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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夜遇山鬼

    “啪!”

    夜黑風高, 柴火燃燒的聲音時不時在寂靜的破屋里響起。

    沒人添柴后,火光越來越小。

    隨著時間的流逝,屋里緊張的氛圍得到了些許緩和, 兩邊都有人扛不住睡意輕微打起了鼾聲。

    就在眾人都以為今夜能平安過去之時。

    “咔嚓!”

    突然響起的木棍斷裂聲讓丁游和對方領頭的人一激靈, 睡意頓時消失。他們同時看向彼此, 并握住了手里的刀。

    兩人對視一眼后,都叫醒了自己的人。

    “丁叔, 怎么了?”王春睡眼惺忪,十分疲憊地問丁游發生什么事了。

    但是丁游眉頭緊皺沒有回答, 注意力一直在外面,反而是旁邊的張大奎讓他們拿好自己的刀,低聲道:“外面有東西在靠近。”

    張大奎沒有說是人,因為他們也不確定來的究竟是不是人。

    王春幾個少年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 握著刀的手不自覺就在顫抖, 大氣也不敢出地守在貨物身邊。

    就在眾人目光都聚集在門口時。

    突然。

    斷裂的墻壁處突然伸進來一只干瘦的手,一把將墻壁下的人抓到手里,鋒利的指甲深深嵌入對方的琵琶骨,鮮血橫流。

    “啊啊啊!救命!!”

    在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傳來之時,外面也傳來了馬匹的聲音。

    馬匹是商隊不能缺失的東西, 丁游與張大奎對視一眼, 便提刀沖了出去,而張大奎沖向被抓住的人, 但他還沒有出手,王春便率先揮刀將外面伸進來的手給斬斷了。

    而斷裂的手依舊死死抓著已經昏厥的人。

    王春還在驚魂未定,但是外面又有許多詭異聲音傳來, 眾人這才發現來的東西竟然不是一只。

    沖到外面的丁游也被眼前的東西給嚇到了。

    只見這破屋已經被團團圍住,那些東西在夜色之中如同鬼魅一般讓人看不清模樣。

    茂密的林木擋住了月光, 丁游只能依靠屋里的微弱火光看見有東西撲向馬匹,他來不及想什么就提刀沖了上去,努力聽聲辯位。

    與此同時,破屋里也響起了嘈雜的打斗聲。

    突然,凜冽刀光閃過,丁游心中一驚。

    好在大刀只是擦著他的臉龐扎入面前的東西身體里。

    丁游回頭一看,發現幫忙的是同樣在破屋里落腳的人。

    只是他沒有想到對方的實力竟然如此恐怖,手里拿著火把,不多時就助他驅趕走周圍的東西,讓他有時間拉著馬匹進入屋中。

    這也讓本就不寬敞的屋子頓時變得擁擠無比。

    “不要靠近外面,把火燒得更旺一些!”

    那領頭的男人突然開口,這時候眾人也無法顧忌什么,全都擠到一起。

    丁游看著屋里的一堆殘肢斷臂,心中驚駭,憂愁地問領頭的人,“外面的東西是什么?”

    那樣鋒利的指甲,枯瘦細長的手臂根本不是人能有的,但若是鬼物的話早就沖進來了,根本不會在外面徘徊不進來。

    “它們是山鬼,只在山林中的夜晚出現,與夜色融為一體時無聲無息,喜好吃人。”

    男人邊說邊用臂彎擦去刀上的血,眼中還閃著狠意,只是這狠意不是對丁游他們,而是對外面的山鬼。

    丁游這才想起來道謝,“多謝幾位俠士方才出手相助,不知如何稱呼?”

    “高隆,”男人看了丁游一眼,“別高興太早,那些東西不進來是因為火光,等火熄滅它們就會一窩蜂地涌進來將我們撕成碎片。”

    方才也是因為有火把他們才能驅散山鬼。

    說白了,就是他們也不是山鬼的對手。

    此話一出,王春他們面色慘白,雖然剛才除了那已經昏過去的兄弟外他們都沒有受傷,但這都是因為有對面這群人的存在。

    現在聽這話,他們明白一旦山鬼闖進來,大家都自身難保。

    “高大俠,恕在下多問一句,你們如此厲害也拿對方沒有辦法嗎?”

    張大奎看他們個個都挺厲害的。

    可高隆幾人對視一眼,卻是無奈嘆氣,“我們平時就是接點捉鬼人和那些修士都瞧不上的任務,賺點銀兩混飯吃,比你們多一點經歷罷了。”

    他們雖然過著刀尖舔血的生活,但終究只是會些腿腳功夫的凡人,比不上捉鬼人也比不上修士。

    聞言,丁游幾人都大失所望,看著那正燃燒的火堆面色慘白。

    這火堆頂多再撐一柱香。

    這時。

    “若是先生在就好了,先生一定有辦法的。”

    想起陸風的一系列手段,王春他們幾個忍不住嘀咕一聲,這倒是給丁游和張大奎提了一個醒。

    陸風不是交給他們一首戰歌嗎,說能驅鬼避邪。

    那樣的人物拿出來的東西,說不定就是山鬼也能驅退。

    “沒想到多少次死里逃生,竟然會折在這里。”

    高隆一行人都不知道丁游他們在想什么,各自握緊手里的刀,拿出一切能使用的手段,臉上都是決絕之色,顯然對自己不得善終的事早有準備。

    只是真當事情到來時還是有些唏噓害怕。

    “也許,也許我們有辦法。”

    丁游這話也說得不大自信,他并不確定能不能行。

    聞言,高隆他們則是詫異地看著他,臉上精彩萬分。

    從進這破屋的時候他們就發現這群人只是一支商隊,其中甚至還有幾個年輕人,這樣的一群人能有什么手段。

    不過見丁游都說出來了,還是好奇地問:“什么辦法?”

    “一首曲子,聽說能驅鬼避邪,山鬼也是鬼……想來應該可以。”

    丁游說完之后,高隆他們像是聽見了什么天方夜譚一樣,覺得丁游是被嚇壞腦子了。

    “一首曲子能成什么事?”

    “算了,你們就試試吧,高歌一曲冷靜冷靜。”

    都是將死之人,也沒必要把話說得太難聽打擊人心。

    但高隆看著屋里的馬匹,眼睛微動,但最后什么都沒有說。

    談話間,林中突然掀起大風,屋里的火堆四處亂搖,劇烈的燃燒之后就是火光逐漸微弱。

    “它們要進來了!!”

    眾人回頭一看,就見門外的山鬼正對他們逐步緊逼,虎視眈眈。

    這次他們總算是看清楚了山鬼的模樣,不過這模樣卻讓他們大感意外。

    這長發及腰,容貌與常人毫無區別的東西竟然是山鬼,若不是那奇長無比的四肢昭示著面前的東西不是人,他們只怕是都要覺得是有誤會了。

    “它們只有人的皮囊,并不是人,你們不要被迷惑了!”

    果不其然,在高隆說完之時,王春他們從斷壁處看見一只山鬼突然張開嘴,裂開了大半個腦袋,然后緩緩退到夜色之中消失不見,但那恐怖模樣嚇得他們差點驚呼出聲。

    “火越來越小了.……”

    眾人的心也越來越涼,雙腿宛如被浸泡在寒冰之中,那股陰冷順著他們的腿逐漸爬滿全身,最后像一只大手緊一樣緊禁錮著他們的心臟,讓連呼吸都呼不過來。

    在最后的柴變成炭火的那一刻,破屋里越來越黑。

    屋外徘徊的山鬼也長手長腳地走了進來。

    “一會兒若是騎上馬拼命往林子外跑,說不定還有一絲機會,要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它們不會追。”

    動手的最后一刻,高隆還是對丁游他們說了這話。

    他原本是想將馬留給自己人的,僅憑丁游他們根本無法與他們相爭。

    但是看著王春那幾個年紀尚小的小子,他還是將這話說了出來。

    丁游愣了一下,卻是沉默著沒有回應,而是轉頭對王春幾人道:“你們試試看先生教的曲子。”

    說完他就提刀和高隆他們一起與山鬼廝殺起來。

    但是山鬼的速度非常快,進來兩三只他們就招架不住,高隆為救兄弟眼看就要被那利爪穿透胸膛。

    “萬眾一心兮……”

    突然,戰意高昂的詞在破屋里響起,伴隨著敲擊大刀的聲音宛如數萬將士在沖鋒陷陣。

    那一往無前的氣勢讓屋里的眾人都心神恍惚,耳邊響起了無數廝殺吶喊聲。

    聲音從虛到實,帶起一陣陣音浪猛地將闖進來的幾只山鬼震飛出去。

    “嘭!!”

    破屋也被震碎,露出了外面的其他山鬼。

    但是這些山鬼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樣,捂住耳朵不停哀嚎。

    見真的有效,丁游和張大奎也趕緊加入進去,這讓高隆他們看傻了眼。

    但僅是猶豫幾息,他們趕緊彈刀和之,雖然不會唱,但是彈刀不難。

    整齊劃一的清脆聲中,有手拿大刀、身穿鎧甲的眾多將士虛影出現,他們隨著音浪向四面八方的山鬼殺去。

    霎時,周圍響起了陣陣撕心裂肺的鬼叫聲。

    聲音平息的那一刻,周圍已經不見一只山鬼。

    眾人心有余悸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有一個難言的激動。

    “真的可以,先生沒有騙我們……”

    丁游猛地敲在王春的頭上,“不許再說這話,先生自然不可能騙我們,說這話是對先生的不敬。”

    他也是害怕,像陸風那樣的存在,也不知道會不會聽見王春的話。

    竟然如此輕易就逃過一劫,高隆他們仿佛還在夢中,不可置信地看著丁游他們,咽了咽口水之后顫著聲問:“你們說的先生是何人?”

    他們也算是見過很多大人物的人,但是從未見過僅憑一曲戰歌就消滅山鬼這樣的事情。

    丁游他們也不知道該怎么和別人形容陸風,也不知道該不該同別人說,最后只能道:“是我們半路上遇見的一位青衣先生。”

    見狀,高隆他們也知道不該再問下去,轉而略帶希冀地看著丁游。

    丁游自然知道他們想說什么,便道:“這首曲子自然是人人都可以學,先生宅心仁厚,定不會介意我們傳出去。”

    這樣實用保命的東西,若是人人都能學會,就能少死一些。

    而且就算他說不可以,高隆他們都已經聽過這曲子了,他們想唱,他自個兒也攔不住,況且他看這些人也不是什么窮兇極惡之人。

    “多謝!!諸位這個朋友,高某交定了!”

    大虞王都。

    白鹿書院里打坐休息的陸風突然睜開眼睛。

    “山鬼?”

    這種鬼物他倒是沒有見過。

    第202章 奔赴大貞

    翌日, 張君鑒同幾位老友排排躺在庭院中曬太陽,臉上都是唏噓之色,看來是沒想到一把年紀了居然會輸得如此之慘。

    張君鑒心中要好受一些, 因為他知道陸風是個修士, 所以猜想年紀定然是沒有看著這樣小, 他也就算不上是輸給年輕人。

    就在幾人感嘆萬分之時,陸風撐著竹竿來到他們的身邊。

    “幾位前輩, 在下有一個問題想請教。”

    “嗯?”

    幾人聽見陸風的話,瞬間來了精神, 沒有想到陸風竟然也有請教他們的時候,頓時一個個都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陸風拿出畫卷,對眾人道:“陸某想找到這個作畫之人。”

    一聽與畫有關,那姓崔的老者喜笑顏開, 棋琴書畫中他最拿手的便是畫, 在場幾人在這方面都要比他遜色。

    “崔兄,這畫可是你的強項。”

    張君鑒他們也是很有自覺,聽見是畫就齊齊看向那灰袍老者。

    “那就給我看看吧,名家畫作我看過不少,想要認出是誰的畫不難。”

    說著, 灰袍老者就接過畫。

    見其有些陳舊, 還以為是昔日古畫,展開的時候動作都是謹慎的, 只是剛一打開他就覺得不大對勁,入眼是一大片白。

    等到將畫全部展開他便傻眼了,眉頭皺著看向陸風, 好似在問陸風是不是在消遣他們。

    便是張君鑒看到那畫上只有一口井后,也覺得陸風是在開玩笑。

    “這畫上就丁點著墨, 誰能看得出來!”

    陸風適時解釋,“此畫是在下偶然所得,因對畫上枯井十分感興趣便留下了。但見這是幅未完成的畫作,便想找到原主請其補全。”

    聽見陸風的話,幾人臉色這才好看起來,同時仔細打量畫上的枯井。

    “從這井看確實是能看出原主畫技不錯,但是要僅憑這幾筆墨跡就看出是何人所作,那確實很難。”

    至少這灰袍老者目前做不到,其他幾人也看不出來。

    不過他們倒是給陸風指了一個方向,那便是三月后設在大貞不知山的十國大比。

    雖說那只是十國狀元的比試,但是每次都有不少大儒、名家齊聚在此,其中定然有畫道大家。

    陸風若是想找人,去那里找最合適,不過若是畫這畫的人是個無名之輩,那去了也是白去。

    聞言,陸風收回畫卷,感慨去大貞后事情還挺多。

    “多謝幾位前輩。”

    見陸風有要去大貞的意思,張君鑒開口道:“先生若是要去大貞的話,不如同我們一道,狀元出來之后我們也要啟程去大貞。”

    一是大虞的狀元需要有本國文人陪同,二是這樣的盛事他們也不想錯過。

    若是能在大儒身旁聽上幾句,對他們來說也是受益匪淺。

    因為能成大儒之人,身上多少都會有能令鬼邪畏懼的浩然正氣。

    這浩然正氣在大儒授課之時,還能助聽課的人增長文氣,是所有讀書人都想要的東西。

    可是陸風想了想后便拒絕了。

    若是和張君鑒他們一道,那需要很久才能到大貞,但他還有事要做,自己孤身一人速度能快些。

    聞言,張君鑒微微失落,不過卻不強求。陸風一個修士,也許一個人行事要方便些。

    接下來的這兩日,陸風都在白鹿書院中落腳,偶爾打坐修煉,偶爾在書院中四處走走。

    這白鹿書院無疑是最好安靜看書的地方。

    不知不覺間,牽動人心的殿試已經結束。

    眾多學子從貢院里出來。

    紀明悟出來后就一直在尋找陸風的身影,沒有看見之后也不氣餒,堅信先生既然來了,那一定會來見他的,遂同展少觀幾個書院的學子一起回去。

    路上,幾人湊在一起討論考題,相互對了一番之后便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只有紀明悟依舊如同往常一般,看不出悲喜。

    “紀兄如此平靜,看來是十拿九穩了。”

    “除了紀兄,我也不知道這狀元之名還能花落誰家。”

    “尚書家的金公子倒是有可能,不過他們家也真是倒霉,臨考前竟然被下獄了。”

    “那是自作孽,老天都看不下去阻止,用雷劈了他家祠堂,貪官一個……”

    談話間,眾人已經回到了書院,這第一件事便是先去拜見院長。

    只是一行人踏入院長的庭院中。就看見一個青衫男子坐在樹下看書,還不等他們想明白這人是誰之時,身邊的紀明悟卻已經如離弦之箭奔向陸風。

    “先生!你竟然在這里!”

