)機去了巴厘島參加好友的金婚party。”

    這些事情盛懷寧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都過去小半個月了,這兩口子竟然還沒回來。

    她承認她是有意避著,也是在鉚足了勁與盛鑾敬和沈詩岑的獨斷專行作斗爭。

    過片刻,盛懷寧緩緩斂眸,笑里摻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柔聲,“那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秋姨身子往前傾,“太太說您恐怕在忙,沒看到她發(fā)的短訊息。她聽聞您過幾天要去京市,想托您帶幾樣東西過去!

    言及此,盛懷寧握緊手機,半個多小時前,看到媽咪發(fā)來的短信,她是故意不理會的,僅是為了避免再次爭吵。

    她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是什么東西?”

    原本一聲不吭的榮叔忽然開口,“小姐,這里不能一直停車,您和您的朋友要不要先上車?路上再說!

    一行人坐穩(wěn)后,車子平緩匯入擁擠的車流。

    盛懷寧升起隔斷擋板,給賀塵曄打去電話,問預約好的餐廳能不能改到明天。

    賀塵曄未多說什么,那家觀景餐廳不對外開放,他還是托熟人才預約到的。

    他自然知道按盛懷寧的身份,肯定是可以自由出入這家餐廳,改個預約時間更是再輕松不過的事情。

    電話那端的人自然不知道他兩三秒的時間,思緒轉(zhuǎn)得如此快。

    盛懷寧冷不丁笑了,抬手掩唇,壓著聲音隔空給他丟了個飛吻,還學會了未卜先知,在他問出口前,告訴他晚上會回來。

    收了線,坐在后排的小祺,右手攀上她身后的椅背,歪了歪腦袋,打趣,“寧姐,你跟姐夫好甜蜜呀,到時候結(jié)婚我要坐第一排!”

    “結(jié)婚?”

    她頓住短瞬,陡一聽到這目前對她來說相當遙遠的兩個字,不由嗆出一聲低低的咳嗽。

    小祺樂在其中,還是一副歡歡喜喜的模樣,“對呀,對呀。你跟賀總郎才女貌,結(jié)完婚再要個寶寶,一定會特別特別可愛,特別——”

    “打住,打住,越扯越遠!

    羅稚聽不下去了,趕忙打斷,忽一想到什么,附耳過來,問:“剛才上車前,聽你跟賀塵曄講電話,我…我可以理解你們小情侶喜歡玩情趣,但有些東西能清理就盡早清理,以免后患無窮。”

    “你在說些什么?”

    盛懷寧懵懵然,半刻后反應過來,頰邊迅速暈出一抹淡粉,支支吾吾,“你…你思想太骯臟了,我只是給他發(fā)了很多素顏的照片,這也很私密的!

    不知不覺,車子?吭谝患襰pa館門口,將羅稚放下后,又轉(zhuǎn)頭把小祺送到了臨時租住的小區(qū)門口。

    往紫瀾山莊的路上,盛懷寧降下了隔斷擋板,問:“媽咪到底讓我?guī)裁礀|西?”

    秋姨回:“太太沒詳說,只叮囑小心收著,別碰壞了!

    “那我?guī)У骄┦校缓竽?”她又問?br />
    這次回答的是榮叔,“小姐,董事長跟太太之前走得著急,把給好友準備的禮物忘記了,說到時候您到了京市,會有秋家的人到機場接您!

    “秋家?”

    盛懷寧略微思考了下,“是不是跟傅家…”

    “對,董事長還說,到時候那架灣流會提前在機場待命,航線已經(jīng)提前申請好了!

    接下來,盛懷寧沒再吭聲。

    第六感告訴她,爹地媽咪如此大費周章,一定別有用心。

    回紫瀾山莊一趟,明明是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盛懷寧卻覺得不如以前自在。

    縱使爹地媽咪不在,她依舊味同嚼蠟,沒吃幾口就回了明雋。

    七八個專業(yè)的搬運工人,小心翼翼地護著兩個堅固耐用的中式禮盒。

    編織云錦布的材質(zhì),如意紋樣式,被高崖海水連接在一起,十分高雅。

    象牙橫栓扣拉開,里面用防震密海綿嚴絲合縫包裹住的東西,讓所有人心口一緊,步子邁得是又輕又慢。

    最后擺放在客廳厚厚的手工地毯時,其中一位工人不小心打了個趔趄,使得其余幾人差點哭出聲來。

    盛懷寧抿唇一笑,抬了抬手。

    視野一下開闊了不少,頭頂水晶燈投落下來的光線,恰如其分。

    她掀眼,禮盒上的金色絲線燦如星芒,卻遠遠及不上里面的。

    盛先生盛太太還真是大手筆啊,為了能進軍內(nèi)陸市場,就差把公司拱手相讓了。

    兩樣在佳士得拍下來,還沒在家里放熱乎的古董,就這么輕飄飄地往出送。

    盛懷寧記憶猶新。

    當時工作人員送到紫瀾山莊,她就在現(xiàn)場,有幸見到許多繁瑣專業(yè)的認證與鑒定手段。

    一件是明代永樂年間的青花釉里花卉紋梅瓶,另一件是清乾隆年間的斗彩描金花鳥瓶,總價值超五千萬。

    她哂笑著席地而坐,上半身仰靠在沙發(fā)邊緣,余光里始終能看到那兩個禮盒,暗自搖了搖頭。

    驀地,丟在茶幾上的手機響起,她伸手隨意一滑,免提接聽。

    “大小姐,你是又跟家里吵架了?怎么你媽咪把電話打到了我這里?”羅稚自接到電話到掛斷,都是一頭霧水。

    盛懷寧抬了下身,調(diào)出手機狀態(tài)欄,通知中心確實有幾通未接來電。

    她略作沉默,“她給你說什么了?”

    羅稚是剛做完spa回家,手機隨手一放,躬身從冰箱拿了瓶精釀,邊在島臺邊沿上磕掉瓶蓋,邊回:“盛太太讓你收拾行李的時候,別忘了多帶幾套能在正式場合穿的!

    “只有這個?”

    “對啊,你媽咪好神秘,”羅稚灌了口啤酒,“不過,怎么突然就提前了去京市的時間?”

    “不清楚,明天見面再聊吧,我先收拾行李。”

    “行,你記得多帶幾件外衫。雖然入夏了,但內(nèi)地早晚還是有點冷的!

    “好!

    電話剛一掛斷,遠處的入戶門就從外邊打開了,賀塵曄一身白衣黑褲,一手抓著外套,另一只手拎著的打包紙盒非常眼熟,隱約能嗅到一絲絲-誘-人的香味。

    盛懷寧抿住翹起的唇,猛地爬起身,興沖沖就撲了過去,“我想死你了。”

    眼瞧著賀塵曄淺淺瞇了下眸子,她又若無其事地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香噴噴的燒鵝。”

    男人面上風平浪靜,但手上的外套早就團成了一團。

    片刻,她聲音壓低了幾個調(diào),笑著安撫,“都想,都想,行了吧。”

    賀塵曄倏地松了口氣,視線一抬,看見了客廳里的禮盒,還有攤開在衣帽間地毯上的行李箱,問:“怎么這么早就收拾行李?”

