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別吵71
CBD附近豪華商區(qū)里的一家高空bar,二十五層的高度,可以俯瞰到大面積絕美的夜景。
私密性極強的獨立包房,足以容納十五人左右,視野開闊,重金屬的裝修十分有藝術(shù)感。
一輛天空藍的Polestar 6緩緩駛?cè)耄⑼7(wěn)在樓下的露天停車場內(nèi)。
盛懷寧伸了個懶腰,余光里一旁的賀塵曄欲要開門下車,趕忙伸出手拉住,說話的音量小到有點黏糊,“我們分開上去,附近club特別多,有很多藝人出沒,被拍的可能性很大。”
賀塵曄回頭,輕揉了下她的發(fā)頂,一聲低笑后故意打趣,“這么快就入戲了?”
她不太高興,總覺得自己快要被這老陳醋淹沒了,手臂抬起,撥開他放在頭頂?shù)氖郑瑲夂艉舻剜恋溃骸拔疫@是有契約精神,臭醋壇子。”
話落,兩個人沒敢再多耽擱,一前一后進了電梯,再一起到了頂樓。
一踏入,先前打過來電話的那個人就已經(jīng)候在了外邊,將盛懷寧與賀塵曄完完整整地打量了一遍后,才慢悠悠出聲,“盛小姐,傅先生就在里面。”
盛懷寧頷首,擺擺手揮退了人,才帶著賀塵曄往包房的方向去。
厚包門推開,刺鼻的酒氣和濃郁的脂粉混雜在一起,撲面而來。
她不由掩鼻,摁亮包房內(nèi)的所有燈光,打破了昏暗環(huán)境下所剩無幾的旖旎氣氛。
不遠處的真皮沙發(fā)上,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十分狼狽地斜倚在上面,手背遮在眼前,呼出的氣息沉重,身上的衣服凌亂不堪,哪里還有白日里見到的一絲不茍的模樣。
盛懷寧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對賀塵曄說:“要不是他手機沒密碼,經(jīng)理看到他通話記錄里我的聯(lián)系方式,他今晚是不是就打算睡在這里?”
賀塵曄嗓音壓低,問她,“你打算怎么辦?”
“醉成這樣,送他回秋榭園肯定不妥,不然附近找個酒店?會不會有點不近人情?”盛懷寧彎了下唇,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給傅庭肆的隨身管家打個電話。
幾分鐘后,電話收線,她長嘆了一聲,沖著傅庭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平時住在公司頂樓的公寓,直接送去那里就行。”
說完,賀塵曄一動不動,全*然一副不想管的樣子。
盛懷寧不得已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搖晃了下,用著狀似哀求的語氣,“親愛的,幫幫忙,他可是你的合作伙伴,不能這么狠心。”
急匆匆出門,賀塵曄穿得很隨性,一件扎染寬松襯衫,搭配黑色休閑褲,比之傅庭肆,倒像是個還沒畢業(yè)的大學生。
她連續(xù)眨了好幾次眼睛,含羞帶媚地癟癟唇,撒嬌的勁兒使得很足。
賀塵曄不惱,對她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邊解開袖口的紐扣,邊走過去準備扛人。
盛懷寧就等在旁邊,被酒氣沖到有點頭暈,剛準備往旁邊挪開點距離,垂放在身側(cè)的右手被一只忽然探來的大掌捉住了。
一時間,四周闃靜無聲。
一道灼熱的視線投落到她被攥著的手腕上,幾乎到了快要燙傷她的程度。
掌心的溫度實在是過于滾燙,盛懷寧很僵硬地扯出一抹笑,轉(zhuǎn)動著手腕想要掙脫出來,豈料那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下一秒,她被拽著躬身下去,差一點點就要跌入傅庭肆的懷抱,被賀塵曄掐著腰救了回來。
“演戲需要這樣?”賀塵曄這一刻是真的帶了點火氣。
盛懷寧一臉驚愕,咕噥,“他喝多了,撒酒瘋。”
“酒品太差了,這讓我怎么放心你跟他獨處演戲?”他語氣里不自覺帶了點嚴肅的味道。
她腦袋里空空的,“你別生氣,等他酒醒,你直接找他算賬。”
賀塵曄沒話了,彎腰下去,將扣在她腕子上的大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掰開。
就這么點時間,盛懷寧嫩白的肌膚上就被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紅痕,讓他是越看越不順眼。
他真想過去將包房的冷氣調(diào)到最低,然后任由這人如此大喇喇地睡到天亮,不吃點苦頭,難解他心口的郁氣。
盛懷寧倒抽了口冷氣,慢吞吞地活動著右手,帶著怨氣催促,“快扛他起來,待會兒該天亮了。”
賀塵曄抿直唇線,滿臉的不情愿,十分蠻橫地拽著傅庭肆的手臂,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帶著往外走的時候,竟一點兒要醒的跡象都沒有。
直到塞入車子的后排,才響起幾聲酒后不適的哼聲。
盛懷寧從內(nèi)部后視鏡看了眼后面東倒西歪的人,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偏過頭望向正目視前方開車的賀塵曄,好奇問:“你們平時應(yīng)酬需要喝這么醉?”
“我不喝酒。”賀塵曄面無表情,脫口而出。
“喔,”她眼皮耷下,“突然忘了。”
聞聲,賀塵曄眉頭一蹙,沒好氣地用眼角的余光掃向副駕。
盛懷寧冷不丁哆嗦了下,立時噤聲,不敢再在賀塵曄的雷區(qū)蹦迪。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一道悶啞的男嗓自后面遞過來,斷斷續(xù)續(xù)連喚了好幾聲。
盛懷寧剛睡了沒十分鐘,腦子里迷迷糊糊,側(cè)耳聽了許久,才清楚知道這人到底說了些什么。
她打了個哈欠,“他嘴里嘰里咕嚕叫的是人名嗎?陶青梧?他女朋友嗎?”
“不清楚。”今晚的賀塵曄話極少。
盛懷寧先他一步惱了,冷冰冰警告他,“能好好說話嗎?我要生氣了。”
三五秒過后。
男人的嗓音霎時溫柔到了極致,說:“寶寶,我是真的不清楚。”
盛懷寧抿住上揚的嘴角,長長的眼睫毛眨了又眨,偃旗息鼓的模樣實在乖順。
不久,車子終于駛?cè)敫底u集團的地下停車場。
賀塵曄這個苦力當?shù)脤嵲谛睦郏绕涫羌缟系娜藢⒘馊夹读耍谝麓锩鏖T禁卡時就像是一團軟綿綿的棉花,好幾次都差點滑落下去。
盛懷寧好幾次想幫忙,都被他用眼神止住,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她伸出手去碰,跟護食沒什么區(qū)別。
末了,兩個人只好作罷。
一番商量下來,由賀塵曄抓著傅庭肆的手指,搭上專用電梯的識別感應(yīng)區(qū)。
直升至頂樓,賀塵曄腳下的步子邁得又快又大,而后想也沒想就把人丟到了沙發(fā)上。
寬敞的大平層約莫三四百平,盛懷寧環(huán)顧四周,從周圍很濃重的生活痕跡里,能清楚知道這里確實是傅庭肆最常入住的寓所之一。
視線一轉(zhuǎn),她又看到茶幾上,還有靠落地窗那張的辦公桌上,有幾樣比較可愛粉嫩的小物件,應(yīng)該是女孩子的東西。
僅這么點有用的訊息,盛懷寧就猜到傅庭肆平時應(yīng)該是跟女朋友住在這里,可這會兒死寂一片,是一點兒人影都沒有。
就在賀塵曄去中島臺的地方接了杯溫水回來時,沙發(fā)上的人又不自覺喃喃了好幾聲。
盛懷寧不由瞧出了神,這么不修邊幅的樣子,跟那晚她在房間門口看到的賀塵曄沒什么區(qū)別,同樣狼狽,同樣落魄。
她五指緊緊蜷起,身子麻了半邊,說:“你那天是不是也這樣?”
賀塵曄擱下水晶杯,順手抓起搭在沙發(fā)扶手上的薄毯,手臂一抬,徑直掉在了傅庭肆的身上,居高臨下的角度,只能看見她翕動的唇瓣,說了什么是沒怎么聽清。
他失笑,問:“你說什么?”
盛懷寧愣了好幾秒,指了指傅庭肆,語氣稀松平常,“我說他大概是為情所困,他該不會被甩了吧?”
“為什么這么說?”賀塵曄問。
她攤了攤手,示意他掃了周圍一圈,“很明顯啊,這里有好多女孩子的私人物品,人卻不在這里,要么吵架要么分手。”
賀塵曄啞聲頃刻,轉(zhuǎn)而去了廚房,翻箱倒柜從櫥柜里找出幾樣食材,清洗、整理、烹飪,一氣呵成。
盛懷寧不理解他為何突然這么正經(jīng),先將蓋在傅庭肆面上的薄毯往下扯了點,才去了島臺前坐下,思量過后,問:“你這是要干嘛?”
“你不是勸我不要太狠心,給他弄點解酒湯,我怕他天亮一氣之下要跟我解約。”賀塵曄的無框眼鏡上結(jié)了層水霧,回頭看她的時候,很隨意摘了下來,丟到她面前。
她慢條斯理地收起來,拿在手里把玩,說出的話擺明不想順他轉(zhuǎn)移話題的意,說:“你該不會在同情他吧?”
“我可沒跟你吵架,分手更是沒想過,不帶你這樣對號入座的。”她逮著機會適時補充了一句。
賀塵曄眼底閃過一抹顯而易見的受傷,言簡意賅,“但我當時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
“不會的,而且我當時完全不知情,是爹地媽咪亂點鴛鴦譜。這事過去了,好嗎?你別難過了。”盛懷寧不免有些后悔,就不該舊事重提。
兩個人不由自主同時沉默。
不多久,熱氣騰騰的解酒湯被賀塵曄從湯盅盛到了瓷碗中,一抬眼,不知何時醒來的傅庭肆腳下虛浮,正朝著廚房的方向走了過來。
“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
盛懷寧猛然回身,將傅庭肆從頭到腳掃了一眼,雙臂環(huán)在胸前,挑眉,問:“酒醒了?”
傅庭肆窘然一笑,不緊不慢地解下身上所有的裝飾品,一股腦全丟在了奢石臺面上,有的順勢滾落到了地板上,孤零零的,無人理會。
賀塵曄是一聲不吭,盛懷寧只好提醒了句,“我男朋友給你熬了解酒湯,過來喝吧。”
聞聲,傅庭肆越發(fā)覺得難為情,兩指按了按太陽穴的位置緩解脹痛,“很抱歉,沒想到經(jīng)理會把電話打到你們那里去,還勞煩賀總親自動手下廚,實在是…”
“傅董言重了,不過…”賀塵曄眉眼一抬,內(nèi)里透著一絲毫不留情的威壓,“您以后還是盡量少飲酒為妙。”
傅庭肆神情不由凝滯住,視線很自然地停留在盛懷寧的身上。
女孩子臉色憋得通紅,一直在沖著賀塵曄使眼色,微抿著的唇不知道在強忍著什么。
他瞬間就意識到自己在酒后不清醒的情況下,做了糊涂事,趕忙道歉,“抱歉,如有冒犯,還望你們能夠多擔待。”
終是忍無可忍,盛懷寧覷過去一眼,直言:“你別被他唬到了。你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傅庭肆怔忡了會兒,昨日下午在辦公室放浪形骸的畫面陡然鉆入腦中,女孩子哭哭啼啼的聲音讓他不由又開始頭痛起來。
話題不由自主就被帶偏了,終是被賀塵曄強行拉了回來。
他倏地出聲,換了稱呼,“傅先生,我不同意你跟寧寧私底下單獨在一起。”
第72章 別吵72
畫面仿佛被定格住,時間就此停滯。
因為公司融資的項目,傅庭肆與賀塵曄接觸過許多次。
在他的印象中,這人一貫都是文質(zhì)彬彬、溫文爾雅的樣子,只有極少數(shù)的情況下,才會稍稍展露自己的野心。
此時此刻,這極具威壓,宛如私人領(lǐng)地受到侵犯的一面,實在罕見。
盛懷寧同樣不受控地出了下神,鼻間縈繞著濃重的酒氣,使得腦中毫無預(yù)兆地暈眩起來。
她眉頭猛地跳了好幾下,站在正對面的男人還在樂此不疲地釋放著身上的低氣壓。
從“傅董”到“傅先生”,跨度有點過于大,里面所隱藏的意思顯而易見。
前者禮貌又規(guī)矩,所有的客氣只是看在同為合作方的關(guān)系,而后者,生疏中還帶了點挑釁,毫不留情地宣誓自己的主權(quán)。
盛懷寧沒想到賀塵曄會如此沉不住氣,好似下一秒就要沖過去,拽著傅庭肆松垮垮的領(lǐng)帶,質(zhì)問對方為何要在一個多小時前拉自己女朋友的手,即使認錯人也沒法忍。
她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臉色一沉,卻又舍不得去指責賀塵曄,只好退而求其次,去解決問題的根源,“傅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答應(yīng)跟你合作,是覺得你一定會將除公事以外的其他事情通通安排和解決好,像上一次陸管家假借你的名義給我送糕點,還有這次,讓我覺得有點被打擾。”
傅庭肆低著眸,再次覺得酒后誤事。
下一秒,兀自邁開長腿過去,坐在了與盛懷寧一臂遠的那把軟椅上,接過賀塵曄遞來的瓷碗,嗓音壓得極低,“是我的疏忽。上一次陸管家貿(mào)然打擾,是外公的意思,但這一次確實是我的問題,晚上的應(yīng)酬我只帶了對公的那部手機,經(jīng)理沒找到鶴叔的號碼,不得已才打到了你那里。”
話落,氛圍一時悶沉。
賀塵曄骨節(jié)分明的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兩邊的衣袖。
盛懷寧雙手纖嫩白皙,一只支著下巴,另一只摳著翻領(lǐng)長裙上的釘珠。
傅庭肆將解酒湯一飲而盡,語氣溫和地道了聲謝,然后發(fā)出頗為無奈的一聲嘆息,緩緩撩開眼皮,朝右手邊的兩個人睇過去一眼,再出聲,難掩酸澀,“我可以理解賀總的心情,換做是我,恐怕也沒法冷靜地看著自己的戀人跟其他異性出雙入對,哪怕是演戲也不行。”
賀塵曄聞聲,微蹙了下眉,視線一抬,盛懷寧的面上難掩倦意,兩眼空洞無神。
遠處未闔窗簾的落地窗外,隱約能眺望到天邊正泛起魚肚白,一縷黎明的晨光投落到地板上,像是一副靜止的畫卷。
為了節(jié)省時間,他雙手搭握在腿上,嗓音淡淡的,“所以傅先生是有其他的打算?”
傅庭肆頷首,溫聲,“收購陶氏集團,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資產(chǎn)評估方面,我很需要賀總你的幫助,所以我的意思是,盛小姐只需偶爾與我在公眾面前短暫出入就好,私底下賀總可以陪同,只談公事。”
約莫過了幾分鐘,盛懷寧與賀塵曄對視一眼,還適時眨了下眼睛。
賀塵曄頓了下,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共同體,再繼續(xù)為難下去就顯得自己太不懂事了,幽幽道:“那就按傅董說的辦吧。時間不早了,傅董早點休息,我們就先告辭了。”
兩個人乘電梯到地下停車場。
盛懷寧一上車就打算闔眼休息,豈料車子剛駛出去,傅譽樓下一小片休閑區(qū)內(nèi)一抹清冷嬌小的身影自窗外閃過。
她直愣愣地盯著車外后視鏡,越看越覺得不對勁,“賀塵曄,車速慢一點。”
賀塵曄應(yīng)聲輕點剎車,發(fā)出疑惑,“怎么了?”
她仰頭,指了指車內(nèi)的后視鏡,“你看門口坐著的那個女孩子,是不是傅庭肆的女朋友?”