    紀明悟還以為陸風會在城外或者在客棧落腳,沒想到竟然在書院之中。

    見紀明悟回來,陸風溫和地笑了笑,將書放在石桌上問紀明悟這些日子過得如何。

    “殿試不難,學生有十足的把握拿下狀元。”

    同紀明悟一道回來的學子看見他這個模樣不禁感到詫異。紀明悟在他們心中一直都是十分低調的人,沒想到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張口便說狀元是他的。

    雖然其他人也是這么想的,但是他們說和紀明悟自己說終究是不一樣的。

    自己說出來就有自大傲慢之嫌。

    但是更令他們意外的是陸風接下的話。

    “我自然知道,所以不是在問你殿試結果如何,而是問我不在的日子里你過得如何。”

    紀明悟聞言一愣,“學生挺好的,就是有些想大家了。”

    他感覺已經離開小山村很久了,不止一年那麼久。

    陸風聞言笑了笑,“事情結束之后便回去看看,蘇木和平生他們都要離開了,下次再見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乍然聽聞這個消息,紀明悟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是知道蘇木和平生的身份的,知道他們終究不可能一直留在小山村。而且混元界這么大,若不是有心尋找的話,確實很難再相見。

    “是,學生一定會回去看看。”

    這估計也是最后一次回去,上任之后就很難再回去了。

    兩人談話間,旁邊的人等不住了,上前拱手一問:“您便是紀兄的先生?真是久仰大名。”

    紀明悟能在書院中占有一席之地,便是因為他學識過人,而這一切紀明悟都說是他的先生教他的。

    他們一直以為這先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

    幾人說話間,張君鑒聽見聲音從屋里出來,剛好聽見這幾個年輕人的問話,頓時覺得不可置信,然后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走到陸風身邊。

    “沒想到明悟的先生就是你……”

    等了許久的人竟然早就相識,有些意外但感覺又在情理之中。

    張君鑒有些魔怔地拿出他一直隨身攜帶的一堆稿紙湊到陸風面前。“這些讓人匪夷所思、嘆為觀止的算式都是您教紀明悟的?那能教教我嗎?”

    其他人聞言都眼巴巴地看向陸風。

    他們是知道張君鑒手里的東西的,當初也得紀明悟教過一陣子,但是這師父想來一定比徒弟更厲害。

    面對眾人請求,陸風無奈笑笑。

    “陸某已經將所學盡數教與明悟,他教的與在下教的并無區別。不過放榜之前陸某都會住在明悟的小院里,諸位要是有不解的地方,陸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想起自己還住在書院,紀明悟又的書院照拂,陸風也沒有拒絕太徹底,只是聽這些人的意思,這幾天他很難安生了。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幾日,放榜之事被許多人遺忘,他們大多擠在紀明悟所住的小院里,不僅是算數,那各種五花八門的問題層出不窮。

    好在紀明悟是知道陸風喜靜的,他將人盡數堵在門口,只有他回答不上的問題才會讓陸風來看看。

    小樓中,陸風與張君鑒看著屋外的場景。

    現在的紀明悟教起人來已經頗具大家風范,雖然年紀較輕,但舉手投足之間隱隱有些陸風的影子。

    陸風感嘆,不知不覺紀明悟就長成了寵辱不驚、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

    “先生教出一個好學生。”

    就如陸風所說,學識這一塊,紀明悟得陸風真傳,已經擔得起一聲夫子了。

    得紀明悟一個學生抵張君鑒收十多位門生。

    曾經他還想收下紀明悟,但是在與陸風相處幾日后,他越發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只怕是在耽誤紀明悟。

    聽著張君鑒的感慨,陸風微微一笑,“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

    說起來他這個師父當得確實不大稱職。

    紀明悟很聰明,所以多是自學成才,平生則是受蘇木和吳羽子教導較多。

    “哎~”

    “先生何故嘆氣?”

    “只是頗感慚愧……”

    看陸風這樣,張君鑒不明所以。

    三日后,正是放榜的日子。

    無需紀明悟親自去看,報喜的人已經率先到書院了。

    接著恭喜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書院門口幾乎被踏破,熟的、不熟的都想要見一見這新科狀元。

    只是得到消息的紀明悟卻是誰也沒有見,徑直去找陸風去了。

    “先生!我……”

    只是當紀明悟進來之后,那桌邊已經沒有陸風的身影,桌上只有一大袋銀子和一張字條。

    先行一步,大貞不知山見。

    猜到陸風是有要事要處理,紀明悟倒也不失望,只是頗感無奈地笑了笑。

    “先生似乎不擅長處理離別之事。”

    這是紀明悟從與陸風相處數年中得來的結果。

    陸風總是不聲不響地來,而后悄無聲息地離開。

    不知是不喜分別時的心情,還是不習慣送人離開,或是別人送他離開。

    反正陸風鮮少與熟人有真正的告別。

    沒想到強大理智如先生這樣的人,竟然也有不會處理之事。

    紀明悟在心中感嘆一下,而后將紙條小心收起,這才看向那一袋銀子。

    放手上掂了掂,紀明悟頓時明白這估計是陸風身上的全部積蓄了。

    他不禁鼻頭一酸。

    在紀明悟感觸頗多之時。

    九天之上,陸風騰云駕霧好不瀟灑,半天時間就已經出了大虞邊境。

    只是走到半路陸風才突然想起來,他好像忘記同紀明悟說他有幾個師弟的事了。

    陸風回頭看看來時的路,想了想還是作罷。

    覺得他們師兄弟若是有緣遇見,定然會認出彼此的,只是到時候希望不要太驚訝才好。

    想罷,陸風雙手背負在身后,毫無負擔地飄然而去。

    大貞地處較遠,中間還要橫穿一個王朝。

    陸風雖然對這些沒有去過的王朝很是感興趣,但是現在還是找奈河比較重要。

    遂只是在云端上匆匆看了一眼那王朝,最后在天黑前終于在大貞地界內落腳。

    “這是什么地方?”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

    正在陸風疑惑之際,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吁!!!”

    馬上的人被陸風嚇了一跳,緊急拉緊韁繩。

    第203章 新婚良緣

    看馬蹄與陸風險險擦過, 馬背上的人心下一緊。

    “你這人怎么回事?突然竄到路中來!”

    他之前明明瞧路上是沒有人的,但只是眨個眼的功夫,陸風就忽然出現在他前方, 若非是他及時勒馬, 那后果不堪設想。

    而且這人出現得實在詭異, 若不是看他氣息平平,身上不見任何異樣, 他都要懷疑這人是盤踞在荒郊野嶺里的惡鬼了。

    陸風帶著歉意地一拱手,“抱歉, 在下眼睛不好,在山間迷了路,這才……”

    “眼睛不好你也不能……”

    那人話說到一半,忽然看見陸風手里拿著根竹竿, 加之眼神并沒有落到他的身上。

    他心中一驚, 頓時明白這眼睛不好具體不好到什么程度,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愧疚。

    “算了,也是我的馬太快了。”

    說罷,馬背上的青年看看周圍的荒蕪人煙,又看看手無縛雞之力的陸風, 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問:“既然是迷了路, 那原本是要去哪?”

    陸風想了想道:“進城吧。”

    聽這語氣,青年感覺陸風像是臨時決定的目的地,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

    “進城也還算順路。”青年說著就對陸風伸出手,“上馬來,我捎你一段。”

    陸風有些詫異, “天黑后不是要關城門嗎?”

    “關不了,今日城里有大喜事, 城門已經連開兩夜了,快走吧。”

    雖說隨時都能進城,但是去遲了也是個麻煩事,若是叫有心人挑撥關系,他回去無法與父親交代,遂催促著陸風上馬。

    但是沒想到陸風竟然拒絕了他,“在下不習慣與人同騎,我還是騎我的牛吧。”

    活落,陸風身后的林子里突然傳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一頭大青牛就從林子里冒了出來。

    “這……”

    青年頭皮一緊,他之前絲毫沒有察覺到這頭牛的存在,按理說就算藏在林子里他也不會看不見,畢竟這林子可算不上茂密。

    這青牛就像是憑空冒出來一樣,之前陸風也是如此。

    現在再看陸風,青年此刻只覺得詭異,想趕緊離開這地方。

    “在下還要趕時間,所以路上可能就無法停留。”

    馬比牛快,陸風騎牛追不上他。

    陸風好似沒有察覺到青年語氣中的不自在,“無妨,公子盡管走,在下會自己跟上來的。”

    “哪……走吧。”

    話落,青年就迫不及待地打馬離開。

    陸風聽著對方著急離開的馬蹄聲笑了笑,慢悠悠地坐到牛背上,對大青牛囑咐道:“跟著他吧。”

    對方已經騎馬跑出去很遠了,但是大青牛動作依舊不緊不慢的,只是眨眼間,它馱著陸風就已經消失在原地。

    跑了半晌,青年回頭看著身后空無一人,不禁有些懊惱自己的魯莽。

    若只是他想太多了,卻因此將人拋下,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開這個口。可路上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個人,他會提防也正常。

    就在青年進退兩難之時,身后突然傳來牛蹄聲。

    他回頭一看,就見陸風悠哉游哉地坐在牛背上朝他招手。

    “……”

    不對勁,這瞎子絕對不對勁!

    青年也顧不得什么,拉起韁繩就跑。

    看著那一溜煙就消失在視野里的一馬一人,大青牛哭笑不得地出聲,“先生,看來是您嚇著他了。”

    “確實好像嚇到了……那就更要追上去給他賠禮了。”

    聽這話不像是追上去給他賠禮,倒像是追上去嚇死他。

    大青牛有些詫異地扭頭看陸風,“莫非先生認得他?”

    它跟在陸風身邊許久,頭一次見陸風這般。

    “不認得,”陸風搖搖頭,“不過有些緣分。”

    聞言,大青牛就不再詢問,朝著對方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半晌后。

    看著近在咫尺的城門,青年終于松了一口氣,回頭看著后面不緊不慢的大青牛,他干脆停在了城門口。

    等陸風過來之后,才不大自在地拱手道:“前輩何必如此戲弄于我?”

    “嗯?”陸風露出不解的神色。

    見陸風這個模樣,諸多怨氣話就這么被卡在了喉嚨里,姜閆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前輩既然是修士,又怎會迷路?”

    他這一路可算是確定陸風的身份了。

    可陸風卻真誠道:“因為在下看不見,確實不知道該往何處走為好。”

    他是來找奈河的,但入了大貞后一時拿不定該往何處走,可是姜閆的出現剛好幫他指明一個方向。

    聞言,姜閆也不再說什么,而是開口問陸風是不是來賀喜的。

    “什么喜?”

    陸風并不知是什么喜事,但來都來了,若是能討到一杯喜酒,蹭蹭喜氣也不錯,他喜歡這種熱鬧。

    姜閆聞言反倒覺得奇怪,“自然是宋家公子娶親之事,這來來往往的修士幾乎都是為了此事來的,莫非前輩不知道?”

    兩人邊說邊下馬往城里走,一進城就看見滿城張燈結彩,紅菱掛滿千家萬戶,熱鬧非凡。

    看這架勢,陸風還感嘆一句:“好大的手筆。”

    “世家的喜事自當如此,何況是家主之子娶親這樣的大事。”

    陸風微微一愣,“世家?哪個世家?”

    五大世家他都見過,家主之子也見過幾位。

    宮巡繕、皇甫應海、歐陽真章、宋衢……前兩個應當不是,但如果是柳家的話,這喜酒他不大想喝。

    聽見陸風的問話,青年音量不自覺地拔高。

    “難道前輩連宋家家主之子娶親,這樣的大事都不知道?這可是人盡皆知的!”

    畢竟是世家,地位僅此四大皇朝之下,所以這事在大貞可謂是人盡皆知,有頭有臉的宗門都會到來,就是皇宮里也有人來送禮。

    “原來是那小子。”

    聽見是宋家,陸風還挺意外,沒想到宋衢竟然要成親了,那這杯喜酒他就非喝不可了。

    走在城中,聽著街上的熱鬧聲,陸風問姜閆:“這么說來,此處便是篁山了?”

    姜閆發現陸風對大貞的事知之甚少,甚至連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他再次覺得奇怪。

    “這里是大貞云州,不過篁山就在云州外不遠。”

    “前輩既然已經到城里,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告辭。”

    既然陸風不是來賀喜的,姜閆便不打算再同他一路,他還要趕著去送禮,不敢誤了時辰。

    說罷,與陸風匆匆行一禮便走了。

    “哎~”

    陸風嘆息一聲,他原本還想借姜閆的請帖進宋府,沒想到這家伙居然先走了。

    沒有請帖可不好進門。

    陸風想了想,拍拍大青牛的頭,將之收入袖里乾坤中,然后杵著竹竿往城中走。

    街上有人注意到了陸風,見跟在他身邊的大青牛不在了還覺得奇怪。

    而陸風在街上悠閑地走著,朝著城中那喜氣最旺盛的地方走去。

    一路走來他看到許多修真人士的身影,感嘆不愧是世家,賓客如此之多。

    宋府外還設了禁制,賓客都只能拿著請帖從正門進入。

    看著在門口身著一身大紅喜服,意氣風發的宋衢,陸風腳步停在不遠處。

    宋氏父子見過自己,某種程度上他還有恩于他家,自己上前定然是無需請帖也能進入的,但是來往的修士都是人精,少不得要被人圍觀一番。

    陸風一想到那場景就覺得難以應付,遂轉身往后院的方向去。

    這些禁制對他而言并無作用,陸風很是輕松就越過墻頭,身姿輕盈地落到院中,與面前的黑衣人面面相覷。

    “……”

    “你是誰?!”