    “我爹地申請了明天晚上的航線,”她回頭望了眼,“那兩樣東西有些貴重,他讓我?guī)退麕ゾ┦兴腿。?br />
    說完,盛懷寧滯住,不知想到了什么,驀然出聲,認真了不少,“過幾天我就回來。”

    過了十幾秒,賀塵曄輕著調(diào)子,“不是連著有三場演出?”

    “我就是想回來。”她咕噥。

    他沒讀懂她話里的意思,不緊不慢說:“沒事,我去找你也是一樣的!

    盛懷寧憋了好一會兒,一陣難以言喻的心疼堵在心口,許久才甕聲甕氣地說:“賀塵曄,你有點戀愛腦。”

    第57章 別吵57

    傍晚六點鐘,夕陽的余暉灑在城市上空,像是為這座繁華的都市蒙了層金邊兒。

    一架灣流G700已停在港城國際機場待命,機務人員更是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靜等著它的小主人出現(xiàn)。

    盛懷寧戴了副超大框防曬墨鏡,身上的U領露背連衣裙溫婉氣質(zhì),胸口處的刺繡仙氣靈動,添加了大小不一的鉆扣做點綴后,又多了幾分嫵媚與高雅。

    她邁著小巧的步子往舷梯上走,緊隨其后的羅稚和小祺,一個拿著手機左拍右拍,不時還發(fā)出興奮的驚呼聲,另一個就相對來說淡定了許多,新奇只停留在瞪得老大的一雙眼睛上。

    羅稚快步到盛懷寧的身旁,微微吞咽了下,“這么大的陣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要外嫁呢。”

    盛懷寧原本垂著眼,聞言趕忙摘掉了眼鏡,面上全是驚恐,“你別烏鴉嘴,我本來就特別心慌,總覺得京市有什么洪水猛獸在等著我!

    拍夠了照片的小祺,一收好手機,就湊過來安撫她,“寧姐,你就是太緊張了,以前你每次去完時裝周回來,不都是大包小包,特別壯觀!

    “你說得很有道理!

    盛懷寧的拇指悠悠地摩挲著掛在墨鏡上的品牌logo,身上的陰霾頓時煙消云散,都覺得周圍的空氣清新了不少。

    三人一前一后進入機艙,意料之中的是,一道愉悅的歡呼,再度飄蕩在耳邊。

    內(nèi)里做了定制改裝,標配的十九位載客人數(shù)做了縮減,更加私人,更加舒適。

    在乘務員的引導下,盛懷寧徑直走到了臥房,手上拎著的東西,一股腦丟在了邊凳上,第一時間就是問那兩個價值連城的古董。

    乘務員淺淺一笑,欠身告訴她,都有很小心謹慎地妥帖安置,讓她放心。

    她頷首,言明想要好好休息,用餐的事情直接問外邊的兩位就好。

    不多久,艙門關(guān)閉,飛機排隊進入跑道,等待著滑行后起飛。

    三個多小時的飛行時長,盛懷寧索性換上了一套簡單的睡衣套裝,剛倚上床頭,賀塵曄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她一時怔然,心里窩著火,等到快自動掛斷才接聽。

    男人的聲音帶了點疲憊,靜幾秒,問:“登機了沒?”

    “嗯!

    “是九點到,對么?”

    “嗯!

    “京市的天氣不比港城,早晚注意保暖!

    “嗯。”

    …

    賀塵曄無聲勾了下唇,猜到了電話那端的女孩子還在跟他慪氣。

    馬上異地了,不能如此放任下去,得耐著性子好好哄一哄。

    他緩緩合上面前的報表,沉著嗓子,“還生氣呢?”

    盛懷寧冷哼了一聲,從舷窗眺望出去,嘀咕,“你真的是太小氣了,開不起玩笑,不就說了你一句戀愛腦,就那樣欺負我!

    這架運營不久的私人飛機,隔音系統(tǒng)極強,艙內(nèi)不止覆蓋了高速無線網(wǎng)絡,同時可以進行衛(wèi)星通話和視頻通話。

    夜色濃重如墨,腳下的城市被霓虹燈點亮了五顏六色的光影,仿若人間仙境。

    恰時,賀塵曄剛從書房踱到了客廳的落地窗前,一抬頭,有巨大的嗡鳴聲自空中劃過。

    他莫名在想,這會不會就是盛懷寧所乘的那架,唇邊的弧度不自覺又深了點,“昨晚不是已經(jīng)跟你道過歉了,怎么還生氣?你要是特別討厭的話,那…以后都聽你的,不亂來了!

    盛懷寧不知對面的人是故意的,自然而然就當了真。

    她猛地坐起身,闔眼仔仔細細回味了起來。

    之前在網(wǎng)上商城下單的小玩具,她只用了那么一次,就清洗干凈收了起來。

    昨晚她被賀塵曄托抱著進了衣帽間,說好了要找件新的睡裙給她穿。

    沒想到下一秒,男人拉著她窩入沙發(fā),隨手一撈,竟從角落拿出那被她一早藏起來的小玩具。

    大掌順著腿-部內(nèi)-側(cè)的輪廓線,慢慢悠悠攏開,將粉嫩的禁區(qū)徹底暴露在冷空氣之中。

    她一只手抓著精壯有力的手臂,雙膝稍稍往里靠了下,又被施力迅速分開,后又趁著她羞赧,注意力分散之際,上推操控開關(guān),忙不迭貼了上來。

    “啊——”

    一聲短促的吟聲過后,她在驚恐中抬頭,才發(fā)現(xiàn)身后的這個壞蛋,不知何時竟將她的那面穿衣鏡挪了位置,正正好能看到此時此刻正深受“折磨”的地方。

    盛懷寧羞憤之余,更多的是煩躁。

    明明都是第一次,當時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真正舒爽的那個臨界點,可賀塵曄,哪哪都很天賦異稟,時輕時重地碰上,差點要了她的命。

    她忍不住想要脫離后面滾燙的胸膛,綿軟的身子骨不自覺往下縮,被男人拎著又帶了回去。

    喉頭吞咽著,男嗓透出一絲壓抑不住的渴求,“抬頭好好看看!

    只這一句,盛懷寧是又驚又喜,畢竟在她的印象中,一旦進入正題,賀塵曄是那種沉默寡言的性子,生怕分心后誤了取悅她的節(jié)奏。

    末了,盛懷寧經(jīng)過長久的戰(zhàn)栗,渾身卸了力,視野里那面整潔無瑕的鏡子,滑膩的液體正緩緩往下滑落,四周本就稀薄的氧氣,霎時變得又咸又潮。

    靜了幾秒,恍惚中,她好像又聽見賀塵曄說了句,“好多啊!