循著她的視線,賀塵曄瞟了一眼,接而回頭,幾秒鐘后回她,“應(yīng)該是。”
傅譽集團樓下的區(qū)域十分寬敞,匯入外邊的主干道需要彎彎繞繞幾百米才可以。
盛懷寧仔細瞧了好一會兒,距離越來越遠的女孩子神情呆滯,坐在一張?zhí)僖紊弦粍硬粍樱粗浅JЩ曷淦恰?br />
她摸出手機,斟酌過后,忙給傅庭肆發(fā)了條短信過去。
直到視野里闖入傅庭肆狼狽著跑下來的身影,盛懷寧才開口讓賀塵曄加速,駛離CBD商業(yè)區(qū)。
賀塵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方向盤,坐在右手邊的人早就沒了睡意,是一臉笑意盈盈的樣子。
他問:“你做了什么,這么開心?”
盛懷寧晃了晃手機,“我就是告訴傅庭肆‘佳人在樓下,機不可失’,他開竅很快。”
說完,她慢悠悠轉(zhuǎn)身,“賀塵曄,我們之間可不能吵架,不然連個助攻都沒有,多可憐。”
剛好紅燈,賀塵曄騰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微微一笑,“不會的,我舍不得。”
又過了半個多月,天氣已邁入盛夏。
三伏天,盛懷寧一跑完通告就幾乎窩在酒店,或者是悄咪咪地摸到賀塵曄的公寓里大睡特睡。
一日,盛懷寧剛看完不久前錄制的一檔綜藝的首播,不自覺陷入沉睡。
這段時間以來,她是徹徹底底見識到了男人開葷后的餓狼樣了,不由打心底有些佩服賀塵曄的精力。
不管是坐著,還是托抱著她抵上客廳的落地窗,兩個人都實打?qū)嵑馁M掉了全部的氣力。
末了,交頸而臥時,幾乎都是天蒙蒙亮。
盛懷寧是一沾枕頭就著,沒過幾個小時,她就迷迷糊糊察覺到身邊的人起來。
再回來,伏身在她的面前。
吻她時,能嗅到薄荷香的剃須水味道,而后就是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等她微撩開眼,叮囑她別忘了吃早餐后,才離開公寓驅(qū)車前往公司,直到晚上七八點鐘才出現(xiàn)。
一用完晚餐,就又繼續(xù)逮著她折騰,是絲毫不知道節(jié)制。
這會兒,她窩在沙發(fā)的角落里,從大腦到四肢百骸,是一丁點精神都提不起來。
盛懷寧很不想承認,食髓知味的感覺不止賀塵曄一個人有,她也是。
每每獨處,她就抑制不住地十分想念賀塵曄,右手慢吞吞地撩起裙擺,探入后如何攪動都還是覺得空虛不已。
不得已,她將柔軟的抱枕放在身前,僅著了條吊帶短裙的身子,觸感明顯,動作細細慢慢,那種酥麻的感覺讓她的雙頰瞬間變得紅通通的,腦子里全都是往日里與賀塵曄親昵的畫面。
驀地,丟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然振動了起來。
盛懷寧闔著的眼睛趕忙睜開,泡得發(fā)皺的右手濕噠噠一片,加重了她羞赧的情緒。
她坐起來冷靜了好一會兒,才趿著拖鞋去洗手間。
洗完手,換掉身上濡濕不堪的內(nèi)-褲,剛停歇下來的手機又開始接連不斷地振動了起來。
剛經(jīng)歷過一波余韻的雙腿還從疲軟中沒緩過來,她挪動得十分艱難,半蹲在茶幾前的地毯上時差點跌坐下去。
她難為情地吐了吐舌,看也沒看,就滑動手機接聽電話。
“你好,盛小姐。”
只這一句,她被嚇得真跌坐了地毯上,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沖對面應(yīng)了一句,“傅先生。”
自上回見面,盛懷寧遲遲不敢回港,跟賀塵曄一直等著傅庭肆的來電。
溪溪臨近畢業(yè)季,兩個人不約而同決定,如若工作忙完,還是沒等到,就直接回港城再做其他打算。
這會兒毫無防備地接到電話,除了意外,還有些驚駭。
盛懷寧扶著邊幾慢吞吞地站起來,學著都市精英的樣子,交疊著腿倚上沙發(fā),深吸了口氣。
傅庭肆剛忙完工作,置身在冷清的辦公大樓,心里不免有些寂寥。
他慵懶坐在軟椅上,邊把玩著手中的墨水筆,邊啞聲道:“盛小姐這會兒有時間嗎?”
盛懷寧看了眼時鐘,傍晚六點多,賀塵曄快回來了。
她整理好頭緒,回:“有時間,我需要做些什么?”
傅庭肆語氣輕飄飄的,“你發(fā)一個你現(xiàn)在的地址給我,我讓司機過去接你,陪我進出一次酒店就可以。”?
一開始就要這么突破尺-度嗎,盛懷寧覺得好笑,腹誹了一句。
她低咳,輕聲問:“你確定會有人拍嗎?我今天跑完通告回我男朋友的公寓,已經(jīng)甩掉了狗仔。”
“我有安排,你放心。”傅庭肆給她打了針定心劑。
等待司機過來的時候,盛懷寧去簡單地洗了個澡。
提前知曉會有人拍,她挑了件紫色掛脖小短裙換上,因為是人魚姬的幻彩色,還特地搭了個魚尾造型的耳夾,靈動又不失優(yōu)雅,用粉絲的話來說,就是又美又純。
好不容易化完妝,她從賀塵曄為自己獨立出來的那個櫥柜里挑選包包時,司機打來電話告訴她已經(jīng)到樓下了。
從公寓到香榭酒店,礙于下班高峰期的緣故,足足跑了快兩個小時才到。
盛懷寧握著手機,一直在跟賀塵曄聊微信,費盡心思哄了好半天,才告訴對方自己這會兒不在家的真實緣由。
豈料,就在她以為會有一場暴風雨來臨時,聊天界面卻突然沉寂了下來。
盛懷寧舉起手,做出四周找信號的姿勢來。
她猶豫著要不要給賀塵曄打個電話,結(jié)果車子拐了個彎就到了香榭酒店的門口。
半分猶豫的機會都沒給她,酒店的接待員已經(jīng)幫著拉開了車門。
她偏過頭,目之所及就是傅庭肆筆直站在不遠處,柔情似水望著她的畫面,讓她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尬到不由自主默默蜷起了腳趾。
半刻后,男人朝她的方向靠了幾步,微微躬身,與她的視線平齊,輕柔一笑,“盛小姐。”
盛懷寧吞咽了下,表演那么多場,見過那么多觀眾,都從未有過的緊張情緒,在這時一股腦全都涌了上來,雙手因為心虛背至身后,強行扯出一抹笑,點了點頭,故意掐出嬌滴滴的調(diào)子,“傅先生。”
并肩朝里走時,盛懷寧隱約察覺到遠處長槍短炮的鏡頭對準了自己。
她短暫停頓了下,在傅庭肆側(cè)頭沖她彎唇后,同樣回了個微笑。
這畫面,放外人眼里,尤為含情脈脈,就是一對羨煞旁人的璧人。
跟著傅庭肆朝侯梯廳去的路上,兩個人的步子邁得格外緩慢。
沿途碰到酒店管理層的工作人員,都頗為殷勤地又躬身行禮又打招呼。
頂著眾多熾熱的目光邁入電梯的那一刻,盛懷寧才稍稍放松了下來,暗暗覺得自己果然如稚姐所說的那樣,就不是做演員的料,安安分分地拉大提琴才是長久之計。
電梯毫無阻礙地直升到了頂樓,她紅唇一抿,說:“傅先生,這樣是不是就足夠了?”
傅庭肆回了聲“嗯”。
她立刻變得雀躍起來,高跟鞋邁得搖曳生姿,手里的包拋起來又接住,說:“那我剛好可以回我自己的房間。到時候要離開,你提前打電話給我。”
傅庭肆垂眸,點了點頭。
她目送著傅庭肆進入隔壁的房間,才摸出卡片搭上識別感應(yīng)區(qū)。
誰知滴聲還沒響起,門就從里面被打開了,一只精壯結(jié)實的手臂探了出來,抓著她的腕子帶了進去。
這種感覺,盛懷寧很熟悉,卻還是控制不住被嚇了一跳。
剛一抵上冰涼的門板,濕熱的吻就不由分說地落了下來,賀塵曄夾著醋意的嗓音,沉啞到讓人腿軟。
他說:“寶寶,好多人都說你們好般配。”
第73章 別吵73
賀塵曄在收到盛懷寧的消息,就已經(jīng)提前知曉了這件事。
那會兒他覺得女孩子有點迷糊,明明一早就說好私底下他會陪同,這才過了半個多月就忘得一干二凈。
他手指起落,編輯好消息,還沒來得及發(fā),就在酒店樓下遇到了傅庭肆。
寒暄了幾句,盛懷寧就到了,他的心跳漸不平穩(wěn),眼睜睜看著傅庭肆快步到了門口,與車門打開后坐在后排的盛懷寧,長久對視。
縱使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演戲,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吃味。
也就是在那一刻,賀塵曄發(fā)現(xiàn)了自己與傅庭肆的差異,那種出身名門望族,倍受長輩寵愛才有的氣質(zhì),是與生俱來就有的。
于他而言,就像是擺在展品柜里引人注目的藝術(shù)品,亮麗、閃耀,遙不可及。
這樣的一個人,跟盛懷寧站在一起,屬實算得上天造地設(shè)。
而他,拼盡全力,爬出那個讓他一度覺得痛苦的地方,然后拼命擠進這個和他處處都違和的世界,無論如何偽裝,都只是一塊讓人不會高看一眼的破布而已。
他暗嘆口氣,垂著眸,十指蜷起攥緊,吞咽的喉頭就像是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爬行,疼得厲害,只能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時間一時變得煎熬,腳步跟著沉重,往侯梯廳去的路上,有酒店的工作人員推著行李車,從他身邊路邊。
竊竊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突兀,毫無阻礙地傳遞到他的耳中。
“老板出去接的那個就是老板娘吧?”
“肯定是,要是生意上的人,肯定是助理秘書去接,哪兒輪得到老板親自去。”
“我剛才偷偷摸摸掃了一眼,老板娘真漂亮啊,感覺有點眼熟。”
“只要是美女,你都眼熟。”
“嘿嘿嘿…不過跟老板真是般配啊。”
…
賀塵曄慢悠悠止步,目光沉到眸底像是浸過刺骨的冰水般,讓人不寒而栗。
他不自覺又回了次頭,畫面恰好就定格在盛懷寧和傅庭肆相視一笑的那個瞬間,仿佛一切都靜止,兩人之間只有彼此,其他人和物都成為了陪襯。
電梯升到頂樓,拿出備用卡片刷開盛懷寧一直沒退的那間總套,倚在門口的玄關(guān)柜前,他不禁哂笑一聲,僅剩的一點耐心,在聽到一門之隔外此起彼伏的腳步聲時徹底耗盡。
他迅速起身,先外邊的人幾秒拉開了厚重的房門,撲鼻的香氛氣味很熟悉,他轉(zhuǎn)瞬施力扣住女孩子的手腕,像之前那樣拽進來禁錮在自己的懷抱中。
女孩子身上流光溢彩的金絲緞面連衣裙,在掌中順滑到像是自水中抱了條有著漂亮尾巴的美人魚,他不得已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才能牢牢地攬住腰肢讓她動彈不得。
賀塵曄微微蹙眉,身上的紳士風度早就被他拋到九霄云外,伏身銜咬的動作非常蠻橫,帶著不容拒絕的侵略,像是餓狼撲食。
被迫承受的盛懷寧發(fā)出一聲短吟,被啃噬時的酥麻感幾近叫她昏厥。
倏然間,她有些承受不住,雙手抬起,想要死命抓住賀塵曄的衣襟,卻冷不丁被上面的裝飾品硌到。
她瞇了瞇眼眸,手往回縮,受到的阻礙讓她下意識覺得,應(yīng)該是腕上的手鏈勾纏到了賀塵曄衣服上繁復(fù)的鏈條。
吻還在繼續(xù),盛懷寧很吃力地迎合著。
這間總套,她早就熟悉了每一處的開關(guān),可以自由活動的那只手在一片黑暗中,輕車熟路地按亮了頭頂?shù)恼彰鳠簟?br />
光亮的那一刻,兩個人條件反射地同時闔緊了眼眸。
待適應(yīng)過來,盛懷寧很淡地撩開眼,目光往下一垂,不由詫異到收了牙關(guān),下一秒血腥味蔓延開來。
嘶——
賀塵曄往后撤開身子,避無可避地撞上她的視線,而后跟著掃向自己的胸口。
纏繞在一起的鏈條,經(jīng)過一番費勁地拉扯之后終于分離了出來。
盛懷寧的背脊僵硬地貼上身后的門,這么點距離,能夠很直觀地看清賀塵曄渾身上下所有的穿搭。
用三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花蝴蝶。
薄紗花卉圖案印花短袖襯衫,壓褶寬松長褲,純手工小牛皮德比鞋,優(yōu)雅又隨性,用斯文敗類來形容毫不夸張。
而剛剛硌到她的地方,是一款古典精致的雪花切面紋飾領(lǐng)針。
盛懷寧呼吸微滯,又目光灼灼地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這種視覺沖突,讓她連連在心里感慨:好靚嘅。
相識這么久,賀塵曄一直都是一身板正的商務(wù)西裝,少有的兩次不一樣,一次是在半個多月前賀塵曄風塵仆仆從港城趕來的那天,還有一次就是現(xiàn)在。
她輕咬下唇,心臟不受控地越跳越快,全然沒注意到逆光站著的人,朝她傾身過來,在她的周圍罩出一片陰影,暗昧無比。
柔軟的耳垂再度落入口中,賀塵曄低低啞啞的聲音鉆入她的耳中,帶起一絲絲的癢意,“寧寧…”
盛懷寧唇角牽起,縮了縮脖子,沒幾秒喃喃了句,“賀塵曄,你今天好靚。”
“喜歡?”賀塵曄語調(diào)慢條斯理,仔細聽才能判斷出來語氣里夾著的一丁點愉悅。
穿衣風格的忽然轉(zhuǎn)變,是他這么久觀察盛懷寧的習慣得出的結(jié)論。
這兩次,他都是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看女孩子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喜歡的。
果然,女孩子用著一口軟綿綿的調(diào)子,對他說:“超喜歡,你特別適合,以后可不可以都這么穿?”
賀塵曄眉尾輕抬,低下頭,凝著她亮堂堂的眸子,左思右想,還是沒明白這好不容易烘起來的氣氛,怎就消失得這般快。
他忙不迭往前一步,膝蓋無意識地抵-入她雙腿之間,指尖掠過還帶著濕意的耳朵,引得她一時哆嗦不止。
“賀塵曄,”她知道他動作里的暗示,聲音不自覺發(fā)虛,“不可以。傅庭肆如果打電話給我,就得隨時離開。”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賀塵曄剛壓下去的醋意又卷土重來。
他瞥向客廳,印花墻布前擺放著一張胡桃木長桌,上面放著的花瓶里裝飾了一束正嬌艷欲滴盛放的鮮花,實在惹眼。
短暫的沉默,盛懷寧悄悄瞅了眼,一臉無辜地伸手,還沒拽上男人的衣擺,就被掐在腰間的手臂托著抱了起來。
她驚呼了一聲,眼皮連續(xù)跳了好幾下,那種不好的預(yù)感在下一秒就被付諸行動。
男人將她放在撲了蕾絲軟布的長桌上,后腦勺嚴絲合縫地抵著冷冰冰的墻面,但因為有軟綿綿的墻布在,不覺得痛,反倒很舒適。
她被迫著連續(xù)往后挪,溫溫吞吞良久,才溢出很高昂的一聲短呻。
這個高度,賀塵曄縱使半弓著腰,也不會覺得費勁。
虎口卡在她的膝蓋,然后慢悠悠地往上挪,邊撥開那層半透的薄紗邊低聲呢喃,“寶寶別怕,時間充足。”
盛懷寧語塞幾秒,直到長指換成舌頭時,才徹底頓悟。
眼前的男人只打算取悅她,沒別的意思。
不知是因為姿勢別扭的緣故,還是因為地方陌生的緣故,這次的感受比以往要更強烈,就像是在海浪里顛簸了許久的船只終于找到了港灣。
“啊——”
她哼出聲來,又很快止住,腦袋靠著的這面墻,那邊就是傅庭肆方才進去的那個房間。
按道理,總套應(yīng)該會更隔音,可礙于這會兒正在做的事情,盛懷寧實在心虛。
或許是察覺到她分心,賀塵曄的舉動近乎懲罰,讓她猝不及防地一手攥住了堆在腰間的裙擺,一手貼著墻布,妄想著找個著力點。
她咬唇,逼著自己吞下所有的聲音。
堆在一起的裙擺讓她霎時出了一身的薄汗,賀塵曄很淡地抬了下眼,唇角略彎,指腹不緊不慢地拭過,揩掉那在頭頂壁燈的照耀下泛著點點光澤的暗昧水漬。
他云淡風輕道:“寶寶,松開嘴,我想聽,乖一點。”
盛懷寧愣了下,而后搖了搖頭。
賀塵曄眸光微黯,而后猝不及防靠近,用盡手段讓她很快就松開了唇,卻只能小聲地哼哼。
片刻,她不再滿足,變得貪婪起來,挺身繃緊腰背,像是一把拉滿的弓弦,認真祈求,“賀塵曄,不夠…”
賀塵曄依舊游刃有余地操控著她,附耳問:“告訴我,想要什么?”