    見陸風是翻墻進來的,黑衣人驚疑不定,一時想不通陸風與宋家是什么關系。

    不過陸風卻是一眼就看出這黑衣人是宋家的仇人,對方臂彎里還夾著個一歲多的孩子。

    府中的喜氣比外面還要濃厚,看來是樁良緣。

    只是這喜氣逐漸散開,其中還生出縷縷黑氣,看著是喜轉悲,這讓陸風很是不高興。

    他喜歡看人間大團圓,喜歡寧靜祥和,不喜挑事的人。

    尤其對方挾持著的孩子,手腕上還戴著一截常青藤。

    那是蘇木親自取下來,由他交給這孩子的,便是盼望這孩子能無災無病地長大。

    “把孩子給我吧。”

    陸風平靜開口,語氣不摻任何情緒,但也不似平時溫和。

    黑衣人見陸風絲毫不受那禁制的影響,自己又看不透他,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可若是將孩子交出去,他回去也無法交代,只得迂回道:“既然你我都是不希望宋家好過,那孩子在誰手里都一樣,不如離開再說……”

    說罷,黑衣人就想穿過禁制。

    “陸某生平最厭惡為非作歹之人,尤其是對稚子出手的。”

    話落,一枚功德敕令甩出,黑衣人連忙抬手抵擋,深知不夠還拿出了法器。

    可是白光閃過,法器變成灰燼,黑衣人也被敕令猛地擊暈過去。

    孩子從臂彎間脫落。

    陸風劍指一動,功德敕令化作柔和大網將其穩穩接住。

    看著被送到面前的孩子,陸風伸手接過,探查后發現這孩子沒有大事,只是被藥迷暈了才松口氣。

    陸風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一招手便是隔空取物的小神通,暈死在墻角的黑衣人就一下子被拖到石桌旁躺著。

    不再管他,陸風伸手喚醒熟睡的孩子,看著他感嘆。

    “沒想到你都這樣大了。”

    當初襁褓里的嬰兒眨眼就這樣大,這個感覺十分奇異。

    小孩迷糊睜開眼,看見陸風后絲毫不怕生,因為是在魚池邊風大,還往陸風懷里鉆了鉆。

    陸風微微一笑,院里的風突然變得柔和溫暖。

    “你叫什么名字?”

    陸風看四處張燈結彩,前院聲響震天,便猜到這孩子是被人趁機擄走的,現下宋家應當已經發現不對了。

    “宋……遇仙。”

    一歲半的小孩說話還不大流利,不過陸風卻是輕松便聽懂了,聽見這個名字還愣了一下,隨后反應過來也是哭笑不得。

    “宋御關倒是給你取了個好名字。說起來前不久還是你的生辰,我送你一個生辰禮好不好?”

    宋遇仙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的人,也不畏懼,高興地說好。

    ……

    就在陸風帶著宋遇仙在后院閑聊之際,前廳里聽到下人來報的宋衢卻是變了臉色,連忙帶著人在府中四處尋找宋遇仙。

    今日賓客眾多,就是其中摻了些心懷不軌之徒他們也察覺不出來,若是宋遇仙被仇人抓住,宋衢想一想就覺難受。

    “怎么會不見呢?不是叫你們小心看著嗎?!”

    “看護小少爺的人都被迷暈在屋里,我們也是才發現,四處都找遍了,就是不見小少爺,只怕……”

    聽到回話,宋衢火冒三丈,也顧不得今日是自己的大婚,拔出劍就在院中殺氣騰騰地找人。

    “禁制沒有被破壞,人一定還在府中,大門看緊了,一處一處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聞訊而來的宋御關連忙問宋衢怎么回事,聽完宋衢的話后眼中亦是寒氣森森。

    “攔住大門,任何人都不許出去!若是找不回來,幾位長老隨我血洗柳家!!”

    除了柳家,沒人會干這事,到時候便新仇舊恨一起算!

    當所有人都動起來之后,前院的眾多賓客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大喜的日子沒想到竟然會出事,有人擔憂,也有人事不關己,但無一例外都在打探消息。

    宋衢提著劍一處一處找,終于在一處偏僻的小院聽見了聲音,便猛地沖了進去。

    “賊人拿命……”

    陸風抬頭看著來人,溫和笑道:“大喜的日子,如此殺氣騰騰的,可不像是做新郎官的人。”

    宋衢看著坐在院中,懷里還抱著宋遇仙的陸風,臉上出現了片刻的愣怔,當初與陸風相識的場景一一在腦海中閃過。

    直到看到地上還躺著個黑衣人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之后。

    “哐當!”

    “宋衢拜見仙長。”

    劍被丟到一邊,宋衢噗通一聲跪在陸風面前,“多謝謝仙長救下我小弟。”

    第204章 家族興旺

    陸風還未來得及叫人起來, 院外又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賊人在哪?!”

    一個身著華麗喜服的女子提劍踏進院中,另一只手里還拿著紅蓋頭,話語間豪爽又帶有俠氣。

    宋衢聽見聲音也是愣了一下, 回頭看去發現新娘竟然來了, 身后還跟著兩個丫頭, 著急地說什么新娘新婚夜不能出門這樣的話。

    但新娘卻是十分爽朗道:“賊人都打上門來把小弟擄走了,我還坐在屋里干什么?”

    話剛說完, 新娘進入院中便見自己的新郎跪在地上,這著實讓她好好愣了一下。

    這時陸風趕緊開口:“快起來吧, 在下與這孩子緣分不淺,此刻遇見也是命中注定,無需行此大禮。”

    后面陸陸續續進入院中的人越來越多,叫眾人看見新郎官跪在地上也不像話。

    聞言, 宋衢才從地上爬起來。

    而此時, 宋御關和宋家幾位長老也尋著聲音找到了這里。

    看見陸風,宋御關腳步一頓,自動忽略了地上的黑衣人。

    “您,您是……”

    其他人不明白這院中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是誰,宋御關卻是在看見陸風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再看見宋遇仙在陸風懷里的時候, 呼吸都不禁加重。

    立馬就行禮, “拜見……”

    眼看宋御關又要跪下去,陸風及時開口,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是是是!”

    宋御關想起什么似的,回頭對著身后的眾人道:“還請諸位在前院稍坐片刻, 宋某稍后就來。”

    在主人家的催促下,眾人只能一頭霧水地被宋家長老請到前廳去。

    有人好奇地問其中一個長老, 問院里的人是誰,為何會得宋御關這態度?

    可是那長老哪里曉得,都是十分不解,又鑒于這是自家私事,也只能隨意說兩句糊弄過去。

    后院中不多時就只剩宋家幾父子和剛過門的新娘。

    陸風將宋遇仙交還給他們,見幾人緊張到不知道該說什么,便主動笑著對宋衢道:“你倒是福源不淺,能得這樣一樁良緣,娶到如此俠義的女子,可要珍惜。”

    若是這話是別人說的,宋衢會笑著客套幾句,但出自陸風的口,他就有些臉紅,回頭看著新娘子道:“我與苓兒青梅竹馬,此生自當不離不棄。”

    說罷,他牽過還十分疑惑的單苓的手,略帶緊張地問:“不知能不能請前輩做個證婚人。”

    宋御關也是恍然大悟,如果這樁婚事能有陸風見禮,那一定是喜上加喜。

    “自然可以。”

    陸風笑了笑,他也想蹭蹭這難得的良緣喜氣,便點點頭答應了。

    此刻一切從簡,宋衢重新給單苓蓋上紅蓋頭。

    單苓見宋家父子都如此鄭重高興的模樣,雖不明白,但也愿意與宋衢就在這小院中拜堂。

    “一拜天地!”

    宋御關站在陸風旁邊,手里牽著宋遇仙,高興到有些顫音。

    他這兩個兒子都是福源不淺的,宋家來日可期。

    前面拜天地還十分正常,可單苓后面聽見宋御關說二拜仙人的時候,她心中一驚。

    隨著他們轉身,她才知道這仙人是哪位,頓時明白陸風做證婚人,為什么宋衢他們會如此高興。

    沒想到宋家與仙人有些關系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當初宋家從大祈回來之后就傳出宋家與仙人有關,只是當時大家都不覺得這是真的。

    后來宋家更是一字未提,眾人都只當那確實是個謠言,她當時好奇還問過宋衢,宋衢依舊什么都沒有說,她也不再在意。

    沒想到這樣的事,宋家竟然能守得這么嚴,若是換作別人,早就忍不住大肆宣揚了。

    連得她現在都仿佛身在夢中。

    “禮成!”

    在陸風面前拜完堂,兩人都有些緊張地遞上喜酒。

    陸風接過酒杯,抬頭看向上空。

    那些將散未散的喜氣終于凝實,中間摻雜的那絲不吉利的黑氣也已經不見。

    良緣帶來的喜氣中有若隱若現的五彩霞光,讓人心情舒暢,深感天地之奧妙。

    喜氣凝成氣柱,落到宋家祠堂,頓時令宋家氣運漲了幾分,這是家族興旺之兆。

    還好他出現得巧,將宋遇仙留下,阻止黑氣擴散,若是今日喜事變喪事,宋家定然會受影響,逐漸走向衰敗。

    沾了這喜氣,他找奈河也能容易些。

    陸風看著面前的新人很是欣慰,抬手間手中白光閃過,兩枚喜慶的同心結便出現在他的手中。

    “百年恩愛雙心結,有情人終成眷屬,定當白頭偕老。”

    兩枚同心結分別落到新人手中。

    宋衢與單苓對視一眼,眼中都十分欣喜,給陸風行禮道:“多謝前輩賜福。”

    宋御關看著很是激動,可就在這時,宋遇仙搖搖晃晃走到陸風面前,抬頭稚氣地問:“我的呢?”

    他還記得方才陸風說要給他生辰禮的事,現在哥哥嫂嫂都得了,他便開始著急。

    陸風溫和一笑,“自然是忘不了你的。”

    說罷,他伸出劍指在宋遇仙手腕上的常青藤上拂過。

    “我在這上面留了東西,日后便是再厲害的人也無法傷到你,所以這藤蔓你要一直帶著,不可以摘下來。”

    聞言,院子中的人都大喜,對著陸風是拜了又拜,“多謝先生賜予我兒這樣貴重的東西。”

    可宋遇仙年紀太小,根本不懂什么貴重不貴重,但能聽出這是陸風很厲害的意思。

    便好奇問:“你這么厲害,能當我師父嗎?”

    在草堂住過一段日子,被靈氣滋養的宋遇仙明顯比一歲小童還要聰慧。

    “小弟,不可胡說!”

    聽見這話,宋御關他們都冒出冷汗,可同時也有些期待地看著陸風。

    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但看見陸風搖頭的那一刻,他們還是有些失落。

    不過陸風話鋒一轉道:“你的師父另有其人,你以后會遇見他的,那是一個極好的人。”

    聞言,宋御關他們心情跌宕起伏。

    欣喜地想,陸風說不錯的人,那一定不錯。

    原本因為宋遇仙這坎坷的命運,他們就想早早給他找一位師父,好早點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但是現在陸風都這么說了,他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事情了結,陸風開口道:“好了,無需顧忌我,大喜的日子忙自己的事去吧。”

    若因為自己將所有賓客都晾在前院實在不像話。

    宋御關他們對視一眼,最后對陸風拱手道:“先生不如同我們去前院坐坐,我讓下人去備個安靜寬敞的院子……”

    他們想留下陸風多住幾日。

    陸風擺擺手,“不必麻煩,這小院就不錯,陸某喜靜,就不去前院了。”

    “是。”

    陸風愿意留下就最好了。

    幾人拱手行禮后,就拖著那地上昏死的黑衣人離開小院。

    陸風并不在乎那黑衣人怎么處置,宋御關他們帶走了他也省去一些麻煩。

    只是宋遇仙卻是哭鬧著被抱走的。

    小院位置偏僻,好在時常有人打理,如此清幽的環境很是和陸風心意,他盤腿坐在院中打坐休息。

    前院。

    宋御關他們紅光滿面地出現,看得眾人滿心狐疑,忍不住各種探聽,但是宋家人嘴嚴得很,什么都沒有說,叫眾人心頭癢癢。

    姜閆在角落里坐著悶悶地喝著酒。

    他家只是這云州的小家族,哪怕有幸進入宋家,位置也排在了角落里,連宋家主都沒能搭上話,不禁為接下來事感到著急,不自覺就多喝了幾杯。

    可是他這個樣子卻是引起了隔壁人的嘲諷,“好酒難得,尋常人家可喝不到,姜兄這個時候多喝幾杯,還可以把禮品錢掙回來。”

    “我……”

    姜閆是個木訥的,被這么一說臉上不禁臊紅,抬著酒杯結結巴巴,不知如何作答。

    他的禮品和眾多貴禮相比確實顯得寒酸,還真的比不上這酒,所以才會這般不知所措。

    不過好在除了附近這幾個人,其他人都沒有聽見,或者說聽見了他們也不在意,都在討論宋家方才發生的事。

    “你們說那位青衫男子究竟是何人?”

    “眼生得很,看不出是哪路修士,不過這樣眼生的,估計不是大貞人,倒像是外來的。”

    聽著眾人的討論,姜閆微愣,不自覺就想到了路上遇見的陸風,不過想想又覺得那只是巧合,畢竟陸風不是來賀喜的,想來連宋府都沒有進來。

    不過旁人緊接著的一句,讓他差點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眼瞎的修士倒是第一次見,感覺那人不像修士,倒像書生。”

    姜閆如遭雷擊,方才他還心存疑慮,但是此刻已經是十分肯定了。

    連忙站起身來,“敢問諸位方才說的是不是一位氣質儒雅,青衣執杖,舉止不俗的年輕人?”

    “是又如何?”

    眾人看著突然插嘴的姜閆面露不解。

    但姜閆卻已經跌坐回位置上,感覺自己錯過了一個莫大的機會,了。

    早知道陸風與宋家如此關系匪淺,他就應該同陸風一起過來的,如此,求藥的事情或許還要簡單許多。

    說到底還是怪自己有眼不識泰山。

    姜閆萬分懊悔,但是旁人見他這樣卻是不明所以,覺得他是酒喝多了,發起了瘋。

    可是下一刻,宋御關突然來到姜閆身邊,滿含笑意地問:“小友認得陸前輩?”