    一整晚,盛懷寧都窩著火,先是在男人躺到身側(cè)時,拳打腳踢著就把人往床下弄,后又在被緊緊抱住時,埋頭咬上結(jié)實的臂膀,直到漫出淡淡的血腥味道才松開了口。

    思緒回籠,捫心自問,其實挺…爽,挺…刺激的,倒談不上討厭,只是她回頭一看,男人穿著的睡衣始終平整,想想就火大。

    把她弄得又臟又亂,自己卻一副水波不興的君子模樣,實在可恨。

    過片刻,她用帶著點旖旎的柔媚嗓音,說:“連蹭都不蹭了。賀塵曄,改天我一定幫你在醫(yī)院掛個號!

    賀塵曄一時訥住,沒明白過來。

    她忽地一笑,“你上面下面,總有一個有問題,得治!

    啪地掛掉電話。

    盛懷寧眼神迷離地發(fā)了會兒呆,雙手卻情不自禁地從頭到腳將自己撫了遍。

    前凸后翹,手感很不錯啊,而且賀塵曄也挺愛不釋手的,可這臨門一腳,卻是怎么也跨不出去,吊足了胃口。

    她不由吸了口氣,抓過抱枕蒙在眼前。

    想不明白的事情,還是別難為自己了,睡一覺比什么都好。

    就在盛懷寧忙著演出的時候,賀塵曄跑了趟港城國際機場,去接頭一次來中國的李維。

    李維自下了飛機,就一臉看什么都新奇的樣子。

    此次有幸能因公來港城,他早就把空閑的那幾天計劃得滿滿當當,連吃什么都做好了打算。

    賀塵曄在明雋的公寓,原本有一間多余的空房間,但因為溪溪會在周末回來,他只好將李維安排在了附近的一家高檔酒店。

    辦好入住后,李維進了里間換衣服,賀塵曄則在客廳等著。

    他盯著手機里剛收到的短訊息,不由被氣笑了。

    一開始以為女孩子只是在開玩笑,沒成想真給他在一家私人醫(yī)院掛了號,還一掛就是兩個,心理科和生殖科。

    皮質(zhì)沙發(fā),賀塵曄慵懶坐著,捏著手機給女孩子發(fā)去了條消息,【?】

    那頭的人回復得極快,【記得去看,號可是天價。】

    他又發(fā),【我報銷給你!

    【不用,我是為了我自己!

    賀塵曄半垂著眼眸,笑意直達眼底。

    女孩子還真是心直口快,竟分毫面子都不愿意給他。

    思忖著要如何回復時,李維悄無聲息走了過來,伏身一瞧,樂出了聲,“小貝哥,這是又在睹物思人?”

    賀塵曄摁亮剛熄掉的手機,壁紙正是昨晚他從盛懷寧工作室新發(fā)的微博里保存下來的。

    高高盤起的長發(fā),一字肩黑色禮服,舉手投足盡顯典雅的藝術(shù)氣質(zhì)。

    他并不在意李維的調(diào)侃,在國外那幾年,他確實是在李維的眼皮子底下,給一部很平價的手機換了一張又一張的壁紙。

    那時的盛懷寧已經(jīng)小有名氣,李維只當他是個很癡迷的粉絲,還幫著他買過好幾張演出票。

    直到后來,他在與李維合租的房子里給盛懷寧寫信,臨時接了個電話,便忘了收。

    李維恰好從外邊回來,帶了幾份小吃,還有幾罐啤酒,順手往茶幾上放時,不經(jīng)意間就掃到了樹紋信紙首尾的署名。

    他的家庭情況,在好友這里算不上是秘密,李維當下就知道了他與盛懷寧的真實關(guān)系。

    二十幾歲的小伙子,最是躁動的時候。

    李維邊喝酒,邊坐在旁邊看他將信紙塞入信封,問:“你這…算是暗戀?很多年了吧!

    賀塵曄大半張臉沉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神情,只微微點了下頭,嗓子里夾著點笑,“是不是覺得我特變態(tài)?”

    “跟變態(tài)有什么關(guān)系?”李維不解,“你知不知我有多佩服你?說出來可能有點俗,但我心里有了個大膽的設想,你來美國是不是就是為了她?”

    他沒吭聲,李維又說,“小貝哥,你說說你,長得好,學歷和工作經(jīng)歷都完美到無可挑剔,你只要找個機會,鐵定能把她追到手!

    說到底,接受蔣昀的建議,空降百信證券總部,還是受了李維的啟發(fā)。

    只是沒想到要接觸到盛懷寧,難如登天,不得已,他只好用了點不太光彩的小手段。

    安靜的時間太久,李維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著急忙慌從行李箱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遞到賀塵曄面前時,順其自然就扯開了話題,“禮物,提前送你!

    賀塵曄看了眼上面系著的蝴蝶結(jié),“謝了,你還是這么有少女心!

    “走了走了,帶我去吃大餐,飛機餐都不夠我塞牙縫的!

    李維順手撈起丟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一則非常*官方的短信出現(xiàn)在了眼前。

    【溫馨提示:您已入中國港城,即將帶您領略港地風范…】①

    李維將所有內(nèi)容都看了遍,跟在賀塵曄的身后,嗤笑了一聲,“我這漫游套餐開了還沒半小時,官方短信就發(fā)過來了,還真貼心。”

    賀塵曄跟著一笑,問:“酒店附近有家中菜館,去嗎?”

    “要去要去,你跟嫂子去吃過嗎?”

    李維注意力都在手機上,回答的時候頭都沒抬。

    驀地,賀塵曄察覺到身后的腳步聲沒了,忙止步回頭。

    李維怔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神明顯暗了幾分,有些手足無措。

    他抬腳過去,循著李維的視線落下去,瞥了眼還亮著的手機屏幕。

    非常醒目的一小段文字,是某新聞APP的實時推送。

    [傅盛兩家強強聯(lián)合,俊男靚女,天生一對。]

    第58章 別吵58

    京市,香榭酒店。

    近黃昏,頂樓的總套,一片馥郁芬芳,盡是浴后的香甜之氣。

    盛懷寧做完護膚出來,穿了套冰絲提花的睡衣。

    她沒披外邊的長袖薄衫,纖長的兩條手臂上,能清晰看見涂過身體乳后留下的細閃。

    一片闃靜之中,陡然傳來小祺火急火燎的聲音。

    “呀——好燙好燙!

    “寧姐,快出來趁熱吃呀!

    盛懷寧在臥室停留了幾分鐘,才舉著手機,慢慢悠悠踱了出來。

    她眉頭緊緊蹙起,右手時不時來回擺動,不禁懷疑手機是否丟失了信號,不然怎么會響都不響一下。

    “做什么呢?自己嚷嚷著要吃肉餅,怎么這么久才出來?”

    羅稚接過小祺遞來的打包袋,還入鄉(xiāng)隨俗地將小盒里裝著的臘八蒜,倒入炸醬面里。

    盛懷寧走走停停,嘴里不停咕噥著,對于周圍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寧姐,這個涼了就不好吃了。”小祺用油紙包裹著,遞到她的面前。

    她瞥了一眼,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了,搖搖頭表示不想吃。

    羅稚愣住,覺得胡吃海喝了好幾天的大小姐突然興致缺缺,有點稀奇。

    她微微瞇起眼,語速很慢,“掐指一算,跟你家老賀吵架了!

