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似曾相識
華姝將牌匾穩妥地放到旁邊, 眸光冷冷地看著對面的人。
昨日收到這些人要來的消息后,他們便知道來者不善。但起初也只是以為這些人想趁火打劫,撈點好處罷了。
但是方才見對方竟然對一宗牌匾出手, 這擺明了是來覆滅劍寧宗, 奪取玉峰山的。
“他們這是要毀我劍寧宗的根基!”
“可惡!”
看著地上的牌匾, 眾人從剛開始的猶豫逐漸變為憤怒,紛紛拿出武器, 一改之前那一盤散沙的樣子。
先前那些不想與對方有正面沖突,只想避開或是主動拿出點寶貝來息事寧人的長老弟子們都眼里冒火。
就連覺得劍寧宗已經沒有任何前途可言, 欲要離開的弟子反都是一反常態地留了下來。
“不行!不答應!”
“死也不能叫他們得逞!”
“大家主動離開宗門可以,反正留下也沒什么好處。”
“這和離開家徒四壁的家出去闖蕩一樣,等自己實力夠了,還可以回來扶持扶持宗門。”
“但是你們覆滅我宗門不行, 這跟抄家滅族有什么區別, 以后出去混,到哪都是喪家之犬,那還出去混個屁啊!家都沒了。”
“混出頭了也是野人一個。”
眾人心情激動地你一言我一語,聽得對面的上懸宗弟子一頭霧水。
“劍寧宗的人是不是受刺激了,腦子有病?”
他們實在理解不了這些人咋想的, 宗門沒了再換一個就是, 還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當然,這得是今日能活下來的前提下。
華姝倒是對宗門弟子的態度沒感到意外, 因為大家平時都這樣,天天嚷著散伙得了。
估計是受烏屈爻這個不著調的掌門的影響,一出事大家都想茍起來多活幾天, 或是干脆離開宗門,四處瀟灑去。
但要是真說宗門覆滅, 那他們得和敵人拼命。
一宗上下就沒見哪個是心口如一的。
“倒是我小瞧了你們,沒想到骨頭很硬,就是不知道你們能扛多久。”
上懸宗長老冷笑一聲,不想再和這群人多費口舌,大手一揮就有無數弟子向著玉峰山的山門逼近。
就在雙方都劍拔弩張之時,幾個長老對華姝傳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會兒打出一條血路出來,你帶著這些師弟師妹們先走,我們給你們爭取一點時間。”
說罷,不待華姝反應,幾位長老便一同發令,“護宗大陣,開!”
“小小陣法能攔得住誰!”
上懸長老大喝一聲,無數弟子便蜂擁而上,兩股激烈的攻擊猛地沖撞在一起。
“嗯?”
看著大陣,上懸宗長老意外地嗯了一聲,他沒想到在這么多人的攻擊下,竟然沒有給那陣法造成什么威脅。
下一刻,這長老面露猙獰和貪婪。
“就說劍寧宗有秘密嘛,這次撿到大的了!”
光是這個陣法就抵得上天財地寶,何況這劍寧宗里面肯定還有其他寶貝。
“上!給我上!誰第一個進入劍寧宗就收為本座內門弟子!”
上懸宗眾人一聽這話就立馬打了雞血。
就在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從眾人都沒有注意的角落里傳來。
“這是因何如此熱鬧?”
華姝聽見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就見不知何時,陸風竟然出現在他們身后的臺階上,手里拿著青竹竿靜靜地朝著眾人的方向看來。
“是那位先生唉!”
與陸風見過的江竺他們立馬就驚呼道,覺得如果是陸風的話,今天就得救了。
華姝也沒有想到陸風竟然會提前幾天過來,眼中不禁泛起淚花。
“你是何人?”
上懸長老看見突然出現的人,很是驚訝,劍寧宗的護宗大陣已經開啟了,外面的人應當很難進去才是。
但是陸風竟然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護宗大陣里面。
“陸某是來此赴約的,不過……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陸風杵著竹竿緩步走來,劍寧宗的弟子趕緊給他讓路,見他眼睛這么不好,就怕把陸風給絆倒了,畢竟這里是臺階,滾下去可不好看。
看見陸風走來,那上懸長老眉頭緊蹙。
他雖看陸風并沒有任何神異之處,身上也不見半點修行的痕跡,但是這樣的人給他的感覺卻是深不可測的,讓他有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使得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進退。
“長老?怎么了?”
身旁眾多上懸宗的弟子都看著自家長老,很是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就什么都不說了,反而一直看著這突然出現的瞎子,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怎么就不繼續了?”
在他們看來,一個宗門是屠,多一個人也是屠,何況還只是多殺一個瞎子。
上懸長老并不著急,而是警惕地問陸風:“敢問這位前輩出自何門何派,從哪里來,意欲何為?”
陸風無奈嘆息,他本不欲參與這些因人類無窮欲望所引起的糾紛戰爭,但如今事情就在眼前,也只能無奈一揮袖子。
霎時。
劍寧宗的護宗大陣消失不見。
“啊?這瞎子是內奸?”
“該死,我們被……”
“閉嘴!”
眾弟子看著陸風,內奸的話脫口而出,但是剩下的話都被華姝和江竺她們死死給堵回去了。
護宗大陣消失。
但對面上懸等人并沒有因此而感到欣喜。
這個陣法便是他們多人合力都沒有打破,但是面前的瞎子卻是在揮手之間就將其抹去。
“小心了,對方只怕是不簡單。”
江竺他們也不懂陸風為什么要抹去大陣,但是縱有諸多疑問也都只能埋在心里不敢說出來。
陸風好似沒有聽到內奸二字。
自然走到劍寧宗山門前,站在臺階之上,俯視下面上懸的那位帶頭長老,他對這人實在無甚好感。
“無門無派,只是來赴約罷了。”
“不過今日我既然來了此處,那我在這里的期間,便不希望有人打攪,所以諸位還是早些離開吧。”
上懸宗的人被這云淡風輕的話激怒,正要發火,卻被身邊的長老抬手阻止。
要說話的人實在是不理解自家長老為什么到現在什么都不做,反而是一言不發地任由那瞎子裝大,甚至對著那瞎子拱手躬身,沉默著轉身離開。
“走吧。”
“這……唉!”
見上懸宗浩浩蕩蕩離開,劍寧宗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么這么爽快離開,但見是因為陸風,眾人都對陸風拱手行禮,“多謝前輩解我宗門之危。”
陸風隨意擺擺手,轉頭看向華姝,“帶我去見他們吧。”
華姝回過神,激動地連連點頭。
“先生這邊請。”
她帶著人離開,獨留劍寧宗眾人留在原地,都感心中迷茫空虛。
從昨夜到陸風出現之前,他們的心情一直都很是沉重,但是沒想到事情轟轟烈烈而來,卻如落葉一般平淡離開,實在是太隨便,倒是叫他們一時反應不過來。
還是長老反應過來后吩咐道:“派幾個人跟上去看看上懸宗是否真的離去了,若是他們并沒有徹底離開,而是駐守在玉峰山下,那就多派人監視他們的動靜,實在情況不好,咱們就早早離開吧。”
此話一出,眾人劫后余生的喜悅都一掃而空。
他們也看出陸風不是凡人。
但是同時也看起他并沒有插手各派之間爭斗的想法,所以陸風做完事情后還是會離開,事情最后還是得靠他們自己。
“唉……要是這瞎……這位前輩能一直留在咱們宗門就好了。”
“你倒是想得美,人家憑什么留下來啊,你剛還罵人家的內奸呢!”
“我……我可沒罵!至于憑什么留下來……”
幾個臭皮匠擠在一起,想半天也只能道:“好像全宗上下就沒什么拿得出手的。”
“你們說上懸宗那群家伙怎么想的?哪有人會打劫乞丐的?”
“就是,這宗門咱們自個兒都瞧不上,滅了咱們劍寧宗他能得到個啥?一個山頭?他們要占山為王不成!”
這時,旁邊的弟子突然道:“也不是,我記得掌門好像在自己院里養了只烏雞來著。”
那烏雞被烏屈爻寶貝得不行,聽說不是凡雞。
“你的意思是,咱們把那雞抓來給前輩頓了?”
其他人恍然大悟,而后同時點點頭,“可行!”
他們看陸風素衣素衫的,身上連個像樣的法器都沒有,就暗暗揣測陸風雖然修為不低于宗門里的長老師父,但應當過得挺拮據的。
有靈氣的雞可遇不可求,就是外面有也很難見,更別說吃了。
達成一致后,幾人就興沖沖去抓雞去了。
玉峰山下。
就如劍寧長老猜的那樣,上懸眾人并沒有離開,而是退到十里外駐扎了。
“長老!剛才怎么不一鼓作氣……”
那長老冷眼看了說話的弟子一眼,“我都沒有把握能拿下那個瞎子,你們要是覺得自己殺得了他就去,我不攔你們!”
聞言,眾人也不再敢說話,灰溜溜退了出去。
屋里頓時只剩長老一人。
他眉頭緊蹙,一直在回想是在哪里見過陸風的。
突然。
“是他!”
當初劍寧宗掌門帶著他的混蛋兩個徒弟和他與吳忠琦交手后,在他怒火中燒想引爆法器時,陸風就是在那時出現的。
當時,他同樣也說只是路過。
那云淡風輕的態度和方才一模一樣。
可當初,就在陸風說完這句話后,他手里原本準備用來引爆的法器就在他眼前化成了一堆灰。
法器的無聲銷毀讓他脊背發涼,再抬頭時卻根本沒有陸風的身影。
當時可把他自己嚇得不輕,但是不知怎的,這么重要的事他后來竟然慢慢忘記了,以至于第二次見陸風時他都沒有認出來。
劍寧宗,后院。
華姝他們三人與烏屈爻住得近。
第182章 寒冰外溢
幾座房屋交錯散落在這不算小的空地上。
華姝并沒有帶陸風進屋, 而是走向房屋后,來到一處山壁前,面前赫然就是一個山洞。
杵著竹竿緩步走到山洞口, 還沒有進去就感受到有一陣陣的寒意撲面而來。
山洞有石門關著, 外面還長有許多藤蔓吊在洞門口, 好似一簾綠幕。
扒開藤蔓,華姝很是容易就打開了緊閉的石門。
“轟!”
石門打開之后, 這寒意就更加濃厚,幾乎到了讓人不想踏入其中的程度, 光是在這門口站了一會兒就讓人受不住了。
“先生請。”
華姝雖然早已經習慣了山洞里的溫度,但剛進來時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越往里面走,她的發絲上都開始結雪白的冰霜。
華姝回頭去看陸風,發現陸風沒有受絲毫影響, 就連一點呼出的霧氣都沒有看見。
“這里是寒洞, 是師父很久以前搬來寒冰給我們修煉的地方,里面有幾張寒冰床,所以洞里面很是寒冷。為保師兄師弟的肉身,我只能將他們放在這里,連累先生一起受寒, 先生勿怪。”
“這樣的寒冰極為難得, 我便也順道看看吧。”
陸風溫和回應,看來確實是對洞里面的東西感興趣。
不過他雖面上不顯, 但心里還是微微詫異,沒想到烏屈爻竟然能找到這樣的東西,難怪上懸宗的那些人對劍寧宗虎視眈眈, 一心想要拿下玉峰山。
有這些東西在,很難讓那些修士不心動。
說話間, 兩人已經來到了山洞的盡頭,入眼就是幾座冰床,其上放著的就是林禹和齊霖磐的尸體。
有寒冰的存在,他們的尸體被保存的很好,只是這尸體上都附著了一層白霜,若是叫尋常人看見,定然會被嚇跑,還以為凍死人了。
陸風走到冰床前,揮揮手就見兩具尸體上的冰霜如白色煙霧一樣褪去。
他仔細打量起這兩具尸體。
齊霖磐的還好,手腳俱全,看著倒是問題不大,就是那胸口處多了一個駭人的大窟窿而已,但是林禹的情況就很是讓人不忍心看了。
只見他宛如一截木頭,軀干光禿禿的,也不知道四肢是被鬼吃了,還是被那自爆給炸成粉末了,反正就剩一只斷臂在旁邊。
這斷臂應該是后來才斷的,掉下的手被華姝給撿回來放在旁邊。
除了四肢,他的頭顱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只剩前額那半塊,后腦勺已經被轟飛了,五官倒是還好,看著像是林禹死前拼命護住了這張臉。
“先生,我能做什么?”
