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送見面禮
管之經(jīng)過方才那一遭后, 現(xiàn)在正狼狽地坐在地上休息。
結(jié)果突然被陸風點名,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落到他的身上。
管之不懂為什么是自己,方才自己與兇物戰(zhàn)斗有多慘大家都看見了, 自己完全不是對手。
可是現(xiàn)在陸風發(fā)話, 所有人都看著他, 他就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無力感。
“戰(zhàn)與不戰(zhàn)在你,你可要想好了。”
陸風上前一步, 嚇得那兇物連連后退。
“此兇名為紙魅,非鬼非妖, 乃是天生地養(yǎng)的精怪,好吸□□魄強大自身,變化無窮,可照見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管之今日敗在“自己”手中, 若是不及時止損, 那此生就再無進一步的可能,所以他才有這樣的舉動。
管之也知道自己有了心障,而且現(xiàn)在這么多人看著他,他戰(zhàn)也得戰(zhàn),不戰(zhàn)也得戰(zhàn), 哪怕為了長清觀的名聲。
他都不能做那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思及此, 他拿起劍無奈看向陸風。
事到如今,他再以為陸風是來混吃混喝的就太愚蠢了, 所以不禁懷疑陸風是在整他,因為他讓陸風鉆狗洞,可說到底若是陸風早早表露自身, 也不會有這些事。
“我戰(zhàn)……”
此刻除了戰(zhàn),也別無他法。
陸風聞言便露出笑意后退開, 眾人也將場地空出來。
紙魅知道此刻逃無可逃,但比起直面陸風,顯然它更愿意同管之交手。
管之惴惴不安地朝紙魅沖去,毫無意外地被一擊震退。
但是被擊退后,他卻發(fā)現(xiàn)紙魅已經(jīng)大不如之前,看來方才那一道雷霆幾乎削弱了它一半的戰(zhàn)力。
這讓管之松了一口氣,至少他死在這里的可能不大。
旁邊眾人緊張看著,城隍和陸風則是走到石桌旁坐下,喝著茶宛如看戲一樣。
“這兇物雖然戰(zhàn)力大減,但依舊強橫,難怪全盛時期藏起來,我們等拿它毫無辦法。”
如此難纏的兇物,真是誰遇上誰倒霉。
剛有這樣的想法,淮南府城隍就看向陸風,然后自己在心中否定道:到也不全是,至少遇上陸風是它倒霉。
不過如今哪怕就算只剩半數(shù)戰(zhàn)力,對管之來說也極為難纏了。
“先生,這位小友真的能勝嗎?”
說話的功夫,那邊管之已經(jīng)被打得鼻青臉腫,甩飛出去幾十回了。
看著實在慘烈,旁邊那些捉鬼人和修士小心往陸風他們這里瞟,心中慶幸還好不是他們,否則也太慘了,只有被蹂躪的份。
可是陸風卻是搖搖頭,不這么認為。
“他的道行其實不淺,否則早就被打死了,只是信心不足,怯戰(zhàn)軟弱,所以現(xiàn)在處在下風罷了。”
聞言,那城隍點點頭。
長清觀的實力他是知道的。
而且看這模樣,明顯是陸風有意助管之突破心中魔障。
思及此,城隍看向旁邊那些人。
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么大的機緣。
反倒還在那里心懷慶幸,果然機緣這種東西,不是人人都能抓得住的。
……
“啊!!!”
管之被轟在墻上,那兇物見陸風不阻止,膽子越發(fā)大起來,出手一次比一次狠。
這就苦了管之,感覺自己快被活活打死了。
他臉色蒼白,渾身浴血,雙手顫抖連劍都拿不穩(wěn),已是強弩之末。
這時陸風開口問:“盡全力了嗎?”
聞言管之一愣。
因為他沒有。
陸風嚴肅道:“既然沒有,就再來!”
這下兇物幻化的“管之”都看向陸風,覺得陸風應(yīng)當是和這人有仇,其他人也是面色各異。
旁邊方忌心驚膽戰(zhàn),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好在陸風并沒有注意他。
管之咬咬牙,再次沖上去。
可眨眼間,他又被擊飛,這次直接一臂失去知覺,似乎是骨頭斷了。
從大口吐出的鮮血看來,應(yīng)當是五臟六腑都受到了不小的損傷。
一個修行者能被打成這樣,這要是換作普通人,只怕已經(jīng)橫尸當場了。
偏偏這時陸風還道:“再來!”
有一府城隍作陪,再看那兇物對陸風的態(tài)度,其他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覺得陸風是純屬在欺負人。
管之看著陸風,咬咬牙要去撿劍,卻被突然出手的兇物阻止,他引以為傲的長劍就這么斷在他面前。
“不!!!”
沒有這把劍,他如何在眾師兄之下立足,這是他的賴以生存的根本。
可如今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震斷成三塊。
“唉~”城隍見狀無奈嘆氣。
管之就是太依賴這把劍了,所以他從來沒有背水一戰(zhàn)的膽氣,看著是盡全力了,但其實并沒有。
如今這劍斷了也好,至少人沒斷。
就是管之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不管不顧朝那兇物殺去。
只見在他毫不保留的攻勢下,幾番交手后,他手心中出現(xiàn)一個太極印,與兇物撞到一起時發(fā)出劇烈聲響,產(chǎn)生氣浪席卷院子,轟斷周遭樹木,滿園飛沙走石。
“這是道門的太極圖!”