    “為什么這么說?”她奇道。

    “之前你參加完綜藝,有幾個不理智的粉絲跑去微博罵你,你理都不理,還有跟你爸媽吵架,你的胃口照樣不受影響。我就不信除了他,還有其他人值得你現(xiàn)在這樣。”羅稚掰著手指,沖著她一笑。

    盛懷寧表情呆滯,嫩白的肌膚暈出淡淡的粉絲,順滑的長發(fā)松軟地披散在肩頭。她隨手撥弄了下,嗓音里壓著抹無奈,“也沒吵架,就是很莫名其妙,他不理我了!

    “不可能吧?他捧著你怕碎了,含著怕化了,怎么會不理你?你是不是做什么虧心事了?”

    聞言,她秀眉一擰,細細琢磨了會兒,目光無聲地自小祺挪到羅稚的身上,一下子就喪了起來。

    “怎么?還真做了什么?”相比她,羅稚瞬間來了精神。

    繞過茶幾,盛懷寧徑直坐在了地毯上,指腹揉蹭著手機屏幕,短短一句話在喉間兜轉(zhuǎn)了好幾個來回,才悠悠然說出來,“我就是…在Uncle那里幫他掛了個號!

    “掛號?他生病了?”羅稚猛然放下筷子,抽出紙巾擦拭嘴角。

    “也沒,”她不由拖長語調(diào),變得嬌滴滴起來,“我就是覺得奇怪。稚姐,你覺得男女相處,發(fā)生親密關(guān)系前的時限是多久?”

    羅稚剛端著水杯遞到嘴邊,還沒喝就不由嗆咳了兩聲。

    她強忍著笑,故作嚴肅,“所以說,你跟他還…沒有過?因為這個,你懷疑他那里…有問題?”

    “我難道做錯了嗎?我是真心喜歡他的,為了自己以后的性-福生活考慮,讓他不要諱疾忌醫(yī)沒什么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但你太直接,有點傷自尊啊。你別想太多,哄哄就行了!

    羅稚撞了下她的胳膊,沖著她捏著手機的那只手,抬了抬下巴。

    盛懷寧頷首應了聲,解鎖手機望了眼沉寂了一天一夜的聊天框。

    她眉眼舒展開,長舒了口氣,轉(zhuǎn)而問小祺,“晚上回港城的航班定了沒?”

    “定了,晚上十一點的,趕得上嗎?”

    小祺知道盛懷寧待會兒要去父母的朋友家做客,吃完飯免不了還要喝喝茶聊會兒天,兩個小時未必就能夠。

    不知有沒有聽進去話,盛懷寧“嗯”了一聲,起身提步又回了臥室,換衣服化妝忙活了起來。

    一墻之隔的客廳,羅稚和小祺又重新聊起了天。

    “京市美女好多啊,我昨天在附近的一家老字號見到一個女孩子,好漂亮。”

    “有多漂亮,惦記到現(xiàn)在?”

    “稚姐你把我說得像變態(tài),我就是昨天不小心弄臟了她的鞋子,看著挺貴,想賠償,可她不愿意!

    …

    聽著外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聲,盛懷寧從絲絨盒拿出一早備好的那套首飾,邊戴邊往外邊走。

    小祺剛把收拾好的一大堆餐余垃圾,丟入靠門口的垃圾桶里。

    倏一回頭,意料之中一驚一乍起來。

    羅稚同樣眼前一亮,以往確實沒見過盛懷寧穿這么乖過,特像是還沒成年的學生妹。

    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怪不得不用造型師,你這一身還真是出其不意!

    “不好看嗎?”

    盛懷寧一臉茫然,這身法式波點茶歇裙可是她衣柜里為數(shù)不多的裝嫩穿搭。

    恕她無法明白媽咪所說的正式場合該穿的衣服究竟是什么樣子,拜訪長輩總不能穿高定戴高珠吧。

    一頓家常便飯而已,又不是豪華酒宴,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過了會兒,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彈出一條短訊息。

    盛懷寧一聽見就急忙跑過去,定睛一看,剛提起的好心情瞬間又沒了。

    不是賀塵曄發(fā)來的,是秋家派來接她的司機,告訴她已經(jīng)到酒店樓下了。

    從香榭酒店到傳聞中的秋榭園,路程極遠。

    又恰逢周末,黑色賓利走走停停,等到達,硬生生比約定好的時間晚了一刻鐘。

    邁下接泊車,入了夜的寬敞大宅院,果然比外邊更要涼意沁人。

    在管家的引導下,盛懷寧踏著青石磚小路朝里走,兩邊的湖面上被月光映照得波光粼粼,與廊下的手工刺繡燈籠投落的燈光相映成趣。

    是與紫瀾山莊截然不同的莊嚴與華麗,四周栽種的綠植非常雅致,垂柳、翠竹、梧桐,應有盡有。

    尤其是穿梭而過的那一道道月亮門,頂部鐫刻著的小字,在夜晚微光下,透出了一種蒼茫古樸的感覺。

    盛懷寧覺得自己好像誤入了宮廷王府,下意識就想摸出手機拍幾張,然后分享給賀塵曄。

    然而打開口蓋包,指尖剛碰上冷冰冰的手機屏幕,猛然回神,那家伙到現(xiàn)在都不理她,她才不要發(fā)。

    不知不覺,視野開闊了不少,周圍相比方才亮了許多。

    盛懷寧駐足,掀眼往里看,古色古香的客廳內(nèi),半包圍木作沙發(fā)上坐滿了人。

    她環(huán)顧四周,竟在里面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是爺爺奶奶多年的好友,后來爺爺奶奶去世,也沒斷了來往的傅老先生和傅老太太。

    “寧寧,快進來快進來!崩咸浦照龋谏砼詡蛉说臄v扶下艱難起身,沖著她招了招手。

    盛懷寧只怔忡了一秒,就抬腳走了進去。

    后又在傅老太太的介紹下,跟圍坐在旁的所有長輩打了聲招呼。

    不多久,晚餐正式開始,然而坐在主位的那位老先生卻眉頭不展,看著非常嚴肅。

    對于秋家,盛懷寧了解不多,只知方才在客廳,拉著她說了好一會兒話的女士,名叫秋熹苓,年輕時遠赴港城讀書,與傅家大公子傅霄則結(jié)緣,后來成婚就直接回了京城久居。

    也就是在那時,傅家便徹底退出了港城,一心只在內(nèi)地發(fā)展。

    這會兒,她不經(jīng)意間撩了下眸子,秋熹苓和傅霄則一言不發(fā),面上情緒不佳,視線偶爾會望向那位老先生,十分古怪。

    就在盛懷寧暗自思忖之時,外邊用紅酸枝木鋪設的走廊,響起一陣穩(wěn)健有力的腳步聲。

    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一經(jīng)踏入,所有人都齊刷刷望了過去。

    盛懷寧也不例外,不遠處的男人讓她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卻又實在想不起來。

    一身商務西裝,腳下的牛津皮鞋擦得锃亮。

    明明是相差不大的穿搭,卻與賀塵曄是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渾身上下都釋放著不近人情、生人勿近的駭人氣息。

    想到賀塵曄,她情不自禁瞥了眼放在一旁的包,那里面的手機到現(xiàn)在還是一丁點動靜都沒有。

    驀地,坐在她右手邊的傅老太太,沖著站在門口的男人招了招手。

    待人靠近后,用著拗口的普通話介紹她,說完又將話頭轉(zhuǎn)向她,還十分迅速地轉(zhuǎn)成了粵語,“寧寧,沒騙你吧,我就說我的寶貝孫子很英俊,你喜不喜歡?”???