    姜閆看著宋御關同自己說話,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站起身來,“如果是姓陸的話……想來應該是認得。”

    在宋御關詢問的眼神中,他將自己與陸風認識的前因后果說了出來。

    宋御關聽后若有所思,最后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請姜閆上坐。

    這番舉動讓眾人更加好奇陸風的身份,先前說話笑姜閆的人卻是不知所措,暗道姜閆是走了狗屎運。

    而坐上主位,得宋衢親自招待的姜閆也是不敢置信。

    翌日。

    陸風在小院中活動身體,宋衢早早便端著早飯送來。

    昨日他們連夜審那黑衣人,結果和他們想的大差不差,所以這大婚第二日宋府就忙碌起來,其實送飯這種事大可以讓下人送的,但是怕這些人沖撞了陸風,宋衢凡事都親歷親為。

    陸風邊用飯邊問宋衢,知不知道一個叫奈河的河流。

    “未曾聽聞,先生尋這河做什么?我這就讓人出去找。”

    “不必如此麻煩,陸某自己去尋就是,聽說就在大貞。”

    陸風將自己之前聽過的故事娓娓道來,“陸某對這種鬼怪志異的事頗感興趣,所以才想去那奈河瞧一瞧。”

    “原來如此,這故事我好像聽苓兒說過,也許她會知道,先生稍等。”

    說罷,不等陸風說什么,宋衢便急匆匆去找單苓了。

    沒多久,小夫妻兩就來到陸風所在的小院中。

    “拜見前輩。”單苓對陸風款款施了一禮。

    她在路上已經聽宋衢說了來龍去脈,此刻見到陸風便直接說道:“我雖也不知奈河在何處,不過卻知道這故事是出自大貞南邊。”

    宋衢補充道:“興許是在幽州,那邊多是河流水澤,就算不在幽州,那里的人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第205章 假平安符

    有了大致方位, 陸風便不打算在云州多留。

    而乍然聽見陸風要走的宋衢他們都覺得突然,但也知道這地方留不住陸風,便要安排酒宴給陸風送行。

    飯桌上人不多, 除了宋家人, 就只有幾位長老。

    只是吃的卻不只是山珍海味這般簡單, 擺盤刀工都極為講究,一個個如山水畫卷樣養眼, 陸風都忍不住感慨不愧是文學最盛的皇朝,連吃的都這么講究。

    果然各地有各地的風俗習慣, 也許他可以在大貞四處看看,不必著急趕路錯過了沿途之景。

    飯后,即使陸風一度說不必再送,可宋衢還是送陸風出城才停下。

    “告辭!”

    陸風空身而來, 走時卻帶了個包袱, 里面都是一些極為精致的糕點和酒。

    宋御關他們自然是知道陸風什么都不缺的,所以思來想去,見陸風在席上對那些吃的挺感興趣,就給陸風多裝了些,若是其他東西陸風反倒不會收。

    送陸風走后, 宋家父子還得應付那些沒有走的賓客, 只是很有分寸的,對陸風的事沒有說只言片語。

    但姜閆不同, 直接是來求見陸風的,宋衢只得實話說陸風已經離開。

    “這就走了……”

    姜閆有些意外,昨夜他轉輾反側, 覺得自己無法從宋家求到藥,也許可以找陸風幫忙, 畢竟陸風看起來更好說話,與宋家關系又好。

    可沒想到這才一夜陸風就走了。

    見姜閆面露失落,宋衢便問姜閆是不是有什么難處。

    此時此刻,姜閆也知再無他法,就只能開口道:“不瞞宋公子,我母親幾個月前生了場大病,現已到彌留之際,我來是想向貴府求一味藥材。”

    說是藥材,但其實是能扭轉乾坤的靈藥,這樣的東西整個云州估計只有宋家才會有。

    其實之前他就幾次差人來求藥,但是結果無一成功。

    可不愿放棄的姜閆還是孤身前來,想再試一次。

    結果聽見這話的宋衢卻是爽朗笑了,“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一味藥嘛,我立馬就叫人去取來。”

    宋衢的爽快讓姜閆轉不過彎來,反應過來后對著宋衢便是千恩萬謝。

    宋衢擺擺手,“這藥確實難得,我宋家也僅有兩株,不過救人救急,姜兄只管拿去。”

    宋衢想的很簡單,能與仙人遇見的人,氣運都不會差,一株藥換個善緣就很值得。

    姜閆雖然不清楚陸風的身份,但是看宋衢如此舉動,頓時猜到自己能拿到這株救命藥與陸風有關,只是陸風已經離開,他就是想弄清楚也無從下手,只盼還有再見之日。

    半月后,幽州。

    晨光破曉,山林間涼氣幽幽,早晨的露水掛在葉尖上將落未落。

    突然,一隊身著黑衣,腰間掛著大刀的捉鬼人出現在官道上。

    “駕!”

    急促的馬蹄震落露水,匆匆與一頭馱著人的大青牛擦身而過,眨眼間就消失在道路盡頭。

    午后,捉鬼人才停下,下馬到路邊的茶棚歇腳。要了幾屜包子正吃著時,一銅牌捉鬼人晃眼一看,被出現在不遠處的大青牛嚇了一跳。

    “我們一路快馬加鞭,這牛怎么這么快就追上來了?”

    聽見他的嘀咕,身邊的人都齊刷刷地看了過去,確實見有一頭大青牛正晃晃悠悠地往茶棚走。

    有人不敢置信,“不是之前遇見的牛吧,或許只是長得像。”

    “不可能,牛可能像,但人不能也一模一樣吧,這坐在牛背上看書的人可不多見。”

    幾人小聲爭論著,旁邊的金牌捉鬼人突然開口:“休要再議論,只要不是鬼物就不干咱們的事。”

    其他人聞言,皆不再開口。

    但金牌自己卻是抬眼看向陸風,眼神打量。

    牛背上的人看起來明明只是個凡夫俗子,但一個凡夫俗子又怎能追上他們?

    此時,大青牛已經來到了茶棚前。

    “店家,麻煩來兩個素包。”

    陸風聞到香味頓時覺得有些餓了,將竹簡塞到袖子里后,從牛背上下來。

    宋家帶出來的吃食在路上早已吃完,現在就剩一壺酒在牛角上掛著晃晃悠悠的。

    “客官,四文錢。”

    攤主從蒸籠里拿出兩個熱乎的包子,用油紙包著遞給陸風。

    只是陸風從錢袋中倒出來的,只有三個銅板。

    一文錢也能難倒英雄漢。

    摸著僅剩的銅板,陸風只能尷尬一笑:“實在囊中羞澀,麻煩只包一個包子就行。”

    “這,行吧。”

    攤主見狀便要收回一個,但就在這時,那金牌捉鬼人突然出聲道:“給他裝上吧。”

    說罷,一文錢從他手中飛出,叮當一聲落到那攤主面前。

    “先生這是遇上好人了。”

    有錢收,攤主就笑著將包子遞給陸風,又接過他的三文錢,對陸風感嘆一句。

    陸風道過謝后轉身,一手拿著包子,一手杵著竹竿來到捉鬼人面前。

    拱手道:“多謝,但無功不受祿,這樣吧,我這里有個平安符,可保人平安,便當著一文錢賣給你了。”

    “平安符……”

    此話一出,幾個原本靜靜喝茶的捉鬼人卻是臉色一變,眼神變得不善起來。

    陸風疑惑不解,“怎么了?”

    “沒什么。”金牌捉鬼人痛快接過,什么都沒有說。

    “多謝,告辭。”

    既然收了,陸風就不再多問,重新回到牛背上,抱著兩個熱乎的包子再次悠哉游哉向前走去。

    可在他走后不久,那幾個捉鬼人突然出聲,“一個鬼畫符能有什么用,肯定又是個假的,大人可不要再被這東西騙了。”

    “人不可貌相,沒想到這瞎子也是賣假貨的。”

    “……”

    仙人的事被傳得滿天飛后,各種與仙人有關的東西到處都是,平安符自然也是被人頻頻提起。

    不知何事,這暗中就有人賣起了平安符,還是千金難換。

    眼前的金牌捉鬼人曾經就掏空積蓄買了一個,結果差點被坑掉性命。

    后來才知道那就是一個什么都不是的鬼畫符。

    但是沒想到現在又來了,只是這次不同的是,這是一文錢換來的。

    雖然便宜,但看來依舊是假貨,否則一瞎子哪里能弄來這種東西。

    對于幾位捉鬼人的提醒,何雋只是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他看著手里的平安符,發現模樣和上次買的差不多,心中失望。

    原本還以為陸風會是返璞歸真的高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想罷,何雋便要扔掉。

    只是左看看右看看,覺得東西扔在這攤子上不合適,就隨手揣進了懷里,幾口吃完包子后同其他人一道翻身上馬離開。

    另一邊。

    從官道上下到小路來,陸風可算是遇見了一個正在下山的獵戶。

    “小哥,勞煩問一下這陳家村怎么走?”

    獵戶手里提著兩只野味,上下打量著陸風,“先生找陳家村做什么?瞧你可不像是來走親戚的。”

    “在下會一些拳腳,聽聞最近陳家村鬧鬼禍,就想來看看。”

    陸風并未胡說,他這半月來一路打聽,總算是聽到了陳家村這個名字,只是聽說正在鬧鬼。

    聽見陸風的話,獵戶沒忍住笑了兩聲,“我就是陳家村的,先生這身板只怕是連我都打不過,更別說是鬼了,而且也并非是我們村里鬧鬼,是村外邊,離村里還遠著呢。”

    “……原來如此。”

    “算了,天色不早了,現在離開可沒有地方落腳,先生不妨到我家去住一晚。”

    獵戶見陸風舉止不俗,眼睛又不好,還是一個熱心腸的人,便卸下戒備,邀請陸風去自家落腳。

    陸風也不推辭,拱手道謝后便從牛背上下來。

    獵戶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大青牛,“先生這牛不拴繩,就不怕它跑了嗎?”

    而且長得又肥又壯,要是被人看上趕走了,一個瞎子能上哪里找去?

    只是這話不好說出來,他只能在心中腹誹。

    聞言,陸風只是笑了笑,“我不拘著它,要是想走,那便走吧。”

    獵戶聽見,感覺像是聽見了什么奇怪的話,詫異地看著陸風,“這么大的一頭牛,先生干脆賣我得了,我還沒娶上媳婦呢,把牛給我換彩禮。”

    陸風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得看它自己愿不愿意。若是愿意,我分文不取,若是不愿意,那便是黃金萬兩也換不走。”

    “賣牛還得問牛愿不愿意……真是個怪人。”

    獵戶覺得這瞎子著實奇怪。

    可突然,他就被頂得一個踉蹌,回頭一看,就是大青牛在頂他,直接頂得他往前竄出去。

    獵戶無奈拍拍背,“得,看來是不愿意了。”

    不多時,兩人一牛踩著日落進了陳家村。

    路上遇見幾個村民對著獵戶打招呼,“大山你這次進山收獲不少嘛,怎么回來還帶著人呢?”

    “路上遇見的,天要黑了,在村里住一晚。”

    這村里人不多,進村后就沒遇見幾戶人家。

    陳大山領著陸風來到茅屋前,進到院里后,隨手將野雞往籠子里一放便去燒火。

    陸風在院中站著,法眼下見遠處有黑氣盤踞,猜想那便是鬧鬼的地方。只是現在鬼氣并無躁動,看來是還沒有鬧起來,不過天黑后恐怕就不太平了。

    看來一會兒得過去看一眼。

    陳大山做飯簡單,幾根從地里拔出來的菜苗,加上幾個土豆燉一鍋,兩個人就這么就著吃了。

    這時,陸風突然開口問:“陳兄弟可知道奈河在什么地方?”

    “不遠,先生想看的話,我明天帶你去,剛好我要去鎮上把從山里帶出來的東西賣了。”

    奈河就在村外面,下游還有個鎮子,剛好剛好順路。

    說到這里,陳大山想起什么似的道:“先生可別想著去抓鬼,我聽說那鬼物可厲害了,先后來了幾波人,沒一個人活著回來的。”

    吃飽飯,陸風取下牛角上掛著的酒壺給陳大山倒了一點,好奇問:“你知道那鬼是怎么回事?”

    “嗨,說來也是可憐,聽說人是活活燒死的,死后就變成那樣了,冤孽哦。”

    陳大山小心捧著有缺口的碗,聞著酒香,猛嘗了一口。

    “感覺和我之前喝過的不一樣,味要濃多了。”

    “嘖~看來以前喝的都是假酒,摻水了。”

    喝了這酒,陳大山才知道自己酒量差,眼前已經開始天旋地轉,不多時更是直接嘭地倒在飯桌上。

    陸風沒有想到他如此不勝酒力,無奈笑笑后將人送回屋里去。

    再從屋里出來,陸風囑咐大青牛,“在此處等我。”

    話落,他便腳下生云,從院里升起,一眨眼就飄向了天際。

    此時天已黑,陸風騰云駕霧飛過山頭,無需尋找就看見了那鬼氣最盛的地方,然后微微一頓。

    “看來,是無需我出手了。”

    山腳下有一間客棧,何雋等人騎馬來到客棧外,看來是打算在此處落腳,又或許他們的目的地本來就在這里。

    陸風飄然落地,站在門口打量著客棧。

    原本熱鬧的客棧在他眼里卻是大火后的廢墟,到處都是燒焦的味道,其中還有鬼影晃動。

    陸風并沒有進去,里面的人和鬼也都沒有發現他。

    按理說捉鬼人既然來了,那就無需他動手,只是這樣一間大的鬼樓在這里,他走也不安心,就在外面的樹下盤膝而坐,看結果如何。

    第206章 禍福難說

    熱鬧非常的客棧里走出一個身著粉色衣衫的貌美女子。

    她慵懶地靠著門框, 笑著問客棧前的人為什么不進去。

    何雋他們對視一眼后,選擇將馬留在客棧外,然后握緊了手中的刀, 一言不發地進入客棧。

    客棧中人影綽綽, 何雋幾人一進來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仿佛沒有見過他們這種人似的,一直小心打量。

    “幾位客官要點什么?吃喝玩樂我們都有哦。”

    女子舉止嫵媚, 身體不自覺靠近一個銅牌捉鬼人,身上的胭脂香味沁人心脾, 讓那捉鬼人有些忍不住多嗅了兩下。

    那女子看著是對身邊的銅牌捉鬼人有意,狀似不經意地撩撥,但眼睛卻是看著對面的何雋。看起來是想靠近又不好意思靠近,此外還時不時往何雋腰間大刀上看去。

    “上酒來。”

    何雋把刀往桌上猛地一放, 沉沉的刀聲嚇得那女子身軀一顫。

    “喝酒便喝酒, 客官如此兇做什么,嚇到人家了。”

    女子嬌嗔一句,轉身離開,只是回過頭后那魅惑的笑意儼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慘白的死人臉。

    等人走了, 何雋突然一杯水淋在了那癡癡看著女子離去, 而舍不得回神的銅牌捉鬼人臉上。

    “尸香味好聞嗎?”