她主動迎合著往前送,借著這個動作,額頭蹭上他的側(cè)頸,翕動唇瓣的時候,掌心攏上了兩人之間高高揚起的那片陰影,“這個…”
“不是說不可以?”他刻意停了手上的動作,接著說,“寶寶,我用舌頭讓你高朝,但你要叫給我聽。”
盛懷寧忽然如鯁在喉。
他怎么這么壞?居然在這個時候用這個做把柄,不止如此,動作頓住的那一刻,空-虛的感覺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要自給自足。
沒給她機會,賀塵曄扣住她的腕子,桎*梏在她的身后,再次探頭下去,咬上。
有了前面的教訓,她不再忸怩,下巴揚起,呻了出來,還跟著催促,“再…深點。”
外邊的天大概已經(jīng)黑透了,霓虹在亮,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紛擾的喧囂聲,卻完全及不上屋內(nèi)熱鬧。
停歇下來是在半個多小時以后。
盛懷寧的眼前迷蒙一片,被賀塵曄小心翼翼抱著往臥室去的時候,都還處在余韻中,柔若無骨的身子輕微顫抖著,聲音嬌媚得像是能滴出水來,“賀塵曄,你太不是人了。”
男人薄唇抿著,神情懶散,是酒足飯飽后才有的饜足,一出聲是那種很悶啞的性感,“你好好休息,我去隔壁。”
這種帶著笑的嗓音,她很熟悉。
只是剛才被裙擺攏著,要稍稍悶了一點點,邊舐邊翕張唇瓣打趣她,熱息都噴在那里,讓她忍不住就往后縮。
察覺到她要逃,大掌急忙按住,毫不留情地戳穿,說她好快,弄得到處都是水。
她那會兒動彈不得,不然鐵定踹他一腳,然后問問他,這個樣子都是拜誰所賜。
思緒隨著陷入柔軟的床褥收了回來,盛懷寧翻了個身,跟賀塵曄面對面,眼巴巴地望著,問:“隔壁?你要跟我分房睡?”
賀塵曄垂眸笑了下,伏身蹭了蹭她的鼻頭,“我去跟傅庭肆談公事。”
嗷,原來是這個隔壁。
她還以為是旁邊的那個臥室。
反應(yīng)過來,她猛地爬起身,酸軟痛麻全都竭力咬牙咽了回去,“賀塵曄,你!真的!太不是人了!”
害她心虛了這么久。
在來酒店的路上,她一直緊張得不行,生怕賀塵曄吃醋,又拉著她沒完沒了地折騰。
敢情這人什么都知道,是故意借著這個機會,在她完全不會拒絕的情況下,帶著一肚子的醋玩情-趣。
盛懷寧坐著一動不動,一副淚眼婆娑的樣子,像極了我見猶憐的林黛玉。
賀塵曄霎時慌了,撲過來抱住她,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過火了,心疼得問:“怎么了?是我咬痛你了么?”
片刻,她耷拉著一張臉,看起來兇巴巴的,沒收著勁兒拍了身前橫著的手臂一巴掌,頓時有小小的紅色掌印顯出,瞪視著他,說:“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就…就…那些瑪麗蘇小說里寫的…寫的做恨。”
“什么?”賀塵曄愣住兩秒,眼里全是茫然。
“就…帶著火氣做,越氣越爽。”她昂首挺胸,擲地有聲地替他答疑解惑。
賀塵曄不由笑了,左手又悄無聲息地趁她不備欺上,動作十分緩慢,又輕又柔,話里帶著調(diào)侃,“寶寶,你這可就冤枉我了。”
她抬起腳,想要踹,豈料長指猝不及防造訪,讓她迅速軟了筋骨。
他低低在她耳邊溫和出聲,“那么點甜頭,可不夠我吃。”
偌大的總套,回蕩著女孩子氣急敗壞的怒喝聲,甚至是傳遞到了隔壁正伏案辦公的傅庭肆耳朵里。
是一聲中氣十足的——滾啊。
第74章 別吵74
明明都在香榭酒店的頂樓,同為總套,傅庭肆的這間比盛懷寧的豪華多了,各種用得著用不著的設(shè)施應(yīng)有盡有。
盛懷寧坐在中島臺前,擺弄著咖啡機,身后遠處的客廳里,賀塵曄與傅庭肆正娓娓而談,聊得全都是她聽不懂的。
當然,翻譯成通俗易懂的文字,她同樣也不懂。
她不免有些被冷落后的生氣。
不是說好了跟她合作嗎,怎么面對面坐下來,她就成了最多余的那一個,話里話外是不管做什么都不需要帶上她。
忽然,視野里有一罐紅色的小玻璃瓶出現(xiàn)。
她計上心頭,將煮好的咖啡挪到角落,瞥了眼身后,拔開玻璃瓶最上方的木塞,可著勁兒往里倒。
從開放式廚房到客廳,足有七八米的樣子。
盛懷寧端著托盤,揚起乖巧可人的笑,刻意做出一副受過高端培訓過后VIP特級服務(wù)的樣子,十分穩(wěn)當?shù)胤旁诓鑾咨希順帶著擺出了請的姿勢,“兩位請慢用。”
傅庭肆拿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淡然一笑,“多謝。”
賀塵曄捏了捏她的手指,按得她很舒服,“辛苦了。”
她再次莞爾,下巴微收,示意賀塵曄趕緊趁熱喝。
賀塵曄眼睛里溢出笑意,應(yīng)了她的話,端起遞到嘴邊。
三五秒的時間,淺酌慢飲了幾口咖啡的傅庭肆,忽然眉頭緊蹙,一時間舌根都要發(fā)麻,那種仿佛置身在蜜糖罐里的感覺,讓他甜到發(fā)苦。
咳——
很急促的一聲,傅庭肆給對面的賀塵曄做足了暗示,豈料這人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的女朋友身上,是全然沒注意到他快要眨到流眼淚的眼睛。
意料之內(nèi),賀塵曄僅抿了一小口,就冷不丁紅了眼睛,捧著文件的那只手繃到青筋虬起,看起來比他要痛苦上千萬倍。
傅庭肆不經(jīng)意彎起唇,喉嚨里還是梗得難受。
停頓頃刻,視線偏轉(zhuǎn),賀塵曄的眼眶里已經(jīng)有眼淚在打轉(zhuǎn),讓他不禁懷疑對方的承受能力就這么差嗎,也就是多放了三四塊方糖而已。
賀塵曄偏過頭,掩唇吐了下舌,忙放下手里的瓷杯,嗓音有種磨過砂紙的粗啞,早沒了平日里磁性動聽的味道,問:“你放了什么?”
見狀,傅庭肆端著杯碟擱在鼻前一嗅,辛辣刺激的味道,嗆得他頭暈?zāi)垦#踔潦怯悬c反胃。
他抬起頭來,順其自然地掃向中島臺,“作案現(xiàn)場”明晃晃地擺在那里,根本就沒收拾,那罐玻璃瓶里裝著的紅油辣椒下去了一多半。
按道理這么沖的味,理應(yīng)一聞就能知曉,怎還用得著親口嘗?
當下,傅庭肆得出一個結(jié)論,那就是愛情使人盲目啊。
瓷杯重新磕回杯碟,十分清脆。
盛懷寧離賀塵曄一丈遠,窩入另外一張單人沙發(fā)內(nèi),雙腿自然交疊在一起,與連衣裙同色的高跟鞋,鞋面上的珍珠墜飾在燈光下晃出碎光,一點一點地投落到周圍。
悠閑、肆意,卻又壓迫性十足。
傅庭肆善于察言觀色,倏然起身,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盛懷寧的視線直愣愣地轉(zhuǎn)到了他的身上。
看樣子,惹大小姐生氣的不止賀塵曄。
盛懷寧儼然一副小女生的樣子,指責的語氣是一丁點殺傷力都沒有。
右手抬起,食指自左往右一劃,抱怨道:“當我不存在是嗎?那叫我過來干什么。”
賀塵曄的味蕾剛從刺激中緩過來,又連續(xù)喝了好幾杯溫水,壓著極度不舒適的感覺,不緊不慢地放慢語調(diào),“怎么會,你最重要了。你難道忘記了,我只是你的陪同?”
“那為什么你們兩個一聊就停不下來,我在旁邊就像空氣?”她微嗔。
賀塵曄一噎。
其實他也有些茫然,跟傅庭肆順了這么久的文件和報表,幾乎都是跟陶氏集團的資產(chǎn)漏洞,還有未來的發(fā)展趨勢有關(guān),聊到尾聲都沒具體說明這些與太和集團有何關(guān)聯(lián),盛懷寧在這里面又究竟起到個什么作用。
靜默短瞬。
傅庭肆雙臂環(huán)抱著,看著很是游刃有余。
下一秒,手腕一抬,仔細瞧了眼時間,幽幽地說:“盛小姐再耐心等一等,一個小時內(nèi),你會接到一通電話。”
盛懷寧…??
她歪了歪頭,徹底沒了話,生怕再說下去,反倒顯得她在無理取鬧。
恰時,傅庭肆擱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待人走開,偌大的空間只剩下盛懷寧跟賀塵曄兩個人。
一只結(jié)實的手臂橫過來,用小匙攪拌了下傅庭肆飲了一口的那杯咖啡。
賀塵曄眼角微微彎了彎,目光卻黯然,露出倍感受傷的神態(tài),“寶寶,你怎么還區(qū)別對待?”
“什么?”盛懷寧眼睫輕顫,沒懂。
“你給他加了什么料?”
“五六塊方糖啊。”她答得坦然。
賀塵曄又問:“那怎么輪到我就變成了辣椒?”
“你活該,”盛懷寧不以為意,語氣非常理直氣壯,沒有一點捉弄人后該有的心虛和懊悔,接著說,“這種醋都吃,你真無聊。”
說完,她還跟著輕哼了一聲,眼神一撇,小跑過去,作勢就要將兩杯咖啡放入托盤拿走。
賀塵曄很迅速攔了下來,大掌壓在托盤的邊緣,用足了勁兒。
目光往上抬,借著距離拉近的機會,空著的那只手捧上她的半邊臉頰,“別拿走啊。”
盛懷寧的心臟撲通猛跳了下,這一刻仿佛能望入賀塵曄的眼底,那里笑意很濃,讓她不自覺就偏開了頭,支吾:“我…我去…去倒掉。”
賀塵曄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我還沒喝呢,倒什么。”
盛懷寧怔了怔,不假思索擺正了腦袋,撞上他的視線。
或是有其他人在的緣故,羞恥心比平時重了幾分,這種隨時都有可能發(fā)展到一發(fā)不可收拾的狀況,她不敢隨隨便便投身其中,趕忙往后挪了兩三步,沒好氣地笑罵:“受虐狂。”
剛走到中島臺前,傅庭肆打完電話回來了,沒多耽擱就拉著賀塵曄直接進入了正題。
聽著兩個人熟練地切換著中英文,盛懷寧覺得時間一分一秒走得快了不少。
煩悶的情緒已經(jīng)一掃而空,她抱著iPad看羅稚新發(fā)來的工作行程,注意力卻不由自主往一旁的手機上跑。
傅庭肆的話模棱兩可,是徹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當時沒多問,一是知道傅庭肆定不會多說,二是不想顯得自己太積極,這有失她的身份。
不知道過了多久,盛懷寧估摸著應(yīng)該沒有一個小時。
她等得都快困了,手機終于振動了起來,平滑的奢石臺面,震感尤為明顯,很順利就傳到了坐在沙發(fā)上的兩個人耳朵里。
一時間,目光匯聚一處。
盛懷寧原地驚愣住,屏幕上的來電顯,讓她眸光一亮,握著手機緩慢轉(zhuǎn)身,用疑惑的眼神詢問傅庭肆:你說的電話,打來的人是我爹地?
傅庭肆頷首,示意她接。
她心緊了下,越過客廳,到了單獨隔開的餐廳。
環(huán)繞式燈帶收到感應(yīng)亮起,整個空間都被柔和的白光所籠罩,這種極度晃眼的光線,使得她越發(fā)緊張,滑動接聽電話的動作都變得僵硬。
盛鑾敬跟沈詩岑剛從巴厘島回到港城。
集團公司積壓了太多工作,必須得有盛鑾敬的首肯才能進行。
見完總經(jīng)理,秦秘書遲遲沒離開,將手頭的平板遞給了他。
盛鑾敬僅看了一眼,就樂出了聲,抬手揮退了秦秘書,就立刻興沖沖地給盛懷寧打電話。
一接聽,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怎么?想通了?”
盛懷寧不敢貿(mào)然接話,只沉默著。
電話那端的人再度開口,“我就說我跟你媽咪挑選的人不會差,傅庭肆不管是家世、樣貌、能力,都比你自己挑的那個好。你早乖一點,還用得著跟我還有你媽咪鬧這么多不愉快。”
這時,盛懷寧終于聽明白了,她不信盛鑾敬會瘋狂到找人監(jiān)視她的程度,便很機敏地將手上的平板放到桌子上,自如找到了新聞的娛樂版塊。
果不其然,兩三個小時前她跟傅庭肆結(jié)伴進入酒店的照片,全都散布了出來,沒多久便被劇增的討論量頂?shù)搅祟^條的位置。
因為一早就知道是假的,她根本沒興趣去看大眾在討論些什么,心思都在那幾張照片上面。
她用兩指捏著放大,不由感慨了句,傅庭肆安排的人技術(shù)真不錯啊,將她的美貌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可惜了,旁邊的人如果是賀塵曄,這照片簡直是可以洗出來掛床頭的程度。
沉默的間隙,盛鑾敬又出聲,“寧寧,既然相處得不錯,就找個時間把婚訂了。”
“什么?訂婚?”
盛懷寧終于收回思緒,根本沒了欣賞照片的心情,忙說:“不…不用這么著急吧?縱使是聯(lián)姻,也得有個熟悉的過程吧,你以為誰都跟你和媽咪一樣先婚后愛?”
盛鑾敬思考了下,沒再堅持,轉(zhuǎn)了話題,“你現(xiàn)在是跟傅庭肆在一起吧?”