    盛懷寧恍了神,什么時候跟她說過?眼前的男人長得確實還可以,可她根本不熟悉啊,更談不上喜歡。

    喜歡?哪種喜歡?

    想到這里,她頓時豁然開朗,什么家常便飯,這根本就是一場鴻門宴!

    港城中環(huán)置地廣場頂樓,PUB。

    李維一早就聽說這里是金融打工人的聚集地,一心想來見識見識。

    在酒店附近的中菜館用完晚飯,只是試探性地問了句身旁的人要不要去,沒成想竟一口答應了。

    他自然發(fā)現(xiàn)了,這人從兩個小時前看到那則新聞,就一直興致缺缺的樣子。

    似是顧及著他這個客人的心情,沒太過于顯露出來,聊什么都有回應,去哪里都會答允。

    這會兒,他轉(zhuǎn)著手里的打火機,自煙盒磕出一根香煙,遞過去,問:“抽么?”

    “謝謝。”賀塵曄用指尖捏著,攏住燃起的火苗點燃。

    李維難以置信地驚了幾秒,往常很少見賀塵曄抽煙,酒更是一滴都不碰。

    一旦反常碰上,那絕對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情,無處發(fā)泄。

    梳理片刻,他措辭一番,道:“小貝哥,新聞都愛亂寫,再說那一大段文字里根本看不出來男女主角是誰,連張照片都沒有!

    “嗯,我知道。”

    賀塵曄接過侍應生遞來的玻璃杯,搖晃時能聽到冰塊碰撞的聲音。

    李維自然而然怔住,他的話完完全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偌大的港城,豪門里姓盛的就只有那么一家,值得新聞做文章的只可能是盛懷寧。

    至于傅家,他順其自然就想起了京市的那位太子爺,年前他有幸見過一次。

    這兩個人放在一起,確實是俊男靚女,可天生一對,他覺得還是小貝哥最適合。

    李維眨了下眼睛,為了緩解氣氛,拿自己打趣了起來。

    他聲淚俱下,說:“小貝哥,我一直沒好意思說,你記不記得我那談了好幾年的女朋友?”

    “嗯!

    “嗚嗚嗚…她的大老板看上她了,說是愿意給我一筆補償金,我沒要,嗚嗚嗚…現(xiàn)在想想,還真有點后悔,那么多錢,我可能二十年都賺不到!

    “你還有晉升的機會,不需要很長時間,一定能賺到!辟R塵曄語氣很淡,竟真的安慰起他來。

    一段靜默,李維再度開口,“剛被甩那天,我跑去酒吧買醉。你別說,喝酒真能短暫麻醉自己,第二天我就沒事了!

    “小貝哥,你——”

    話沒說完,一旁的人便撈著車鑰匙起身往外走,只輕飄飄地丟下一句,“招待不周,先走了。”

    第59章 別吵59

    夜風習習,窗紗輕揚,伴著枝葉婆娑的沙沙聲。

    與室外的熱鬧不同,內(nèi)里就安靜得有些詭異。

    這場鴻門宴,氣氛沉悶,倒像是主人家臨時起意的一頓晚飯。

    席間,傅老太太雖一直照顧著盛懷寧,但女孩子參加過那么多或私人或商務的晚宴,對于周遭的一切早就摸清楚了。

    拋開其他人不說,起碼坐在她右手邊的男主角,心情不佳,周身的低氣壓極具壓迫。

    余光里,盛懷寧能清楚看見傅老太太在瘋狂示意男人給她夾菜,男人沉默著,依舊我行我素,不予理會。

    她在心里不禁嗤笑了聲,爹地媽咪的算盤終究是打錯了,人家男方根本就看不上她。

    這樣就算了,重要的是,對方說不定跟她一樣,從一開始就不知道這頓飯的真實目的。

    飯后,盛懷寧直接言明,晚上的航班要回港城,工作上還有事情沒處理。

    用餐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秋熹苓,沖著一旁的男人抬了抬下巴,說:“阿肆,送送盛小姐!

    男人沒拒絕,只是剛一轉(zhuǎn)身,就聽傅老太太說了句,“你們可以互留個聯(lián)系方式。寧寧,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不要怕麻煩,有事就直接聯(lián)系傅庭肆!

    盛懷寧很牽強地扯了下唇,在長輩們灼灼的注視之下,不得不從包中摸出了手機,與面前的男人互留了號碼。

    過片刻,沿著湖邊原先過來的那條小路,走到盡頭是早已等在路邊的商務轎車。

    盛懷寧握著手機,低頭思忖,實在不明白賀塵曄怎么突然這么小氣。

    白日里,她發(fā)了那么多的微信,是一條回復都沒有。

    “盛小姐,盛小姐?”

    “做什么?”

    她在恍惚中下意識回復,猛一抬頭,男人已經(jīng)幫著打開了車門,就站在旁邊等她上去。

    “謝謝!

    禮貌中帶了點疏離,她剛躬身下去,動作一頓,回頭迎上男人的視線,“傅先生,謝謝你們今晚的招待,就不必送我了,有司機!

    “那盛小姐慢走。”

    盛懷寧一噎,暗自腹誹,還真是爽快,一點兒也不委婉。

    她彎唇一笑,迅速鉆入車內(nèi),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車外的人。

    車子匯入擁擠的車流,車窗外的景色飛快地往后倒退著。

    這座歷史悠久、文化氣息極重的城市,到了晚上,是另外一幅景色。

    盛懷寧無暇去欣賞,輕車熟路地升起隔斷擋板,拿過丟在一旁振動不停的手機。

    她癟癟唇,心不甘情不愿地貼耳接聽。

    盛鑾敬的聲音霎時傳了過來,“寧寧,見過面了?”

    盛懷寧慵懶窩在真皮座椅里,指尖梳理著垂落在身前的長發(fā),鼻間溢出一聲笑,昭示著即將降臨的那場暴風雨早已亟不可待。

    她眨著亮澄澄的一雙眼,干巴巴地自唇間咬牙擠出,“爹地,你這進軍內(nèi)陸市場的計劃要提上日程了嗎?所以第一時間就是賣女兒?還是說你眼饞傅伯伯現(xiàn)如今的成就,也想巴結(jié)著分一杯羹?”