    被水潑醒的捉鬼人臉色煞白,他從門口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心里準備了, 但是沒想到一進來還是中招。

    此刻看著何雋鐵黑的臉色,羞愧地低下頭。

    “大人,這事也不怪他, 實在是這鬼物的幻境了得,我方才也險些著了道。”

    若非是何雋的震刀聲及時喚醒了他, 他只怕也會和其他人一樣。

    想到這里他不禁脊背發涼,如此厲害的幻境,可見這鬼物實力不俗,難怪之前的人進來后就沒有再出去,看來都陷入了幻境里,而后被悄無聲息的分尸扒皮了。

    何雋聞言看了一眼之前中招的捉鬼人,冷聲道:“你實力不夠,一會動手了就退到門邊去,情況不對就往外面跑。”

    那銅牌捉鬼人羞愧地低下頭,輕聲道:“知道了。”

    他明白這話并非是何雋瞧不起他,而是若真是連他們都應付不了的鬼物,那能活一個算一個。

    突然。

    “幾位客官在說什么呢?不如說出來大家伙一起聽聽。”

    女子懷里抱著一個酒壇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何雋他們,那僵硬的臉看著著實讓人不適。

    “動手吧,無需再耽擱了!”

    話落,何雋幾人瞬間拔出大刀,手中還拿著一個角鈴。

    方才就是因為這個角鈴他們才自成一界,談話無所顧忌。

    拘鬼陣法已成,原本熱鬧的大堂瞬間變成一個囚籠,將那些裝作客人的幽魂全部拘住。

    眾捉鬼人晃動角鈴,使得被困陣法中的鬼物痛苦不堪,一個個原形畢露,瘋狂沖擊陣法。

    捉鬼人的角鈴聲清脆悅耳,但是在女子耳朵里就像是魔音一般,讓她不適地往后退去,懷里的酒壇也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成碎片,濃烈的酒香頓時彌漫在整個酒樓之中。

    “屏住呼吸。”

    聞到酒香,就算是何雋都有些昏頭,連忙叫人封閉嗅覺。

    “幾位客官進來就要打要殺的,如此對付我一個弱女子,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說著說著女子就有些生氣,表情越發猙獰,“說到底你們男人都一個樣,欺軟怕硬,都該死!”

    尖銳的鬼叫聲在樓中盤旋,何雋眉頭一皺,猛敲大刀,刀聲與鬼叫相互摩擦著。

    “惡鬼!休要猖狂!”

    話落,他已經提刀沖了上去,一刀砍入女子肩膀中,但女子不怒反笑,血紅的利爪猛地向何雋抓去,一人一鬼頓時交手在一起。

    陣法中的鬼物都只是一些游魂,不多時就已經消滅大半,眾人壓力頓減,其他捉鬼人見狀便要上前支援,只是這時,客棧后面又冒出幾個渾身燒傷的鬼物出來。

    他們個個張著血盆大口朝捉鬼人撲來,顯些將拘鬼陣撲開。

    “怎么會有這么多惡鬼。”

    其中甚至還有一個厲鬼。

    光是這些東西就已經足夠讓其他人自顧不暇,甚至他們還要分出心神穩住陣法,免得那些游魂跑出來搗亂。

    今日這客棧中,便是一個游魂都不能放出去。

    但如此一來,何雋一個人對付女鬼就有些困難了。

    交手后他才知道這女鬼是個鬼將,還是一個怨氣極為恐怖的鬼將。

    當女鬼將全身鬼氣放出之時,他會失去女鬼的蹤跡,不自覺地踏入早已經準備好的幻境之中。

    這女鬼的幻境著實厲害,有些時候他甚至都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身處幻境之中。

    但奇怪的是,每每在這個時候,他眼前的幻境總是會不攻自破。

    看到這一幕的何雋也百思不得其解,那女鬼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卑鄙無恥的男人,只敢背地里使手段,有膽就把身上法器拿出來!”

    可何雋同樣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寶貝,叫他拿他還真拿不出來,若是能拿早就拿出來了。

    女鬼見何雋一言不發,不禁怒火中燒,臉上越發猙獰,露出了化膿流惡水的臉。

    “去死!!”

    女鬼身上鬼氣躁動,分化成無數只大手撲向何雋。

    因為動作多大,女鬼臉上撕裂,尤其是燒爛流膿的嘴角直接露出了牙床。

    何雋單手起勢放出他刀中封印的鬼物,驅使其沖向女鬼,自己則是提刀揮砍沖過來的鬼手。

    但是他豢養的鬼物顯然不是那女鬼的對手,被一手戳破了胸膛,泄露出不少鬼氣。

    何雋受到反噬,喉嚨里涌出鮮血。可就是這停頓一瞬的功夫。

    他的后背就被一只鬼手抓破,頓時鮮血淋漓,同時,另一只鬼手趁機猛拍一掌,將他拍飛出去狠狠地撞到墻上,落下時又砸碎了桌椅。

    一連串的沖擊讓何雋頭暈目眩。

    “大人!!”

    聽見呼聲他連忙穩住心神,抬眼望去就發現幾個兄弟被鬼手抓在手中,霎時,樓里響起一道道清脆的骨頭斷裂的聲音。

    “該死!”

    何雋猛拍地上,借助反彈力站起身來,一口心頭血噴灑在大刀上,刀身頓時亮起猩紅的血光。

    感受到威脅,幾只鬼手同時向何雋抓去,何雋卻是猛踏地面,身軀爆射而出,從幾只鬼手底下險險穿過,霎時就出現在女鬼面前。

    女鬼全身鬼氣已經放出,只能自己抵擋,但是她沒有料到這一刀竟然會這么強,眨眼間就砍下了她的頭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

    女鬼頭顱被何雋提在手里,他拉緊頭發時,頭皮就這么被扯了起來,露出頭皮下正在蠕動的蛆蟲,混著惡心的腐爛味沖擊著眾人眼睛。

    有人情不自禁地撓著頭,覺得頭皮下很癢,像是有東西在爬。

    先前那被尸香迷惑的銅牌捉鬼人看見這一幕時,胃中一陣翻騰。

    “你們必死無疑!”

    身軀倒下,女鬼頭顱卻還是在喋喋不休,刺耳的笑聲在樓里回蕩。

    何雋不搭理她,回頭看大家只是受了傷,并沒有一個人死去,心中松了一口氣,不過他們已經筋疲力竭,不能在這里逗留。

    “一把火燒了。”

    其他鬼物早已經被誅殺大半,剩余的見何雋兇殘的模樣嚇得滿樓逃竄。

    何雋不打算再追殺他們,大鬼已經誅殺,這些小鬼只管用捉鬼人特制的火燒干凈就是。

    “布火陣,別讓他們逃出……”

    “噗呲!”

    觸不及防的,何雋不可置信地低下頭去,發現自己的肚子被捅了個對穿。

    “大人!!”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順著捅破何雋的東西看過去,就見一個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發現的鬼王正冷眼看著他們。

    “快……逃……”

    微弱的兩個字混著鮮血從何雋嘴里噴出。

    但是那鬼王顯然不想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攻勢迅猛地直擊何雋天靈蓋。

    “大人!!!”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沒有人能反應過來。

    可就在眾人絕望之際。

    “嗡!!!”

    一道絢爛白光從何雋身上亮起,眾人下意識閉上眼睛,這反倒是更加能清楚地聽到有什么東西被灼燒著。

    “嘭!”

    強大的沖擊將何雋一下子震飛,剛好倒在門邊那銅牌捉鬼人的身上。

    眾人不明所以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直接傻了。

    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那鬼王的傷看起來要比何雋的傷嚴重多了,身上冒著灰白的煙,不少地方都被燒爛了、燒穿了。

    而一切顯然與那懸浮在空中的平安符有關。

    眾人現在哪里還能關心何雋,就連何雋自己都顧不上自己汩汩冒血的窟窿。

    “真的……這一次的平安符是真的……”

    甚至比他們聽說的威力還要大。瞬間就重傷了鬼王。

    “那個瞎子怎么會有這個東西?他究竟是誰?”

    此刻,眾人心中的震驚無法言表,不知道是該震驚這鬼樓里藏著一個鬼王,還是震驚那被他們當做假貨的東西竟然是真的。

    比起他們的慶幸,那鬼王卻是十分驚恐。

    從做鬼開始后,他就沒有真正感受到痛苦。但是現在,他被灼傷的地方傳來的那種鉆心刺骨的痛,就算是魂體都忍不住戰栗,縱使用鬼氣也無法修復受傷的地方,反而只會無盡消耗鬼氣。

    他只能頂著這副重傷的樣子面對這些人。

    那喋喋不休的女鬼離何雋最近,此刻已經尋不到她的影子,甚至連一點灰都沒有留下。

    此刻雙方都呈重傷的姿態,兩兩相望,誰也不敢率先動手。

    倒是那平安符就像是懸在鬼王頭上的利劍,讓他心生畏懼,想了想打算先逃為妙。

    這鬼王能屈能伸,說逃便逃。

    他一動,眾人如臨大敵,就在他們準備好拼死一搏時,卻見鬼王竟然只是虛晃一槍,眨眼就轉身逃出鬼樓。

    也是直到他離開,這鬼樓才出現變化。

    那火燒后的痕跡開始向著四面八方蔓延,樓體逐漸倒塌。

    女鬼抱出來的美酒也變成了帶著血腥味的猩紅液體。

    眾人連忙退出去。

    下一秒,鬼樓轟隆一聲就倒得只剩一個搖搖欲墜的框架,到處都是大火后的痕跡,廢墟中甚至還有許多被燒焦的尸骨。

    眾人深感蒼涼、唏噓。

    “完了,平安符!”

    他們沒看到平安符出來,畢竟那不是人,還知道逃跑。

    何雋此刻也顧不得傷勢,著急道:“快扒出來!”

    眾人聞聲而動,可突然。

    一道白光飛到何雋手中。

    “這是……它自己回來了。”

    “莫非這東西還是靈物?”

    何雋聞言伸手試探一番,然后搖搖頭。

    他甚至覺得這平安符上的痕跡都有些淡了,看來威力大不如前。

    “一文錢,撿回一條命……”

    何雋也不知是該悲還是該喜。

    曾經散盡千金才換來一個假貨,險些丟了性命。

    如今一文錢撿到真貨卻不識,反倒被救了性命。

    果然是禍福難說。

    另一邊,逃出去的鬼王在去深山和去城鎮中難以抉擇。

    逃入深山他傷遲遲好不了,易被其他鬼物盯上。

    逃到城鎮可以吃血食盡快恢復,但同樣容易被人盯上。

    就在他左右為難時,身旁有溫和的聲音傳來。

    “怎么不逃了?”

    第207章 冒充鬼差

    鬼王看著突然出現在身邊的陸風, 不禁冷汗直冒。

    這人來無影去無蹤,宛如一陣風那般讓人琢磨不透,看不出具體的深淺。

    但是他能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氣息, 同燒傷他的符紙氣息一樣, 顯然那符紙就是出自面前人之手。

    “高人何必揪著不放呢,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誅了我高人又能得到什么?不是那些捉鬼人, 殺了我也不會得到一絲好處。”

    “陸某非為好處而來。”

    陸風負手站在云團之上,夜風中盡顯瀟灑從容,清冷月色下他笑容溫和,但說出的話卻是叫鬼王如墜冰窟。

    知道面前的人是鐵了心不會放自己走, 鬼王眼睛一轉, 強壯鎮定。

    “我可是地府的鬼差,若是殺了我,高人不怕得罪地府嗎?”

    陸風聞言愣了一下,深深看了鬼王幾眼。

    這副模樣落到鬼王眼里就是陸風猶豫了,見狀鬼王大喜,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挺起胸膛直視陸風。

    “既然知道地府的恐怖, 那就趕緊讓開,我還要回地府復命, 若是耽誤了正事,就算你是得道高人也要吃些苦頭。”

    陸風聞言十分好奇,“你這是要復什么命?據在下所知地府紀律嚴明, 可沒有會在人間為非作歹的鬼物。”

    聽見陸風的問話,鬼王絲毫不慌, 煞有其事地怒道:“地府之事豈能與外人道,你若是再胡攪蠻纏,等地府康笙帶鬼差來接我,到時你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見這鬼王說得振振有詞,還提及了康笙的名字,陸風臉上逐漸帶有厲色,周身氣息浮現,讓鬼王畏懼地不住后退。

    “你,你要做什么?”

    陸風接下來的話仿佛給他當頭一棒。

    “自然帶你去地府對峙!”

    陸風伸手一抓,那鬼王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五識都被封閉了,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身為冥界之主,只要陸風想,冥界就在眼前,他只需念頭一動,去往冥界的路就會出現在他的腳下。

    許久沒來地府,陸風看著只覺得煥然一新,處處井然有序。

    陸風出現在賞善罰惡殿不久,陳召他們便快速趕來。

    “拜見先生。”

    幾人齊齊行禮,陸風視線從他們身上掃過,發現他們修為大漲,身上功德也日漸濃厚。

    陸風多看了康笙兩眼,見他身上并無惡業,心情這才好些。

    康笙察覺陸風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過久,不禁感到疑惑,暗暗回憶自己這些日子可是做了什么。

    直到陸風把帶來的鬼王丟到大殿之中,溫聲問:“康笙,你可識得此鬼?”