華姝在旁邊看著陸風一動不動,不禁有些著急,想自己能幫上忙。
誰知陸風卻道:“你也坐到石床上去吧。”
“是。”華姝還以為陸風是想讓她幫忙扶著師兄師弟。
“盤膝,謹守心神。”
華姝照著陸風的話做,然后便看見陸風一抬手,林禹和齊霖磐的尸體就坐了起來,漂浮著一左一右地落到華姝面前。
華姝猛然對上林禹的后腦勺,身體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然后不著痕跡地挪開了目光。
陸風將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覺得這丫頭好像放松了許多。
方才看見她的時候,陸風就感覺到這人的神經是緊繃著的,整個人如同拉緊的弦,一直到現在她才微微放松,都開始嫌棄師兄了。
要知道之前在兗州城門口的時候,她能一個人拖著他們兩個,面對林禹的殘肢斷臂都還記得要撿回來,也沒有任何一點害怕的情緒,哪像現在。
“運轉你的靈力到他們二人的身體里面去。”
陸風開口,華姝毫不猶豫就起手作勢,將自身靈力送入面前的兩具尸體中。
靈力進入,途徑那些斷裂或傷口時,華姝能感覺到那些地方就像是破了的窗戶紙,寒風呼呼往里灌,同時也讓她的靈力流失不少。
“我知道一個人維持三個人的靈力運轉很是困難,但是除了你,就沒有更合適的人了,所以你要多堅持一下。”
他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彼此最為熟悉,靈力也最是親近,所以華姝來做最好。
“好,先生盡管做便是,華姝一定不會放棄的。”
“你也不必太過緊張,我會在旁邊看著。”
陸風邊說邊拿出自己一直放在袖里乾坤中的三個光球。
同時黑蛋它們也跟著跑了出來。
為了不讓三個家伙搗亂,陸風讓它們去守好山洞口,不讓外面的人進來打擾。
看著陸風手里的東西,華姝想起這是在天山之時陸風給他們見過的。
“幸好你們當初沒有選擇拿走這東西,否則今日我也沒有辦法。”
“可是先生不是說,如果我們用了這個東西,就有可能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就是這個原因,他們才選擇拒絕的。
陸風微微一笑,其實變成另外一個人是其次。
他當初最擔心的是三人太過年輕,心性不穩,如果貿然接受一段陌生的記憶,那勢必會與他們現在所擁有的記憶產生排斥,引發體內靈力暴動。
但當時魔種已經不在,暴動的靈力沒有一個發泄的出口,要是兩段記憶處理不好,輕則記憶混亂,性情大變,重則直接精神失常,淪為廢人。
但是……
“今時不同往日,且我最近偶有所得,知道如何剝離其中記憶。”
陸風說著就將三枚光球拋到半空中,懸浮在三人頭頂。
“我也要嗎?”華姝有些意外。
“以你現在的修為,體內靈力無法維持他們兩個吸收光球里面的東西,所以你也需要變強。”
不再多言,光球見到三人就像是找到了目標一樣就要融入,但被陸風拉住。
手里功德化作鎖鏈飛入光球之中,不多時就各自從光球之中拉出一個虛幻的東西。
陸風將東西收入手里,這才放任三個光球融入三人的體內。
光球一入體,華姝才真切感受到,陸風說僅靠她現有的靈力無法維持是什么意思了。
三個光球都需要靈力更好地幫助它們融入身體,但是光球里面的力量太強大,僅靠她一人靈力真的無法維持。
好在她自己也有光球,其內磅礴的修為更是叫她詫異。
見三人情況穩定,只差完全吸收光球。
陸風走到旁邊空置的冰床上坐著,手里的青竹竿已經變小插回發間。
現下的事無需他出手,那光球里面的能量自己就能將林禹他們的身軀復原,只是這樣的事他也是頭一次見,不禁覺得十分好奇,就靜靜地在一旁看著。
分離神魂再造分身之事他也曾聽過,只是沒有見過。
說起神魂,陸風不禁有些頭疼。
林禹和齊霖磐那原本的神魂在之前就已經破碎消失,就是身軀復原后也只是兩具沒有神魂的行尸走肉,不知這光球里面有沒有解決之法。
若是沒有……
陸風想著想著便扶著腦袋思索。
沒有神魂,總不能讓這兩人以后就做個傻子吧。
但是他也不能憑空給他們弄出個兩個陌生的魂魄出來。此舉人雖活,身體里面的芯子卻已經換人了,哪里還叫復生。
所以,只希望那光球里有辦法。
他之前欲要探光球的深淺,但是發現里面除了有部分三祖師的修為和記憶外,還有一處下了禁制的地方。
陸風怕再探會使光球自毀,他雖好奇,但是也沒有非要窺探禁制的癖好,所以也不知道里面的東西究竟有什么。
“但愿你們的運氣沒有這么差。”
他之所以讓華姝來運轉靈力,也是有借助她的好運的想法。
冰床上,三人身上靈光流轉,修為在以不慢的速度增長著,氣息節節攀高。
陸風看了一會兒覺得其中并無特殊,就不再看了,轉頭從袖里乾坤中拿出書簡來仔細悠閑地翻看,時不時地看一眼華姝她們的情況。
洞中寒冷,陸風看書看得入迷。
不知不覺,竟然三日過去。
“怎么還不出來?別是出什么事了吧。”
江竺敲了一下江箋的頭,“烏鴉嘴,哪里能出什么事。”
江箋不滿,“我這不是擔心嘛,要是先生和師姐他們在里面住上十天半月的,那山腳下的人能沉得住氣嗎?”
這些日子,他們有人試圖離開玉峰山,但是無一不是被山下的人給逼了回來,叫他們進出不得。
“事情哪里能這么容易,再等等吧,反正先生在,他們也不敢上來。”
幾日過去,洞外的人都等得著急不已,山腳下的敵人也沒有離去的意思,他們就像是被圈養在山上的雞,時刻等著被宰。
但是除了等待,他們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聚作一團等在山洞門口。
這人一聚在一起,就忍不住談論一些閑事。
“兩位師兄的尸體被華姝師姐帶回來,但遲遲不下葬,看來就是在等這位前輩,只是人都已經沒了,前輩還能起死回身不成?”
當日華姝帶著人回來的時候,他們可是看見兩位師兄慘烈的模樣,不覺得還有什么希望。
說起這事,眾人便看著江竺他們,聽說這姐弟倆此前和陸風見過。
“江師妹,那位前輩真的很厲害嗎?為什么前輩說不想人打擾,上懸宗的人就真的離開了。”
見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自己,江竺也很是無奈。
“我們初見先生時,先生在冰天雪地中于江岸垂釣,雖能感覺到先生的神異,但是我們根本就看不透先生有多少本事。不過再見之時,師父說先生當比不得他。”
“啊!!!”
原本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的,覺得能在雪中垂釣的人實在是叫人心生好奇,但是在聽見最后一句后,眾人都是目瞪口呆。
“不可能吧,護宗大陣花長老一個人都打不開,前輩卻能揮揮手就抹去了,這誰高誰低不是一目了然的嗎?”
“就是……師妹,花長老是不是一出門就經常吹噓自己很厲害啊?”
江竺尷尬一笑,不禁想起平日師父的言行,實在說不出反駁的話。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不遠處的花長老尷尬地藏身在轉角,他旁邊的兩位長老憋笑憋的厲害,但念在平日的同門之誼沒有敢笑得太過分,只是各朝一邊笑罷了。
花長老老臉漲紅,咬牙切齒解釋道:“昔日我只是于飛舟上遙遙見前輩一眼,當時距離太遠,前輩又絲毫不顯修為,我,我哪里知道是……”
從兗州種種,知仙人現身,再結合華姝從兗州回來后一直對林禹和齊霖磐復活抱有希望。
即使知道這個想法有些異想天開,但是真能起死回身的,他們就只能想到那傳說中的仙人,就算不是,也一定是有大能耐的人。
這樣的人哪里是花長老能比得上的。
“好好好,知你不是故意眼拙,但是你這脾氣可要收斂收斂,別再鬧大笑話了。”
旁邊的長老笑著拍拍花長老的肩膀。
“咔嚓!”
下一刻卻被山洞中傳來的異樣吸引,就連花長老也躲不住了,趕緊朝著山洞跑去。
“這是怎么了?”
眾人來到山洞門口一看,發現有冒著寒氣的冰從石門縫中跑出來。
只見寒氣所到之處萬物都瞬間被寒冰覆蓋,從石門向著四面八方溢開。
不多時,整個石壁和周遭都被寒冰覆蓋,那些藤蔓也被凍住,風一大就能將其生生吹斷。
“不好,定是洞里面出問題了!”花長老說著便想阻止寒氣外溢。
但是那寒氣根本就無所畏懼,他的法力招數都不起作用,甚至連寒冰都不能擊碎。
其他長老見狀立馬一起出手,結果卻也好不到哪里去。
見寒氣向眾弟子撲來,連忙大喊:“快跑,這寒氣的架勢只怕是能冰封整個玉峰山!”
聞言,這些弟子哪里還敢逗留,連忙往外面跑,“師姐這么辦?她還在里面呢?”
花長老送江竺他們幾個跑得慢的一把,道:“你師姐身邊有高人,只會比你們安全,你們就別添亂了!”
就在一群人慌亂外逃時,黑蛋它們咻地出現。
黑蛋張嘴一吸,竟然將那些四散的寒氣全部都吸入了嘴里,而后黑溜溜的身體打了個冷戰。
好在這波寒氣被吸走后,門縫里不再有寒氣溢出,看起來像是被從里面堵住了。
眾人見寒氣消失,回頭看守在石門口的一牌一龜及那只黑黢黢的家伙,不明白這三個家伙是哪里來的。
不過對方既然處理了寒氣,便知不是心懷惡意,而且多半與山洞里的那位前輩有關。
“靈獸靈器……之前是誰說前輩沒有靈物,要殺掌門的靈雞來招待來著。”
“……”
這個時候,誰也不會搭話,不想在犯花長老犯過的糗事。
“也不知道山洞里面情況怎么樣了……”
第183章 一片葉子
山洞里, 因為光球中的修為太過強大,以華姝三人現在的情況來說,并不能完全吸收。
所以外泄的力量催發了冰床中的寒氣, 導致極致的寒氣四處溢散, 瞬間就冰封了山洞內部, 還向外侵襲。
“止!”
陸風抬手封住了整個山洞,防止寒氣再往外面跑。
至于那些已經跑出去的他倒是不擔心, 有黑蛋它們在外面守著,無甚問題。
寒氣的事情暫且緩解, 陸風緩步來到華姝她們面前。
此刻,林禹和齊霖磐的身體已經復原,斷掉的四肢、捅破的傷口都已經全部重新長出。
林禹的后腦勺也恢復如初,就是光禿禿的沒有一根頭發, 有些扎眼。
陸風打量二人, 見他們面色紅潤,呼吸平穩,與活人無異,仿佛睡著了一般。
“收。”
光球里的修為還在源源不斷往三人身體里面灌。
但是三人身體已經到極限,修為無法再繼續增長, 華姝甚至承受不住強大修為的注入, 人已經暈了過去,倒是那磅礴的靈力還在源源不斷流走在三人之間。
陸風單手起勢, 在他的干預下,修為停止灌入,光球重新懸浮著回到陸風手里。
此刻光球與之前相比, 光芒顯然暗淡許多,就連個頭也變小了, 只剩夜明珠樣大小。
收回光球,陸風看向三人。
華姝靜靜盤腿而坐,修為雖然停止增長,但人卻沒有要醒的跡象。
陸風倒是不擔心她,她一下子吸收修為太多,只需要好好沉淀沉淀,而這冰床就是最好的輔助。
所以重心便放到旁邊兩人身上。
他掌中運起功德對著兩人仔細檢查,一切細微變化都了然于心,手下甚至能有血液流動的感覺。
只是身體沒事了,還得看看腦子。
陸風手指在他們眉心處,神識悄然進入兩人的識海中。
踏步進去,識海中空蕩蕩一片,宛如白紙。
陸風在識海中小心一探,卻是沒有發現任何神魂的痕跡。
“……難辦。”
現在的林禹和齊霖磐就是一個沒有智慧,不會思考甚至沒有七情六欲的木偶。
還是兩個擁有強大修為的木偶,落入有心人手里就是一柄殺人的大刀。
陸風從識海中退出,看著二人半晌,最后還是將目光放在手里的光球上,他總覺得里面那上了禁制的東西,或許能解眼下的困境。
“當得一試。”
若是光球里面真的沒有用得上的,就再用那個他不太想用的辦法。
山洞里寒冰覆蓋,四處皆白。
光球拋出,陸風隨意擇一個光球進入。
里面關于三祖師的記憶已經被拿出,修為也被吸走了一些,現在就只剩那個禁制。
要解禁制不大容易。
它就像是一個比普通雞蛋還要脆弱的蛋殼,而陸風就是要將這生蛋殼徒手剝開,不能有一點意外,否則禁制會連帶里面的東西一起消失。
陸風神識探入其中,謹慎試探許久才完全打開禁制。
“這是……什么?”
只是映入眼簾的東西卻叫他愣住。
一片葉子。
一片枯黃即將化灰的葉子。
在一個光球的禁制打開之時,其他兩個光球里的禁制也同時打開。
這時陸風才發現這三個光球內的禁制是相通相扣的。
禁制一開,那葉子周圍就出現了三個神魂碎片。
神魂氣息微弱,陸風并不陌生,此刻他應該感到高興,因為這神魂正是他要找的東西。
只是現在他的心神都落到那片枯黃的樹葉之上,并沒有注意到神魂碎片。
“為何只是一片葉子?”
如此精心保護的,竟然只是一片葉子。
“莫非這葉子上有什么玄機?”
陸風伸手欲觸,但是指尖還未到葉子邊緣,它就化作灰塵順著陸風的手落下。
陸風有一瞬間的恍惚,再睜眼時好似身處另一片天地。
在這里,他看見遍布瘡痍的天地間有大雨落下,但細看才發現那并非是雨,而是漫天落葉無邊無際。
落葉中,一座巨大山柱聳入云霄,其內傳來震耳欲聾的崩裂聲。
同時周遭生機層層跌落,各種混濁氣息充斥在天地間,宛如……
“天地凋零。”
陸風看著消散的葉子呢喃一聲,正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
突然,空間震蕩,陸風意識回歸現實,卻見三個神魂碎片正要消失,來不及多想,陸風趕緊出手護住,而后神識退出了光球。
看神魂碎片不安,陸風連忙引其中兩個神魂進入林禹和齊霖磐的識海中。
他看了看華姝,略一思索,同樣將另外一個碎片送入她的識海。
此過程中他見華姝神魂雖然虛幻,但也稱得上完整,加上后來的神魂碎片,她的神魂要比之前更加強大。
無需他出手,華姝神魂便能融合得很好,本身它們就十分契合。
只是林禹和齊霖磐的識海中什么都沒有,一縷碎片于他們而言并無大作用,所以還需他來補全。
陸風取出黃紙,照著林禹和齊霖磐的模樣剪成兩個小紙人,而后又從光球中牽引修為注入。
強大的能量將紙人活生生撐得鼓脹起來。
“合!”
在兩人的識海里,神魂碎片與紙人在陸風的控制下緩緩融合,最后竟然變成一個完成的虛幻神魂。
陸風看著這合成的結果很是滿意,雖然神魂半真半假,但是它好歹是原裝的,比他預想的結果要好很多。
神魂修復完畢,現下只等他們自行適應,陸風不再關注。
他把注意力放在方才的事上,負手身后在冰洞中來回緩慢踱步。
“那葉子究竟是什么來歷?”
明明葉上不再有任何氣息殘留,當和普通樹葉一樣,但是偏偏能被他這雙瞎眼看見。
而且還叫三祖師留神魂碎片來陪它,應當是很重要的東西。
但是如此重要的東西又為什么要留在這里不帶走。
要知按事情原本的走向,這光球會和林禹他們三人在天山與魔種同歸于盡,樹葉也是如此。
此舉實在是讓人覺得矛盾。
給人一種重要又不重要的感覺。
冰床上,華姝幽幽轉醒。
她雙目一睜,周身氣勢鼓蕩,就連山洞外面的人都感受到了里面的變化。
“我們劍寧宗難不成還有大修士藏身在寒洞里面嗎?”