    “你這臭丫頭在胡說八道些什么?”盛鑾敬瞬間急火攻心,免不了會口無遮攔,“你從出生就應該知道,我和你媽咪對你另外一半最基本的要求就是門當戶對。傅家那孩子在業(yè)內(nèi)口碑相當不錯,私生活更是干干凈凈,哪哪都比你自己看上的那個好。”

    “所以你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我騙來跟對方見面?你懂‘尊重’兩個字怎么寫嗎?”盛懷寧氣急敗壞,說話同樣不中聽。

    盛鑾敬頓兩秒,聲音高了幾分貝,脫口而出,“那臭小子但凡有點自知之明,用得著我跟你媽咪這樣大費周章嗎?”

    電話兩端霎時陷入長時間的安靜,一丁點聲音都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

    盛懷寧很清晰聽見盛鑾敬倒吸了口氣,反應不自覺遲鈍了好幾秒。

    腦中一陣嗡聲過后,她渾身一僵,輕聲,“所以,你們早就私底下找過他了?還拿他有意隱瞞的那些私事威脅他離開我?我真是謝謝你們。”

    說完,迅速收了線,胸膛起伏得越發(fā)快了些,幾乎要失了正常的頻率。

    她用了幾分鐘的時間整理思緒,這段時間以來,與賀塵曄相處的點點滴滴全都浮現(xiàn)在了眼前。

    是從哪天開始呢。

    最反常的大概就是與陸軒霖在餐廳見面那天,跟賀塵曄的偶遇。

    她有意想要解釋幾句,這人卻直言知道她有苦衷,好似一早就知曉她出現(xiàn)在那里是為了什么。

    還有后來的每一次親密接觸,賀塵曄那副視若珍寶的虔誠模樣始終沒變。

    只是相較于一開始,每次拒絕她,都多了些莫名其妙,又非常不符合常理的借口。

    第一次買錯了尺寸,她可以理解是沒有經(jīng)驗,茫然無知。

    那第二次第三次呢,在隨時都會燃起一把火的情況下,怎么次次都會忘了買。

    盛懷寧從未懷疑過賀塵曄對自己的感情,哪怕是現(xiàn)在也一樣。

    她也知道賀塵曄從沒想過要主動離開她,可是他卻做好了隨時被她拋棄的準備。

    盛鑾敬說賀塵曄沒有自知之明,殊不知他的自知之明早就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比如知道與她門不當戶不對。

    再比如知道無論如何也不會得到盛鑾敬和沈詩岑的支持。

    再比如,他不想她為難,不想她難過。

    賓利寬敞的后排,空調(diào)的溫度開得適中。

    盛懷寧暗暗深呼吸,不緊不慢解開了系在頸間的絲帶,腦海中百轉(zhuǎn)千回。

    垂著的眼倏然抬起,心跳狠狠錯亂了好幾拍。

    她咯噔了一下,終于想明白之前媽咪為何會無緣無故聯(lián)系Elodie。

    李維,還有隨時隨地會碰到的合作伙伴,都是沈詩岑手里的工具。

    媽咪是想讓她自己去發(fā)現(xiàn)賀塵曄一直隱瞞的所有事情,對于爹地媽咪來說,賀塵曄的身世還有人生經(jīng)歷都算是污點,再加上賀塵曄改名換姓,處心積慮地接近她。

    他們斷定,她一旦知道這些,定會毫不猶豫地離開賀塵曄。

    可是,她只有心疼。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終于駛?cè)胂汩烤频陿窍隆?br />
    盛懷寧道了聲謝,拎著包朝里走。

    她捏著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給賀塵曄足足撥了快十個電話,得到的是對方已關(guān)機的回答。

    不得已,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頭一回因私事聯(lián)系安特助。

    安特助想必是在餐館,耳邊一片嘈雜,接通后第一時間是找了處僻靜的地方,才慢悠悠開口,“盛小姐!

    盛懷寧腳上的高跟鞋邁得又快又穩(wěn),思緒之下,她淡聲,“安特助,很抱歉這么晚打擾你,我想問問賀塵曄是出差了嗎?”

    安特助如實回:“賀總的好友昨天從紐約過來港城,他一直陪著,我并未見過。”

    “紐約?李維?”

    “是的,盛小姐!

    靜默兩三秒,她抿唇,十分罕見地用著有求于人的語氣,“安特助,不知是否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我…突然聯(lián)系不上他了,你方不方便替我去明雋的公寓看一眼?或者幫我聯(lián)系一下李維,問問他的行蹤?”

    “盛小姐太客氣了,我現(xiàn)在就過去,稍晚點再聯(lián)系您。”

    電話掛斷,盛懷寧掃了眼屏幕上的時間,距離預定的回港城的航班還有一個半小時,現(xiàn)在出發(fā)或許來得及。

    緩步邁入電梯,手機恰時彈出電量過低的提示,她只好找出小祺的號碼,多囑咐一句別忘記收好她的所有充電設備。

    電話撥出等待接聽的同時,電梯停止,梯門緩緩朝兩邊打開。

    她一直耷拉著腦袋,忽一抬起,闖入視野的畫面,讓她不由自主一頓,過了幾秒才繼續(xù)提腳往前走。

    房卡搭上感應區(qū)的那一刻,盛懷寧從濃郁的酒氣里,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香氛氣味。

    她偏過頭,定定地望著倚墻席地而坐的人。

    一身休閑西裝,上衣非;ㄉ冢瑯O像是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花朵、樹葉、金屬扣搭在一起,很是獨特吸睛。

    下身是寬松的黑色西褲,顯得微曲的雙腿格外修長。

    不怪她一開始沒認出來,只是眼前的這個人,頭發(fā)蓬松亂著,還有這有異于往常的奇怪穿著,讓她一度覺得眼花。

    “寧寧。”

    男人微微抬頭,使得原本埋在暗處的臉龐,徹底顯露在她的眼前。

    盛懷寧瞳孔驟然放大,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雖說這滿身的酒氣就已經(jīng)證明了,這人來之前飲用了不少的烈酒,可那通紅的臉蛋,還有襯衫紐扣解開后露出的脖頸,同樣是緋紅如血。

    她深吸了一口氣,低低喚了聲,“賀塵曄!

    不知是不是酒意上頭,還沒清醒的緣故。

    賀塵曄眼前一直朦朧不清,以至于在遠遠看到盛懷寧從電梯邁出時,都是一陣恍惚。

    他愣在原地,仿佛一時間被抽空了靈魂一般,目光呆滯而茫然。

    咫尺之近的女孩子,化著很精致的妝容,腦后半扎起的長發(fā),用了竹節(jié)發(fā)簪固定。

    視線往下,淡粉色波點魚尾裙,微微寬松的版型,正式又不失舒適,還有那雪白鵝頸上此時隨意搭著的飄帶,讓人挪不開眼。

    忽然,他想起幾個小時前,手機即將沒電關(guān)機時收到的那幾條微信。

    【SHN:你是在忙工作嗎?】

    【SHN:我晚上要去爹地媽咪的好友家里用晚餐。】

    【SHN:要是家常便飯就好了,結(jié)果偏偏那么正式,我還得挑套適合見長輩的衣服穿。】

    賀塵曄虛瞇起眼,往常都很酷愛張揚,還有繁雜色彩的女孩子,一改往日的風格,打扮得很是素凈淡雅,是很標準的見家長穿搭。

    見家長?