“嗯。”
“把手機給他,我跟他聊兩句。”
聞言,盛懷寧出了餐廳,就站在門口,伸直手臂,等著傅庭肆自己來拿。
傅庭肆點了點頭,即使是逢場作戲,但當著對方男朋友的面,還是有些不自在。
略過賀塵曄時,他安撫性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而后歉意一笑,才過去接下手機。
傅庭肆去餐廳接聽的時候,盛懷寧抬步到了賀塵曄的身旁坐下,徑自掰過男人的腦袋,與自己面對面。
猛然靠近銜咬住溫熱的唇瓣,舌尖自微張的唇縫探入,勾著糾纏在了一起。
方才還知道羞赧的情緒霎時被拋之腦后,盛懷寧知道這通電話會持續(xù)很長的時間,便沒了任何顧忌,說:“回吻我。”
賀塵曄沒深思,他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這場合作一旦提上日程,許多事情都避無可避。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不代表他會不懂事到每件事都耿耿于懷。
可女孩子愿意哄他,這讓他非常受用,想也沒想就掐著女孩子的腰,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肆無忌憚地吻了回去。
接吻的咂咂聲與遠處餐廳里傅庭肆打電話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人分不清楚哪里是現(xiàn)實,哪里是夢境。
末了,兩個人慢慢分開,傅庭肆剛好打完電話出來。
盛懷寧拿回手機,質(zhì)問:“你到底在謀劃些什么?作為合作的另一方,我有權(quán)知道所有的實情吧?”
傅庭肆坐下來,不慌不忙道:“幾分鐘前,盛董事長已經(jīng)答應(yīng)在收購陶氏集團方面提供資金支持。”
“你說什么?”
盛懷寧騰地起身,臉頰紅撲撲的,也不知是熱的還是被氣的,又道,“所以你自始至終謀劃的都是這個?借著與我的關(guān)系,從我爹地那里騙取資金?”
話音甫落,傅庭肆摁了摁眉心,覺得女孩子毫不猶豫吐出的話實在不太中聽。
他淡然一笑,沖著茶幾上的一沓文件抬了抬下巴,“盛小姐說的這是哪兒的話,很公平的交-易,怎么能用‘騙取’來一語概全?剛才賀總已經(jīng)從頭到尾評估過了,事成之后我將陶氏拱手相讓給盛董,得到的回報可不止一星半點。”
“是…是么?”
盛懷寧下意識望向賀塵曄,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稍稍放心下來,很快又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個問題,“細究的話,你可是絲毫好處都沒有。傅先生一個生意人,真會這般爽快?”
傅庭肆轉(zhuǎn)著腕上的機械表,“我說過,我只是想替她討個公道,盛小姐大可以完全信任我,況且有賀總在,我沒那個本事公然給你下套。”
“嗷。”
盛懷寧又悄摸地瞥了眼賀塵曄,明明被夸獎的人不是自己,她卻有種撿到寶的感覺。
驀地,攥在手里的手機又振動了起來,她沒看,直接接聽。
羅稚尖利的聲音直接從聽筒傳了出來,“盛懷寧,玩真花啊,腳踏兩條船!”
盛懷寧腦中嗡的一聲,喃喃:“完了,這事我忘告訴公司了。”
第75章 別吵75
好巧不巧的是,羅稚一直住在香榭酒店,沒挪過窩。
三五分鐘過后,就急匆匆趕了上來,很自然地刷開盛懷寧的那間總套,后反應(yīng)過來開錯了。
門打開的那一刻,羅稚的視線徑直掠過面前的盛懷寧,落在遠處客廳里兩個男人的身上。
除卻賀塵曄一早見過,對于傅庭肆,她一直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那些被夸得天花亂墜的詞,她一開始不怎么信,總覺得有夸大的嫌疑。
這會兒陡一見到,除了詫異,沒再有其他的情緒了。
忽地,羅稚沖著盛懷寧歪了歪頭,恍惚中莫名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
盛懷寧一懵,問:“你干嘛不進來?”
羅稚邊挽著她的胳膊往里走,邊附耳對她說:“我想起來了。有一次我們在百信證券對面的那家甜品店吃飯,我當時說跟你男朋友談生意的那個合作方有點帥,就是他。”
“啊?”盛懷寧掩唇做出驚訝之狀。
羅稚猛點了好幾下頭,咕噥:“長得果然讓人過目不忘。要是沒賀總,他也不錯啊。”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距離客廳僅剩咫尺,羅稚后面的這句話無法避免地全落入到了賀塵曄跟傅庭肆的耳中。
傅庭肆微一彎唇,沒敢吭聲,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豈料賀塵曄同樣默不作聲,渾身上下都透著股子“理解萬歲”的味道,讓盛懷寧一度懷疑這人是不是有什么無法言明的雙重人格。
羅稚翹了下唇角,很僵硬地主動進入正題。
剛才的那通電話,盛懷寧三言兩語就將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了。
此時,她憤憤然地指責盛懷寧不厚道,害她被老板明里暗里罵了足足一個小時。
她頗為無奈,礙于盛家在港城的地位,每每出事,老板是根本不敢多說盛懷寧半句,夾在中間的她,自然而然就變成了出氣筒。
耳邊絮絮叨叨的聲音不斷,盛懷寧壓了壓耳根的位置,沖著羅稚眨眨眼,看著還挺無辜的表情,扮乖道:“我是真的忙忘了,而且隔的時間太長了,我還以為這場合作作廢了,就沒想著告訴你。”
羅稚瞥過去一眼,身子歪著,擺明了拒絕與她溝通,轉(zhuǎn)而很煩躁地問:“那現(xiàn)在呢?是坐視不管還是需要推波助瀾一下?”
回應(yīng)她的是長時間的沉默。
她不由將詢問的目光掃向其余三個人,盛懷寧跟著慢慢抬起下巴,一雙清澈的眼睛望向傅庭肆,說:“你之前說新聞只要爆出,就會吩咐公關(guān)部撤下來,現(xiàn)在目的已經(jīng)達成,你的下一步是什么?”
傅庭肆一臉平靜,運籌帷幄的姿態(tài),指尖劃過亮著的手機屏幕,不知看到了什么,眸色霎時黯淡了不少,“已經(jīng)吩咐過了,盛小姐可以放心。待會兒我們一同離開,會一起撤下來。”
盛懷寧微詫,追問:“出去也要拍?還是你安排的人?”
或是因為爹地打來的那通電話,在確定資金不日會順利到位,傅庭肆沒了繼續(xù)待下去的理由,輕一蹙眉,登時站了起來,對她說:“不是,按照盛小姐在內(nèi)地的人氣,定會有媒體自己找上門來。”
盛懷寧覺得好笑,真不愧是在商場上混跡多年的老狐貍,花小錢辦大事,真是好手段。
話音剛落,傅庭肆已經(jīng)拿過搭在手邊的外套穿上,系好紐扣,又拿出眼鏡戴上,“很晚了,那就麻煩盛小姐再辛苦一次了。”
盛懷寧跟著起身,示意羅稚去隔壁拿她的包,而后怔怔地看著賀塵曄。
還未出聲,賀塵曄慢條斯理地幫著收好了所有的文件,柔聲,“我送你們下去。”
從頂樓到大堂,羅稚一直跟在盛懷寧和傅庭肆的身后,被孤零零丟在幾米遠的賀塵曄,就顯得可憐多了。
盛懷寧知道答應(yīng)合作,就該有點契約精神,可她實在忍不住想要往后看。
在撞上賀塵曄的視線,這人沖著她淺淺一笑時,才慢悠悠回頭。
前腳剛邁出大門,后腳就有一大堆蹲守許久的媒體圍了上來。
盛懷寧自簽約公司后,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她一直兩耳不聞窗外事,根本沒什么機會一口氣招來這么多的媒體。
視野范圍內(nèi)被堵得水泄不通,她被推搡著往后踉蹌了好幾步。
傅庭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招來酒店保安來維持秩序,根本沒法及時護住身旁的人。
面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快門的聲音更是一聲接著一聲。
盛懷寧有些頭痛,不穩(wěn)的身形忽地被一只寬厚的大掌撐住,她下意識覺得是賀塵曄,卻只能故作鎮(zhèn)定,選擇了視而不見。
不久,眼前的這片地方終于恢復(fù)寬敞,盛懷寧在京這段時間乘坐的那輛商務(wù)緩緩駛了過來。
盛懷寧與傅庭肆一前一后上了車,剛坐穩(wěn)就聽見前排傳來一聲刻意壓低過音量的驚呼。
盛懷寧視若罔聞,妄想著從外邊擁擠的人群里找到賀塵曄的身影。
她不知道已經(jīng)啟動的車子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賀塵曄是打算回家還是會在酒店等她。
無奈癡癡找了許久,都沒看到賀塵曄,她急忙從包里摸手機,電話撥出去,熟悉的響鈴音樂竟然是在車內(nèi)前排響起。
盛懷寧抬眸,去找尋聲音的來源,無意間在后視鏡內(nèi)看清了端坐在駕駛位里的人。
她恨不得立刻跳下車,命令副駕的羅稚跟自己換個座位,想親自去看一看裝作司機的賀塵曄,順便問問是如何渾水摸魚,在眾目睽睽下上來的。
賀塵曄輕嘆口氣,很規(guī)矩地問:“去哪兒?”
車內(nèi)有幾秒的死寂。
傅庭肆的拇指一直放在手機的側(cè)邊鍵上,不停地摁亮熄滅屏幕,看著很是魂不守舍,沒多久扯唇一笑,說:“隨便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就行,今天辛苦你們了,陪我演這出戲,感覺…挺可笑的。”
車子很快駛?cè)胫鞲傻溃瑵u漸恢復(fù)平穩(wěn)。
盛懷寧直愣愣地盯著前方,目光跟隨著賀塵曄轉(zhuǎn)動方向盤的手,久久舍不得挪開。
不知是不是傅庭肆周身的氣壓過低,她不禁哆嗦了下,注意力迅速就被拉了過來,似是受到牽引般,將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傅庭肆的手指摩挲著手機,擺明了是在等誰的訊息。
她驀地想起半個多月前,傅譽集團樓下的那一幕,實在不解為什么好好的戀愛不談,怎么動不動就鬧別扭,終是不忍心,詢問:“傅先生是不是要回公司?”
沒等傅庭肆說話,盛懷寧傾身往前,很輕柔地拍了拍賀塵曄的肩,自作主張說了句,“去傅譽。”
傅庭肆扯了扯唇,下一秒很松弛地倚上真皮座椅,一時半刻竟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任由車子調(diào)轉(zhuǎn)方向回了公司。
送完傅庭肆回賀塵曄那套公寓的路上,盛懷寧思忖許久,突然出聲,“前面靠邊停一下。”
賀塵曄看了她一眼,又斂了目光,找了處方便停車的地方停了下來。
靜了兩三秒,羅稚回頭問:“你要做什么?”
盛懷寧小聲說:“稚姐,你不然搭輛的士回酒店?”
羅稚其實早就受夠了做電燈泡的煎熬,可她自覺閃人,跟盛懷寧趕人,這是兩碼事。
她陰森森一笑,氣急敗壞,“盛懷寧,你過河拆橋的本事,現(xiàn)如今還真是爐火純青。”
盛懷寧一瞬不瞬地望著,躍躍欲試的動作目的性極強,是時時刻刻準備著在羅稚下車,好取而代之坐到副駕。
“翻臉無情、卸磨殺驢、得魚忘筌、鳥盡弓藏…”羅稚語氣憤恨,碎碎念不停,將膝上的平板塞入包里,推開門下了車。
盛懷寧恍了下神,趴在窗邊環(huán)顧四周,在確定安全后才觸上操控按鈕。
門慢悠悠滑動開,她謹慎地先落下一只腳,而后慢慢踩實,好笑著打趣,“稚姐,以前沒看出來,你國文這么好。”
羅稚聞言側(cè)目回了個笑,似是在警告再貧就繼續(xù)坐回去發(fā)揮電燈泡的作用了,定要臊死她。
她聳聳肩,眼疾手快就上了車,非常熟練地把車門鎖死,探手出去擺動著,“路上小心,拜。”
夜色漸晚,公寓的地下車庫十分幽靜。
賀塵曄路上很沉默,直至這會兒在車位上停穩(wěn),都還是一聲不吭。
盛懷寧吞咽了下,暗自腹誹身旁的人太會變臉,之前還是知分寸懂包容的賢夫形象,這會兒就變成了斤斤計較的妒夫。
她在糾結(jié)要不要刻不容緩地主動吻上去,能補償一點是一點,下一瞬又反省自己這樣會不會慣壞賀塵曄,總不能一有點其他事,她就得撲上去“獻-身”。
明明知道是在演戲,而且她跟傅庭肆之間的磁場,是互不來電的狀態(tài),她就差把“我們不熟”刻在臉上了,賀塵曄還吃醋,那就是不懂事。
靜默過后,駕駛位響起一道磁性清潤的聲音,語速不急不緩,如空谷幽澗,格外撩人。
“啊啊啊…兩個人看著也太登對了吧,小說里的雙豪門勢均力敵男女主終于有臉了。”
“對視那一眼,特深情,讓我有種兩個人已經(jīng)在床上滾了八百回合的感覺。”
“Dita單身這么久,看來是真要結(jié)婚了,不過這個姐夫我很滿意。”
“恕我直言,這顏值,在床上一定很賞心悅目。”
“樓上小心自己的號待會兒沒了。”
…
盛懷寧豎耳傾聽,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繃緊,一時被尬到頭皮發(fā)麻,腳趾更是蜷到了能摳出城堡的程度。
她不免還是會覺得震撼,這么多不堪入耳的詞,賀塵曄究竟是如何這般面無表情,又平淡地讀出來的,最重要的是,這人竟然會無聊到去看網(wǎng)友的評論。
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xù),盛懷寧終是忍無可忍,側(cè)身過去就要去捂賀塵曄的嘴。
男人反應(yīng)很快,急忙扣住了她的手腕,對她說:“這些都是李維發(fā)給我的,他說我很像愛而不得的可憐男二。”
“他胡說八道。”盛懷寧急匆匆否定。
賀塵曄始終目視前方,一動不動,嗓音沉著,調(diào)子懶洋洋的,“我覺得我才是空氣,剛才在酒店,我是半句話都插不上。”
話落間,盛懷寧面頰緋紅,似笑非笑地偏過腦袋,“我的眼睛都快長你身上了,而且,哪兒有男二像你這么會搶戲,能在男女主的眼皮子底下?lián)屗緳C的活干?”
驀地,男人扭頭過來,瞳眸氤了層很淡的水霧,看著挺像回事,讓人心生憐惜,用著受傷的語氣,“你承認了?你還對號入座。”
好一朵潔白無暇的白蓮花啊。
盛懷寧語塞數(shù)秒,視線逡巡而過賀塵曄泫然欲泣的臉龐,做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決定,雙臂攤開,軟綿綿地癱回座椅。
她雙眼無神,認命道:“你是想要車-震嗎?”