“不可能,若是真有大修士,豈會現在才出現。”
“我倒是覺得這氣息有點像是師姐的。”
其他人聞言沒有反駁也沒有同意。
他們不覺得華姝能一夕之間就修為暴漲,但也無法反駁,因為這個氣息實在是太像華姝了。
洞內。
華姝睜眼后就見陸風正站在她面前,“可有感覺不妥之處?”
“感覺……我一人就能捶爆上懸宗的那群家伙。”
華姝雙手一握一張間,她感受自己的修為今非昔比,不禁面露喜色。
但抬頭見陸風好奇的看著自己,嚇得她趕緊從冰床上下來給陸風行禮,“是華姝失禮了。”
華姝暗暗懊悔,突然變強,她有些興奮,都敢在陸風面前囂張地說捶死誰了。
陸風微微一笑,“無妨,只是沒想到你會有如此變化。”
按華姝性之前的性格,大概是說不出方才的話,也不知是不是受神魂影響的原因。
不過這應該只是一時的,等適應了就好,隨即看向林禹和齊霖磐,“你好好守著他們,他們二人醒來時記憶可能會有些錯亂。”
“是。”
見師兄師弟已經恢復,華姝萬分欣喜,就寸步不離地守著,余光見陸風走到一旁,手心上幻化出一枚翠綠的樹葉。
陸風盯著樹葉看得出神,華姝忍不住也多看樹葉兩眼。
“這葉子……”
“你見過?”
華姝搖搖頭,“不,我只是覺得我的修為好像與這樹葉有關。”
她說著就放出靈力,果不其然,靈力十分親近樹葉,哪怕只是幻化出來的。
“莫非是可助人修行的樹,”
陸風細細思索一番,突然他眸色一震。
“那不是山柱,而是一棵樹。”
到現在陸風才反應過來,他方才所看見的并不是什么聳入云霄的山柱,而是一棵巨大無比的樹干。
而如此巨大恐怖的樹,陸風能想到的只有幾棵。
見到陸風的反應,華姝有些意外,在她的記憶中,陸風是個穩重如山川,溫和如春風細雨的人,從不輕易顯現悲喜驚怒。
但現在卻因為一片葉子出現這樣的情緒變化,遂沒忍住問:“先生說的是什么樹?”
尋常靈樹也是可以助人修行的,一些靈花靈草還能延壽救人,但是這種東西應當不值得陸風有這么大的情緒變化。
“我也不知具體是什么樹,”陸風收起手里樹葉的幻影,沉聲道:“不過心中有些猜測。”
見陸風神色嚴肅,華姝不禁支起耳朵聽,不敢遺漏一個字。
“一為不死樹,千年只結一果,可煉神仙藥,食之長生不老。”
“二為扶桑,生于湯谷之上,載九烏,可撐九日。”
“三為建木,位于天地支柱的昆侖山,其上棲九天鯤鵬,連通天地人三界。”
這些都是神樹,其威能自然不可言說,但是細細對比下,陸風覺得都與自己看見的那棵樹不一樣。
漫天樹葉如雨落,壯若山川,葉覆無邊無際,身上神光覆蓋。
但在方才的幻境中,這樣的樹卻正在崩塌,那真實崩裂的感覺在陸風心中揮之不去,宛如身臨其境。
陸風想得入神,沒注意他身邊的華姝在聽他所言后整個人呆若木雞。
陸風說的任何一棵樹她都沒有聽說過,仿佛那根本就不是能存在于這個世間的東西。
華姝思緒混亂,一會兒想陸風是從哪里知道這種樹的?一會兒又想陸風是從哪里來的,他究竟活了多久?
就在她胡思亂想時,陸風嘆息一聲,看了看林禹他們后道:“我出去走走,等他們醒了再來尋我。”
“是,恭送先生。”
華姝忙不迭拱手行禮,而后目送陸風離開山洞。
第184章 山中百鳥
“前輩出來了!”
眾人一見陸風出來就立馬圍了上去。
“前輩, 里面……”
“他們還需過段時間才能出來。”
聽見陸風的回答,眾人懸著的心總算是穩穩落下。
但反應過來陸風說的是“他們”之后,心里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說明林禹和齊霖磐真的死而復生了。
此事實在是令人不可置信, 有人欲要向陸風求證, 卻聽陸風道:“這里可有空閑僻靜的屋子,我需要在此多留兩天。”
他要見林禹他們真的醒來才離開。
“有有有, 前輩這邊請。”
花長老上前一步,對著陸風拱手行禮。
眾人見陸風此刻并沒有多言的心思, 便也不敢再多問,齊刷刷拱手送陸離開。
黑蛋它們見陸風要走,不需陸風招呼就自己跟了上去。
路上,花長老也并未多言, 安靜地帶著陸風到一處小屋前, “房屋簡陋怠慢了前輩,前輩若是看此處不喜歡,可再另尋它處。”
“不用了,這里就很好,多謝。”
陸風看不見眼前的屋子如何, 但是他聽見了周圍清脆的鳥鳴聲, 確實是一處安靜清幽的地方。
花長老聽見陸風的回答,心中松了一口氣, 生怕陸風不滿意。
“前輩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東西盡管開口,可要找兩個弟子隨侍左右?”
花長老面對陸風可謂是戰戰兢兢,雖然到目前為止, 陸風表現得都很是隨和,但這只是匆匆兩面, 陸風具體性格如何花長老并不知道,所以很是害怕開罪了他。
陸風不知修真者身邊是不是都有弟子隨侍,但是他確實不需要。
他也感受到了花長老話語間的那份謹慎小心,遂溫和地坦言道:“陸某喜靜,不喜人打擾,諸位一切照舊,忽視我便是。”
“是。”
花長老雖然拱手稱是,但是心中卻是忍不住碎碎念,這樣一個厲害的前輩住在宗門里,誰能當不存在,誰敢當不存在。
不過見陸風都這么說了,他也只能行禮后離開。
寒洞門口,眾人朝著里面張望,相互交頭接耳。
“現在我們能進去看一眼了嗎?也不知道師兄他們是不是真的復活了。”
“之前那厲害的氣息真的是師姐嗎,師姐是不是得前輩指點了?”
不僅是弟子們想進,旁邊兩位長老也想進,但是他們也同樣猶豫著,不知道現在是否可以進去了,要是里面正是什么關鍵時刻,被他們打擾了可怎么辦。
就在這時,花長老終于趕了回來。
江竺他們立馬問:“師父,我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嗎?”
花長老看看眾人,一咬牙道:“我和兩位長老先進去看一看,你們先回去吧,注意著山腳下的動靜,不要叫人有機可乘。”
說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囑咐道:“記得不許去后面打擾,要是得罪了前輩,別怪我沒警告過你們。”
見花長老神情如此嚴肅,之前那些心中懷有求前輩指點的想法的弟子都歇了心思,與三位長老行禮之后就離開了。
三位長老來到寒洞前,對視一眼后小心謹慎地走了進去。
“我記得從前寒洞里可沒有這么冷。”
外面的冰已經全化了,他們還以為里面也是如此,但是進來之后才發現這里面冰天雪地,溫度比從前還要低。
不僅如此,他們還感覺到了濃郁的靈氣。
“這里面之前究竟發生了什么,這些靈氣哪里來的?”
三人懷著諸多疑問往里走,走得越深,洞里氣溫越低,讓三人不得不御氣抵擋寒冷。
走到盡頭時,便看見了令他們大為不解的一幕。
只見之前已經斷氣的林禹和齊霖磐完好如初地坐在冰床上,看模樣與常人無異,而旁邊的華姝周身氣息外放,強大的威壓叫他們止步的腿軟。
“真的是大修士!華姝真成大修士了,這是如何做到的,前輩真的是仙人嗎?”
以往他們還能指點一下的小輩此刻竟然成大修士了,修為遠遠在他們之上,便是遇上那些圣地皇朝的天驕也毫不遜色,甚至比他們還要略勝一籌。
三人短暫的驚愕之后,便是狂喜。
“咱們宗門后繼有人,不用怕了!”
華姝早就感知到三人的到來,只是她現在還不適應自己的修為,所以正忙著收斂自身威壓。聽著三人的談話,她自己也很是唏噓,宛如猶在夢中。
“出去吧,這次輪到咱們揚眉吐氣了。”
花長老三人見華姝他們情況都很好,便又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三人出寒洞后先曬曬太陽,祛祛寒氣,而后興奮地直奔山門,吩咐弟子們把山下的人看好了,絕不能叫人跑了。
眾弟子將三位長老的反應看在眼里,頓時明白師兄師姐的情況要比他們想的好,好到能讓長老們臉色紅潤的程度。
劍寧宗頓時氣勢大盛。
在屋門口坐著休息的陸風感受到這宗門里上漲的氣勢,不禁微微一笑。
耳邊清脆鳥鳴聲不斷,仿佛是玉器在相互敲擊,陸風坐在屋前想不通那幻境中的樹是什么來路之后,便也不再繼續想,起身嘆息一聲,“隨緣吧。”
那方幻境既然叫他看見了,偏他又算不出看不透,那想來也不是什么尋常事,不會如此不了了之。
天意叫他遇上,那斷不會如此虎頭蛇尾的結束,以后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倒是這山中的鳥鳴聲叫他來了興趣。
陸風拔下發間青竹,化成竿執于手中,循著鳥鳴聲尋去。
“靈雞這樣的好寶貝,哪里能叫我抓住,師兄他們是逗我玩的吧。再說為什么非得抓來吃了,難道那位前輩喜好吃雞?”
山林間的小路上有個小修士,手里正拿著掃帚清掃林間小路,每到一處他就要扒在林中四處尋找宗門里的那只靈雞。
“小友,敢問這林中鳥聲具體是從哪里傳來的?”
聽見聲音,小修士回頭一看,就見一個儒雅的青衣修士杵著竿向自己拱手問路。
“這,你……”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陸風,見人陌生得很,加上那雙眼睛,立馬興奮道:“您就是那位救了我們宗門的前輩!”
陸風淡然一笑,“陸某什么都沒有做,是你們宗門氣數未盡。”
小修士聽不懂什么是氣數,也不知道陸風具體做了什么,他因為入宗門不久,比凡人強不了多少,所以之前上懸宗的人上門來的時候,師兄師姐們并沒有叫上他。
不過后來找他的師兄說是前輩救了宗門,想來這事不是騙他的,所以他并沒有將陸風說的那句“什么都沒有做”放在心里。
“前輩要找什么鳥?我引您去。”
小修士十分熱情,好奇地看著陸風的眼睛邊走邊道:“咱們玉峰山什么值錢的都沒有,就是山中鳥多,但是林中山路復雜,要是迷路就不好了。”
尤其是瞎子入山更加危了。
雖然聽師兄們說前輩很是厲害,但當他親眼看見這前輩,他覺得這人就是個尋常的教書先生,此外并無任何特殊,看不出有多強。
陸風杵著青竹竿跟在小修士身后,溫和地搭著小修士的話,“并非要特地尋什么鳥,只是偶然聽見這聲音十分悅耳,所以想湊近了聽。”
“啊?只是為了湊近聽啊!”
小修士有些詫異,頭一次聽見有人漫山找鳥,就只是為了湊近了聽這鳥鳴。
“那前輩大可以叫人把鳥抓了送到屋里去,何必親自來山中找。”
陸風莞爾,“若真這樣做,我反倒是不想聽了。”
“這倒是,林中自由的鳥聲和籠子里的鳥聲終究是不一樣的,”
說話間,兩人不知不覺就到了玉峰山深處,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越密集。
“幸好這些鳥沒有跑。”小修士感嘆一聲。
劍寧宗在玉峰山建宗已久,這里的人和鳥相處的還算和諧,所以這些鳥并沒有因為二人的到來而嚇飛,如此多的鳥聚在一起,也算是玉峰山的特色。
陸風站在樹下,并沒有因為看不見這些鳥而感到失落,反而是認真傾聽辨別,而后問小修士。
“前方三十步的樹上,右側枝干最末的鳥是什么鳥?”
他準確指出了位置,小修士一眼便找到了陸風說的那只。
“此鳥名為翠巒,背上及翅羽都是幽藍色,胸前為白毛參少許浮金,雖為短尾,但頭上有三根翎羽極為神氣,所以模樣也是極漂亮的。”
陸風聞言溫聲呢喃:“翠巒,倒是聲如其名。”
他能聽出林中鳥雀很多,只是可惜了……看不到。
“小友,我打算在林中待上兩日,華姝她們出來后若是尋我,勞煩你告知一聲我在此處。”
聽見陸風說要在林中待著,那小修士皺眉不解,林中鳥雀雖多也漂亮,但是這終究是鳥獸待的地方,看看便夠了,如何待得下去?