    他記得盛懷寧之前問過能不能跟他回家,可他哪有家,所以怪不得別人捷足先登。

    “賀塵曄!庇质且宦暫茌p軟的呼喚。

    他艱難爬起來,奪過女孩子指尖捏著的房卡搭上。

    隨著咔噠一聲,他頭一回不知輕重,捉住女孩子的手腕帶入房間。

    盛懷寧腳下踉蹌,任由高大的身影覆上自己,還沒驚叫出聲,吻就落了下來。

    她輕而易舉就感知到了洶涌的醋意,還有未經(jīng)收斂的怒意,不自覺就僵直了脊背。

    下一秒,刺耳的裂帛聲響起,屋內(nèi)開著的冷氣迅速在渾身上下游走著。

    盛懷寧呼吸一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直到身上的最后一點衣料化為碎片,打著旋兒落入玄關(guān)的地毯上,才艱澀開口,“賀塵曄,你——唔——”

    話瞬間就被截斷,賀塵曄眼里慍色越發(fā)濃重,帶著一種風雨欲來的氣勢,托抱起她,抵上冰涼的門板。

    他低沉的聲音里不止有不悅,還有一丁點不易察覺的色氣,“脫掉,好不好?寶寶!

    第60章 別吵60

    脫掉?

    盛懷寧從頭到腳只剩下兩片輕薄的法式蕾絲底衫,要…要脫嗎?

    兩個人在玄關(guān)折騰一番,早就摁亮了頂燈

    她微撩開眼,面前的男人吻得很動情,可那冷淡的面部表情,還有蠻橫的動作,仿佛是帶著恨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般。

    唇齒交纏的這幾分鐘,盛懷寧已經(jīng)漸漸適應了這讓她束手無措的感覺。

    她氣息不穩(wěn),抖著音調(diào)回了賀塵曄方才的那個問題,“嗯!

    話音甫落,右手繞到身后,輕巧地解開了搭扣。

    托抱的姿勢,她只能牢牢地抱著賀塵曄,才能防止自己隨時會掉落下去的可能。

    上半身不可避免地貼上挾著夜晚涼意的西裝,讓嗚咽不自覺就變了調(diào)子。

    賀塵曄的呼吸貼近她的側(cè)頸,“冷么?寶寶。”

    “嗯!

    等到她的回應,男人將她帶離玄關(guān),剛邁出一步,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機霎時振動了起來。

    盛懷寧強忍著顫意,“賀塵曄,手機…手機…”

    不高的距離,她能清晰看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想必是小祺打來催促她該出發(fā)去機場了。

    賀塵曄常年健身,很輕易就抱著她伏下-身,十分敏捷地撈起了手機。

    見她纖嫩的兩條手臂環(huán)抱著自己的脖子,根本騰不開手,只好幫著接聽還打開了免提。

    兩個人這次很順利挪到了洗手間,相較外邊,體感溫度舒適了不少。

    手機被隨手放在了洗手臺角落的臺架上,小祺焦急的聲音響徹在每一處,“寧姐,該走了。對了,剛才有個人把電話打到了稚姐這里,說是傅譽集團董事長的隨身管家!

    聞言,盛懷寧很明顯感覺到身后的男人動作一頓,周身代表著危險的氣息濃重到要沖破閾值,立時扣住她的下巴轉(zhuǎn)了半邊,懲罰般地貼上了她的唇。

    她不由吃痛一聲,可這綿軟的調(diào)子起不到任何作用,倒更像是催化劑。

    “寧姐,寧姐!”聽筒里聲音不斷。

    吻霎時就換了地方,沿著耳廓,順著頸線,停留在兩瓣漂亮的蝴蝶骨上。

    她側(cè)著頭,隱約能看見那雙攫住她的墨眸,毫無溫度,卻又能將她焚燒殆盡。

    賀塵曄一手攏著她蓬勃跳動的心臟,指尖不時會捻過那抹粉。

    另一手則覆在她的頰邊,修長的五指偶爾會探入口中,攪動她的舌尖。

    驀地,虎口支在她的下巴,迫使著她仰頭,將聲音壓到只有彼此能聽見的程度,命令她,“寶寶,回她!

    盛懷寧收回暫時被他放過的柔軟舌頭,緊緊抿唇,搖了搖頭。

    然而小祺渾然不知這邊的畫面有多讓人心驚擔顫,還在樂此不疲地叫她。

    “聽話!辟R塵曄壓抑著咬上她的耳垂,逼著她松開了咬著下唇的貝齒。

    耳垂輕微的痛感,使得她眼前蒙了層晶瑩的水霧,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堪堪調(diào)整好自己的氣息,慢吞吞出聲,“在…在的!

    小祺長舒了口氣,“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我這剛買的手機壞掉了呢。寧姐,那位隨身管家說臨時幫你申請了航線,待會兒會有車來接你去機場。”

    盛懷寧腿軟著,雙手無力地扣緊奢石臺面的邊沿,紛亂的思緒漸漸恢復了點理智。她瞥了眼身后,好不容易變得正常的語調(diào),被忽然隔著蕾絲撫-弄的長指嚇亂了。

    “寧姐,你怎么了?”小祺疑道。

    “沒…沒事!

    盛懷寧不由攏緊膝蓋,后又被強勢分開,撥開,探入,一氣呵成。

    她呼吸驟停,支吾著,“讓稚姐替我回絕,就說計劃有變,暫時…不…不回了!

    “為——”

    小祺話沒說完,就被盛懷寧眼疾手快掛斷了電話。

    她很想找找洗手間的恒溫開關(guān)在哪里,發(fā)昏的頭腦,滾燙到滲出細細密密汗珠的身體,好似下一秒就會化成一灘毫無生機的死水。

    片刻后,似是做足了準備,盛懷寧聽到了滑動拉鏈的聲音。

    恍惚中,好似還摻進了一聲撕扯塑封的脆響。

    她情不自禁地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心里一時間七上八下,靜等著像往常那般熟悉的親昵。