    那鬼王已經傻了眼,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一說,就真被人抓到地府來了,思及陸風的身份,他后背發涼。

    聽見陸風點名自己,康笙立馬便知道事情定與面前的鬼王有關,陳召他們都同時看向康笙,為他捏了把汗。

    他們自然是知道康笙什么都沒有做,這些日子一直在忙地府的事,但是見那鬼王身上還有功德灼燒的痕跡,他們也知道這鬼王定然是犯了陸風的大忌。

    雖然他們堅信陸風不是不講道理、胡亂冤枉他人的人,但都怕康笙說錯什么話。

    可是康笙看著那鬼王卻是面露迷茫,半晌后才恍然大悟。

    “回先生,這小鬼從前在羅酆山呆過,后來離開了羅酆山不知所蹤,我雖見過他,但并無任何交情。”

    見康笙就在眼前,鬼王心如死灰,他沒想到自己會撞到正主頭上來,這下只怕是死也不會死得痛快了。

    聽見康笙的回答,陸風指著鬼王對他道:“這鬼物打著你的旗號在外為非作歹,殘害他人,一身罪孽百死難贖。”

    康笙聞言,頓時目眥欲裂,看著那鬼王恨不得活剮了他。

    其他地府之人同樣如此,要是這鬼物打著康笙的名號為所欲為,那豈不是敗壞了地府的名聲。

    “地府威嚴何在!”成履咬牙切齒。

    “簡直豈有此理!請先生讓我一巴掌拍死他!”

    陳召脾氣最是火爆,此刻乍然聽聞這消息,手中運起法力蠢蠢欲動。

    那鬼王被眾多眼睛盯著,連忙求饒,“別,別,我可以加入地府,我可以將功贖罪,我是鬼王修為,有我地府必將如虎添翼!”

    話落,大殿中一片寂靜,陳召眾人都露出嫌棄的表情。

    見陸風并不作聲,成履便往前一站,鬼皇修為展露無疑。

    “憑你也配!!”

    不等那鬼王驚詫,陳召和康笙皆將修為全部放出來,大殿中頓時就出現了三個鬼皇,后面跟著的鬼差都一一展露,立馬又是十多個鬼王。

    他們平時在地府并不會收著修為,只有在陸風面前才會收斂以示尊敬。

    陸風對他們的修為并不感到意外,如今混元界鬼物橫行,他們抓一天鬼下來可攢不少功德,修為飛漲也是正常。

    等日后地府的鬼差愈來愈多,等地府的足跡遍布混元界,功德就不像現在這樣好得了。

    到時地府也才算是徹底穩定下來。

    那鬼王被眾多恐怖氣息壓著,頓時癱坐在地上,深知自己已經無路可逃。

    陸風不再注意他,看向成履他們,將手中無數小木牌拿出。

    這木牌與紀明悟他們的不同,這上面只有一個陣法,還是槐木所刻,用一次便會消失。

    “最近有不少人和鬼打著地府的名義行事,你們拿著這些木牌就不必在限于地界,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每到一處便布下傳送陣法,方便日后行走。”

    “是!”

    幾人收住修為,雙手接過木牌,即使陸風沒有說他們也知道陸風的意思。

    地府之名,不可辱!

    看著幾人,陸風囑咐道:“若遇賢德之人,大可通過陣法告知于我。”

    土地也好,城隍也罷,若只靠陸風自己,這些鬼神不知何時才能遍布混元界。

    也許……不用他親自來也可以。

    陸風將那鬼王交給康笙處理,自己則離開了地府。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思索這事,不禁想到:為皇者,可鎮九州。

    帝王身具紫薇之氣,手中玉璽凝聚國運,若有玉璽加蓋,便可敕封城隍、土地這些行走在陽間的鬼神。

    如此一來可解決很多問題,像當時的大貞就無需忌憚荀元這個都城土地,覺得是地府在奪權奪民心,自己也能省去很多事。

    當然,這些鬼神還需受地府認同,確定是賢德之人才可。

    這種凝聚民心,加強威望的事,想來沒有一個皇帝會拒絕。

    一夜過去。

    陸風駕云落到陳大山的小院中時。

    天色漸亮。

    陳家村靜悄悄的,村里雞鳴聲接連響起,偶爾夾雜著犬吠,灰蒙蒙中可見遠處山頭有濃霧籠罩。

    不多時便要天亮了,陸風不打算回去休息,而是坐在院中看清氣流轉。

    天才蒙蒙亮,正是清氣在天地間流轉,濁氣退避的時候,第一縷陽光落下時會有紫氣東來,萬物向生,此時吐納對身體百利而無一害。

    陳大山醒來上茅廁時,就見陸風在院中坐著,想這涼意襲人,便是他這個身體健碩的漢子也忍不住打寒顫,便詫異地上前打招呼。

    “清早露水重,先生怎么起這么早。”

    若不是昨天多喝了兩口酒,陳大山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就醒來,肯定還要多睡一會兒。

    陸風回頭笑了笑,“一日之計在于晨,早起對身體好。”

    說著他還起身活動活動。

    “行吧。”

    陳大山尿急,匆匆就往茅廁去。

    農家人起得早,不多時,村里接二連三冒出炊煙,路上逐漸出現了人影。

    從茅廁出來的陳大山也沒有睡意了,收拾一下就提著東西往鎮上去。

    出了村,往前面走了一段路便聽見水聲。

    “先生,下面就是奈河了,河水可以沒到人的肩膀,先生在岸邊走的時候小心一些。”

    “多謝。”

    陸風與陳大山在岔路口分別,看著對方的身影,他往陳大山身上彈去一縷清氣,然后才轉身朝著水聲走去。

    他在前面走,大青牛在后面甩著尾巴,時不時埋頭吃草。

    站到岸邊,陸風略微失望,這條河和普通河流沒有什么區別。

    水淺處,河水清澈見底,岸邊水草下藏著些魚苗小蝦,下游還有搗衣聲。

    顯然河流十分尋常,并非是他要找的奈河。

    陸風手拿竹竿順水而上,蜿蜒的河岸上時不時吹來河風,走了一段距離,見前方出現一座石橋,陸風便走了過去。

    河對岸還有處村子,也是陳家村,只是這村里的人要多一些。

    石橋有些年代了,有修繕的痕跡,但上面依舊有一些搖搖晃晃的石塊,縫隙間長滿了青草,看著不大牢固。

    陸風讓大青牛就在岸邊等著,這石橋可承受不住它。

    站到橋上,聽著潺潺水聲陸風心情漸好。

    只是寧靜被突然打破,岸邊傳來一個少年焦急的聲音。

    “這位先生何故想不開?!”

    “嗯?”

    陸風聞言有些詫異,這周圍他并沒有感受到其他人的氣息。

    想了想,少年說的可能是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刻少年急匆匆到橋上來,對著陸風好一頓勸。

    “好死不如賴活著,便是有眼疾也不能自暴自棄,萬一遇見神醫將眼睛治好了呢,死得痛快是親者痛,仇者快……”

    “小友誤會了。”

    受不住這好一頓說,陸風趕緊出言打斷,“在下只是來橋上吹吹風而已,沒有其他意圖。”

    少年仔細打量陸風,見他確實沒有那意思之后,尷尬地撓撓頭,“抱歉~”

    “無妨。”陸風溫和地笑笑。

    少年不再打擾陸風,從橋上下去后坐到橋頭看書去了。

    聽見翻書聲,陸風干脆也走下橋,來到少年的對面坐下。

    他隨意看了這橋頭的紅花一眼,然后看向少年,“小友可是要考取功名?”

    少年點點頭,“得家中長輩重視,將一家期盼寄托在我的身上,本來只需在家里看書就好,但是心里過意不去,就拿著書來放牛了。”

    那是頭黃牛,被繩拴著他也無需廢心看著。

    “方才一抬頭就見先生站在橋上,半只腳都懸出去了,這才……”

    陸風微微一笑,“小友心善。”

    少年不好意思,但見陸風的竹竿立在紅花旁,忍不住提醒道:“先生身邊有一朵花,還望先生不要折斷了。”

    陸風低頭看著那朵紅如鮮血的花,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很喜歡這花嗎?”

    少年點點頭,看了看陸風,最后還是沒忍住問:“先生相信花能變成人嗎?”

    “為何這樣問?”

    陸風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這給少年一些信心,然后鼓起勇氣道:“說來先生可能不信,我之前……有看到這花變成人。”

    說完他小心地觀察陸風的反應,他之前也給家人說過這事,但是大家都說他是書看多了眼睛花,并不相信他所說的。

    但是他堅信自己沒有看錯。

    好在陸風并沒有什么表情,反而還笑著問是什么樣的人。

    “是一個紅衣姑娘,只是可惜了,我沒有看見她的模樣,她只出現一瞬就不見了。”

    雖然只是一瞬,但他依舊相信自己沒有看錯,所以他經常來這橋頭,希望能再與對方遇見。

    “先生相信我說的嗎?”

    陸風點點頭,道:“不過這么久都不再遇見,那說明你們緣分很淺,你不該一直惦記。”

    少年臉上一紅,忙道:“我也沒有惦記,只是偶爾看看,這花孤零零的一朵守在這橋頭,日復一日的多孤獨啊。”

    所以他才時常過來讀書給花聽,也是生怕有人不注意將花給弄斷了,畢竟如此罕見的花弄死就可惜了。

    陸風聞言也不戳破他,只是暗中掐算了一番。

    少年見陸風并沒有同其他人一樣嘲笑自己,加上談吐不俗,就知道陸風也是讀書人,忍不住與陸風攀談起來。

    不知不覺就日落西山,少年精神抖擻地收起書同陸風告別,看了看紅花之后趕著牛回去了。

    殘陽鋪在水中,陸風坐在橋頭沒有離開,夜色一點點鋪下來。

    “出來吧。”

    陸風話落,紅色花朵搖晃兩下,一縷紅煙從花中飄出來,逐漸凝成一個虛影。

    “竟然是你!”

    陸風有些意外地看著眼前的人,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她。

    “青袖,拜見先生。”

    虛影看著陸風,滿心都是激動,對著陸風拜了又拜。

    若不是之前時間不對,她早該在看見陸風的第一眼就出來的。

    “沒想到你竟然能有這樣的造化。”

    當初抱著怨氣變成鬼殺了仇人全家的小丫頭,此刻竟然又變成一株花重新來過,便是陸風也沒有預料到。

    “托先生的福,當初先生一劍傾天,讓青袖也得一絲生機,后來不知道為什么飄到這里,在橋頭落地生根,重新修行。”

    初時她渾渾噩噩,后來是那少年經常來橋頭讀書,她才從讀書聲中慢慢恢復神智。

    “可惜了,修煉到現在,也僅僅是能勉強凝聚神魂。”

    陸風聞言有些哭笑不得,“你可知精怪修行之路有多難,有些便是五百年也無法凝聚人身,你能短暫凝聚神魂已經是得天獨厚,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了。”

    青袖聞言又是一句:“托先生的福。”

    她的話倒是不假,她能有這樣的機遇,大半是陸風的原因。

    陸風見狀,便意味深長地囑咐一句:“修行路漫漫,百年都算少的,你要堅定本心,莫要壞了修行。”

    “……”青袖沉默,半晌后才道:“青袖知道人妖殊途,只是我是因為他才能這么快凝聚神魂,又從他的書中明白許多道理。”

    “他對我有恩,所以想斗膽問一問先生,他的將來如何,可有得到他想要的?”

    之前陸風暗中掐算的時候她看見了,所以很想知道結果。

    陸風看著青袖,許久后無奈嘆息一聲,“是早夭之相。”

    聞言,青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激動下魂體都有些不穩,搖晃兩下便縮回到花中。

    陸風見狀搖搖頭,“因果早已注定,你莫要自誤,既壞了他的前路,也壞了你的修行。”

    良久,花中才傳來一聲:“青袖明白。”

    第208章 絕筆之作

    翌日, 少年再次趕牛來到橋頭,見陸風還在此處,不禁感到詫異。

    栓好牛繩后, 少年興沖沖來到陸風身邊, “我還以為先生已經走了。”

    陸風笑笑, “一會兒便要走了。”

    少年好奇地問陸風要去哪里。

    陸風一指大青牛,“這青牛走到哪里, 陸某就去哪里。”

    少年聞言面露向往,“先生如此瀟灑真是叫人羨慕。”

    他說著說著, 突然看見那紅花沒什么精神,不禁感到奇怪,以為是缺水,便用手在河中取水, 來來回回跑了許多趟。

    陸風見狀無奈搖搖頭, 少年卻是看著恢復精神的花心滿意足。

    忽然他想起陸風博學多識,便好奇地問:“先生見多識廣,可知這花有沒有名字?我翻遍所有書籍,都不得其解。”

    聞言,陸風偏頭看了血紅的花一眼, 那血色在風中搖晃, 攝人心魄。

    陸風緩緩開口:“花開彼岸,引亡魂, 渡忘川;奈何橋頭,生死兩難全。”

    乍然聽聞,少年不解其意, 就是隱隱覺得這句話實在不吉利,不明白陸風為什么要給這樣艷麗絕倫的花, 賦予這樣凄涼無奈的判詞。

    可等他想要再問時,清風卷著綠葉吹來,眨眼間,身旁已經沒有陸風的身影,只有那株彼岸花在送陸風離開。

    少年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呆愣在原地。

    一個多月后。

    青州城里。

    一個酒鬼搖搖晃晃走進醉江樓,小二看見他就面露難色,連忙走到門口將人攔住,“柳老爺子,今日你已經醉了,不如就改日再來吧。”

    酒鬼揮開小二攙扶的手,身體歪歪斜斜倚靠在門框上,兩頰緋紅,帶著滿身酒氣高喝道:“我沒醉!老子千杯不倒!”

    說著便跌跌撞撞往樓里闖,小二見狀趕緊攔住,“您沒醉,可是您的賬單已經堆得老高了。”

    聞言,酒鬼不服氣地指著小二,“我哪次沒有還錢,哪次虧了你們。”

    “是是是,您是還了!”

    可是每次都是踩著最后一點時間還,還完又馬上記賬喝酒。

    如此幾回下來,小二被掌柜的下了最后的通牒,凡是他姓柳的來,絕不再賒酒給他,爛酒鬼一個,整天無所事事,游手好閑。

    要是在樓里喝死了還影響酒樓生意。

    酒樓里的人顯然對這件事已經是見怪不怪了,聽見聲音只是回頭看了看,然后便不再注意。

    柳生被攔在門口,長嘆一聲后就一屁股坐在了門口臺階之上,眼神迷離地搖頭晃腦。

    “人間千般滋味,酒色最動人心!不喝酒,還有何趣可談。”

    小二見柳生坐在臺階上耍酒瘋,搖搖頭,略帶嫌棄地往酒樓里走。

    就在這時,身后有溫和的聲音傳來。

    “敢問這里可是自稱有人間仙酒的醉江樓?”