“前輩,這里鳥糞還,還挺多的,要不咱們換個位置待吧,林中干凈的地方還有很多……”
“無妨。”
見陸風如此堅決,那小修士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說什么。
畢竟前輩做的決定,哪里是他能置喙的。
這么說來“高人都有自己的怪癖”的這句話不假,就連眼前溫文儒雅的人也不例外。
雖不解,但尊重。
“那好吧,我會每日都來掃一掃的。”
小修士提著掃帚在一棵樹下掃出一片凈土,又將石頭清理干凈,給陸風弄出一個休息的地方。
這些事陸風揮袖間便能解決,但他沒有這么做,只是看著小修士道,“多謝,另外,我對吃雞并沒有執念,不必非要抓那靈雞來給我。”
“啊……好……”
“我路還沒有掃完,前輩我先告辭了。”
小修士尷尬撓撓頭,與陸風行禮告別后,提著掃帚離開。
陸風站著送對方離去,直到聽見腳步聲了才來到樹下的石頭上坐著。
因為二人的打擾,林中鳥鳴比之前少了許多。
那小修士一走,樹下就只剩陸風一人。
不少鳥雀大著膽子飛到陸風頭頂的樹上,好奇地打量著他。
更有但大的直接落到陸風旁邊,小心試探。
但是陸風將青竹插回發間后就在樹下盤溪而坐,閉目養神,漸漸與山林融為一體。
夕陽西下。
陸風久坐不動,樹上的那只翠巒打量陸風許久后落到了他的肩頭。
翌日。
林中樹影婆娑,鳥聲如玉。
小修士如約來打掃,卻見諸多鳥雀圍著陸風,它們或玩樂、或休息、或斗聲,熱鬧非常。
奇怪的是陸風周圍卻無一點污穢之物,身上更是連一點鳥羽都不沾。
給人的感覺依舊如山間清澈的溪泉,如花草間拂過的春風。
那些飛鳥都像是被陸風吸引一般,守在陸風身邊不肯離去。
“奇怪……”
小修士干脆將周圍全部清掃干凈,而后學著陸風的樣子放下掃帚、盤腿休息,但沒多久他就覺得無聊,拿著掃帚早早離去。
第二日。
小修士興沖沖過來,見陸風還是那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將周圍掃干凈后,他心生好奇,又學著陸風在樹下打坐。
微風輕拂,陸風青衫微動,墨發飛舞,嘴角露出似有似無的笑意。
這一次小修士堅持的時間比昨日久一點,但最后他還是耐不住寂寞離去。
第三日。
這一次小修士終于坐了許久,他早上來的,傍晚才歸。
想來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能在此處坐這么久,甚至懷疑自己中途是不是睡著了。
“奇怪,坐一整天,反倒覺得神清氣爽。”
小修士伸著懶腰,活動活動筋骨后,感覺到前所未有的一身輕松,他甚至覺得自己能在山里跑幾個來回都不帶喘氣的。
不過陸風在此打坐,他可不敢瞎跑,拿著掃帚安靜離去,走到半路卻突然想起自己這一天滴水未進,但依舊精神抖擻,不知困倦疲累。
第185章 涅槃重生
陸風在林中一連坐了三日, 在第四日清晨,他才緩緩睜開眼睛。
今日那小修士也來了,此刻正坐在不遠處打坐。
這幾日陸風雖然雙目緊閉, 未發一言, 但是三日里發生的事情他都知曉, 所以見到小修士時并未意外,反倒是感覺欣慰。
這樣好的心性, 若是蔣育道遇見,定會收入門下, 只是可惜他已入劍寧宗,道緣淺薄,否則陸風真會替蔣育道收下這個弟子。
不過有這幾日做基礎,想來這小修士今后在修行路上也能走得比他人更遠。
不再注意那孩子, 陸風細細整理這幾日所得。
他聽群鳥齊鳴有感, 欲作一曲以和之。
陸風雙手一揮,一把虛幻透白的七弦琴出現在雙膝之上。
此琴由功德凝聚并無實體,不過陸風手指在上一撥,琴上就傳來陣陣清音。
“真是懷念啊。”
陸風許久未摸琴,如今再次觸碰, 熟悉之感涌上心頭。
突然, 一只靈物從旁邊樹叢里竄出來,謹慎地盯著陸風看。
陸風見到靈物絲毫不感到驚訝, 因為這家伙其實三日前就來了,但是它不像這林中的普通鳥類敢靠近,只敢遠遠躲在樹叢里面觀察。
“這哪里是靈雞, 明顯是只未開羽的靈鳥。”
陸風看著對方圓滾滾的身體感覺有些好笑,好好的靈鳥, 卻被劍寧宗的人養成只圓潤壯碩的大肥雞,方才聽見琴音從樹叢里擠出來的時候,差點就卡在樹縫里出不來了。
“罷了,既然來了便是緣分,今日助你開羽。”
魚無鰓不下水,鳥無羽不會飛。
陸風撥動琴弦,一陣琴音傳遍玉峰山。
在琴弦撥動的那一刻,群鳥振翅圍繞著陸風,地上那只靈鳥也張開翅膀在原地打轉。
陸風隨心而奏,琴音初時婉轉悠揚,后逐漸高昂起來,一圈圈白色音浪在陸風頭頂上蕩開,震得樹葉搖晃。
不知何時,周圍的鳥雀都盤旋在林間,宛如一個五彩斑斕的漩渦隨著琴音旋轉。
地上那只靈鳥看著盤旋的鳥群,著急地在地上鳴叫。
旁邊靜坐的小修士也是眉頭緊蹙,額頭冒出豆大的汗水,開始坐立不安,臉色煞白。
陸風見狀,手撥琴弦的動作不停,平靜開口道:“鳳凰之翔至德也,雷霆不作,風雨不興,川谷不澹,草木不搖……還至其曾逝萬仞之上,翱翔四海之外,過昆侖之疏圃,飲砥柱之湍瀨……”①
隨著陸風的話音,小修士眉頭漸漸舒展。
同時,一只鳳凰虛影在琴音中浮現,隨著高昂的曲調盤旋而上,周圍百鳥仿佛受到召喚一般,爭先恐后地振翅而去,獨留地上那只靈鳥著急地在原地拍打著翅膀。
陸風見狀厲聲喝道:“你得百鳥之所不得,福運深厚,偏不知進取,見百鳥振翅而不飛,與家畜何異?”
明明是靈鳥,卻被人養得像雞一樣,縱是靈物也被鳥雀所看不起,連人都要抓它來殺了吃。
憶及種種,靈鳥身軀一震,引頸長鳴,眼中滿是不甘。
“嚦~”
一聲長嘯,靈鳥雙翅咔咔展開,翅羽舒展后呈五彩之色,雙翼竟然比山鷹的還要長。
靈鳥揮動翅膀掀起大風將小修士吹得沒辦法再靜坐,他睜開眼睛就見宗門里的走地雞大變模樣,身體如離弦之箭沖天而起,一舉穿過鳥群,率先追上了那只虛幻的鳳凰,將百鳥遠拋身后,展翅翱翔。
小修士看得目瞪口呆,這一幕將永遠刻在他的記憶中。
在琴音鳥鳴相和時。
寒洞里突然爆發兩道強勁的氣息。
“不會吧……”
值守在外面的兩個弟子已經傻了眼,“這兩個氣息難不成是師兄他們?”
今日的玉峰山實在是太過熱鬧,先是琴音流淌,后又有百鳥相隨,現在他們師兄又突然弄出動靜,威壓從寒洞中向四面八方壓去。
原本要去尋琴音的長老弟子們此刻都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去看誰。
是去聽仙人撫琴?還是去看人涅槃重生?
但是下一刻就無需他們選擇了,因為寒洞方向,三道身影直奔山林,從他們上空快速掠過。
“大喜!大喜啊!”
花長老他們看著林禹三人,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的威壓,以及那看不透的修為,激動得臉色漲紅。
原本一個華姝就足夠他們欣喜的了,哪怕林禹他們兩個復活后修為盡散也沒有關系,雖然很是可惜,但是他們也知足。
但是沒有想到,他們不僅活了,修為還大漲。
一門三個大修士,這在大虞來說,便是位列普通中等宗門都要排在首位。
其實這些長老不知道,華姝她們修為可不是如此簡單,要知三祖師底蘊深厚,誰也不知道他們修為到了哪個地步,更是不知他們給林禹三人留下的修為有多少,三人修為可謂是無時無刻不再增長。
等到完全將修為吸收融合時,只怕僅憑三人都可位列五大世家之上,若是宗門里再出天才,日后必晉升大勢力之流。
玉峰山下。
等了一日又一日,早就等得不耐煩的上懸等人原本在攻玉峰山和回宗門兩個選擇之間爭論不休。
前者上懸長老不許,后者大家又不愿意,就這么一無所獲地回到宗門,被罰不說,只怕是會被同門笑話死。
但是就這么守在山下也無濟于事,所以眾人爭論不休。
可就在這時,玉峰山上傳來大動靜,那裊裊琴音便是他們都能聽得見,尤其是百鳥相逐,翱翔九霄。
“寶貝!靈鳥!劍寧宗竟然有靈鳥!”
眾人激動得雙眼發紅,就連上懸長老也是如此。
“我就說劍寧宗肯定有寶貝!”
“長老,別再等了,咱們打上去吧!萬一去晚了,說不定好東西都被那群家伙藏起來或者損毀了!”
在眾人的催促下,上懸長老也是心一橫,再等下去宗門那邊不好交代,而且寶貝當前,他也顧不上陸風究竟是什么厲害的角色,摸著懷里宗主給的底牌玉佩,眼神狠辣。
“殺!”
“殺殺殺!”
一時之間,山腳下殺聲震天,一群人烏泱泱朝著山上去。
監視的劍寧弟子連忙往山上跑。
“速通知長老他們,山下的人坐不住了。”
山林之中,琴音漸緩而后消失,風靜樹止。
林禹三人隨著百鳥一起落下。
不同的是百鳥落在枝頭,三人落到陸風面前。
“拜見先生。”
三人齊刷刷地拱手,身上威壓收都收不住,將旁邊的小修士嚇得癱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三人。
陸風一揮手,身前的琴就宛如一縷白煙一樣消失,他起身從石頭上下來,看著林禹二人問:“你們感覺如何?”
兩人劫后重生,還因禍得福,心中對陸風是道不盡的感激。
林禹上前一步,拱手躬身道:“修為突長,有些不適應,威壓也收不住,冒犯了先生。”
華姝還好,經過幾日在寒洞中的修行,她自身威壓收斂得遠比林禹他們好。
相比之下,他們二人帶著威壓匆匆而來,就仿佛是在給陸風下馬威一般,雖然他們已經盡力在收斂了,但是對方是陸風,二人難免心中忐忑。
好在陸風只是笑笑,“威壓之事無妨。不過總這么敞著也不像話,就去山門處適應一下吧。”
“是,這就去。”
三人不敢耽擱,以他們現在的修為,即使相隔甚遠也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所以立馬化作三道遁光消失在山林中。
那些上懸宗人無需林禹他們三人一起出手都能解決,陸風自然就更不用過去了,宗門利益之爭他也不想插手其中,徒惹些因果沾身。
三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旁邊小修士愣愣地抱著掃帚咽口水。
“師兄師姐他們……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厲害了?”
陸風沒有管他,讓他自己好好緩緩。
靈鳥無需陸風召喚便自己落到陸風面前。
此刻的靈鳥可謂是大變樣,在它身上絲毫看不出之前那畏畏縮縮的影子,整只鳥都變得神氣起來。
雄赳赳氣昂昂,一身五彩羽毛鮮艷奪目,站在枝頭儼然是百鳥之王的氣勢。
靈鳥站在陸風面前,見陸風看向它,它便低下自己的頭,對陸風表示臣服。
陸風知其意,雙手負于身后平靜道:“那老掌門有恩于你,將你養大,如今掌門逝去,你當努力修行,守護劍寧宗百年,百年后你可自行離去。”
鳥頭抬起,對著陸風點點頭。
有老掌門的三個徒弟在,它感覺這劍寧宗也無需它來守護,但是恩情確實是真的,無論有沒有那三個脫胎換骨的徒弟在,它都要報這份恩。
至于陸風的點化之恩,它是連還恩的資格都沒有。
陸風也不需要它來還,他所做的這一切,只是想當初相識一場,讓烏屈爻走得更安心些罷了。
山門處,上懸等人與花長老他們才剛交上手。
下一刻,三道威壓從山門內壓來,無差別地將所有人震得雙膝顫抖。
林禹他們走上前后,劍寧眾人身上的威壓才消失不見。
“抱歉,這威壓我們還控制不好。”
華姝對著幾位長老歉意一笑,同時也是叫他們安心,今后的劍寧宗不是誰都能打上山門的。
眾人看著他們三個激動不已,哪里會在乎威壓之事。
但是上懸等人就不一樣了,在三人走近之后,他們近乎跪到了地上,身上冷汗浸濕了衣服,心臟更是跳如鼓雷。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此話不假,沒想到用在修士身上也適用。
前幾日還吃力接匾的小丫頭如今高站臺階之上睥睨眾人,粉色衣裙隨風蕩漾,長發與春風糾纏不休,臉上神情如看螻蟻。
“先生叫我們在戰斗中將威壓釋放,所以要把他們當初磨刀石,別太快結束。”
“知道了。”
話落,三人一下子沖入人群之中,所到之處哀嚎遍野,看得劍寧眾人大呼痛快。
不過為了不讓這些人的血弄臟山門,林禹他們只廢筋骨不殺人。
弄不清楚為什么林禹兩人沒死,也弄不清楚為什么他們三人會變這么強的上懸長老可謂是氣紅了眼。
想當初就是這三個家伙的師父都不是他的對手,但是現在林禹一人就能輕松震開他的防御,打斷他的骨頭。
屈辱、恐懼、不解,種種情緒匯聚在心,那長老掏出玉佩大喊一聲,“我和你們同歸于盡!”
但他捏碎玉佩后卻是什么都沒有發生。
上懸長老看著手里的玉佩碎片,半晌后自嘲一笑,“宗主……你好狠的心吶。”
說罷便自絕于山門前。
領頭的一死,剩下的人更沒有抵抗之心了。
半空之中,陸風看見這一幕就不再停留,駕云飄然離去。
等林禹他們處理好事情再回山林時,林中雖然還有靈氣激蕩,但哪里有陸風的身影,只有一個抱著掃帚的小童。
“前輩說,讓我把這個給你們。”
小修士攤開手,掌心里赫然是三個小光球,里面是他們沒有吸收完的修為。
林禹接過東西,看著小修士問:“看你身上氣息流轉,這幾日你可是一直待在先生身邊?”
現在的林禹他們今非昔比,面對詢問,小修士緊張點點頭。
“沒想眾人渴求不來的機緣竟然被你撿到了,如此造化……”林禹三人對視一眼,看小修士的眼神與之前不同,“以后別掃地了,就跟在我們身邊吧。”
小修士緊張地搓著掃帚,“我覺得打掃山林挺好的,我不想離開這里。”
一個人掃山間小路自由自在,而且他已經習慣在這里打坐休息了。
華姝溫柔笑道:“不必緊張,我們還是從前的我們,只是變強了,其他并沒有變,而且我們也打算留在這山林的修行。”
這里可是先生靜坐點化靈鳥的地方,道運不散,閉眼時還能感覺到有琴音裊裊,要是在這里修行,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便是他們三人也舍不得離開。
“那,多謝師兄師姐!”