第76章 別吵76
賀塵曄恍了下神,眸光渙散,旋即輕飄飄地搖了搖頭。
下一秒,湊近盛懷寧,無意識揉捏著她柔若無骨的手指,大力凜然地開始出聲安慰,說她的職業(yè)特殊,不適合在車上做這些,讓她不要難過。
還說她要是真喜歡,等以后找個安全的地方陪她玩。
盛懷寧聽著聽著,直接樂出了聲。???什么東西,怎么變成是她非要了。
明明是這人抱著手機念一堆有的沒的,用著最嚴肅的腔調(diào),說著最讓人臉紅心跳的話。
如此大費周章地折騰,什么招兒都使上了,卻突然換了套做派,當起了正人君子。
她嬌嗔地瞪了一眼,拎著包轉(zhuǎn)身下車,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
應(yīng)了賀塵曄的話,開始把他當空氣。
車-震確實沒有,這人卻也沒打算放過她。
一等她抱著衣服進了洗手間,便緊隨其后鉆了進來。
似是為了力證自己在地下停車場說的話,撞出的力氣大到仿佛是在告訴她,你看,我在賣力地滿足你,你別演完戲就忘了我是誰。
盛懷寧雙手死死地扒著浴缸的邊緣,膝蓋痛到幾近快要撐不住了。
視野里全都是隨著動作撲出來的水花,還有幾片她特地撒的玫瑰花瓣,畫面香-艷到令人遐想。
她輕咬下唇,小聲哼哼著,時不時會涌入的熱流,宛如置身灼燙巖漿,在身體里翻滾著,沖刷著她脆弱的神經(jīng),讓她忍受著那股難以描述的快意。
然而身后的人全然不顧這些,反倒覺得這樣更方便自己為所欲為,指尖捻得很得心應(yīng)手,嘴上也是半刻也閑不下來,葷話一句接著一句。
末了,盛懷寧是真的沒了力氣,賀塵曄兀自將她抱出水面,快步出了洗手間。
只是沒走幾步,她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打算要去的地方好像不是臥室,也不是客廳,更不是公寓里的任何一處。
駐足在通往露臺花園的菱格黑色木門前,盛懷寧不自覺就摟緊了賀塵曄的脖子,小聲喃喃著不要。
賀塵曄輕聲讓她別怕,轉(zhuǎn)而借著這個姿勢,一手抱著她,一手拔開插銷推開了門。
頂樓的位置,能俯瞰到周圍大片的景色,半人高的圍墻,再有花草作陪,會讓人有種踏入無人之境的錯覺。
盛懷寧漸漸放松下來,被男人面對面抱著,重新抵入,時快時慢的節(jié)奏將身前的瑩白,顛出如浪花般漂亮的弧線。
她喉嚨發(fā)緊,礙于知道樓下住了人,是一點聲音都不敢出。
賀塵曄吻了吻她,轉(zhuǎn)而湊到她的耳邊,問這樣能不能滿足她對車-震的渴望。
盛懷寧說出的話斷斷續(xù)續(xù),帶著柔媚的嬌哼,罵了句混蛋,警告他以后別求著她玩。
直至深夜,才徹底停歇了下來,這套面積頗大的復(fù)式終于恢復(fù)安靜。
盛懷寧懶洋洋躺著,眼皮重到抬不起來。
她伸直雙腿,任由賀塵曄將焐熱的活血化瘀的藥油涂上膝蓋,然后仔仔細細地小心按摩*著。
良久,不知道何時出去洗手再回來的賀塵曄,掀被鉆入,圈著她的腰肢攬入懷里,順帶著吻了吻她的耳尖。
盛懷寧太困了,卻還是沒忍住問了句,“溪溪快畢業(yè)了,你是不是要回去?”
賀塵曄“嗯”了一聲。
“什么時候?”
“下周末。”
這么快?
她終于睜開眼睛,面露不舍,“那還回來嗎?你之前說只在這里呆一個月。”
“一結(jié)束就回來,帶著溪溪一起。”
她滿意了,發(fā)出很愉悅的一聲笑,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時間過晚,賀塵曄將左手繞到她的身后,邊幫她按揉著腰邊道:“睡吧。”
“嗯。”
盛懷寧知道盛鑾敬一向爽快,可如此爽快,實在是讓她瞠目結(jié)舌。
不出半月,幫助傅庭肆收購陶氏集團的資金就已經(jīng)徹底到位。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是該說爹地視金錢如糞土,還是說在面對如此優(yōu)秀,又自己滿意的“女婿”時,作為老丈人的盛董事長,理應(yīng)掏得毫不心疼。
一開始,即使知道家里的公司不會受影響,但聯(lián)合其他人哄騙爹地媽咪,盛懷寧還是覺得于心不忍,每每接到電話都很心虛。
可在傅庭肆通知資金到位,合作隨時可以結(jié)束的時候,這種情緒就頓時煙消云散了。
都賣女兒了,不值得同情。
直到六月末,京市最熱的時間段,烈陽高照,蟬鳴不止。
賀塵曄已經(jīng)參加完溪溪的畢業(yè)禮,沒多耽擱,便馬不停蹄地離開港城,趕到了京城。
至于盛懷寧與工作室的其他人,雖說吃喝住行都有秋家在打點,但時間久了,臉皮薄的羅稚還是覺得不妥。
不多久,就零零散散給盛懷寧接了不少的通告。
在收到賀塵曄發(fā)來的微信時,盛懷寧剛在傅譽集團附近的一家服裝工作室簽完合同。
眼睫垂下,她不緊不慢地敲著手機屏幕,靜靜等著旁邊的羅稚洽談拍攝時間與地點。
再出來,盛懷寧沖著身后擺擺手,道:“Tido,那就拍攝的時候再見。”
“好,盛小姐慢走。”男人頷首一笑。
從小巷到路邊,助理小祺還有司機已經(jīng)等著了。
盛懷寧跟羅稚相繼上車,剛一坐穩(wěn),羅稚湊過來問:“你跟Cybele的老板認識?”
“他是傅庭肆的小舅舅。”盛懷寧語氣無波無瀾,注意力依舊在手機上。
“啊?”羅稚無聲驚叫,又道,“可他看著比傅庭肆年紀小啊。”
盛懷寧抬頭,自腦海中仔細搜索了一番,才慢慢出聲,“是秋老先生的小兒子,應(yīng)該才二十五六歲吧。”
“我就說你怎么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了合作,”羅稚斂好頭緒,雙臂環(huán)抱著剛倚上座椅,又忙不迭靠了過來,“對了,Tido從未對外公開過自己的真實身份,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懷寧沒好氣地斜過去一眼,好整以暇地抬腿搭著,隨即發(fā)出一聲很無奈的低笑,“你忘了,我現(xiàn)在的身份可是傅庭肆的‘未婚妻’,再說,這工作不是你談的嗎?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未婚妻,未婚妻,”羅稚被噎,很不爽,一心想著還回去,要看看她被堵到啞口無言的樣子,忙道,“這話你敢當著賀塵曄的面說嗎?”
盛懷寧能屈能伸,不逞口舌之快,抿唇乖巧一笑,閑適地自儲物盒拿出一瓶水,擰開后慢慢悠悠遞到嘴邊,說:“不敢。”
羅稚舒坦了,似笑非笑,“送你去哪兒?你家老賀是今天回來,是么?”
“去傅譽。傅庭肆今天生日,陪他去演最后一場戲。”盛懷寧沖前面說了句。
話落,司機調(diào)轉(zhuǎn)方向變了目的地,沒多會兒便駛上了高架,開始走走停停。
車廂內(nèi)升起了隔斷擋板,將前后一分為二。
羅稚沒了顧忌,說話音量也不必再刻意壓制著,為了打發(fā)堵在路上的這段時間,繼續(xù)打趣她,“你別說,傅秋兩家的基因真是不錯,一個個都郎才女貌。你跟傅庭肆演戲這么久,就沒有一點點點點的小心動嗎?我還以為會假戲真做呢。”
盛懷寧連續(xù)眨動眼睛,一臉的震驚,身旁人吐出的這段話實在匪夷所思。
她不甘示弱,反駁了回去,“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絲毫不來電的好不好?而且,賀塵曄哪就比他差了,樣貌、能力都是萬里挑一,你以后再開這種玩笑,我就…我就…”
“就什么?”
“就掐死你!”盛懷寧很蠻橫地做出要桎梏住她脖子的動作來。
說說笑笑中,堵車就顯得沒那么枯燥了,不多會兒就駛?cè)隒BD商區(qū),停靠在傅譽樓下。
正值黃昏,天邊夕陽如火,絢爛無比。
盛懷寧一下車,就讓司機、羅稚,還有小祺下了班,自己改搭傅庭肆的車去往一早訂好的餐廳。
隔著巨大玻璃幕墻朝里看,遠處依窗擺放的方桌前,傅庭肆正接打著電話,在察覺到她的目光后,沖她招了招手。
她彎了彎唇,繼續(xù)抬腳踩著石階往最里邊走。
豈料,剛拐過堂食的那片區(qū)域,跟一位身著西裝的男人碰了個正著。
“抱歉。”她低聲。
“沒事。”男人淡笑。
聞言,盛懷寧猛然抬頭,強忍著撲上去抱住的沖動,面色一喜,“賀塵曄,你怎么會在這里?”
明明一個小時前才告訴她剛下飛機,準備帶著溪溪先回趟家,怎么就突然奇跡般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賀塵曄回頭掃了眼,腔調(diào)懶散,裹挾著濃濃的雀躍,“傅董約我來的。”
“什么?”她茫然短瞬,“他不是說今天還會有人拍嗎?澄清也用不著三個人都出鏡吧?媒體會亂寫的。”
“亂寫什么?”賀塵曄問。
盛懷寧掰著手指,“比如豪門三人行,再比如太和集團千金帶現(xiàn)任猛打前任臉,再再比如豪門是非多,三人其樂融融用晚餐,究竟為哪般。”
說完,她很得意地抬眸。
賀塵曄忍俊不禁,沒克制住,抬手揉了揉她的發(fā)頂,“想象力不錯。”
盛懷寧頰邊泛紅,一個多禮拜沒見,她感覺自己都快思念成疾,恨不得立刻馬上就拽著賀塵曄找個沒人的地方,大親特親。
思維發(fā)散之際,她不禁舔了舔唇,看著還真有點如饑似渴。
賀塵曄將她的一舉一動全都看進了眼里,躬身湊到她的耳邊,“再忍忍,等晚上。”
盛懷寧無意識地用指腹揩了下嘴角,視線一垂,一大束顏色繁雜的鮮花映入眼簾。
她微鼓著頰邊,一副含羞帶媚的樣子,尾音拖得超級嗲,“也就一周沒見,怎么還帶花給我?”
作勢就要伸手去接,賀塵曄往后挪了半步,不顯山不露水,“這是傅庭肆拖林秘書拿給你的。”
“他送我?”盛懷寧十分震驚,最后一場戲要玩這么專業(yè)。
“讓你送他。”賀塵曄語氣淡淡。
她失聲半刻,身處冷氣十足的餐廳內(nèi),竟硬生生滲出了一層薄汗,頓覺好笑,“我送他?拍了發(fā)出去多跌份啊,不管。”
聽見她毫不猶豫拒絕,賀塵曄目光晦澀不清,暗喜,小聲:“別人生日請客,空手不合適吧?”
“煩死了,送送送,行了吧。”
盛懷寧立時將花束搶了過來,牢牢抱在懷里,剛準備掠過賀塵曄往預(yù)定的包廂區(qū),一旁的男人咕噥了句,“真爽快。”
她輕而易舉就聽到了話里的陰陽怪氣,偏過頭,開口哄:“我給你買了禮物,就放在家里,你沒看見嗎?”
恰時,有人過來。
賀塵曄帶著她往旁挪動,讓出方便客人進出的距離,等著周圍再度恢復(fù)到安靜,先抬腕看了眼時間,才斂眸輕描淡寫道:“你說的是那瓶你陪著傅庭肆去定制店,順手帶回來的香水?”
一瓶香水而已,哪用得著這么多前綴。
盛懷寧知道這人定是看到了不久前的那條新聞,那日為了證實她與傅庭肆密切來往的事情,不得不答允了傅庭肆一同前往兩家頂奢店的請求。
進店前在車上,傅庭肆直接進入正題,說想給自己的女朋友準備畢業(yè)禮物,但不懂女孩子的喜好,希望她能順便給點意見。
她滿口答應(yīng),只是后來在挑選的過程中,被櫥窗里一款海洋香型的香水吸引了注意力,莫名覺得跟現(xiàn)如今賀塵曄的穿衣風格很搭,花哨中帶點穩(wěn)重。
雖說確實是順手買的,但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啊,而且她一看到,腦海里就自動帶入賀塵曄,說一句誠意滿滿毫不為過。
思緒收回,盛懷寧抿抿唇,憤憤然嘀咕:“不喜歡那就拿給溪溪用。”
賀塵曄知道她快要惱了,見好就收,“喜歡喜歡,你要不要聞聞?我現(xiàn)在噴的就是。”
下一瞬,她將方才賀塵曄說的那句話,原封不動還了回去,“再忍忍,等晚上。”
第77章 別吵77
兩個人不敢再多聊。
盛懷寧沒忘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做,合作終止這件事,于她而言,是可以放煙花的程度。
她掂了掂懷里的花束,又用胳膊杵了下賀塵曄的側(cè)腰,立刻抬腳朝里走去。
傅庭肆聽見腳步聲,跟著起身,笑得很溫柔,就連眼睛都彎出了弧度,沖她微一頷首,道:“盛小姐。”
盛懷寧在方桌的另一側(cè)駐足,越過桌面遞出花,“生日快樂。”
“謝謝。”傅庭肆接過,順便就放在桌子空著的那一邊。
相對而坐,本就演戲的兩個人頓時就沒了話。
盛懷寧扎了塊果切塞入嘴里,咽下后傾身半趴在桌邊,拉近了與傅庭肆之間的距離,好奇道:“之后你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做些什么?”
話語間,侍應(yīng)生拿著菜單進來,擱到兩個人的面前。
這是一家很適合商務(wù)洽談的餐廳,簡單大方的裝修風格,只有黑白灰三種顏色,就連室外堆簇在一起的裝飾品,都無多余的色彩。
盛懷寧掃了眼外邊,收回視線后隨手挑了幾道菜指給侍應(yīng)生。
傅庭肆合上菜單,遞給侍應(yīng)生時說了句招牌菜都上,而后轉(zhuǎn)了話鋒,“經(jīng)營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需要盛董事長親自過目,你是打算自己…還是我去談?”
言及此,盛懷寧深深皺起眉,她已經(jīng)能提前預(yù)見到時候跟爹地媽咪見面后,會是怎樣一副畫面,定會鬧個雞飛狗跳。
她不自覺吞咽了下,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我自己去。你那邊整理好以后,直接差人拿給我就好,我過幾天剛好在港城有通告。”
“你確定沒問題?”傅庭肆不免還是有些擔憂。
“沒問題,你那邊呢?”她問。
“什么?”
盛懷寧支起胳膊,托腮望向?qū)γ妫桓笨春脩虻臉幼樱澳憬裉焐眨砩峡隙ㄊ歉笥岩黄疬^吧?”
沉默三五秒,傅庭肆釋然一笑,眸中看不出任何波瀾,點了點頭。
沒一會兒,飯菜全都被依次送了上來,一整張方桌擺得滿滿當當。
傅庭肆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喚來侍應(yīng)生閉上了一旁玻璃幕墻上的窗簾。
見狀,盛懷寧頓時全身心都放松了下來,不自覺伸了個懶腰,立刻發(fā)微信將等在外邊的賀塵曄叫了進來。
一時之間,氛圍再度沉寂下來。
傅庭肆知曉此番結(jié)束,盛懷寧跟賀塵曄但凡回到港城,定會面對很大的一場風波。
他的印象中,盛鑾敬夫婦不是那種任人擺布的軟柿子,能瞞著自己的女兒,在那么早就給賀塵曄使絆子,此次自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有了外公做例子,傅庭肆對于長輩們棒打鴛鴦的做法,是丁點都不覺得稀奇了。
頓了頓,他放下陶瓷筷,不顯刻意地說:“賀總有沒有想過換個地方高就?”
賀塵曄同樣擅于洞察人心,知道傅庭肆是話里有話,感激一笑,順著話頭回:“莫非傅董有想挖我去傅譽的意圖?”
“那賀總的意思呢?”
“多謝傅董的美意,我會好好考慮您的建議。”
傅庭肆并無多余的表情,遞出酒杯,與賀塵曄的隔空輕輕一碰,“賀總未來只要想來,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
盛懷寧看著兩個人你來我往說個不停,輕咳一聲,對于被忽略的怨念瞬間襲來。
她往回勾著下巴,開始自怨自艾,“我的錯,我就不該在這里。”
“不然,這餐就先到這,你們回公司談?”
回港城,是在半個月以后。
盛懷寧本打算一個人回去,賀塵曄放心不下,非要跟著一起。
在京市玩了小半個月的溪溪,一直心系自己創(chuàng)辦的那個網(wǎng)站,生怕這么久不管,好不容易積累的那么幾個讀者跑光了。
盛懷寧沒好氣地睨了賀塵曄一眼,不用想,絕對是這家伙又在溪溪的面前賣慘。
京城這么大,許多地方還都是預(yù)約制的,哪是半月就能玩遍的,而且溪溪一看就很意猶未盡。
臨登機前,她一手拎著包,一手牽著女孩子,說:“等過段時間,我有差不多一個月的假期,到時候我陪你玩。”
“真的嗎?那我想換個地方。”溪溪興高采烈地問。
“這里你不是還有很多地方都沒去嗎?”