    小二嘆息一聲,“檐下匾額上寫……”

    回頭看見面前的人手里拿住竹竿,小二連忙收回還沒有說完的話,上前道:“正是,客官里面請。”

    小二伸手在陸風眼前晃了晃,確定他看不見后連忙引人往里走,“客官可來幾碗?”

    陸風將腰間酒葫蘆取下遞給小二,“勞煩將這裝滿,另外給一碗嘗嘗滋味,看這酒能不能配得上人間仙酒這四個字。”

    “先生只管嘗,喝過的人無人不說好!”

    小二十分有信心,將陸風帶到一處桌旁坐下,端來一碗酒后就去給陸風打酒。

    其實還沒進來的時候陸風就已經聞到酒香了,現在湊近了聞又是另外一種味道。

    濃烈的酒香洶涌又綿長,是聞一聞都能醉倒的程度,聽說這酒若是倒在江中,便是江里的魚也會醉倒,由此得名醉江。

    此酒雖然和大祈的三月釀各有風味,但這酒的酒勁要更勝一籌,但若說這是人間仙酒,那還差點,人間仙酒四字只是噱頭罷了。

    就在小二去打酒之時,柳生趁機混了進來,轉悠一圈坐到了陸風的身邊,酒氣熏天地問:“先生可是要去不知山?”

    陸風表情無甚變化,淡淡問:“兄臺如何知道?”

    柳生擺擺手,“如今這個時候,青州城來十人就有九人是沖著不知山來的。”

    說著柳生嘿嘿一笑,“我在青州城多年,一眼便看出先生是頭一次去不知山,可這山高水遠的,先生孤身一人可不妥,要有個人引路才好。”

    “兄臺想做這個引路人?”陸風問。

    柳生呵呵一笑,“我不需要報酬,只需要先生路上管酒就可。”

    這種要求倒是少見,陸風微微一笑,“那便有勞了。”

    見陸風答應,柳生喜笑顏開,“那今日……”

    陸風笑了一下,對著走出來的小二道:“再上一碗酒。”

    小二看是給柳生的,張了張嘴后又閉上了。

    喝完酒,陸風掏出他在來時的路上掙的全部銀子,然后兩袖清風地帶著柳生離去。

    柳生雖然醉意未消,走路依舊搖搖晃晃,但這個引路人也還算是稱職,告訴陸風要去不知山,走水路最快,沿途風景更是別處沒有的。

    于是,一個搖搖晃晃的酒鬼和一個人生地不熟的瞎子就這么來到碼頭。

    無數船只從碼頭駛出去,上面說不定就有這次科舉的狀元。

    平時商人來往的碼頭此刻變成了文人墨客的樂園,耳邊幾乎都是寒暄和久仰這樣的話語,所以陸風兩人格外扎眼,周圍人更是被柳生身上的酒氣熏得對他們退避三舍。

    兩人獨站江岸,既沒有錢上船,又沒友人相邀。

    柳生也沒有想到陸風身上竟然是一文錢都不剩,之前在酒樓看見他掏錢如此爽快,便以為陸風手頭是富裕的,沒想到和他一樣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嗝~我說先生你沒錢,那去不知山做什么?”

    柳生打著酒嗝,只覺得接下來幾天是沒辦法喝到酒了。

    陸風見狀也是感嘆:“我以為文道圣地會容納天下讀書人,沒想到它只容納有錢的讀書人,容納不了無錢的讀書人。”

    柳生不以為意,“這有什么的,萬事錢為先嘛!便是到了不知山,想要上山也是要交錢的。”

    不知山沒有上山的路,只有上山的飛舟,要坐飛舟就要交錢,只是柳生沒有想到他們會連山腳都到不了。

    就在這時,兩人旁邊來了個人。

    “有錢的讀書和無錢的讀書人,先生說話倒是有趣。”

    此人一身華服,約莫有四十多歲了,身后還跟著下人,想來是出身不凡。

    鐘道杉看著陸風兩人,也不嫌柳生酒氣熏人,拱手道:“在下鐘道衫,有畫舫一艘,不分有錢無錢,只載讀書人。二位若是有字畫詩詞相贈,鐘某就知二位是讀書人,可載二位一程,便是上山的飛舟也包了。”

    柳生聞言笑了,“便是小兒隨手涂鴉也算字畫,難道兄臺也認?”

    “自然。”

    周圍幾個同樣沒有擠上船的人聞言立馬擠了過來,“不知我等可否?”

    鐘道衫看著這幾個年輕人,朗聲笑道,“天下讀書人皆可,但是船滿了可就不載了。”

    聞言,眾人都爭先恐后地從隨身的包袱里拿出字畫這些東西出來。

    有買的,有自己畫的、寫的,

    柳生看陸風兩手空空,哈哈哈地笑著,湊到陸風身邊道:“嗝~我若助先生上船,先生能否送一半的酒給我?”

    “可。”

    陸風并非沒有,只是都收在袖里乾坤中,無法當眾取出罷了,但是柳生既然要換,那他也想看看柳生要拿出什么。

    柳生聞言,立馬帶著酒味擠開人群,“讓讓!都讓讓!”

    “這人怎么這么臭,還如此袒胸露乳!實在有辱斯文!”

    有位夫子見柳生搖搖晃晃,身體幾乎被酒味浸透,黑白參半的頭發隨意披散,胡子拉碴,衣衫大敞,實在沒有一個讀書人該有的模樣。

    柳生聞言,回頭一口酒氣噴夫子臉上,“何以解憂……唯有醉江!”

    說完也不管那夫子臉色有多黑,自顧自擠開人群來到鐘道衫面前,伸手在松松垮垮的衣服里掏了又掏,還不忘嘲諷周圍的人。

    “小兒涂鴉之作也好意思拿出來,且看我這畫如何碾壓你們!”

    說罷他還真掏出一個干凈完好的畫卷出來,一把丟給鐘道衫。

    “你且看它值不值我們二人上船!”

    眾人的視線都落到畫卷上,便是周圍很多已經有船的人都圍了上來。

    鐘道衫半信半疑地將畫給展開。

    “若是連小兒涂鴉都比不上,豈不是讓人笑話!”

    “一介酒鬼能拿出什么。”

    起初眾人還滿眼不屑,但是隨著畫卷展開,碼頭一片寂靜。

    沒有看到的人則是有些好奇,“這是看見什么了?怎么都不說話。”

    有的人沒有看出名堂,有的人看出后卻是不敢置信。

    鐘道衫許久才用干澀的喉嚨道:“這是歐陽先生的畫。”

    一言便可驚天地。

    “歐陽先生?是那個歐陽先生嗎?”

    “廢話,除了他,還能有誰敢在畫道上稱歐陽?”

    畫道方面,從始至終都只有一位歐陽。

    “假的吧。歐陽先生的畫都有去處,沒有聽說過還有這樣一幅。”

    “不可能,看這畫意和歐陽先生的如出一轍,便是那私章就足以證明。”

    “可為什么這畫會在這酒鬼手中?”

    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不多時就里里外外圍了一大群人,誰都想目睹一眼歐陽先生的真跡。

    但鐘道衫卻是顫抖著手收回畫卷,畢竟某種意義上,這畫已經是他的了。

    自古錢財不可外露,名畫也一樣。

    “聽聞歐陽先生早已隱世,莫非這是隱世之作?”

    “那這酒鬼……”

    柳生醉醺醺地擺擺手,“什么隱世,那人早死了,這是絕筆之作!”

    “歐陽先生死了!”

    眾人聞言大驚。

    柳生毫不在意地看向鐘道衫,“我們二人還不能上船嗎?我可是瞧見你把畫收起來了的。”

    鐘道衫回過神,“自然可以,二位請。”

    見柳生他們上船,又看鐘道衫輕易就得到歐陽先生的絕筆之作,眾人暗自懊悔。

    如此能引起文界大亂的畫卷,竟然就這么被一個不識貨的酒鬼交出去了。

    便宜了鐘道衫。

    第209章 畫仙歐陽

    兩岸青山之前, 一條綠色江河如綢緞一樣在山腳下蜿蜒而過,江面上有無數小舟大船猶如過江之鯉向著同一個方向駛去。

    畫舫上,柳生如愿從陸風那里拿來半壺酒, 不顧形象地坐在船頭大口暢飲, 醉意上來便一個人口齒不清地自言自語。

    周圍人嫌棄他這副醉得不清的模樣, 避而遠之。

    抬頭看,幾只仙鶴在山間盤旋, 清脆的鶴鳴聲穿透云霄。

    陸風負手來到柳生身邊,任由江面的風從身上掠過, 帶起青衫與山水融為一體。

    柳生眼神迷離,看了眼陸風就抱著酒壺倒在甲板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

    鐘道衫也來到船頭,對陸風微微拱手, “外面風大, 先生怎么不坐船里。”

    陸風抬手回禮,淡淡道:“外面視野寬闊。”

    聞言,鐘道衫下意識看向陸風的眼睛,心中疑惑,不過卻沒有多問, 而是看著肆意睡躺的柳生問;“先生與這老先生是怎么認識的?”

    “之前在酒樓喝酒認識, 可是有什么疑問?”

    “沒什么,隨口一問。”鐘道衫擺擺手, 視線卻一直落到柳生身上。

    陸風好似沒有察覺,轉而問起方才大家說的歐陽先生是何人?

    “先生竟然不知道畫仙歐陽一清嗎?”鐘道衫有些詫異。

    見陸風面露疑惑,是真的不知道, 鐘道衫就滔滔不絕起來。

    “歐陽先生之所以被稱為畫仙,不僅是因為那出神入化的畫技, 也是因為歐陽先生是個不拘一格、風流瀟灑的人。聽說他身高八尺,面容俊朗,交友廣泛,有仙人之姿。”

    鐘道衫邊說邊細看滿身酒氣的柳生。

    這酒鬼身形佝僂,聞到酒味就不追著不放,身體被酒侵蝕,兩頰浮腫,身體卻枯瘦如柴,看白發叢生就覺得最少有七十多歲。

    這副模樣與他所形容的完全不同,且兩人都不是一個姓。

    將心里的想法拔除之后,鐘道衫再次看向陸風。

    “歐陽先生年少成名,手中畫卷千金難求。聽聞其藝高人膽大,曾與眾多鬼物度過一夜卻毫發無損,第二日還畫出震驚世人的百鬼圖。”

    “傳說圖上鬼物猙獰恐怖、栩栩如生,甚至有修士說那畫上還有鬼氣,時日久了畫里面的鬼還真有可能跑出來,并非凡物。”

    “世間有不少人都臨摹過歐陽先生的畫,可就算是最厲害的仿者都只得七分形似,少三分神韻。”

    鐘道衫說得心潮澎拜,眼中露出欽佩之色,恨不得能親自去拜訪歐陽一清。

    “說起來我還真是三生有幸,竟然能得歐陽先生的絕筆之作。”

    說到這里,鐘道衫不再情緒高漲,反倒是微微失落。

    “之前歐陽先生突然隱退,世人一直以為他還有出山的那日,沒想到……”

    他過來就是想問問柳生是在哪里見到歐陽一清的,這幅畫又為什么會在他的手中,歐陽一清又埋在何處?

    但是這老酒鬼喝得神志不清,現在根本問不出過所以然。

    見躺在甲板上的柳生翻了個身,被風吹得蜷縮著身體,鐘道衫就招來兩個下人將人抬回船里休息。

    抬走柳生,鐘道衫就問陸風:“先生到不知山后可有住處?”

    見陸風搖搖頭,他便主動開口:“那先生與柳老先生就同在下住在一處吧。”

    離不知山大比還有半月時間,所以大家到了山上都是要先找地方住下。鐘道衫得到如此貴重的畫卷,就很是樂意安排兩人的吃住。

    “那便叨擾了。”

    陸風聞言也不推辭,他們確實需要一個地方落腳。

    第二日,眾人終于到了不知山。

    看著停靠的飛舟,許多人嘖嘖稱奇。

    大貞不愧是財大氣粗的皇朝,竟然把飛舟拿出來送人上山。第一次坐上飛舟的人激動得手都微微顫抖。

    畢竟飛舟難得,尋常人更是見都沒有見過,更別說是上去坐了。

    只是與周圍人比起來,陸風他們就顯得過于鎮定了,畢竟一個看不見,一個醉得不清。

    “走吧。”

    在鐘道衫的招呼下,兩人跟著踏上飛舟,等飛舟上的人滿了之后,飛舟就徐徐升起,周圍出現靈氣纏繞。

    陸風覺得這和坐船的區別不大,只是不像水上的船顛簸,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不知山上。

    這山由眾多絕壁孤峰組成,其上有靈氣,但更多是文氣。

    尤其是離山頂越近,感受到的文氣就越發濃厚,金黃的文氣鋪滿目光所及之處,照耀著來到這里的所有讀書人,難怪有文道圣地之稱。

    讀書人在山上待得越久,便開竅越多,便哪怕是愚者也有明悟的一天,難怪在十國大比的時候天下讀書人都會往這里趕,哪怕是上不來,在山腳下住幾日也是好的。

    飛舟落到一處山峰上,眾人便要在這里落腳。

    從外面看,這山峰之上就只有一處房屋,但是進入里面才知道別有洞天,容納他們一飛舟的人不成問題。

    鐘道衫并未帶下人上來,所以三人就選了處小院,剛好三間屋子。

    安頓好不久便有人前來拜訪,大家相互走動走動,要是合得來便一起探討文學上的問題,不僅可解平日解不開的疑惑,還可以引文氣入體,讓自己更上一層樓。

    陸風并不需要積攢文氣,所以并未發言,當然別人也鮮少會問他,只當他是個旁聽者,聽到最后覺得無趣,便回房打坐修行。

    兩日后。

    紀明悟等人終于到了不知山。

    狀元都聚在主峰,見面時便知道彼此是這次大比的對手。

    能站到這里的無疑都是天之驕子,早有名氣,有些人幾乎不用介紹便能一眼看出對方是誰。

    “小兄弟可是大虞王朝的紀明悟?”

    紀明悟聞聲看去,就見一個手里拿著扇子,舉止溫文爾雅的男子對自己拱手行禮。

    紀明悟趕緊回禮,略帶不解地問:“正是在下,敢問兄臺是?”