小修士高興得舉著掃帚道謝。
三人笑笑,轉頭看著樹上靈鳥,華姝雙眼微紅,“如果師父在的話,看見我們三人與靈鳥,定然會無比高興吧。”
當日齊霖磐死在前頭,并不知烏屈爻來尋他們三人而后身死道消的事,此刻乍然聽聞,那原本修為大漲的喜悅在此刻都當然無存。
林禹也很是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師父,他哪里還有身軀殘留,哪里還能有現在。
到頭來他們三人平安無事,只有師父再也不回來。
……
離開玉峰山后,陸風原路返回。
他如今身處錦州,若按現在的速度,還需半日才能回到璋縣。
但是途徑一村時,他卻停了下來。
“罷了,不著急,明日再回吧。”
第186章 急于留人
這場春雨來得急, 陸風駕云落到一處廢棄茅屋前,打算先在此落腳歇息。
“在下路過此地,想借此處歇歇腳。”
茅屋雖是廢棄的, 但進門前陸風還是敲了敲, 見里面沒有聲響后, 才推開嘎吱作響的破舊木門。
“叨擾了。”
陸風并未著急進屋去,而是站在門口, 看著綿綿不斷、如煙如紗的春雨笑著感嘆。
“細雨要留人啊。”
看這樣子,這雨估計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非得留他在此處過夜不可。
茅屋應當廢棄很久了,走進去能感覺到四處透風,腳下還能踩到干草,想來此處經常有乞丐行人落腳休息。
雖說是個廢村, 但其實根本沒有幾戶人家, 零星三兩屋還相隔甚遠,看著人煙稀薄,不過這地方離錦州下轄的一小縣城倒是不遠,有乞丐在此落腳也正常。
剛進去,陸風就聽見了一陣不大正常的微弱呼吸聲, 聲音時斷時續, 仿佛下一刻便要斷氣歸天。
躺在角落里的人是個老乞丐,陸風杵著青竹竿走近, 蹲下身仔細一探后發現這人確實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只是不知為何他始終吊著一口氣舍不得斷。
“唉~”
陸風嘆息一聲,起身在一處背風的角落生了堆火, 撿來老乞丐的破碗熱著水,又將老乞丐移到火堆旁, 遠離冷風口。
許是感覺到暖意,老乞丐呼吸總算是平緩了一些,但陸風看出他過不去這個夜晚。
等破碗里的水被烤熱乎后,陸風將熱水給老乞丐喂下,可算是讓對方好受了些。
半晌后,見人睡著,陸風便不再管,就著屋里的石塊坐下看書休息。
這一坐便坐到了傍晚,陸風時不時看看老乞丐的狀態,溫暖的火光映襯在破屋里,屋外細雨綿綿。
陸風看書看得正入迷時,忽聽門外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陸風眉頭微皺,下意識放下手里的書看向房門。
下一刻,木門被緩緩推開。
那是一個還沒有木門一半高的小乞丐,一頭污糟頭發蓋著臉龐,渾身上下臟兮兮的,也看不出是男娃還是女娃,走路也不利索,腿腳顫顫巍巍的。
對方推門進來,看見陸風的時候還愣了一下,身體一抖,下意識想往門外跑,但是看見躺在陸風身邊的老乞丐,他還是哆哆嗦嗦走了進來。
小乞丐帶進來一陣涼意,估計和他全身濕透有關。
陸風見狀沒有貿然管他,拿起書繼續看。
那小乞丐在旁邊蹲了許久,見陸風不管他后他才一點點挪到老乞丐身邊,謹慎地從懷里拿出兩個冰冷的饅頭出來。
這過程中他一直盯著陸風看,仿佛是怕陸風突然來搶。
“啊,啊!啊……”
小乞丐拿著饅頭就往那只剩一口氣的乞丐嘴里塞。
見塞不進去,那老乞丐又不動彈后,他就歪歪頭,選擇將饅頭藏進乞丐的衣服里,這才顧得上拿著自己的饅頭啃。
那饅頭雖然是冷的,但是上面并無異味,想來是哪個好心人給他的吧。
不過看這模樣,他出去一天也就得了這兩個饅頭,現在餓極了狼吞虎咽的還被堵住了喉嚨。
陸風將烤暖和的水遞給他,卻嚇得他猛地竄出去,眼中全是害怕,直到見陸風遞過來的是水后他才慢慢靠了過來。
知道這孩子警惕心很強,陸風便不再做什么,見他把水喝了,又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堆取暖,陸風便繼續看自己的書。
只是不知過去多久,面前突然多了一只黑黢黢且骨瘦如柴的小手,手上拿著小半截饅頭。
“啊,啊!”
小乞丐不會說話,只會一個勁啊啊,稚嫩的聲音和圓溜溜的眼睛看得人心中酸澀。
尤其是他還將自己的東西分一半出來。
陸風看書的手頓住,他雖看不見,但是對屋里的一切都感知得很清楚,甚至能聽到那孩子沒吃飽的肚子在叫。
見陸風沒有接,那小乞丐就拿著饅頭想藏進陸風的衣服里。
還不待陸風說話,門外就又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看來還不止一個人。
破舊的房門被一腳踹開,嚇得那小乞丐一溜煙躲到了老乞丐的身邊。
“大哥,有人。”
幾人一進屋就見屋里生著火,除了那一大一小的兩個乞丐外,還有個讀書人。
“嘖~你看我像瞎的嗎!”
幾人一進屋就聚在一起,各自將手里的錢都拿給了那個領頭的。
這里的乞丐不少,這些人白天去城里乞討,晚上又回到這地方休息,聽聲音還有四五個人。
不過有乞丐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乞丐處處都有。
陸風不是朝廷,他向來又是兩袖清風,身上沒幾個錢,有善心也暫且做不了什么,只能繼續看自己的書,時不時看一眼那孩子。
只是等那邊數完錢了,卻好像盯上了他。
幾人徑直走來問陸風能不能借個火,不待他回答卻已經自顧自坐下,見位置不夠還要踢旁邊的老乞丐,將那一老一小趕走。
陸風收起書無奈嘆息,“諸位,此屋不小,不妨另生一堆火。”
言罷他將戰戰兢兢的小乞丐帶到自己身邊,讓他離火源近一些。
見陸風說話不緊不慢,語氣不容置疑,那幾人心中泛起嘀咕,對視一眼后還是借陸風的火苗另燒火堆。
“這位先生是哪里人?前面不遠就是縣城了,怎會歇到這里來?”
“不是本地人,偶然路過。”
領頭的與陸風搭話,陸風隨意回了兩句對方便不再問了,各自躺著睡覺。
陸風看了一眼老乞丐的狀態,又看著在火堆旁蜷著的小孩,也跟著閉眼休息。
外面的雨聲淅淅瀝瀝的,直到半夜才停。
下過雨的夜晚,外面沒有動物出來游蕩,只能聽見屋檐處的滴答雨聲。
火堆熄滅,炭火被風吹的忽明忽暗。
陸風聽見那逐漸走近的腳步聲,心中很是無奈。
“小心些,我瞧這人像是大戶人家的,身上一定有錢,別把人弄醒了,到候麻煩。”
那領頭的小心靠近,伸手去夠陸風的錢袋,打算拿到錢就離開。
誰知他還沒摸到錢袋子,身體就猛地被震飛出去,摔在地上一頭霧水。
“大哥,你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飛了!”
領頭的估計是被突然摔懵了,被旁邊的人攙扶起來后眼神空洞,后知后覺地看向陸風。
此刻陸風哪里還有一點睡著的樣子,正端坐在火邊撬弄炭火。
“你,你……”
領頭人指著陸風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出來。
突然,旁邊的老乞丐呼吸開始急促,胸腔起起伏伏,雙眼也鼓瞪如牛。
“呃呵~”
老乞丐痛苦地在地上掙扎著,看得旁邊那些人都皺起眉頭,“晦氣。”
死在這里,他們還得將人拖出去,不然爛在屋里他們就得另尋一處房子棲身。
陸風不搭理他們,揮揮手減輕老乞丐的痛苦,而后看著對方溫聲道:“我會給他尋個好的去處,不必掛念。”
老乞丐費力地看著蜷縮在火堆邊的孩子,終是一口氣沒有上來,斷了氣。
“人死如燈滅,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一切前塵往事盡勾銷。”
陸風伸手覆蓋在老乞丐的雙眼上,助其閉上眼睛。
人死如落葉凋零,來時哭聲震天,去時悄無聲息,叫人不是滋味。
突然一抹煙白從老乞丐的身體出來,儼然就是對方的魂魄。
此時時辰特殊,正是三更天陰氣最盛的時候,就是另外那幾個肉眼凡胎都看見了老乞丐的鬼魂,哪怕是模模糊糊的,都可把他們嚇得不清。
齊刷刷向后退去。
陸風見狀搖搖頭,人活著的時候都不怕,人死后反倒是怕的要死。
新生的鬼魂渾渾噩噩,飄蕩在屋里不知道要做什么,直到看見地上的小乞丐眼中才恢復點神智。
陸風向對方打出一點功德入體,助他魂體更加凝實,老乞丐的鬼魂詫異地看著陸風,半晌后拱手道:“多謝這位先生。”
也不知是謝他答應帶走小乞丐,還是謝他助自己魂體凝實,不至于在天亮后魂飛魄散。
“敢問先生是修士還是仙人?”
雖是乞丐,但是活這么久,天天混跡在市井,知道的消息可不少。
陸風微微一笑,“陸某只是一個路人。”
見陸風不說,老乞丐也不多問,只是眼中盡是迷茫。
“鬼也有鬼的去處,不必在人間游蕩,只是此處并無引路人,所以還需你去到兗州,你可愿意過去?”陸風看出對方迷茫,便問道。
“先生說得可是……地府?”
老乞丐有些激動地問,這些日子地府的消息可謂是人盡皆知,尤其錦州與兗州府相連,更是清楚。
陸風點點頭,“兗州離此尚還有一段路程,你若是愿意,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聽見這話,老乞丐忙不迭地點頭,“愿意,愿意。”
鬼不好做,尤其是在縣城周圍,這里來來往往難免遇上修真者和捉鬼人,就算運氣好沒遇上,那時間長了還是會魂飛魄散。
除非殺人吃鬼修煉,成為惡鬼厲鬼。
但是老乞丐顯然不想如此,他雖乞討大半生,也時常怨恨上天不公,叫他一生幾乎都在饑餓中度過。
但是因為陸風的那一碗熱水,他死時心中并沒有怨念,只是擔心小乞丐而已。
“我這里有一把傘,你進入其中休息吧,到兗州時我再告知你。”
破屋里的人看陸風憑空拿出一把油紙傘出來,一個個都嚇壞了。
原本看著老乞丐的鬼魂開口和陸風說話,他們就害怕得要死,現在又見陸風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就更害怕了。
尤其是那個領頭的,深知自己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油紙傘撐開之后有一些破舊,但是老乞丐絲毫不介意,魂魄一顫就化成一縷白煙進入傘中。
處理好老乞丐的事,陸風抬眼看向面前的幾人。
“噗通!噗通!噗通!”
幾人相繼跪下,不斷給陸風磕頭,“仙長饒命,仙長饒命,我們也只是想謀點填飽肚子的錢,求仙長饒我們一命啊。”
此時幾人無比后悔,他們膽大包天了敢去偷仙人的錢。
但他們也想不到仙人會是陸風這樣的。
從前他們也見過那些修真者,但誰不是氣勢洶洶、眼高于頂的,根本就沒有見過像陸風這種身上什么都沒有,粗布麻衣抱著書看的人。
“起來吧。”
陸風臉色平常,并沒有要責罰他們的意思,但是溫和的臉上也沒有笑意。
幾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敢起來。
陸風見狀便指著旁邊老乞丐的尸體問:“天亮后把這尸體埋了可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我們一定給他建個大墳。”
幾人連忙回話,見陸風沒有其他吩咐后才敢從地上起來,但這一次他們擠在一張,沒有一點睡意,直接睜著眼睛到天亮。
天亮后,幾人就提著棍出去挖坑去了,他們也不敢跑,老老實實地做陸風吩咐的事。
第187章 赴兗州府
小乞丐看著那幾人將老乞丐用草席一裹放入挖好的坑中, 就立馬沖上去對那幾人拳打腳踢。
他不明白為什么這幾天爺爺不和他說話,也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要把爺爺丟坑里。
他起初以為是自己惹爺爺生氣了,所以他努力去找吃的, 每天都給爺爺帶回來, 但是爺爺懷里的饅頭到現在都沒有吃。
陸風就站在旁邊, 那幾個人不敢對小乞丐怎么樣,只能看向陸風, 然后在陸風的示意下將老乞丐的尸體放在地上。
“啊啊,啊……”
小乞丐立馬撲到草席旁, 毫無章法地將草席撥開,見到老乞丐僵硬灰白的尸體,才笑著從老乞丐懷里摸出硬饅頭往人嘴里喂。
見老乞丐不吃,他又試圖把老乞丐的嘴掰開, “啊, 啊。”
旁邊的人看著小乞丐撲在一具尸體上,固執地想把硬饅頭塞進去,縱使是平時偷搶習慣了的人,也忍不住別開頭。
陸風上前一步蹲到小乞丐身邊,摸摸他的頭不知道說什么。
小乞丐心智不全, 心中大概只記得住兩件事, 一是去人多的地方找東西吃,二是天黑前要回到破茅屋睡覺。
從前這些事都是老乞丐陪著他一起做的, 他現在應該很奇怪老乞丐為什么突然不和他一起了。
死亡這件事很難解釋,尤其是一個心智不全的孩子。
陸風無奈地只能拿出那把油紙傘。
傘葉撐開,老乞丐出現在陸風身旁。
“娃。”
聽見熟悉的聲音, 小乞丐迷茫地從尸體上爬起來四處張望,直到看見熟悉的人, 才獻寶似的將饅頭遞給老乞丐。
趁著小孩分神,周圍的幾人連忙把尸體放入坑中,用黃土掩埋。
哪知小乞丐卻突然回頭,只是他這次沒有撲上去,他看看逐漸被泥土覆蓋的尸體,又看看站在自己面前虛幻的老乞丐,愣怔幾息后開始抱著饅頭嚎啕大哭。
“哎~”老乞丐重重嘆息一聲,邊安慰小孩邊對陸風道:“之前我帶著他埋過幾個人,所以時間長了他可能明白一些東西。”
說到這里,老乞丐猶豫地問陸風:“先生,我能和他聊聊他嗎?”
陸風自然無有不應的,在老乞丐去哄孩子的時候,那黃土已經填了一大半,不多時就冒出了土堆尖。
等墳墓立起來后,那幾人忐忑地看著陸風,站在一邊等著陸風接下來的吩咐。
但是陸風只是看了看他們,平靜道:“既然已知地府的存在,就該知道因果循環自有報應,所以日后好自為之,不要為非作歹,徒增罪孽。”
“是是是!仙人教訓的是。”
幾人哪里敢反駁。
剛好那邊的小乞丐也不哭了,陸風就收回油紙傘帶著小乞丐駕云而去。
看陸風消失在天際,站在墳墓邊的幾個人仰著脖子看傻了眼。
“這,不會真的是仙人吧?”