“嗚…排隊有點累。”
盛懷寧沒忍住掩唇一笑,“現(xiàn)在是旺季,全國各地都在排隊。”
“那我還是在家里看看書、睡睡覺吧。”女孩子沮喪地癟癟唇。
盛懷寧目光垂下,直直盯著,“聽說最近樂高出了很多新產(chǎn)品,你挑好了告訴我,我買單。”
女孩子霎時高興了起來,興沖沖地抱著她的胳膊左右搖晃,“謝謝嫂嫂。”
夜里八九點鐘,飛機順利降落在港城國際機場。
昏暗的地下停車場,榮叔駕著那輛普曼商務(wù)早早等著了。
盛懷寧將行李箱交給賀塵曄,自己則拎著那只限量款Birkin,里面沉甸甸放著厚厚的一沓文件。
靜默了會兒,她撩開眼,咬牙道:“那我先回去了。如果太晚,就不要等我了。”
賀塵曄深邃漆黑的一雙眼,緊緊地瞧著她,似有穿透力,讓她情不自禁就冒冷汗。
他往前一步,挽好她頰邊的碎發(fā),眉眼重新染上笑,“那…睡前打通電話給我?”
四目相對。
盛懷寧悄然咽了下,抬腳迅速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嗓音緩緩慢慢的,“好,路上開車小心。”
接近午夜的紫瀾山莊,按道理不該這般燈火通明。
今夜,仿佛是在刻意等著她回來,草坪兩邊的引路燈全亮著,就連只在白日里才會開啟的噴泉,依舊樂此不疲地噴灑著。
車子徑直停靠在主樓前,盛懷寧闔目倚靠在座椅上,打了許久的腹稿在這一刻煙消云散,大腦里是一片空白。
她知道,周圍這一切與往日的所有反常,都是爹地媽咪做給那個乖巧聽話的“盛懷寧”,而非是她。
一剎寂靜過后。
盛懷寧長舒了一口氣,花了幾秒鐘思考,終于做足了準備,步伐沉重地進了主樓。
秋姨一早知曉她要回來,已經(jīng)將毛茸茸的家居拖鞋,換成了她衣帽間里最青睞的那幾雙鴕鳥毛高跟涼拖。
她低身換好,鞋跟磕在地板上的聲響,無疑是在通知里面的人,她回來了。
客廳一經(jīng)踏入,好幾道視線直愣愣地投落到她的身上。
盛懷寧根本不敢對視,一時覺得如芒刺背。
剛一坐下,沈詩岑就從單人沙發(fā)挪了過來,就坐在她的旁邊,語帶關(guān)懷,“累了吧,都讓你別著急回來了,下午還在跑通告,晚上就回來。”
“還好。”她屏息,小聲。
下一秒,盛鑾敬示意傭人將茶點送了過來,樂呵著問:“跟傅庭肆相處得還不錯吧?我看你都舍不得回來了。”
空氣冷不丁凝滯在一起。
盛懷寧頭又往下低了點,毫無底氣地扯了扯唇,“我跟他沒那回事。”
“什么?”盛鑾敬挺身起來,“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沈詩岑同樣著急,偏頭打量她,見她情緒不對,忙問:“你們吵架了?”
接下來,盛懷寧沒再閃躲,抬著頭,目光靜靜地逡巡而過,硬著頭皮出聲,“自始至終,我跟他都是假的。他從未喜歡過我,我同樣對他不來電,那些都是逢場作戲,全都是我跟他用來騙你們的手段。”
聽著她一鼓作氣吐出的這段話,沈詩岑一臉懵,盛鑾敬則是臉色鐵青。
沒幾秒,盛鑾敬手中的茶杯應(yīng)聲摔落在地板上,碎片頓時散得到處都是,眉峰緊蹙,眼底是無法隱藏的怒火,驚怒的聲音響起,“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說我跟傅庭肆——”
“住口。”盛鑾敬只覺怒火中燒,雙唇氣得止不住哆嗦,及時打斷了她欲要說的話。
沈詩岑吩咐管家去藥箱拿降血壓的藥,踱步到盛鑾敬的身后,勸了幾句,而后神色一凝,扯著嗓子怒喝,“你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盛懷寧眼神愣愣的,面前的是她在這個世間最親近的兩個人。
看見爹地媽咪一臉痛苦的樣子,她瞬間紅了眼眶,右手哆嗦著伸入敞開的包,拿出那沓文件。
仔仔細細地擺放好,轉(zhuǎn)而又從茶幾下方的抽屜里拿出墨水筆,至此才慢吞吞地說:“這是陶氏集團的經(jīng)營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剛好可以成為太和進軍內(nèi)陸市場的跳板。我找人做過風險評估還有未來的發(fā)展趨勢,只要用心經(jīng)營,以后必定會蒸蒸日上。”
聞言,盛鑾敬連續(xù)咳嗽了好幾聲,一接過沈詩岑遞來的水杯,就急匆匆一飲而盡來順氣。
沈詩岑的目光落在茶幾上的那堆文件,不可置信的同時,往常溫雅的聲音都變得刺耳起來,“是不是賀塵曄教你這么做的?是不是他?”
盛懷寧搖了搖頭,“我知道媽咪你曾經(jīng)私底下聯(lián)系過老師,讓我去紐約,僅是因為那里有許多與賀塵曄相識的人,你想讓他的身份曝光,好讓我與他斷了來往。”
說完,她緩了下,“我知道爹地是除夕那天才知道我戀愛的事情,所以百信證券跟海外某家公司的合作,是媽咪你在從中作梗,你希望賀塵曄能知難而退。”
“還有,我猜媽咪你一定私底下找過他,拿他過往的所有不幸做要挾,逼他主動離開我,”盛懷寧顫悠悠地抬起眼睫,呼了一口氣,“媽咪,這不是保護,是控制。”
她從沙發(fā)上起身,挪到茶幾旁的那片空地上,半蹲下去,將文件攤開…“我知道自己聯(lián)合別人欺騙你們的這個行為很不孝,我愿意承擔所有的后果,但我只有一個目的,我想要戀愛的自由權(quán)。”
盛鑾敬還未從這件事的驚駭中抽身出來,嗓子啞著,抬手指向連廊的方向,“你還知道你不孝?你給我滾出去,現(xiàn)在就給我滾,我跟你媽咪就當從來沒有過你這個女兒。”
盛懷寧閉了閉眼,強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滾落下來。
她起身,宛如行尸走肉,緩步離開。
似是因為提前做好了準備,又或是因為一早就猜測到了會是這幅局面,她竟然不覺得有多么心痛,也有可能是早就麻木了。
從主樓到山莊正門口,足有兩三公里的距離。
盛懷寧失魂落魄地邁著步子,沒多久便卸了力,癱軟著滑跪下去。
眼皮撩起,原先為了歡迎她的所有燈光霎時熄滅,就連噴泉都跟著入睡了,四周安靜到讓她心慌,這種毫無生機的感覺就仿佛是置身在有著鬼魅修羅的地獄。
她不知道自己還需要多久才能走出去,只能從包里摸索出手機,拼命地尋找自己的救命稻草。
直到撥出的電話被人秒接,才崩潰地說:“賀塵曄,怎么辦怎么辦,我還是失敗了。”
回到家便在客廳枯坐到現(xiàn)在的人,一聽到電話那端凄厲的痛哭聲,著急就從茶幾上撈過車鑰匙,邊往外走邊說,“別哭,我來接你。”
第78章 別吵78
賀塵曄接到盛懷寧,是在兩個小時以后。
車子駛上山路,彎彎繞繞一通后,在重要的關(guān)卡倍受限制。
紫瀾山莊的主門,出入權(quán)限審核極高,一般只有眼熟的車牌,或是一早報備過的,才能自由進出。
午夜時分,保安將電話打到了老管家那里。
不久前鬧了那么一通,老管家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跑去打擾先生太太,只好擅作主張就讓保安把人放了進來。
不過,經(jīng)揣測跟了這么久,所了解到的主家的處事風格,加了一條,人進來可以,車子不行。
賀塵曄得到消息,毫無怨言,給保安道了聲謝,就馬不停蹄地順著主路往里跑。
常年鍛煉的緣故,他沒費多長的時間,就在一處花壇邊看見了癱坐在地上的盛懷寧。
女孩子縮在角落,抱著膝頭,愣愣地望著某一處,時不時會發(fā)出一兩聲啜泣,讓人心疼不已。
他攤開肘間搭著的風衣外套,緊緊地裹在盛懷寧的肩上,小心翼翼喚了句,“寧寧…”
話音將落未落,女孩子就猛撲進了懷里,雙手抓著他身后的衣料,似是為了汲取他身上的溫度,一股腦兒地往他頸間蹭。
之前在電話里還哭得梨花帶雨,這會兒在他面前,竟一滴眼淚也不愿意流,渾身上下因為克制戰(zhàn)栗不斷。
賀塵曄知道,此時并不是多聊的好時機,他只是后悔,不該如此自私地讓盛懷寧一個人來面對這些,而他坐享其成。
他拍了拍懷里人的脊背,順帶著安撫地吻了吻耳尖,說:“餓不餓?你不是說飛機餐很難吃,回家后我給你做你喜歡的牛腩面。”
盛懷寧輕咬下唇,不由收緊了抱著他的力道,半刻后才小聲應(yīng):“餓,我還要再加兩個溏心蛋。”
“積食怎么辦?”他笑著問。
她吸了吸鼻子,“我不管。”
“好好好,還有其他想吃的一并告訴我,都給你做,”賀塵曄碰了碰她的鼻頭,拇指上移連帶著拭去了她眼角懸而不落的眼淚,低聲詢問,“那現(xiàn)在回去?”
盛懷寧不高興地搖搖頭,嗓音還帶著一點點的哭腔,“走不動了,不想走。”
賀塵曄想笑又不得不強壓著嘴角,掃了眼她伸直的雙臂,“沒打算讓你走。”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將結(jié)實的后背留給她,偏著的腦袋,剛好能用眼角的余光瞥到她,說:“上來。”
盛懷寧猶豫了一秒,慢慢抬身趴伏在了他的肩頭,任他勾緊膝彎跟著騰空。
借著頭頂如水的月光,她直直地望著賀塵曄在夜色里越發(fā)深邃的五官,浮躁的心情漸漸平息下來,笑意倏然在臉上暈開,委委屈屈地向他抱怨,“我沒把那份轉(zhuǎn)讓協(xié)議帶走,爹地冷靜下來應(yīng)該會簽,可是…他應(yīng)該不想理我了。”
賀塵曄微微頓住,瞳眸霎時暗了幾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她渾然不覺,本就是覺得不吐不快,發(fā)泄為主,沒幾秒又繼續(xù)說:“剛才要不是離得遠,我覺得他可能想揍我,大罵著讓我滾,說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的時候,五官皺在一起,我才發(fā)現(xiàn),他和媽咪好像真的老了。”
“我很難過,但我不怪他們,用俗話來講,我跟‘小白眼狼’沒什么區(qū)別,”盛懷寧說著說著探出手,摩挲過他冒了點小胡茬的下巴,又捻了捻五指,回味這扎手的觸感,“賀塵曄。”
“嗯?”
彼此的臉靠得極近。
兩個人的氣息混雜在一起,一輕一重。
盛懷寧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覺這些話或許會讓眼前的人誤會,說不定會覺得她在拐彎抹角地說自己為難,又或是認為她知難而退,想要退縮。
她往前靠了一寸,才發(fā)現(xiàn)賀塵曄眼尾有一顆極小的紅痣,平時被垂落下來的頭發(fā)遮住,很難看清楚,這種若隱若現(xiàn)的隱秘感,反倒襯出了幾分不容忽略的魅力。
多看了幾眼,左手更是控制不住碰了上去,短暫屏氣過后才慢吞吞張口,“待會兒我要加一杯鮮榨橙汁。”
賀塵曄一直心里沒底,心臟揪成一團,聞言長舒了口氣,勾在膝彎的手指不自覺松了點勁,從鼻間哼出一聲笑,“家里剛好有一箱李維寄來的甜橙。”
話題就這樣順其自然扯遠了。
盛懷寧樂出聲,想起一個多月前,李維初次來中國,賀塵曄因為她突然跑來內(nèi)地,將李維孤零零的一個人拋棄在港城,實在不厚道。
她撩起眼簾,說:“等李維下次來中國,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是得好好找個機會,他這段時間沒少罵我。”賀塵曄話里摻了點無奈。
過片刻,盛懷寧附和了聲,再出口,完全沒經(jīng)大腦思考,“機會有很多啊,我們結(jié)婚讓他坐第一排,或者我們?nèi)ザ让墼拢梢栽诩~約短暫停留幾日。”
“結(jié)婚?”
有那么一秒,賀塵曄認為自己一定是幻聽了,很想將背后的女孩子放下來,然后面對面要求她再說一次,好確認自己是不是在癡心妄想。
聽了他疑惑的口吻,盛懷寧回過神,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究竟說了什么。
然而話出口,她卻有種十分舒適的滿足感,原來她潛意識里已經(jīng)將以前覺得遙遠的事情,悄無聲息地放在了心里。
當下,她臉微熱,歪了歪腦袋,“怎么?不愿意?委屈你了?”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已經(jīng)徹底走出紫瀾山莊。
賀塵曄謹小慎微地把盛懷寧塞入副駕,而后繞過車頭拉開車門坐進去。
女孩子直愣愣的視線實在無法忽略,他抿唇一笑,伏身過去幫著系安全帶時,翕動唇瓣,“是我的福氣。”
回到明雋,客廳時鐘剛剛指向凌晨一點。
溪溪還沒睡,跟著盛懷寧一起在客廳等著吃宵夜。
開放式廚房,賀塵曄忙得是不可開交,卻又樂在其中。
盛懷寧回頭看了一眼,又繼續(xù)幫溪溪搭樂高。
驀地,被她隨手丟在沙發(fā)上的水桶包里,傳來一陣又一陣擾人的振動。
盛懷寧很熟練地摸出來,還沒來得及接聽,就被屏幕上的來電顯嚇了一跳。
這個時間,傅庭肆是沒有夜生活的嗎?
她拿著走出五米遠才接,忍不住打趣,“快凌晨兩點的時間,傅董你有些不禮貌了。”
傅庭肆悶咳兩聲,徑自道:“我剛剛接到秦秘書的電話,盛董已經(jīng)簽了經(jīng)營權(quán)的轉(zhuǎn)讓協(xié)議,過幾日會來京市。”
盛懷寧的手指剛抵上面前的落地窗,下一秒便不受控地曲指往下滑動。
帶有浮雕的巨型玻璃霎時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惹得偌大空間里的另外兩個人同時朝這邊望了過來。
她陷入怔忡,知道爹地會簽,沒想到會這么迫不及待地就簽了,看來對于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可以靜下心來好好琢磨了。
都能委托秦秘書給傅庭肆打去電話,那對于她提出的那個條件呢?
稍作沉默,傅庭肆問:“你那邊怎么樣?叔叔阿姨有沒有為難你?”
眼下,盛懷寧反倒不擔心自己了,索性攤開了說,“我爹地應(yīng)該不會給你什么好臉色,你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應(yīng)該不會,”傅庭肆悶聲,“據(jù)我了解,盛董事長一向公私分明。”
“那就好。”
盛懷寧突然沒了話,過了大概十秒鐘,按道理聊完公事傅庭肆定會迅速地掛斷電話,這會兒卻無意識恍了神,就好像是…有心事。
思索再三,她瞥了眼不知何時過來,站在她身旁的賀塵曄,伸出手勾上男人的指尖,悠悠然出聲,“傅先生這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傅庭肆順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鏡,一時忘記了指尖夾著的香煙,掉落下來時碰上了手邊放著的一個扁方塑料禮盒。
下一秒,來不及思考,就用右手拂開,著急的樣子仿佛是在對待一件得來不易的稀世珍寶。
盛懷寧只聽見一陣窸窣,猶豫著要不要將手機拿給賀塵曄,或許有些話跟她講不合適,換個人可能會好一點。
賀塵曄接收到她的眼神暗示,搖了搖頭,示意她接著問。
盛懷寧眸子淺淺瞇了一下,“傅庭肆?”