    然而這一次,只用舌和指造訪過的禁區(qū),迎來了新的客人。

    陡然被破開的不適,讓盛懷寧短促地哼了一聲,下一秒便被詫異代替了所有的情緒。

    她忽然覺得不久前在車上的那點心理活動,是徒勞一場。

    怎么這人突然就想通了,她實在好奇。

    相較于她,賀塵曄十分煎熬。

    開始的過程不似想象中那般順利,盡管他費盡心力做足了準備,可這陌生的窒息感,還是讓他蹙起了眉頭,眸底的貪-欲更是只增不減。

    他深吸了口氣,雙手壓著她低身-下去。

    不多久,額上的汗珠滑落下來,有異于往常的舒爽讓他以一種輕佻又輕-浮的姿態(tài),攬住了她的腰肢。

    盛懷寧的后背貼上解了一半的襯衫,與他的距離近到耳-鬢-廝-磨的程度。

    感覺到她的僵硬和難以適應,賀塵曄安撫地吻著她,動作間扯唇,不由自主地暗啞著嗓說了許多讓她面紅耳赤的話。

    末了,在盛懷寧長時間的震驚中,賀塵曄并未抽離,便將她急急忙忙轉(zhuǎn)了過來,與自己面對面。

    在往日的親密里,賀塵曄一直覺得盛懷寧軟綿綿的身體,要是去學點舞蹈,定也是佼佼者。

    兩個人的視線無形中黏連在一起,盛懷寧愣愣地望著他,難免會跟著動情,跟著失控。

    她伸出修長纖細的手指,自上而下解開了襯衫上所有的紐扣,入眼的大片緋紅,讓她的心臟猛地一沉,指腹顫抖著碰上,那如同針扎留下的密密麻麻的紅色斑點,讓她的眼底開始發(fā)澀發(fā)痛。

    時間仿佛凝固,過往悄然自腦海中流淌。

    自相處后,賀塵曄每次跟她一起飲完酒,臉蛋,還有脖頸都泛著看似不健康的紅。

    礙于所有的親密都在一片昏暗下進行,她從未有幸看到賀塵曄衣料之下是何樣子。

    還有在紐約,賀塵曄欲要飲完那杯香檳時,李維的欲言又止。

    都在說明,眼前的男人有極大的概率是酒精過敏。

    失聲數(shù)秒,她不再克制自己的哭腔,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砸在賀塵曄的手臂上。

    理智回籠,賀塵曄抱著*她,抬起她的下巴,吻掉了那懸而不落的淚珠,一時間滯住不敢動,“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沒有,”她氣聲很弱,催促道,“你動一動啊。”

    賀塵曄深深地望著她,頻率跟著慢了下來,細細慢慢地折磨著她,言簡意賅地問了句,“晚上去了哪里?”

    盛懷寧睫毛撲簌一顫,本就不滿他忽然變慢的舉動,聽見這句話火氣迅速就竄了上來。

    她貼近咬上他的肩頭,還連帶著捶打了下他的肩胛處,說:“你為什么不接我的電話,不回我的微信?我有給你報備晚上要去傅伯伯家里吃飯!

    “姓傅?”賀塵曄溢出一聲笑,“你應該對他很滿意吧?”

    盛懷寧腦袋木了一下,遲遲反應不過來。

    良久,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的沉默,男人的神色慢慢暗了下去,猛然往前聳動,后在她一聲高過一聲的嬌吟中,扯笑道:“寶寶,是我哪里沒滿足你嗎?為什么要找別人?”

    末了,一陣無法抑制的顫栗過后,盛懷寧徹底軟了身子,被他托抱在懷里。

    就在她以為會就此消停下來時,賀塵曄只是抱著她轉(zhuǎn)移了陣地。

    兩個人從客廳,再到落地窗,最后回到臥室,盛懷寧不由在想,洗手間里那由酒店提供的措施用品究竟夠不夠用。

    直至深夜,盛懷寧柔若無骨地趴在床上,一身的暗昧痕跡在屋內(nèi)燈光的照耀下,實在觸目驚心,尤其是那腫到外翻的地方,更是讓人心口一緊。

    身后的人忽然靠近,她下意識往前一搐。

    賀塵曄不敢再往前分毫,囁嚅,“抱歉,是我失了分寸。”

    “賀塵曄——”

    她盯著不遠處垂落下來的重工窗簾,聲音一經(jīng)溢出,才發(fā)現(xiàn)喉嚨早已澀到麻木了,只能艱難地吞咽了好幾下,慢吞吞吐出,“這么久,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分開后也會毫不猶豫地說想我,有時也會吃醋和生氣,可是你…好像從沒說過喜歡我!

    “你到底喜歡我嗎?還是說你有難言之隱,不得不答應跟我在一起?”

    京市的五月,春的尾聲,夏的前奏。

    賀塵曄還是覺得刺骨得冷,因為盛懷寧幾秒鐘前下意識的排斥,不敢靠近,又因為她剛剛說出的話,不敢輕易吭聲。

    胸口憋悶得難受,思索再三,他抬手按住女孩子的肩,帶著轉(zhuǎn)過來后又立刻松開手,還往后挪了點距離,一字一句說得很慢,“寧寧,我愛你!

    盛懷寧驀地抬眼。

    她只是心里帶著氣,氣他無緣無故失聯(lián),氣他如此不知輕重地來回折磨她,所以不由自主想逼他說出心里話,可她沒想到會這般容易。

    半晌,她掀了掀唇,鉆入他的懷中,扯開他裹在身上的睡袍。

    酒意漸退,那些不良反應就顯得越發(fā)清晰,指尖一顫,問:“過敏為什么不告訴我?還總陪著我喝?”

    “你得多愛我。恳膊慌聛G了小命!

    “一直備著藥,陪你喝一點沒事。”

    “那這次呢?我可不在,你陪誰?”

    “李維說,買醉能麻痹自己。”

    “這話你都信,買醉?為什么買醉?”

    盛懷寧眨了下酸澀的眼,突然想起在洗手間時,一片混沌之中,賀塵曄咬牙切齒說出的話。

    找別人?找誰?

    她強撐著爬起身,問:“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為什么會知道?”

    賀塵曄原本強壓下去的醋意,再度卷土重來。

    他掃了眼坐姿僵硬的女孩子,還有那滿身的青紫痕跡,想要跑趟藥店的念頭剛起,就被女孩子不容逃避的眼神唬住了,聲音輕著,“我的突然出現(xiàn),是不是打亂了你的計劃?”

    “什么?”她不解。

    “你跟傅庭肆的出行計劃!

    盛懷寧坐得規(guī)矩,面上的神情滿是茫然。

    她不懂賀塵曄話里的意思,要是直接質(zhì)問她被爹地媽咪忽悠去和傅庭肆見面,她還能多解釋兩句,可這亂七八糟的什么出行計劃,她是真的無言以對。

    這幅樣子,在賀塵曄的眼里,跟默認無異。

    他攏起鵝絨被披在了她的身上,還幫著給她整理了下亂糟糟的長發(fā),起身下床,而后拿著剛充好電的手機,往客廳的方向走去。

    只是,短短幾分鐘,就在他的右手剛剛扣上門把手時,握在掌心里的手機倏然響起。

    他僅是掃了眼屏幕,頭頂就仿若有驚雷閃過,全身瞬間麻了半邊。

    一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滑動貼到耳邊接聽的這一丁點小動作,整個后背就被冷汗浸濕了。

    不近不遠的距離,賀塵曄一時分不清現(xiàn)實還是幻境。

    女孩子吐了口氣,聲音軟到乖順,說:“生日快樂。”

    停頓了幾秒,在他轉(zhuǎn)過身后,又遞來一句,“生日快樂,貝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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