雖然修真者也被他們叫為仙人,但是仙人和仙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看著陸風,他們就覺得這個仙人和那些修真者不一樣。
“咱們這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領頭的呢喃一聲。
“老大,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
突然見過大世面后,不禁就開始對眼前的生活產生了疑問。
“做什么!當然是填飽肚子。”
“也是。”
像他們這樣的人,沒有什么比填飽肚子更重要了。
……
白云之上,身邊的小孩十分安靜,一直盯著腳下的云朵看,手緊張地抓著陸風的衣裳。
陸風雖然沒有聽老乞丐給這孩子說了什么,但是從這孩子一直緊緊貼著自己的模樣就猜到了一些七七八八。
在天上飄了一個多時辰之后,陸風總算是看見了兗州府。
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兗州已經恢復大半,大家都在努力的生活。
陸風牽住小乞丐的手悄然而下,落到一處無人的巷子里。
兗州城的人都見過他,為了避免麻煩,陸風給自己身上施了點小手段。
然后牽著小乞丐的手從巷子里走出,路遇一家店鋪,陸風進去用一個銅板買了三支香,離開的時候,那店鋪掌柜很是郁悶。
“哪里有人只買三柱香的?真是奇怪。”
掌柜追出門,但在來來往往的街上并沒有看見方才買香的人,他只能奇怪地撓頭,“人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見了?”
實則陸風就站在他的面前,牽著小乞丐朝不遠處的面攤走去。
“來三碗面。”
“好嘞!”
面攤老板聽見聲音回頭一看,見只有一個青衣人帶著一個小乞丐,“呃,先生,確定是三碗嗎?”
老板倒不是擔心陸風付不起錢,因為陸風已經摸出十多個銅板放桌上了,“多加點肉,有勞。”
老板拿錢數一數立馬高興道:“好嘞,客官稍等。”
小乞丐坐在陸風身邊,眼巴巴地看著隔壁桌客人碗里的面,肚子一直咕嚕嚕地叫。
陸風從袖子里拿出一塊帕子,倒桌上的水給小乞丐擦臉洗手,不一會兒那帕子就不能要了。
小乞丐不習慣洗臉,一直在不舒服地扭動。
等老板端面上來看見臉龐干凈的小乞丐,詫異地笑了笑,“這孩子倒是可愛。”
陸風看不見小乞丐的模樣,對此也只是笑笑。
三碗面都上齊,陸風一遍一遍地教小乞丐用筷子,直到他能笨拙地把面扒到嘴里為止。
陸風拿出剛買的三柱香微微一晃,香就憑空點燃,而后將油紙傘放到碗旁邊,又將香插進碗里才開始吃自己的面。
他這奇怪的舉動自然也引起了那老板和隔壁桌吃面的客人的注意,但是這些人都好像見怪不怪,對陸風的舉動并沒有說什么,反而是隔壁桌的人談論道。
“最近城里奇怪的人越來越多了。”
“別說他們奇怪,這些人可都是修真者,要是被聽見了,遇見個脾氣不好的,咱們少不了要吃苦頭。”
“誰敢,咱們可是有城隍爺庇護的人,城隍爺背后可是那位,誰敢欺負我們。”
“哎,城隍爺也只管妖鬼之事,人與人的事還是歸官府,城隍爺可不會插手。”
像是被說動,旁邊的人重重一聲嘆息,“修真者的事,官府哪里管得了……”
陸風一言不發地吃面,聽半晌也聽了個大概。
自上次的事情之后靈氣反哺,兗州首當其沖,最先收益的也自然是兗州人,于是有不少人來兗州招收弟子,還要買地,在兗州境內建立宗門。
這樣的宗門還不止一個,光是和這些人打招呼都夠官府忙活的了。
只是這些修士顯然沒有料到兗州竟然會突然多出一個叫城隍的鬼神,這城隍前身還是兗州的前任知府,深得民心,導致兗州百姓對修真者并沒有多少信服,反而更敬重那位城隍,所以他們收弟子遇見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陸風無奈一笑。
其實這只是暫時的,等城隍的這股新鮮感過去了,等眾人深刻意識到城隍的職責和能力之后,一切又會回歸尋常,人鬼有別,該修仙的還是會去修仙。
旁邊碗里的香已經燃盡大半,若是有心人能注意的話,就會發現這香的煙一直都流向旁邊油紙傘的方向,就連香灰也都只落到桌上,并沒有一絲落到碗里。
等到三炷香燃盡,陸風將剩余的竹簽拔出,而后將那碗面端到小乞丐面前,“慢慢吃,不著急。”
陸風的面早就已經吃完了,此刻他正悠閑地喝著水,時不時看油紙傘一眼。
“前面不遠就是城隍廟了,那里會有鬼差送你去陰司,你可還有什么放不下的?”
油紙傘動了一下,下一刻,一道聲音從中傳出。
“我沒什么放不下的,娃能遇見先生我很放心……”
老乞丐停頓一下,有些懇求地道:“那娃雖然不會說話,但他其實是聽得懂話的,只是比較遲鈍,需要重復好幾遍,還望先生不要嫌棄他。”
“好。”陸風微微一笑。
“多謝先生。”
兩人的談話如一陣風來,又如一陣風去,沒有人注意到。
小乞丐已經吃不下了,但是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陸風無奈,只能親自把碗挪開。見他念念不舍的,陸風便指指對面的包子鋪,小乞丐這才不大情愿地放開面碗。
吃完面,陸風便要拿傘離開,但是小乞丐快他一步將傘抱在懷里。
陸風也不在意,牽著他離開面攤就往包子鋪去。
各種口味的包子陸風都要了一些,后又買了幾個燒餅,路過一家成衣鋪子時,陸風停了一下,手在小乞丐身上掃了掃,這孩子立馬變得干凈起來,從頭到腳,一切污穢都被清理干凈。
清理好這孩子,陸風才帶著人進鋪子里去,叫那掌柜給拿幾身小孩的衣服。
掌柜是個女子,見陸風杵著棍看不見,便也不叫陸風挑了,自己比比孩子的身量,拿了身衣服就叫陸風身邊的小孩去換。
只是小乞丐顯然不想和她去,讓她一頓好哄。
陸風在外面聽見里頭的一陣兵荒馬亂,他也是無奈搖頭。
“這女娃子之前還沒有發現,現在換一身衣服后,還是個漂亮的。”
陸風聞言微愣,他也沒想到這孩子會是個女娃,這倒是讓他頭大了。
他并沒有養孩子的經驗,紀明悟和平生到他身邊的時候都不是能讓他操多少心的年紀了,而且這還是個情況特殊的小女娃。
付完錢,陸風摸著空蕩蕩的錢袋子,不禁感嘆養娃燒錢。
離開店鋪后,陸風將所有東西都收入袖里乾坤中,只有那些吃食被小乞丐眼巴巴的盯著。
無奈之下他就拿包袱裝上,又把包袱給小乞丐背著,小乞丐這才沒有再盯著他,只是去城隍廟的路上,她這嘴就沒有停下過。
知道她是從前餓怕了,所以陸風并沒有阻止,好在這丫頭知道吃不下了就會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城隍廟遠比陸風想的還要大,短短的時日就五臟俱全,廟里來來往往都是香客,法眼下陸風能看見這盤旋在廟中的香火有多么旺盛。
昔日在蔡世均身邊的師爺也變成了這城隍廟的廟祝。
陸風走進廟中,他的到來并沒有引起任何注意,在周圍人眼中,只是來了一個杵著竹竿的瞎子,還帶著個背滿一袋吃食的丫頭。
就連師爺看著陸風都只是眉頭微皺,覺得陸風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只能上前問。
“這位先生可是要上香求平安?香燭在這邊。”
“不用了,我只是來看看。”
聽見回答,那師爺也沒有多管,畢竟這廟里每天都會有修士進來看看。
他說了請自便后就去引導其他人了。
陸風看著那正中央的泥塑,感嘆和蔡世均確實有七分像。
泥塑還是彩色的,可見一身紅袍坐于高堂,手中拿著玉色笏板,嚴肅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還有文武兩位判官立于城隍左右。
突然,那城隍泥塑好像晃動了一下,隨后一個虛幻的身影從中走出,文武判官緊隨其后。
三人徑直來到陸風面前,拱手躬身道:“若非是先生踏入殿中,我等都不知先生來了,兗州府城隍,拜見先生。”
“拜見先生。”
陸風溫和一笑,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只是不想引人注意罷了。”
聽出陸風的言外之意,又清楚陸風性子的蔡世均立馬做出請的手勢,“還請先生移步后院。”
“好。”
陸風走在前面,蔡世均落后一步,后面的文武判官跟在最后面,只有小乞丐什么都不知道,抱著燒餅樂呵呵地任由陸風牽著。
等陸風離開,廟里的人都沒有任何反應,好似從頭到尾都沒有見過陸風這個人。
第188章 六親無緣
城隍廟的后院并無任何奢華, 和一般人家的后院差不多,磚石圍成的一方小院里,只有一套石桌椅和一棵桂花樹。
陸風與蔡世均同坐桌邊閑聊, 文武兩位判官只是靜靜地聽著, 直到陸風說起來這里的原因。
他將那把油紙傘從小乞丐手里拿出來撐開, 老乞丐的魂魄就出現在桂花樹下。
見到城隍的時候,老乞丐身體本能地抖了一下, 他仿佛置身于公堂之上,過往種種在城隍眼里都無處遁形。
看出老乞丐的害怕, 陸風對老乞丐溫和道:“和他們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見人是陸風親自帶過來的,文武判官都不敢怠慢,召來兩鬼差將人帶下去。
小乞丐沒注意到這邊的事, 見陸風將傘遞給她, 她便高興地抱著傘去角落里蹲著去了。
“這孩子?”
從剛才蔡世均就想問陸風身邊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了,他瞧這丫頭的運數可不大好。
陸風嘆息一聲,平靜道:“你沒看錯,她是個六親無緣、天煞孤星的命。”
六親無緣之人注定一生孤苦,但是這樣的命格竟然會出現在一個心智不全, 不足六歲的孩子身上。若無他人相助, 這孩子的苦只怕是難以想象,但若是有人與她走太近, 下場也不比老乞丐好到哪里去。
聽見陸風的話,蔡世均愣了一下,他雖然看出這小乞丐有一些不好的地方, 但是卻看得不如陸風深,起初他還以為是運氣問題, 沒想到竟然是命數。
偏命之一字最難解。
心中雖然惋惜,但是看著陸風,他還是笑道:“能遇上先生,是她的福氣。”
若說命數,那這世間最不受命數約束的,估計只有陸風了。
可是陸風聞言卻是重重嘆息,“這便是我的為難之處。”
陸風答應老乞丐要給這丫頭尋個好去處,但這去處可不好找啊。
看出陸風的困擾,蔡世均淺淡一笑,成神后的威嚴在陸風面前蕩然無存,“恕下官也愛莫能助了。”
“不過說起命數,下官有些好奇,若是兩個天煞孤星命格的人湊到一起會如何?”
“那便要看孰強孰弱了。”
陸風伸出手,兩片新生的桂樹葉子突然掉落,緩緩飄到他的手里。
“按理說在同一個時期是不會出現兩個相同的命格,就像一棵樹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它們盡管看著很像,但是終究不同。”
樹葉落到石桌上,陸風平靜道:“它們在同一棵樹上是相生,但汲取同一棵樹的生命是相克。”
看著桌上的葉子,蔡世均若有所思地呢喃:“相生相克……若是兩個命格中的一個十分強悍,便可以完全壓制另外一命格,使其不發揮作用,那被壓制的那個是不是便可以安然無恙?”
陸風點點頭,“不過若是兩個命格同樣強悍的話,那兩人中就只能活一個。”
蔡世均倒是覺得死的那個要輕松一些,否則背著這樣的命格,活著也只有沒完沒了的痛苦。
時間如白駒過隙,幾人在院中坐聊一會兒,日頭便偏西了。
陸風正要起身離開,卻突然見蔡世均拱手行禮道:“先生,我廟前還差一副對聯,不知能不能求先生賜副墨寶。”
陸風微一挑眉,他就說怎么進廟的時候,見大門兩側的柱子上空蕩蕩的,原來是蔡世均故意留下的。
“罷了,且拿紙墨過來。”
聽見陸風開口,文武判官連忙將準備的紙墨給陸風擺開。
一只烏黑的筆憑空出現在陸風手中,他沉吟片刻便提筆寫到:
陽世三間積善作惡皆由你。
古往今來陰曹地府放過誰。
筆停時,一股清氣從城隍廟的后院里蕩開,震得桂樹搖晃,廟里來來往往的人都是身軀一震,仿佛聽見有大冥冥之音在腦海中回蕩,叫有心人脊背發涼。
廟門口,一個身后背著二胡的女子的頭發被風吹起。
師爺看那女子已經在門口站很久了,一直盯著廟里看,就是不進來,擋了許多來敬香人的路。
猶豫再三后,師爺還是上前問對方有何貴干?并委婉地表示她擋著路了。
“抱歉,我總是習慣站在中間,”女子說完便要向旁邊走去,但是走兩步后又回來給師爺道:“城隍旁邊的文武判官位置放得不大對。”
“啊?”師爺一頭霧水,下意識問:“哪里有問題?”