電話那端的人終于恢復(fù)平靜,傅庭肆席地而坐,十分狼狽。
茶幾前大片的地方,零零碎碎散落了不少東西,有女人戴的首飾、未來得及拆開的衣服,還有許多分辨不清究竟是什么的雜物。
過了半刻,他將手機重新遞到耳邊,這次關(guān)掉了免提,本著好奇詢問了句,“盛小姐,真的會有人這么心狠,無論你做什么,在她心里始終都是無用功,心如磐石,絲毫動容都沒有?”
盛懷寧手機的音量一直都調(diào)節(jié)到最大,這么一大段話,賀塵曄自然而然也聽到了。
四目相對幾秒,她擰眉,這么多年,她倒是有安慰女孩子的經(jīng)驗,這快碎了的男人,倒是頭一次。
她歪了歪頭,一臉為難,忙不迭就抓起賀塵曄的手,要把手機拿給他。
賀塵曄手指蜷握起來,聲音壓到最低,給她打了針定心*劑,“你自己來,這次我不吃醋。”
盛懷寧咬牙,翕動的唇瓣,就可以知道心里罵得究竟有多么臟。
她深吸了口氣,問:“你說的…是你的女朋友?”
誰知那邊忽然安靜了下來,甚至是連呼吸聲都變得微乎其微,許久,聲音從喉間硬擠了出來,“現(xiàn)在不是了。”
“啊?我——”
在話被截斷的那一刻,盛懷寧的第一反應(yīng)是:分…分手了?還是被…被甩了?
傅庭肆溢出一聲笑,自知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宣泄口,便不由自主話多了起來。
這個時間,實在打擾,他不得不搶話,“很晚了,過幾天跟盛董見面,如若有什么問題,我這邊會及時聯(lián)系你。”
“那什么——”
盛懷寧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哪兒會這么容易善罷甘休,語速極快,只是說了還沒一半就被賀塵曄叫停,連帶著還很貼心地做了個掛電話的手勢給她。
雖心不甘情不愿,但還是迅速就妥協(xié)了。
抿抿唇,語氣淡著,“好的,那…再見。”
電話收了線,盛懷寧全然已經(jīng)忘記了晚上的那場風波,要么說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
爹地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理好思緒簽下轉(zhuǎn)讓協(xié)議,那么她為了探索八卦沒心沒肺一點,就顯得很理所當然了。
她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眼睛撲閃撲閃眨個不停,雙手抱住賀塵曄的胳膊,問:“你干嘛不讓我問啊?多稀奇呀,傅庭肆被人甩了啊。”
這雀躍的語氣,還有刻意加重的語氣詞。
賀塵曄視線垂著,等著她徹底沒了耐心,才扣著她的手腕往自己面前帶了點,“你這不純屬往他傷口上撒鹽嘛。這種事情得他自己想明白,我們幫不上忙,至于八卦,等他辦婚禮,你當面問他。”
“你怎么知道他們會辦婚禮?他是不是私底下給你說過什么?”盛懷寧是鐵了心非要問出個所以然。
靜默頃刻,賀塵曄突然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他多瞧了會兒,嘴角情不自禁微微抬起,“我覺得他跟你一樣,都很勇敢。”
盛懷寧沒及時悟出他話里的意思,長時間都陷入無盡的悵惘之中。
她目光凝在某一個點,暗自思忖,某種意義上來說,傅庭肆的處境還真跟她一樣,在感情方面都倍受阻礙,不然也不會有機會合作,短暫地成為一根繩上的螞蚱。
不過,她可不止勇敢,還很幸運。
“就當你是夸我了,”說完,她抿直唇線,多了點不怒而威的氣勢,“不過,我不想跟他一樣。你要是敢甩我,我就在港城大肆宣傳,百信證券的副總裁賀塵曄玩弄感情,始亂終棄。”
話落,賀塵曄還沒來得及吭聲,塞在口袋里的手機遞來一聲振動。
他拿出一看,輕笑著說:“安特助是半刻也閑不下來。”
“怎么?”她踮腳,掃了眼,“這算不算是壓榨上司的員工?”
賀塵曄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封剛剛打開的郵件,表格里整齊羅列著未來一周的工作安排,讓盛懷寧看得是頭暈眼花,比她平時一個月的還要滿。
“你過兩天是有場拍攝?”他問。
盛懷寧點點頭,“在中環(huán)那邊,拍完我就跟溪溪去公司找你,想吃火鍋,你請。”
“可以,但是…”
“什么?你不愿意啊?”
“愿意是愿意,”賀塵曄頓了下,“宣傳我的時候,能不能稍微手下留情?”
“啊?”
盛懷寧蹙起眉頭,趁他低頭湊近的時候,雙手很自然地揪上他的耳朵,“好啊你,居然真有甩我的想法。”
賀塵曄無聲彎唇,借著這個姿勢,徑直吻了上去。
盛懷寧往后躲了下,低聲,“溪溪還在客廳呢。”
“去書房了。”
“打消甩我的念頭就給親。”
賀塵曄扣住她的下巴,熱息拂在她的臉上,轉(zhuǎn)而用指腹蹭過她的唇,力道有點蠻橫,“是我的,我想親就親。”
盛懷寧眼睫一顫,好霸道,愛死了。
第79章 別吵79
【你沖我揮揮手,說不定我能看見你。】
盛懷寧發(fā)出去這條微信的時候,正在百信證券大樓正對面的室內(nèi)攝影棚里進行拍攝。
中途休息,她改完妝,抓著沉甸甸的裙擺站在落地窗前。
腳下,是穿梭不停的行人,還有川流不息的車輛。
怎么會這么巧,新雜志的封面拍攝,居然會安排在這里。
中午睡醒,餐桌上擺放著的,是賀塵曄專程跑回來做的飯菜,光看著就覺得色香味俱全。
她去側(cè)臥將睡回籠覺的溪溪叫醒,一用完餐就詢問女孩子要不要跟她去拍攝現(xiàn)場玩。
女孩子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了,自上了車就拉著小祺東問西問,仿佛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有多么稀奇。
豈料車子匯入車流不久,盛懷寧就漸漸發(fā)現(xiàn)了端倪,路線十分眼熟。
她把身旁假寐的羅稚扒拉醒,問:“不是說去雜志社嗎?”
羅稚拿開眼罩,斜睨了她一眼,腔調(diào)里帶著難掩的懶意,剛準備出聲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三更半夜負責對接的人打電話給我,說之前那個攝影棚到期了,臨時換了個。”
盛懷寧“哦”了聲,沒再多話。
沒過多久,車子緩速停靠在路邊,她剛邁出右腳,一抬頭,入眼的高聳入云的大樓正是百信證券,實在宏偉。
她不自覺就往上望,等收回視線,站在左手邊的溪溪跟她竟是同一個姿勢。
礙于樓層過高,想要看到最上方,就得邊瞧邊往后挪步子。
盛懷寧彎著笑眼,余光一直下意識留意著身旁,在察覺到女孩子即將撞上車門時,忙伸出手臂護住,說:“要不要上去找你哥哥?”
溪溪回過身抱住她的手臂,“嫂嫂跟我一起去嗎?”
“我還有工作要去做,結(jié)束后可以去找你。”她回。
女孩子聞言,跟著搖了搖頭,“那我要等嫂嫂一起。”
盛懷寧一笑,在往馬路對面去的時候,又不由自主往身后的大樓掃了一眼。
羅稚睡眼朦朧,打趣,“別看了,多耽誤一分鐘就少見他一分鐘。”
她沒好氣地輕哼了聲,高跟鞋邁得又快又穩(wěn),讓后面跟著的人都不得不小跑著才能追上她。
拍攝前,除了服裝方面是固定的,化妝與造型團隊都是盛懷寧御用的。
不需多做溝通,就能將盛懷寧渾身上下的優(yōu)點,展露得淋漓盡致。
盛懷寧早就熟悉過流程,拍得很是得心應(yīng)手。
只是拍攝的過程中,坐在不遠處沙發(fā)上的溪溪,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眼里簡直要冒出小星星了,除了驚艷,還有濃烈到一下就能讀懂的艷羨。
一組拍完,她走到攝影師身邊,低聲交涉了好幾句,等到對方點頭后才踱步到溪溪的面前。
沙發(fā)的周圍鋪了層厚厚的地毯,盛懷寧半蹲下去,任裙擺散開,極像是一朵綻放的洋牡丹。
這個姿勢,恰好與女孩子的視線平齊。
她用食指卷著蕾絲腰帶玩,抱著試探的目的,沖著拍攝那處抬了抬下巴,問:“你想不想過去玩一玩?”
話音剛落,溪溪登時挺直了腰背,雙手放在膝上,模樣看著特別乖巧,生怕她會反悔似的,很迅速地點了點頭。
盛懷寧牽著女孩子進了化妝間,兩個人一左一右坐著,任由面前的化妝師擺弄。
不多久,女孩子施了粉黛的臉蛋,白皙中透著淡淡的粉紅,嘴唇也是水潤的,仿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再往下,是一件薄紗的蓬蓬裙,十分俏皮。
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招來小祺,帶著溪溪去拍攝。
一開始,女孩子頭一次面對鏡頭,難免會有些局促,之后在她不間斷地鼓勵與表揚下,才慢慢放松下來。
盛懷寧收起舉起的大拇指,轉(zhuǎn)而接過羅稚遞來的手機,興沖沖跑到了落地窗前。
她解鎖手機,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發(fā)了出去。
那頭的人回復(fù)得同樣很快,【我在頂層,你在三層,眼神這么好嗎?】
盛懷寧很不高興地皺了皺眉,用著命令的語氣,【讓你揮你就揮,啰嗦。】
聊天框沉寂了三五分鐘,終于有消息彈過來,【寶寶,我手都舉累了,你看到了沒?】
盛懷寧往前傾身,幾乎快要貼上透亮的玻璃,下巴高高抬起,只能看到大樓頂層在這一刻渺小到好似一支繡花針。
她觸上屏幕,切換到語音,為了使自己看起來有底氣,在不經(jīng)意間拔高了音量,說:“看…看到了。”
賀塵曄將酸痛的右手放下,順勢抄進了口袋。
眼底是濃濃的笑意,目光依舊沖著樓下,那巴掌大的行人與車輛模糊不清,他頓了下,順著盛懷寧的話回:“那說說看我今天穿了什么衣服,提醒一下,衣柜里靠右手邊的那套。”
盛懷寧轉(zhuǎn)過身,斜身倚上玻璃,左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裙擺上的珍珠裝飾。
什么提醒?這是把標準答案放在了她的面前,眼睫顫了顫,慢吞吞答:“深棕色條紋格短袖,藏藍色寬松西褲,要說里面那件嗎?”
空氣中霎時浮動過夾著奇異分子的浮沉。
賀塵曄在安特助的提醒下,緩步到辦公桌前坐下,接過文件邊簽邊應(yīng)著盛懷寧,是很平淡的口吻,“說說看。”
盛懷寧猛然一噎,她是在明知對方正在工作的情況下,才敢如此不要命地挑釁。
沒成想,男人臉皮厚,根本不知收斂,她只好咕噥了句,“變態(tài)。”
話剛說完,身后傳來羅稚和溪溪的呼喚聲。
她打了聲招呼就急忙掛了電話,邁著小步子過去,開始最后一組拍攝。
聳入云霄的頂層辦公室。
賀塵曄還沒得及開口,電話就被無情切斷了。
他望著慢慢熄滅的手機屏幕,冷不丁溢出一聲笑,繼續(xù)忙起了手頭上的工作。
安特助雙手搭握在身前,站得筆直,視線一直落在賀塵曄的臉上。
面色紅潤,笑意難掩,讓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戀愛真好啊。
猶記得一個多月前,他跑了趟明雋的公寓,沒找到人又回了公司。
在未經(jīng)同意的情況下,翻了賀塵曄的辦公桌,終于在抽屜的角落找到了李維的名片,趕忙就撥了通電話過去。
多問了幾句,安延斷定,賀塵曄絕對絕對是馬不停蹄地趕去了京市。
忙完這些回到家,已是深夜,他給沒電關(guān)機的手機充上電,煮了袋速食面,一吃完就給盛懷寧打電話。
不出所料,辛辛苦苦找了這么久的人,已經(jīng)平安無事地跑到了另外一座城市,真不愧是業(yè)內(nèi)執(zhí)行力最強的人。
翌日天一亮,他就接收到賀塵曄未來一個月要在百信證券京市分部工作的消息。
一掛掉電話,二話不說就開始收拾行李,還抽空跑了趟公司打包會用到的文件與報表,一股腦全運了過去。
再與賀塵曄見面,是在兩日后,那意氣風發(fā)的樣子跟現(xiàn)在差不多,是半點李維口中所說的受情傷的破碎感都沒有。
思緒拉回,安延沒忍住溢出一聲笑,忽又被賀塵曄冷不丁抬起的視線嚇到抿緊唇。
面前的人只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就又忙了起來,十幾份文件簽得行云流水。
驀地,放在兜里的手機振動了一聲。
他拿出一看,臉色瞬間僵住,思索再三,直言:“賀總,出事了。”
賀塵曄握著墨水筆的手一頓,倏然間抬頭,似有預(yù)感,“什么?是…”
安延頷首,“遞來的消息是,昨日就來了港城。”
前一秒還有條不紊簽得很順手,這一秒就亂了筆桿。
賀塵曄旋上筆蓋,將墨水筆丟入抽屜,之前提防著是怕自己隱瞞的那么多事情,被盛懷寧知道,現(xiàn)如今,他只怕病情好不容易好轉(zhuǎn)的溪溪,再度受刺激。
“繼續(xù)盯著,有新消息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說完,他揮退安特助,從桌上撈過手機就給盛懷寧打電話。
頎長的身影立在奢石島臺前,左手懶懶地接了杯溫水遞到嘴邊,剛喝沒幾口,那邊終于有人接聽,是盛懷寧的經(jīng)紀人。
他斂眸,冷靜道:“不好意思,只是想問問她的拍攝大概幾點結(jié)束。”
羅稚翕動唇瓣,下一瞬就傳來“收工”的聲音。
她瘋狂地用眼神示意盛懷寧過來,臉上掛著笑容,“剛好結(jié)束,你稍等。”
沒幾秒,電話那端就換了人,女孩子忙喚來工作室的人幫著拆妝,一坐下就拉開了抹胸長裙側(cè)邊的拉鏈,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賀塵曄雖著急,但還是沒出聲,靜靜等著。
盛懷寧眨了下眼睛,有點疲憊,說:“火鍋可不可以在家里吃?我好困。”
賀塵曄簡直求之不得,本就怕盛懷寧和溪溪在附近,如若碰上那兩個人,定要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波。
一段靜默過后,他說:“當然可以。我還有點工作,你不然先帶著溪溪回去?我下班后順便跑趟超市,你想吃什么都發(fā)給我。”
盛懷寧高興壞了,隔空拋了好幾個飛吻,不大的空間里都是她刻意發(fā)出來的啄吻聲。
她才不管周圍是否有人在,完全不吝嗇對賀塵曄的夸獎,“你真是…越來越有人夫感了,我覺得——”
話沒說完,就聽到化妝間外一陣窸窣的聲響,伴隨著還有喧鬧的說話聲。
“樓下是有人在鬧事嗎?”
“拉橫幅啊,真稀奇。”
“那字你能不能看清?”