    “在下大覃荀瑾,久聞紀兄大名。”

    紀明悟是這一次所有狀元中年紀最小的,十分好認。

    兩人認識一番之后,荀瑾便帶著紀明悟在主峰轉了起來。

    “前面這十座院子便是你我十人的住處,后面的是幾位大儒住的地方,輕易不可叨擾,不過若是有不解的問題,可以前去拜訪。”

    到了大儒這一步,心境早與其他讀書人不同。

    尋常時候他們是心系家國的,但大事上,他們心中并無國界之分,只要是學識上的問題都會回答,這是對晚輩的愛護,也是希望有人能走出更遠的路來,延續先賢意志,強大人族。

    為此,他們甘愿做墊腳石,越是超越他們,他們越是欣慰。

    這便是大儒。

    這也是為什么要將大儒同這些狀元安排在一處的原因。

    談及此,荀瑾看著后面的宅院,眼中滿是敬重佩服,紀明悟聽完也覺得心中酸脹,一股蕩氣生出。

    “將來,我也要站到那個位置,繼承先賢意志,強我人族!”

    聽著荀瑾的豪言壯志,紀明悟想了想,明白他要站的不是那個位置,他要走得更高,只是,現在這話顯然不合適說出來。

    兩人路上又遇見了其他狀元,雖然不久后就是對手,但是現在都有心心相惜之感,干脆聚到一起肆意交談著。

    前院熱鬧,后院也是如此。

    一處雅致的小院中,安從郡與易水寒等人又聚在了一起。

    這一次院里不僅有易水寒、姜云臺、武詔先,還多了兩位大儒。

    而此刻易水寒他們正用珍瓏棋局殺這兩位老友的威風。

    “你們覺得這次的魁首會花落誰家?”

    一位姓濮的大儒遲遲解不開棋局,便問這話來分散安從郡幾人的注意力。

    “想來,只怕魁首還是會出現在大貞。”旁邊那曾姓大儒也開口。

    以往的十國大比中,十次里有五次是大貞奪得魁首,而大祈和大覃各占兩次,剩余一次便是七國相爭。

    如此結果他們并不意外,畢竟大貞是文道發源地,連文道圣地的不知山亦是大貞的,大貞讀書人自然更受文氣照拂。

    曾學譫本以為安從郡等人會同意自己的話,但是他說完后身邊卻是一片沉默。

    “你們為何不說話?”

    濮文伯同樣疑惑地看著幾人。

    安從郡想了想道:“我更看好大虞王朝的紀明悟。”

    畢竟這人很大可能是自己的師兄。

    論公,如果紀明悟真的是師父的弟子,那仙人之徒定然不差。

    論私,這是自家師兄,他自然不能滅自家人的威風。

    安從郡說完,易水寒幾人也同樣點點頭。

    他們這反應叫曾學譫與濮文伯大為不解,以往大家對于魁首人選不是沒有爭執或是認同,但是這種事從來沒有出現在王朝的狀元上,而是出現在三個皇朝的狀元上。

    濮文伯奇怪道:“那小子我知道,成為大虞的狀元我一點也不意外,但是從目前來看,他一直中規中矩,在十位狀元之中并不是太過突出。”

    “大虞更是一次魁首都沒有拿到過,你們幾個為什么會同時看好他?莫非是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

    安從郡笑了笑,手指摩擦著腰間的木牌,“且看看吧,等那些小子來找我們,自然就能看出深淺了。”

    說完安從郡頓了一下。

    紀明悟十有八九就是先生的弟子。

    雖然他年長,但算時間那孩子終究排在自己之上,合該是自己這個師弟去見他,說不定還能看見陸風。

    想罷,安從郡立馬起身,去看看紀明悟到主峰沒有。

    “哎?這人怎么突然就要走?”

    曾學譫看著安從郡風風火火的實在不理解。

    哪知易水寒幾人也是同時起身追了上去,顯然他們也想見見仙人的弟子,獨留濮文伯兩人面面相覷。

    “那我們……”

    第210章 畫卷問心

    不知山上, 紀明悟同其他狀元分開,來到山峰邊緣四處張望。

    往下看深不見底,腳下白云幽幽浮浮。

    “也不知先生在何處。”

    身旁青松半數探入崖下, 紀明悟看著遠處的眾多山峰, 不知道陸風是不是在其中一座上。

    在紀明悟思索陸風所在之時, 身后不遠來了幾個人,正是安從郡他們。

    幾人見紀明悟立于懸崖之上就不敢貿然上前, 怕把人嚇得跌落山崖,不過站在這后面一看, 幾人同時生出一個念頭。

    紀明悟是陸風的弟子絕對沒錯。

    “那舉止、那儀態……已經有幾分先生的影子了。”

    山崖之巔,少年迎風而立,背影挺拔如風雪中的松柏,任風雪壓來也不曾彎一下筋骨。

    易水寒他們恍惚間能從紀明悟的身上看到陸風的影子, 心中十分肯定這人就是陸風的弟子。

    “不愧是師兄, 不愧是先生的弟子。”

    安從郡適應自己的身份極快,他看見紀明悟的第一眼便覺得這個大師兄將來的成就定然不在他之下。

    易水寒幾人嫌棄地看了安從郡一眼,他這明擺著也是夸自己,簡直厚顏無恥。

    不過想來也是,要是不厚顏無恥, 也不會拜入先生的門下, 要是換作他們,他們臉皮也能如城墻一樣厚。

    紀明悟回頭從山崖上下來, 在看見自己后面站著幾位老者后立馬愣住。

    看年紀他們自然不能是今年的狀元,那能出現在這里的,想來就是大儒了。

    但是聽說大儒輕易不會出來閑逛, 多數時候都在自己院中與其他大儒探討文道,引文氣入體尋求更高的成就。

    紀明悟心中疑惑, 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后,看那樣子還是沖自己來的。

    懷著疑問,紀明悟走到幾位大儒面前,正要拱手作揖,但安從郡卻快他一步,率先拱手道:“安從郡,拜見師兄。”

    紀明悟:……

    他是聽說過安從郡的,但是卻不知這師兄是什么意思,拱手問道:“敢問安大儒這話從何說起?”

    安從郡收回手笑呵呵道:“師兄請看。”

    他將腰間木牌取下遞給紀明悟,紀明悟一眼就已經認了出來,但是直到接來仔細看過之后才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安從郡。

    “你……見過先生?”

    木牌是真的,與自己的對比一番后發現上面的東西完全一模一樣。

    這倒是讓紀明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安從郡了,大儒是尊稱,師兄也是尊稱,這么一叫就顯得亂套了。

    見紀明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說明陸風并沒有同他提過,安從郡還有些失落,不過還是將自己與陸風在何處遇見,又如何拜師的事情說了出來。

    聽得紀明悟大感意外,意外陸風竟然給自己找了這樣一個師弟,按年紀對方都可以當自己的爺爺了。

    以前,平生雖然是鬼,做鬼的時間比自己活著的時間還要長,但是容貌上他還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心態也是如此。

    所以自己這個師兄也做得心安理得,但是現在突然冒出一個大儒師弟,紀明悟看著著實適應不來。

    他小心地看著安從郡身邊的幾位大儒,深吸一口氣后問:“幾位大儒……”

    易水寒他們捋著胡須笑了笑,指著安從郡道:“我們沒有那個福緣,無幸拜入先生門下,只有他抓住了這次機遇。”

    聞言,紀明悟松了一口氣,突然覺得只是一個人的話也不是那么難接受,只是這稱呼……

    安從郡是活了多年的老人精了,一眼就看出紀明悟的難處。

    “文名是空洞的,只能排其次,親緣在眼前,當排首位。所以師兄在先,大儒在后,師兄叫我名字亦可,叫我師弟亦可。”

    聞言,紀明悟也不再糾結,將木牌還給安從郡,笑著說一句,“那便是師弟了。”

    安從郡無需行大禮,但是面對其他幾位大儒,該行的禮還是不能少。

    “后學末生紀明悟,見過幾位大儒。”

    易水寒他們和藹地點頭回應,關切道:“果然是天之驕子,對這次魁首有幾分把握?”

    “這話豈能在這里說,”安從郡連忙阻止,“找個院子,咱們坐下再談。”

    這里離紀明悟住的地方不遠,幾人便決定去他的院子。

    不知山的院子長得都差不多,且十分安靜。

    安從郡很是期待地問紀明悟,“師兄,先生他老人家來了嗎?”

    紀明悟聞言有些汗顏,他感覺和陸風比起來,安從郡才是那個老人家。

    “先生說會來的,只是他向來獨來獨往,并未與我一路,現在估計就在某處山峰上。不過先生既然來了,那就一定會來見我們的。”

    “來了便好。”

    說起陸風,紀明悟就想起似的道:“先生有沒有同你說你排在第幾?”

    安從郡搖搖頭,面露失落,陸風甚至沒有給他細說過紀明悟,這個師兄還是他自己猜出來的。

    “估計是忘了。”

    紀明悟心中暗暗嘆氣,打算同安從郡仔細說一說。

    “我是大師兄,跟在先生身邊許多年了,在你上面還有一個師兄,排行第二,叫平生。”

    觀幾位大儒一眼,紀明悟覺得他們既然能和陸風結識,那想來是不會將今日的話胡亂傳出去,便道:“平生與我們不同,他是鬼物,不修儒,只修鬼道,現在是鬼皇修為,若是將來遇見無需害怕,有危險還可以找他幫忙。”

    “鬼!鬼物!”

    眾人完全沒有想到陸風竟然收鬼物做弟子。

    不過是陸風的話,感覺也不是沒可能,真應了那句有教無類。

    “沒想到我還有個鬼皇修為的師兄。”

    這一次輪到安從郡感到無法適應了。畢竟是鬼皇,與那些孤魂野鬼不同。

    不過想到對方是自己師兄,他也不大怕了,很是好奇地問:“那二師兄現在身在何處?”

    “平生尚未入世,不過想來也快了,他性子有些頑劣,后來在書院里學了許多道理,是知道是非對錯的。”

    “原來如此。”

    交談許久,安從郡與紀明悟的關系拉近許多,畢竟同出一脈的關系擺在這里。

    安從郡很是想多聽一些陸風的事,但是想到紀明悟來此是為了爭魁首,便將這事先放下,問紀明悟在學問上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他這舉動并非是助紀明悟走捷徑,畢竟其他狀元身后幾乎都有大儒的身影,安從郡自然也可以對紀明悟傾囊相授。

    而且出題人并非是他們,并不存在徇私舞弊,提前透題。

    不知不覺,幾人一坐便坐到了天黑。

    起初易水寒他們還能以前輩的身份給紀明悟指點指點,但是聊到最后紀明悟的問題越來越少,他們的問題卻是越來越多。

    紀明悟時不時說出來的文章詩詞叫他們大吃一驚,還有看問題的角度也極為新奇,一問就全是陸風教的。

    相比之下,安從郡這個弟子著實像免費送的,并不得陸風真傳,這叫安從郡心情更加郁悶。

    天黑后,安從郡他們便回去了,畢竟可能還有其他狀元來找他們,他們全都擠在紀明悟這里實在不合適。

    另一邊。

    在兩塊木牌湊到一起的那一刻,陸風就知曉紀明悟與安從郡已經遇見,只是他并不著急去見他們。

    收起煉化好的畫卷,他起身來到柳生的房門前,還沒進門就聞到酒味,猜到這人睡一覺后又繼續喝上了。

    “叩叩叩。”

    陸風本欲敲門,只是那門隨意一碰就打開了。

    嘆息一聲,陸風抱著畫卷走了進去,進門就見柳生醉倒在地上神志不清。

    陸風坐到桌邊,將畫放到桌上嘆息一聲。

    “酒醉得了人,糊不住心,昔日的畫仙變酒鬼,真是令人唏噓。”

    “你誰啊……”

    地上的柳生好似沒有聽懂陸風在說什么,艱難坐起身,迷糊地問陸風是誰。

    見這人記憶錯亂,神志不清,陸風也不在意。

    抬手作劍指,指尖凝聚功德一下打在畫卷上,桌上畫卷就徐徐展開,其上亮起微弱光芒。

    “唉~妖鬼易降,人心難治,可廢了我好大的心血。”

    用功德作畫可真不易,若非有功德筆相助,這等凡紙哪里能承受得住功德,早就墨散不聚了。

    “你可別浪費我這一番苦心。”

    陸風笑著道一句,拉起迷糊的柳生,兩人身影就化作青煙鉆入畫里。

    他們才剛走,鐘道衫就走了進來。

    “先生,柳老先生?”

    喚兩聲不見陸風他們,他感覺十分奇怪,“方才是親眼看見先生進來的,怎么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他正疑惑著往門外走時,忽然看見桌上那敞開的畫,只見一片山林之間有兩道身影,看著極為眼熟,一人手拿竹竿,一人抱著酒壇,儼然就是陸風和柳生。

    “好畫!”鐘道衫感嘆一聲。

    可惜畫不是他的,君子賞畫不擅取,鐘道衫再喜愛也不能取走,只能起身離開,打算等陸風他們回來再問這畫是何人所作。

    只是他沒有發現,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畫上的兩人居然動了起來。

    黑夜頓時變成白天,柳生酒醒三分,疑惑地看著周圍。

    原本的房間變成了一片綠意盎然的林子,身邊的陸風卻好像不覺得奇怪,依舊拿著竹竿向前走去,嘴里還念叨著。

    “瘋瘋癲癲,虛虛實實;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爽朗的聲音在林中回蕩,柳生下意識跟了上去,想問陸風這是哪里。

    可是陸風一直頭也不回地向前走,感覺在他的眼前,又不在他的眼前,虛實難辨。

    “先生,先生等等。”

    突然,陸風的聲音虛虛實實傳來,“你不愿向前走,又為何要讓向前走的人為你停留?”

    柳生不明所以,捂著隱隱作痛的頭努力向前看,想看看前面有什么,結果這一看就見有個男人將麻繩系在樹上,腳下一蹬便尋死去了。

    “兄臺助手!快住手”

    柳生搖搖晃晃跑過去,將掛在樹上的人抱起,十分費力地將人抱了下來。

    但是他晚了一步,人已經斷氣了。

    柳生愣坐在地上,抱著懷里的尸體,酒醒了大半。

    就在這時,陸風坐在一旁樹下笑出了聲。

    柳生怒氣上來,質問陸風不救人便罷了,為何還要笑一個死人。

    誰知陸風卻笑得更大聲了。

    “求死之人,勸人向生,可笑,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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