女子立馬伸出手指給師爺看,“那文判官離城隍要比武判官離城隍近兩指的距離,所以文武判官的位置不對稱。”
“嘶~”
師爺倒吸一口涼氣,仔細地瞇著眼比對,發現武判官離城隍爺確實要遠一丟丟,難怪最近武判大人總是來他夢里晃悠。
師爺笑著正要給女子道謝,結果回頭一看那女子不知何時已經蹲到了路邊,她雙手揣在袖子里,背著二胡往路邊一蹲,活像個……
“哐當~”
一個銅板被丟到那女子面前的地上。
“謝謝,但我不是要飯的。”女子笑著朝給她扔銅板的婦人道。
那婦人愣怔一下,而后寬慰著:“城隍爺當面,姑娘不用不好意思,誰沒有過難處。”
看著人走遠,女子看了看地上的銅板,半晌后還是將銅板撿了起來揣懷里。
城隍廟后院。
在陸風停筆后,蔡世均三人反復看著紙上寫的東西。
文意雖差一些,但剛正之氣浸透紙張,若是將之刻于大門梁柱之上,定能震懾來來往往的人,便是對那些鬼神陰差都有警醒的效果。
陸風收起筆,滿意地看著紙上的字,這對聯還是在那個世界看見的,當初看見的第一眼就覺得鬼神的剛正不阿躍然于眼前,叫人心生敬佩、敬畏。
“謝先生賜寶。”
對聯上有靈韻纏繞,正氣長存,可助城隍廟里的眾鬼神修行,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至寶。
“只是這橫批……”
“這有何難!”陸風大手一揮,“你可來了”四字便出現在紙上。
做完這些,怕蔡世均又有所求,陸風匆匆撂下一句告辭便帶著小丫頭走了。
看著陸風的背影,武判忍不住笑了笑,“沒想到先生是這樣的性子,倒與想象中不同。”
初見時陸風大展神威,叫人只有敬畏,再見后才發現陸風性子竟然這般溫和,敬畏之余又多了些難言的心軟。
文判也感嘆道:“世間有先生這樣的仙人,真是眾生之福。”
“好了,先生已經走遠,聽不到你們的好話。”蔡世均哪里不知道這兩個家伙在說好話給陸風聽。
其實此舉也沒什么,畢竟那可是陸風啊,所以蔡世均雖然又變成了冷峻的模樣,但話語中并沒有責備的意思。
不過這兩個家伙顯然說得不是時候,人家都走了才敢說出來,說了有何用。
……
陸風從廟中穿過,看得師爺一頭霧水,“這位先生何時來的廟里?怎么一點印象也沒有?”
等他追出門去,陸風又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三忘江上,一團白云飄到上空。
云上的小乞丐已經睡著了,嘴里還咬著半個沒有吃完的燒餅,在她身旁,陸風負手看著江面。
那三忘江岸旁多了一個江祠,里面供奉的就是江里的那條金色大魚。
陸風見水中金光閃爍,欣慰地駕云離去,總算是在天黑時回到了小山村。
因為蔣育道的存在,村子里清凈了許多,少了很多修真者的身影。
抱著小丫頭落到村口,陸風回頭看了一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子,見對方什么都不說,他也不打算問,點點頭后轉身往村里走。
一路暢通地回到草堂,平生最先竄出來,看著陸風懷里的丫頭很是驚訝,“先生,你又在外面撿人了?”
草堂可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蘇木你來養養看。”陸風將小丫頭交給蘇木,畢竟要論經驗的話,蘇木比自己要多一點。
不待蘇木開口拒絕,陸風便轉頭問平生,“最近功課如何,給我看看。”
平生笑容一僵,轉身就跑。
“小師兄果然還是最怕先生。”蔣育道笑著走過來。
平生的功課其實都完成得很好,交給誰看他都底氣十足,但如果是陸風的話,他就本能地心虛。
“不過先生這次帶什么回來了?”
能聚到陸風身邊的人大多各有不同,蔣育道往蘇木懷里的丫頭身上一瞧,果然看見了異樣,不過看完之后他又抬頭看向了遠處,眉頭一皺道:“怎么還惹了一個?”
蔣育道的語氣就像是陸風走夜路,然后在路上惹了不干凈的東西,把對方帶回家里來了。
“你認得?”
蔣育道怔了一下,“呃~倒是寧愿不認得。”
這次別說是陸風,就連蘇木也發現了蔣育道的不對勁,不過見他一副陷入痛苦回憶中的樣子,兩人也不再追問。
陸風洗漱洗漱便去屋里休息去了。
看陸風這模樣像是打算閉關一段時間。
“也不知道這次先生能閉關多久。”
蔣育道搖搖頭,“難啊,尋常人閉關短則幾個月,長的有數十年,甚至不計數的,但是從以往來看,先生估計閉不了多久。”
說著說著,蔣育道往村里看了一眼,然后身體不受控制地打了個激靈,連忙跑去池塘旁修行去了。
蘇木看著他的樣子很是好奇,蔣育道究竟是看見了什么。
翌日,平生早早出門,幾乎是躲著陸風走。
而蘇木在發現陸風交給他的小丫頭心智有缺后,便將人帶到村學堂去,結果把自己好一頓累。
不過好在幾經磨合后蘇木也摸清楚了對方的習慣,只要不拿她的傘就都好說,只是想對方開口說話是個難題,這事還是的問陸風才行。
第189章 眾人齊聚
在蘇木等人都以為陸風是在閉關之時, 陸風其實只是睡了一覺,但是這一覺睡得有些長,足足睡了幾天幾夜。
但他從床上睡醒伸個懶腰后, 還是覺得沒有睡夠, 畢竟以前常聽人說一覺大夢千年, 相比之下他睡得著實有些短了。
但因不想錯過這個春日,所以便起來看看。
穿上外衣, 陸風拿著床邊的青竹竿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來到井邊,陸風探頭往井中一瞧, 發現水里靈光若隱若現,已經和凡水有很大區別了。
陸風將木桶扔至井中,等蓄滿之后才穩穩拉起麻繩。
草堂周圍的一草一木都有受池塘里的白蓮影響,加上自己的緣故, 這里的草木遠比其他地方的草木漲勢喜人。
但這些都只是尋常草木, 成不了事。
洗漱完后,陸風看著桶里剩余的井水覺得就這么倒了有些可惜。
突然,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打開袖里乾坤。
黑蛋它們立馬迫不及待地跑出來玩,后面還跟著個頭頂一串紅色果子的人參娃娃。
“都把你忘了。”
袖里乾坤中雖然有功德滋養,但是大好春時, 將它放在袖里乾坤中著實不大合適, 這家伙出來的時候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樣。
陸風在院子里找了處不錯的位置,將小人參埋了進去。
長期被靈氣功德浸染, 院里的土已經不是凡土。
種進去之后,陸風又往土里淋上好些井水,大槐樹見狀也挪開樹枝, 讓一束晨光落到人參上。
陸風頓時就看見那串有些懨的紅果子立了起來。
“先生這是種什么呢?”
村長和王有壯手拿麻繩從院外路過,見許久不見的陸風正挽著袖子在地里種什么東西, 不禁感到稀奇,所以站在院外與陸風搭話。
陸風從地里站起來,看著二人溫和一笑,“隨便種點,二位這是要下田去?”
“是啊是啊!”
許久不見,看陸風還是和從前一樣平易近人,村長他們心中都松了一口氣,感嘆道:“沒想到先生竟然會親自種地,我還以為這種事先生揮揮手就行了。”
陸風笑了笑,并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問二人要不要進來休息喝口水。
二人雖然有些心動,但是想想還是拒絕了。
“田里忙,就只有這幾日下田的時間,便不來叨擾先生了。”
為了插秧的事,村里人提前打過招呼,所以前來上香的人很少,村長也才騰出時間和大家一起下田。
說起這個,村長很是不好意思地問:“先生,您那大青牛能不能借我們用一用,實在是村里田地多,大家一時忙不過來。”
最好的時節就這幾天,但是村里因為人來人往的事沒少耽誤地里的活。
不待陸風說話,大青牛就自己跑出來了,牛尾在身后搖得很是歡快。
陸風見狀微微一笑,拍拍青牛的背,“那便去吧。”
無需村長他們招呼,大青牛便自己往田的方向去,看得村長兩人嘖嘖稱奇,“不愧是先生的牛。”
說罷,兩人同陸風拱手告辭跟了上去。
黑蛋它們一出來便直奔池塘,此刻正在水車上玩得歡快,赑屃更是泡在水里,由水車帶起來又落下去。
在院中坐了一會兒,陸風突然覺得有些無聊。
蘇木他們去學堂了,吳羽子兩人也不知去向,剩個蔣育道也出去找合適的弟子了,以往熱鬧的草堂突然只剩陸風一人。
他坐了會兒,也打算出去轉轉,許久沒有在村里看看了。
陸風拿上青竹竿,推開院子的門便走了出去。
此時春日正好,陸風走在小路上還可聞到花香,路上偶爾遇見幾個村民,大家笑著同陸風問好后便各自忙自己的事去。
比起其他人,村里人對陸風可算是非常熟悉,所以心中雖然因為陸風的身份心懷忐忑,但時間長了,發現陸風一如往昔,并沒有什么變化后,便少了些畏懼和好奇。
陸風杵著竹竿不知不覺走到了村外的那條河邊。
當初在這里除鬼的事還恍如昨日,但細想下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老李頭的尸體也早已化作塵土,渾濁的河水也已經變得清澈見底。
“噗通!”
一尾巴掌大的河魚躍出水面,將水面漂浮的桃花瓣掀翻,打破了平靜的兩岸。
陸風心情大好,循著桃花香來到岸邊的老桃樹下便開始拋竿釣魚。
老樹蜿蜒探到水面上,春風撫著桃花紛紛揚揚。
樹下陸風盤膝而坐,一手執竿,一手執書,靜待水中魚兒上鉤。
若是今日運氣好,釣幾條魚回去他就親自煮湯給大家喝。
河對岸是一大片水田,田中人忙忙碌碌,并未注意到陸風,直到發現大青牛總是時不時回頭看,村民們才發現陸風正在對岸桃樹下釣魚。
“你們先忙著,我將魚簍給先生送去。”
村長見陸風身邊就只有一根青竹竿,沒有裝魚的東西,便要把田埂上的魚簍給陸風送去。
河上有一座簡陋木橋,是村民們自己親手搭的,村長挽著褲退赤腳從小橋上走過。
“先生,春日里魚鮮,但沒有餌可不好釣上來。”
村長將魚簍放在陸風身邊,晃眼看見陸風那白色魚線上一點東西都沒有,甚至是沒有魚鉤,如此細線,哪能將魚鉤住。
可對此陸風只是微微一笑,清風微拂,桃花雨紛紛落到他肩頭,宛如畫中仙一般。
“不妨事,我本也不是非魚不可。”
村長聞言笑道:“懂了,先生只是想換一個地方看書罷了,那老頭就不打擾先生了。”
田里還有活,村長與陸風說兩句便赤腳往回走。
兩岸新草青青,村長回去之后大家繼續插秧,只是時不時直起腰休息時會看一眼陸風的魚有沒有釣上來。
當然偶爾也會感慨,“每每看著先生就覺得所有不適都消失的一干二凈,神清氣爽。”
老桃樹下青衣人,洗手執書釣魚身。
陸風看書看得入迷,并未細聽周圍的聲音,時間不知不覺也隨著河水流逝。
突然,手上青竹竿上傳來拉力,陸風心神從書中抽出來,不緊不慢地拉起魚竿。
魚兒離水時不停撲騰,啪啪水聲傳到對岸。
“真不愧是先生,這樣都能釣上魚!”
方才村長回來之后,大家一邊插秧一遍閑聊,說起了陸風光線釣魚的事,沒想到還真的釣上來了,奇哉!
陸風將魚取下放在魚簍里,看離學堂放學還有些時辰,便繼續拋竿。
魚簍里的魚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人來人往的河里難得有小臂長的魚,所以陸風對這一尾很是滿意,但是草堂人多,一條魚也只夠大家嘗個味道。
只是這第二竿不大好釣,直到夕陽西下,陸風準備收竿了才有魚堪堪咬線,好在這次的魚也不小。
陸風心滿意足地從樹下起身,提著裝著兩條魚的魚簍朝對岸的眾人打招呼。
眾人笑著朝陸風喊:“先生先走便是,我們也快收工咯!”
陸風朝眾人擺擺手,正要離開時伸手在老桃樹上折了一枝桃花。
禮尚往來,他送老桃樹一點功德,叫它來年依舊能枯木逢春,花開不敗。
將桃花枝放在魚簍里,陸風杵著竹竿往回走。
路遇地里摘菜準備晚飯的婦人,不得已停下閑話兩句。
“先生這是釣著魚了?剛好我這里有剛摘的新菜,送先生一把。”
說是送一把,實則被繩捆住的有兩大捆。
陸風一個推辭不掉,便會有很多個推辭不掉,村里走一圈下來,身上的東西至少能做全八菜一湯,不僅是雞鴨肉,還有自家做的豆腐。
有人見陸風什么都有了,便親自送兩捆柴到草堂去。
長生殿外。
陸風拿著許多東西走過時腳步頓了一下,隨后他徑直轉身來到角落處,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人。
躺在地上的人一身酒味,蓬頭垢面也不知是醒是睡。
“哎~”
陸風嘆息一聲問道:“何故在此喝得酩酊大醉?”
聽見尋問,躺著的人動了一下,然后僵硬地抬眼看陸風,隨后又將頭埋了下去,抱著酒壇子蜷縮起來。
見人頹喪不答,陸風也不再追問,聞聲道:“既然找到這里來了,就跟我走吧。”
酒鬼有些猶豫,但是幾息后還是從地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站到陸風面前。
見他頭一直垂著,陸風將身上的東西都一股腦地交到對方手里,“拿好了,這可是今日的晚飯,若是掉了,大家都要餓肚子。”
酒鬼顯然沒有想到陸風會如此,但他真的將酒壇子丟了,小心拿著手里的東西,亦步亦趨地跟在陸風身后。
陸風提著魚簍沒走兩步,回頭對后面不遠的女子道:“道友若是想來便來吧。”
說罷,他不再多言,自顧自往草堂走。
身后酒鬼搖搖晃晃地跟上,那不遠處背著二胡的女子猶豫了幾息也跟了上來。
陸風出來一趟收獲滿滿,還撿了兩個人,想到草堂里的人越來越多,他也有些頭疼,怕身上的這點家當不夠吃。
草堂。
進了院子陸風就直奔廚房,還叫那酒鬼跟上。
至于背二胡的女子,她一進來就盯著那池塘挪不動腿,若非是有黑蛋它們在那里玩樂,她早就過去一探究竟了。
草堂的屋子都十分簡陋,這廚房還是紀明悟從縣里回來之后為了填飽肚子簡易搭出來的草棚子。
那酒鬼估計是沒有想到陸風會住在這樣的地方,沒忍住看了兩眼,然后放好東西便打算離開。
只是腳還沒動,陸風卻突然遞來魚簍,叫他去洗漱洗漱順便把魚鱗給處理干凈。
酒鬼沒說話,只是認命地拿著魚簍來到井邊,然后看著手里的魚左右為難。
“大善人,你這是要活剮了這兩條魚啊,你因該先敲死再刮鱗。”
那女子估計是看不下去了,又或許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再盯著池塘,好心地指點起酒鬼該如何做。
陸風聽著并不管他們,自己在屋里處理其他東西,等酒鬼提著魚進來后再問燒火會不會。
晚間,蘇木他們從學堂回來的時候就聞到了陣陣香味。
平生一溜煙跑進院里,就見桌上已經擺滿了飯菜,恰好蔣育道也回來了,只是他身邊還跟著多日不見的袁成杰和吳羽子。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一回來就有飯吃,剛好我還帶了壺酒。”
數日不見,吳羽子和袁成杰身上盡顯疲倦,不過手里確實提著兩壺酒。
三人一落入院中,在看見草堂又多了兩個人之后,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看見那女子都齊刷刷地后退一步,女子看到三人也略顯詫異。
“人到齊了,便都坐下吃飯吧。”
陸風端著最后的魚湯出來,哪怕此時都各有心事,也都將之拋于腦后。
“既然是先生親手做的,那就一定要嘗嘗了,平生啊,去拿幾個碗出來,今日不醉不休。”
平生數了數人,“咱們草堂哪有這么多碗?”