“黑心爛肺,喪盡天良,賀…賀…賀什么呀,能不能轉(zhuǎn)過來讓我看看。”
…
剛從外邊上完洗手間出來的羅稚,恰恰好就看見了這一幕。
她的方位,能將橫幅上面的所有內(nèi)容都看清楚,腦中瞬間嗡鳴作響,手上的泡沫未來得及沖洗,就急忙沖進了化妝間,喘著氣斷斷續(xù)續(xù),“Dita,你…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盛懷寧順手就掛掉了電話,邊扯裙子的拉鏈邊往外闊步。
依舊是之前她待過的那個地方,目之所及,是一男一女,伙同幾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將橫幅完整展開,嘴上還時不時吆喝著。
她只需定睛稍稍一瞧,就看清了那些人的長相,確實兇神惡煞,也確實讓她無比熟悉。
盛懷寧忙招來小祺,叮囑一定要把溪溪守好,就待在化妝間里不要出來。
她解鎖手機,想要給賀塵曄打電話,冷不丁彈出好幾條消息,是某新聞APP的財經(jīng)版塊。
標題十分吸睛,沒用幾個字就將賀塵曄的身世總結(jié)了出來,下面還添油加醋寫了賀塵曄不顧舅父舅母的養(yǎng)育之恩,私底下找人對其大打出手。
至于照片,為了力證新聞的真實性,前幾張是賀塵曄隱姓埋名的身份信息,雖打了碼,但還是一目了然,而最后一張照片,是賀塵曄帶了好幾個穿著黑衣黑褲的保鏢,將一對中年夫婦團團圍住。
盛懷寧擱在屏幕上的手指,不自覺往下滑動。
以往她很少去看財經(jīng)方面的新聞,陡一瞧見,才發(fā)現(xiàn)比起豪門里的腌臜事,是同樣熱鬧。
可當下,這些都不足以她去過多關(guān)心,幾乎是想都沒想,沖進安全出口,踩著樓梯到了下面。
盛懷寧第一反應(yīng),就是沖破人群,抓到那一男一女,狠狠揍上一頓。
只是她的手剛剛探出去,就被身后的人扣住,然后猛然拽到了懷里。
她偏過頭抬起,賀塵曄牢牢地桎梏著她,面上滿是擔心與焦急,問:“有沒有受傷?”
盛懷寧驚恐未定,懵著搖了搖頭。
很快,周圍看熱鬧的人迅速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連帶著鬧事的人也一同朝她這邊望了過來。
賀塵曄過來的時候,就帶了好幾個保安,沒多會兒就隔出了一條一人寬的通道。
他護著懷里的人朝公司大堂走,豈料剛剛走上第一級臺階,自遠處拋來的一塊塑料硬物,不偏不倚砸到了盛懷寧的腦袋上。
盛懷寧頓時眼前一黑,余光里她一看到有人拋東西過來,來不及思考就偏過身接了下來。
幸好,不是鐵錘或者鐵餅,不然她肯定會腦袋開花。
不多會兒,她的眼前終于恢復(fù)清明,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又順帶著摸了摸臉蛋,問:“賀塵曄,我沒破相吧?”
賀塵曄眉頭緊蹙,示意姍姍來遲的羅稚陪著她,而后奪過保安手中的警棍,沖著丟東西的人揮出一棍。
那人霎時腿軟滑跪下去,后被賀塵曄拎著衣領(lǐng)拽到了盛懷寧的面前,說話時身上滿是戾氣,“寧寧,打回來。”
盛懷寧本就沒什么要緊事,視線一轉(zhuǎn),才發(fā)現(xiàn)人群中居然有媒體,趕忙眼睛一閉,原地暈了過去。
“寧寧。”
“Dita。”
耳邊的聲音不斷,她悄無聲息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用最低的音量命令,“快扶我進去,不許抱。”
第80章 別吵80
盛懷寧的忽然暈倒打斷了這場避無可避的小事故。
從百信證券到港嘉私立醫(yī)院,是盛懷寧半路上做的決定。
做戲得做全套,眾目睽睽之下,賀塵曄本想直接叫救護車,后又應(yīng)羅稚的要求,只好讓盛懷寧的司機將車開到了公司正門口。
路上,羅稚一眼就看到緊隨其后的兩輛車,隔著不遠的距離,能看見坐在副駕上的人,抱在懷里的長槍短炮。
盛懷寧同樣察覺到了,當即讓司機前方路口左拐,往Uncle的醫(yī)院駛?cè)ィ局芯蛯⒏呒壊》款A(yù)留好了。
寬敞亮堂的高級病房,十分奢華,客廳、廚房、洗手間、臥房,一應(yīng)俱全。
入了醫(yī)院,由于嚴格的安保系統(tǒng),很輕易就甩掉了那些煩人的媒體。
盛懷寧前腳剛換上輕便的病號服,后腳院長就進來了。
一位約莫五十歲的男士,白大褂穿得很是精神得體,鼻梁上架了副銀絲框眼鏡,或是因為高強度的工作,鬢邊已然染上丁點白色。
看見倚在床頭悠哉喝馬蹄水的盛懷寧時,怒極反笑。
他摘掉眼鏡,任其所連接的鏈條掛在脖子上,右手攥著的鋼筆輕敲了敲她翹起的那條腿,“沒個正形。”
盛懷寧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繼續(xù)我行我素,將腿翹得越發(fā)高。
她拖著又懶又軟的調(diào)子,“Uncle,我就只在這里混一個晚上,明天就走。”
男人自然沒意見,只在離開前多叮囑了一句,“我這里可是醫(yī)院,讓你公司的人進出的時候安靜點。”
“知道了,您忙去吧。”她擺了擺手,立刻翻過身面向落地窗。
好不容易恢復(fù)安靜,擱在床頭的手機冷不丁連續(xù)振動了起來,半點要停歇的意思都沒有。
盛懷寧伸直手臂去拿,解鎖查看消息詳情。
沉寂了小半個月的塑料姐妹群,突然熱鬧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忘記了她還在里面,發(fā)出的內(nèi)容是分毫情面都不給她留。
她難得會翻看各種群里的消息,這次看得是尤為認真,指尖往上滑動時,會時不時停下來。
【這個你們看了沒?我就說盛大小姐現(xiàn)在party也不來了,shopping也不如以前積極,原來是戀愛了。】
【這男的帥是帥,但這家庭情況,也就只有長相能拿得出手了。】
【Dita這是打算扶貧嗎?真是善良,我記得讀書時,學校有個公益活動,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就是走個形式,只有她傻樂著一直資助。】
…
三五秒后,群內(nèi)風向突然變了。
【你們說這人是不是騙財騙色的?自己跟妹妹被舅父舅母含辛茹苦拉扯大,結(jié)果發(fā)達了,覺得親戚累贅了,害怕被纏上,就帶著保鏢打上門了。】
【盛太會氣到頭疼吧?這種人哪配邁進盛家的門檻。】
【你們看了沒?百信證券股市動蕩得很嚴重,快跌停了。】
【現(xiàn)如今,但凡有點負面新聞,受到的影響就不是一星半點。】
…
看著看著,有人插空發(fā)了個鏈接出來。
盛懷寧眼疾手快點開,才發(fā)現(xiàn)竟與她有關(guān)。
正是她被重物擊中,暈厥倒地的幾張GIF圖,還有好幾家公司發(fā)出來的緊急公關(guān),內(nèi)容無非就是即日起與她解除合作關(guān)系。
【看吧看吧,受牽連了吧。】
【Dita眼光是真差,追她的人不在少數(shù),隨便挑一個都比這個好。】
【你們怎么還同情起她來了?不出兩個小時,盛太就會出面幫她擺平。】
【天真了妹妹,盛家要是想管,你覺得這新聞還有爆出來的機會嗎?我猜就是盛太屬意的,傳聞不是說一直不支持盛懷寧拉大提琴嗎。】
盛懷寧猛地坐起身,不受控地發(fā)了條消息出去,【?】
下一秒,聊天框內(nèi)忽然彈出一則提示,【你被“群主”移出群聊】
在這之前,她是從未將這些與爹地媽咪聯(lián)系在一起。
自那日在家里鬧了那么一通,盛懷寧自以為是覺得兩個人需要點時間消化,畢竟以往,爹地媽咪就算生氣,也不舍得她多受委屈。
入行后,這般順風順水,她心知肚明,有的時候比起天賦和努力,好像背景更管用。
有了盛家的庇護,幾乎無人敢為難她,公司為她接的所有工作都無需她過多費心,就連到了公眾面前,給她立的人設(shè)也是非常討喜。
簡而言之,現(xiàn)如今她所擁有的這些,只要爹地媽咪動動嘴,她就會瞬間一無所有。
經(jīng)此一鬧,賀塵曄的工作遭受重創(chuàng),她也丟失了許多工作機會,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躺平,這簡直是一次一舉兩得的好機會。
盛懷寧作勢就要下床,房門忽然從外邊被人打開,羅稚橫沖直撞跑了進來,手里的iPad還亮著,醒目的標題是她方才看過的。
羅稚一冷靜下來,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反常,本還閑情逸致的姿態(tài)瞬間變得失魂落魄。
她試探著問:“你都知道了?”
“嗯,”她的語氣很平靜,“怎么?大老板是讓你來通知我,公司要雪藏我嗎?”
羅稚一時無語凝噎,倒也沒這么嚴重,但也差不了多少。
她多凝視了會兒盛懷寧埋下去的臉蛋,幾不可聞地嘆出一聲,勸道:“其實你回去給你爹地媽咪服個軟,就什么事都沒了。”
盛懷寧的大半張臉隱在昏黃的燈光下,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說話時多了幾分顫抖,問:“你也覺得是他們?”
羅稚此時此刻讀不懂她話里的情緒,因為有了前車之鑒,特怕又是自己在杞人憂天,畢竟這次也是沒什么實質(zhì)證據(jù)。
她拖動椅子坐下來,“你剛剛是打算去哪里?”
盛懷寧巴巴地望著,眼神壓根沒有焦點。
她方才腦海里閃過的唯一一個念頭,就是去找賀塵曄。有些事情她能猜到,想必賀塵曄也一樣。
幾個小時前,從百信證券離開,賀塵曄原本想陪同,忽然接到安特助打來的電話,公司內(nèi)如此動蕩不安,他必須要回去解決。
思來想去,只叮囑盛懷寧一句保持聯(lián)絡(luò),便一步三回頭地回了公司。
可到現(xiàn)在,手機里是半點賀塵曄的影子都沒有。
盛懷寧知曉賀塵曄這會兒必定是忙得焦頭爛額,因為自身原因給其他人帶來麻煩,她不想,賀塵曄肯定也會覺得良心難安。
她掃了眼滑落到枕邊的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發(fā)條短信給賀塵曄,轉(zhuǎn)而又開始糾結(jié)該不該打通電話到家里,問問這些事情是否真如她心里所想的那樣,幕后推手是爹地媽咪。
相距幾公里開外的百信證券,正如盛懷寧所預(yù)測的那樣,燈火通明,每個人都愁到了極致。
賀塵曄反應(yīng)很快,立刻吩咐公關(guān)部做好應(yīng)對的方案,然后就去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挽救損失。
不知是不是該說傅庭肆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股市跌停的那一刻,就接到了這人打來的電話。
第一句話就是向他拋來橄欖枝,如若他愿意去,會將傅譽集團副總的位置留給他,薪資是現(xiàn)在的兩倍。
他沒多猶豫,婉拒了傅庭肆的好意。
傅庭肆完全不覺得意外,下一秒便說為了感謝之前在收購陶氏時他的傾囊相助,百信證券此次風波,傅譽集團愿意施以援手,幫助其挺過這次難關(guān)。
賀塵曄知道自己有能力挽救,但他沒有這種只手遮天的本事。
百信證券能受創(chuàng)一次,自然也有可能會有第二次。常言道:背靠大樹好乘涼。
傅譽集團就是最好的選擇。
末了,賀塵曄一應(yīng)下,傅庭肆就讓林秘書將誠意送了過來,百信證券的資產(chǎn)漏洞瞬間就補上了。
不多久,好不容易有了點喘息的機會,安特助推門而入,稱董事長想見他一面。
賀塵曄駕輕就熟到了蔣昀的辦公室,敲門前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蔣昀對他有恩,如若沒有蔣昀的賞識與提拔,此時的他恐怕還窩在紐約的一家小公司里摸爬滾打,哪會是現(xiàn)在這幅光鮮亮麗的樣子,又如何會這般順利地站在盛懷寧的面前。
而他回報給對方的,是隱瞞身份,甚至是借著蔣昀的手得到了許多接近盛懷寧的機會,比如從京市調(diào)來港城,比如明雋的那套公寓,再比如他以為能見到盛懷寧的那場酒會…
算起來,他實在是不厚道。
深吸了口氣,賀塵曄曲指叩了叩門,里面登時傳來蔣昀渾厚的聲音。
進去后,他就駐足在辦公桌前,在對面的人沖著他旁邊的軟椅示意時,才拖過來坐下。
蔣昀年過半百,處事風格一向直來直往,過多的情緒從來不明擺在面上,這會兒依舊保持著無波無瀾的狀態(tài),對他說:“鬧事的人我已經(jīng)派人送去警署了,沒有半個月是出不來。”
“我…”賀塵曄輕輕抬唇,不由支吾起來,“董事長,很抱歉,我…”
蔣昀唇邊的笑意稍瞬即逝,語速放慢了不少,“你沒什么要對我解釋的?”
見狀,賀塵曄明白蔣昀這是在給他機會,思忖再三,才不緊不慢開口,“媒體報道的那些半真半假。我的原名確實是貝誠,出生在我個人投資的那座商業(yè)古鎮(zhèn),那一男一女也確實是我的親戚,但他們從未養(yǎng)育過我,我…我是靠我女朋友的資助才順利大學畢業(yè),他們來鬧事是因為他們敲詐勒索不成,只能另辟蹊徑。”
“至于我的妹妹,我的母親過世后,確實將她放在我舅舅舅媽那里,但沒多久他們就將她拋棄了,之后一直是我在管,”他頓了下,“媒體捕風捉影,導(dǎo)致百信形象受損,是我的責任,我愿意——”
“引咎辭職”四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被蔣昀一個極為爽朗的笑打斷了。
空氣凝滯了幾秒。
蔣昀的目光帶著探究,“女朋友?是盛家那丫頭?你們認識這么久了?”
賀塵曄沒想到面前的人會好奇這個,不免驚愕了短瞬,許久才出聲,“不算認識。我很榮幸,是她在讀書時,從幾十個人中選中了我作為資助的對象。”
“那就是你在單相思嘍?”蔣昀一語中的。
聞言,賀塵曄突然像是一個沒長大的毛頭小子,抓了下后腦勺處的頭發(fā),窘然一笑,“是。聊到這個,我有必要再次向您道歉,之前為了認識她,我利用過您很多次。”
“你是指明雋的那套公寓?”
“不止,”他猛然抬頭,后知后覺,“您知道?”
蔣昀凝著他,頷首,慢條斯理地拿出噴火-槍,剪了一支雪茄點上,沖著他微微一笑,才遞到嘴邊吸了一口,“你跟著我做事這么多年,難道不知道我用人前都會進行背調(diào)?如若不是對你知根知底,我哪敢放心把公司擱到你手里。”
倏然間,賀塵曄除了驚訝,只覺得五味雜陳,他自然知道這些,只是陡然聽見對方如此爽快地說出來,才更加無地自容。
他默了默,開始自省,“董事長,打算離開百信是我深思熟慮過的結(jié)果,我不能讓全公司上下跟著我承擔那么多的風險。”
話落,蔣昀抬抬手,止住他還要繼續(xù)往下說的話,用著命令的口吻,“這件事情我心里有數(shù)。滬市原本有筆生意等著我去談,但現(xiàn)在…你替我去,等你回來后,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賀塵曄張張嘴,蔣昀又說:“出去吧。我已經(jīng)讓安延給你訂了兩個小時后的航班,回去簡單收拾一下就出發(fā)。”
行程安排得是讓他半點反應(yīng)的機會都沒有,賀塵曄沒再多話,邊往外走邊吩咐安特助收拾好所需要用到的資料。
回到辦公室叫上溪溪,一起回了明雋。
收拾行李的時候,臨時多加了一張機票,正處多事之秋,他不好再讓女孩子跟著盛懷寧,更不好去麻煩盛懷寧的助理。
想到這里,他趕忙摸出手機,本應(yīng)該忙完工作就趕緊去趟醫(yī)院的,卻因為這么多事耽擱了下來。
撥出的電話接通的那一刻,他首先想到的是匯報行程,說:“晚上九點,我要飛趟內(nèi)地,過幾天回來。”*
說完,他聽到那端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然后才是女孩子委屈巴巴的聲音。
她說:“賀塵曄,你是不是在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