“沒事,用我這個。”
蘇木往樹上一招,無數葉子如游蛇一樣向他飛來,這些葉子一片接一片,團成了半球的模樣,等落到桌上時,便是一個個綠意盎然的碗。
那女子好奇地看蘇木,又看看平生,終究是什么都沒有說。
“都坐吧。”
院中石桌過小,陸風便用大小如意神通將之變大,剛好容納所有人。
酒鬼顯然沒有想到自己也又一席之地,所以一時拘謹,始終埋著頭,尤其是平生問陸風為什么袖子被燒后他更加坐立不安。
不過對此陸風只是說方才沒注意。
陸風看著這一桌老的小的、有人有鬼有乞丐酒鬼,頗覺得有意思。
眾人吃飯的猛吃飯,就像小乞丐、平生以及背二胡的女子。
小乞丐如此陸風能理解,但是平生和那女子都餓極了的樣子倒是叫他看不懂了。
加上旁邊倒酒不斷的吳羽子、袁成杰和那酒鬼,三人是各有各的愁。
滿桌只剩陸風和蘇木還算正常,至于蔣育道,他看著吳羽子的白衣白發,估計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白發收起來。
陸風觀眾人而不語,看著手里的碗對蘇木道:“看來修為長了不少。”
“在草堂住了這么久,若是沒有長進,便是給先生丟人了。”
陸風聞言一笑,“你教書育人功德無量,修為差些又如何。”
蘇木抬起酒歉意地看著陸風,“當年先生告訴我,應當去紅塵中走一遭,看看這百年來的人世變化,看看何為人?何為鬼?何為妖?何為仙?”
這話陸風自然還記得,所以當蘇木提起之后,他便明白:“可是想離開了?”
這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誰都想出去走走,何況是蘇木這樣被困了許久的。
蘇木點點頭,“是。”
聞言,平生也顧不上吃東西了,有些不是滋味的看著蘇木。
他來到草堂后,蘇木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就是陸風和紀明悟都沒有陪過他多久。
見平生這模樣,蘇木安慰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平生你總有一日也會離開的。”
他們受陸風庇護許久,但不可能一直都讓陸風庇護,蘇木也想擁有能幫到陸風的力量,所以他非要去外面走一遭不可,不過……
“不過不是現在,還需再過些日子。”
第190章 壽命之問
突然知道蘇木要離開的消息, 在草堂住了許多日子的幾人都心情復雜。
不過蘇木說得對,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對于這種事, 活的最久的吳羽子他們最是清楚。
但他們能接受, 平生卻不能, 他直接沒了吃飯的心思,悶悶不樂地用勺子攪動著碗里的湯。
晚間, 眾人吃飽后就各做各的事去。
蔣育道他們老友重逢,當有不少話說, 蘇木也拉著平生好一頓講道理,只是平生看起來效果不大。
陸風在一旁喝著茶,看不下去道:“若是不想看著別人離開,那就自己先走便是。”
“啊?”
“先生你要趕我走?”
比起平生的震驚無措, 蘇木則是詫異地看著陸風, 他當然不會覺得陸風這是在趕平生走,只是他沒有想到陸風竟然會說這樣的話。
“何須趕你,你不是很早就想出去玩了嗎?不過……”陸風話鋒一轉,“平生你若是想離開,那得先完成三件事。”
“哪三件事?”
“第一件, 救人。這事在上次兗州鬼禍中你已經完成了, 做得很好。”
“第二件是修為,要達到鬼皇后期, 你現在還差許多,所以要努力修煉。”
“至于這第三件事……便是作一篇文章給我,無論寫什么都好, 也無需寫得多么天花亂墜,隨意寫一寫便好。”
三件事已經完成了一件, 剩下兩件對平生來說都不難,所以平生更混亂了。
先生這是不想讓他走,還是在催他走啊?
平生不明白,蘇木卻是看得清楚。
第一件事是看平生身為鬼物,是否還有當初的嗜殺之心,第二件事是希望平生出門在外有自保的能力。
特殊的則是第三件。
這最后一件事說難不難,可若說不難,又好像沒有這么容易。
陸風只說隨便寫來給他看,但是無論寫什么,過不過都全憑陸風一句話。
若是寫個十篇八篇都沒有寫到陸風想要的,哪平生豈不是一輩子都沒有辦法離開。
蘇木看著臉上已經露出喜色的平生很是同情,他還不知道將要面對什么。
不過高興之后,平生也想起似的問道:“先生,你方才說若是不想看著他人離開,那不如自己先走。這話是不是說先生你若是遇見和我一樣的難題,也會自己先走?”
這充滿逃避意味的話,可真不像是陸風能說出來的。
對這個問題,蘇木也是很好奇。
但陸風只是笑了笑。平生遇見的難題對他來說并不算什么,但若是將問題無限放大,他應當也很難抉擇。
所以陸風并沒有回答,只是敲了一下平生的頭,叫他還是想想文章的事,然后起身來到院外,看著坐在地上的酒鬼。
“先生……”
酒鬼看見陸風過來,便抱著壇子從地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同陸風打招呼。
“終于愿意開口了?”
袁堯沒有回話,依舊低著頭,不過估計是怕自己身上酒味沖人,所以放下了酒壇子。
陸風看著眼前的人也很是唏噓。
當初在天山,他對袁堯還算是有些印象,記得是個身份尊貴、意氣風發的太子,但是沒想到再見時,他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哪里還有一點朝氣蓬勃的樣子。
大祈的事他也聽說了,現在的大祈重新立了一個皇帝,有新皇帝自然有新太子,他這個前太子處境就變得尷尬起來。
雖然袁盅幫他撿回了一條命,還重塑身軀,但是經過那一遭后,他有如此表現也實屬正常。
陸風負手望月,平淡問:“此來為何?”
袁堯看起來十分糾結,半晌后無精打采道:“我不知該何去何從。”
過去種種縈繞在心中,不斷重復地出現在袁堯的夢里。
他以為父皇只是政務繁忙,所以冷落他,他以為那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鬼皇,所以折磨他。
可后來什么都不是,他什么都沒有。
只能一個人渾渾噩噩離開皇宮,離開大祈,也不知是想求什么,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里。
他只是本能地覺得如果是陸風的話,或許知道他該做什么。
“先生,我這樣的人活著是為了什么呢?”
從前身為太子,尚有所求,現在一朝跌落,全盤皆被否定,實在難以接受。
可對于袁堯的話,陸風卻沒有正式的回答,而是對著坐在樹下玩耍的小乞丐招招手。
小乞丐抱著傘便向陸風走來,她現在已經改了一定要抱著吃食的習慣,估計是被蘇木帶去書院后吃到了許多好吃的,天天都是飽腹狀態,便對吃食不那么看得緊了。
“先生這是?”
看著膝蓋高的小娃娃被喚過來,袁堯有些不理解,他看這孩子神情呆滯,不發一言,不知陸風叫來能如何。
陸風拍拍小乞丐的頭,對袁堯道:“她因心智不全被棄,后被一老乞丐撿到乞食長大,但在前不久,老乞丐重疾而亡,這才被我帶回來。”
“我且問你,你與她誰苦?”
袁堯聽著陸風的話,看著那小乞丐滿是詫異,他沒想到這孩子的身世竟然如此可憐,可若是問他誰比較苦,他卻覺得……
“萬千苦難,各苦不同,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所以難以相較。”
同樣的苦難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不同的結果,苦難之下哪里還能說誰比誰幸運。
“是啊,各人有個人的苦,誰言誰好過。”
陸風負手看向袁堯,晚風吹動的他頭發,那雙眼睛在夜色中明亮通透,好似看透人心,叫袁堯不敢直視。
“但這孩子尚且能艱難求生,你難道還比不上她嗎?”
袁堯猶豫,“……她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什么是苦。”
聞言,陸風笑著搖搖頭,“罷了,你既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又尋到了我,那不如就將養這孩子長大。與其毫無意義的醉生夢死,不如留待有用之身做件好事。”
陸風的話實在突然,袁堯看看那丫頭,然后又指指自己,無言地表示這決定的荒唐。
對此陸風自然知道有些草率,但是有時候緣分就是這么妙不可言,他也不過是順應天意而已。
“這也只是一個提議,所以并不強求,你自己想想吧。”
陸風說完便轉身往院中走,獨留袁堯站在原地哀聲嘆氣,“這還有什么可想的。”
袁堯拒絕得堅定,只是到了第二日,他在村里毫無目的的游蕩時,他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去書院的路上,幾個小孩和小乞丐待在一起,很是好奇地想看看小乞丐的傘。
但小乞丐哪里能聽懂他們在說什么,自顧自地在地上挖刨。
被無視的孩子好脾氣地拿出手里的吃食,問小乞丐能不能換那傘來看一看。
小乞丐看見吃的就接來吃了,但在那些孩子想要拿她的傘時卻立馬變得狂躁起來。
“你不講道理,都說是交換看一看,你東西都吃了卻不給我們看,我們不要和你玩了。”
小乞丐不懂他們在說什么,見人都走了,她一個人只能無措地留在原地,瘦弱矮小、形單影只的身影讓人覺得可憐
袁堯在旁邊看了始末,不禁感到五味雜陳。
這時蘇木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身后。
“老乞丐的鬼魂在傘中住過,所以那孩子一直以為爺爺還在傘里,所以除了先生,誰都不讓碰。”
“……”
袁堯聞言不知該說什么。
蘇木繼續道:“這孩子與普通孩子不同,需要有人耐心教導,但是我不久就要離開,先生亦是……”
說完這兩句蘇木就搖搖頭走了,袁堯站了許久,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上前對小乞丐伸出手。
小乞丐有些怕人,猶豫了好久才選擇相信他,順便將自己剛挖到的野菜送給袁堯。
草堂,陸風與吳羽子三人同坐樹下。
吳羽子說了這幾日他在外面遇到的事,原是與那鬼帝動手時,對方好像被從裂縫中劈出來的黑色雷霆影響了,狂性大發,讓他不得不下使些大手段。
但是偏湊巧了,他的修為在與鬼帝交手的過程中突破,不知是何原因,吳羽子當時感受到了有前所未有的壓制,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將他從這個世間抹去一般,平日里他們幾個老家伙感受到的禁錮在那一刻達到了顛峰。
所以吳羽子不得不找地方靜坐苦苦壓制修為,直到袁成杰找到他,花了好長時間他們才將修為給穩住。
“我的修為還要稍遜他們兩個家伙一些,但是他們當初突破的時候受到的壓制、禁錮遠不及我,這可是與那日的天傾有關?”
吳羽子這個時候也不和袁成杰、蔣育道爭修為的高低了,坦然低承認自己確實不及他們,只是為了能問陸風為什么。
其他兩人也同樣目光灼灼地看著陸風,有種即將窺探天機的緊張感。
陸風靜默了幾息,而后伸手在茶杯中拿出一片茶葉放在桌上,片刻后,茶葉變成一棵微形茶樹,陸風再將茶杯倒扣在茶樹上。
“混元界猶如這個茶杯,它的大小有限,其內所含能量也有限,若是放任這杯中的茶樹成長,勢必會影響整個茶杯。”
隨著陸風的話,那杯中的茶樹緩緩生長,然后將要把茶杯頂翻。
這時,陸風抬手懸空停在茶杯上方,然后突然下壓。
這只是一個很尋常的動作,甚至旁邊的蔣育道三人都沒有察覺到任何法力、靈氣的流動。
但是在杯子嘭地將茶樹壓回去的瞬間,三人同時皺起眉頭,一股無形的恐怖壓力出現在他們的身上,將三人直接鎮壓。
三人心中大駭但不敢反抗,只能默默承受著威壓。
陸風見三人坐著一動不動,臉色蒼白,一副很是難熬的樣子,不禁心中奇怪,覺得三人或有急事,所以陸風打算簡化了說。
“為了茶杯不被頂翻,有人在茶杯之上施了禁錮,就如我方才那般,我們稱它為諸神禁制。”
陸風邊說邊收回手,旁邊三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但在聽見諸神禁制的時候三人心神巨震,一是終于知道一直束縛他們的東西究竟是什么,二是陸風說的是“我們”。
“天傾那日,諸神禁制受到各方影響,所以它就如困獸一般無限將自身力量放大,恰好你當時就像是那棵要頂翻茶杯的茶樹,所以它才會拼命鎮壓你。”
聞言,吳羽子額頭冒出冷汗,腦海中浮現當日受到的恐怖威壓,若非是陸風急時補上缺口,后來袁成杰又找到他助他壓制修為,他估計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這時,蔣育道突然開口問:“先生方才說杯中能量有限,是不是代表我們其實是混元界的毒瘤?”
他突如其來的形容叫其他兩人眉頭一皺,實在是毒瘤一詞不好聽。
但陸風卻是點點頭,“混元界能量可分十斗,你們幾人就各占一斗,對混元界來說可不就是毒瘤。”
“若是如此,諸神禁制當從我們有冒頭之勢時就開始鎮壓我們了,為何會讓我們長到這個地步,甚至放任我們活幾萬年?”袁成杰滿肚子疑惑。
若真如陸風所說,只需他們身死道消就能將自身擁有的東西歸還混元界,比如可以安排天劫,直接讓他們渡劫而亡,偏他們活了這么久,一次天劫都沒有見過。
這個疑問顯然不是袁成杰一個人有,其他兩人也有。
他們從很久以前就覺得奇怪了,元嬰壽命最多只有千年,但化神卻能突破萬年的大限,活得久的甚至能像蔣育道這樣活七萬年。
雖然這七萬年他一直都是個沒什么遠大志向的種地老頭,但是他是真的活得久啊!
“是啊,為何化神與元嬰之間壽命會差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