“聽玉京山出來的道長說過,能修出太極圖印的都是道門中的佼佼者。將來不僅可成一觀之主,還可入玉京山修行,要知道那里可是道門圣地。”
“沒想到……”
沒想到這管之看著平平無奇,竟然能修出太極印。
只是現(xiàn)在管之顯然不大關(guān)心這個問題,怒吼著要置兇物于死地。
只見那太極圖印越來越大,最后竟然直接頂飛兇物朝著白府外去。
管之雙目通紅,不管不顧,絲毫沒有注意到。
“這,這要是趁機跑了……”
方忌他們小心看向陸風,管之跑不跑無所謂,要是聰明點趁機跑了也沒有什么,但是這兇物要是跑了,那可難抓得很。
不過對此,陸風卻仿佛沒有看見。
突然。
“鐺!!!”
兇物被太極圖頂著撞到一個透明罩上。
罩子一晃,眾人才發(fā)現(xiàn)整個白府早已經(jīng)被人給封起來了。
偏這時,管之還用盡身上所以符紙法寶,一點余力也不留,嘶吼一聲狠狠將兇物按在透明屏障上碾壓。
竟然生生將兇物給打回原形,不能再維持“管之”的樣子。
“該死!”
兇物也沒想到管之全力爆發(fā)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威能,它起初只是想借此離開白府,可是現(xiàn)在它沒有退路了。
兔子急了會咬人,兇物也是這樣,見逃脫無望就想拉人一起死,而離它最近的管之就是個好選擇。
“不好,它這是要同歸于盡。”
城隍忽地站起身,卻發(fā)現(xiàn)身邊已經(jīng)沒有陸風身影。
“轟!!!”
巨大爆炸從上方傳來,就是城隍也不得不側(cè)身躲避這波動,等到硝煙退去,天邊已經(jīng)有晨光顯露,而那白府上空,管之愣愣看著已經(jīng)化作飛灰的兇物。
“這……這是我贏了?”
方才兇物要拉著他去死,他卻突然感覺到體內(nèi)有一股強大力量涌向掌心的太極圖,直接在兇物動手前先發(fā)制人,瞬息將其誅殺當場。
勝利的滋味讓他心臟酥酥麻麻的,說不出的暢快,連那只斷臂都感覺不到痛。
“太極印……”
管之現(xiàn)在才看著掌心中的太極,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
這對道門中人代表什么,他無比清楚,而他現(xiàn)在卻擁有了這種東西。
太極印縮小在掌心中,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強大威能。
這時,他又突然感受到身后有一只手離開他的肩背。
管之回頭看,見是陸風后已經(jīng)明白他為什么能活下來。
“先生……”
管之胡亂擦了把臉,不大好意思地拱手道謝。
“多謝先生助我鑄就道心。”
還記得不久前他還說要罩著陸風來著。
陸風微微一笑,與其一道落地,然后對城隍道:“此事已了,去善后吧。”
其實也沒有什么好做的,無非是入夢告知白家人事情已了,日后可安心了,這事由城隍坐下鬼神去做最好。
“是。”
天色已白,眾鬼神行禮后離開。
晨光灑落在淮南城,沉睡的府城逐漸恢復(fù)生機,百姓生活一切照舊,沒有人想到這白府中噼里啪啦地混亂了一晚。
剩余的幾人看著陸風,想上前搭話卻又不敢,只能遠遠看著,然后各自恢復(fù)傷勢。
管之將斷劍撿起,可惜道:“以前太依賴這劍了,所以原地踏步,如今修得太極印我該高興的,只是這劍是師父所贈……”
“不依賴它了?”
管之搖搖頭,“不依賴了,但它還是很重要,不知道尋常鐵鋪能不能修復(fù)。”
陸風聞言淡笑,“何須如此。”
說罷他一揮手,那斷劍就恢復(fù)如初。
管之張大嘴巴湊近看,是一點斷痕都沒有看見。
旁邊幾人看見也在心中懊悔,早知道就與陸風親近親近了。
偏他們之前有眼不識泰山。
管之拿著劍揮了揮,之后又扯布條重新包好,然后小心湊到陸風跟前。
“先生為什么要這么幫我?我之前……”
還慫恿陸風鉆狗洞來著。
“見面禮。”陸風淺笑道。
之前見紀明悟,就送那皇帝見面禮了。
如今管之也是蔣育道的門人,加之天賦不錯。
既然都是徒弟的弟子,那他又豈能厚此薄彼。
“見面禮……”
管之疑惑,這不是送小輩的東西嗎?
……
白府中人起床時早已經(jīng)天光大亮。
來到院中看著這一片狼藉,加上那些捉鬼人修真者都傷得嚴重,立馬明白了什么,忙去請白老爺。
不多時,白老爺趕來看著這場景不怒反喜,哪怕管之他們把這院子拆了他都不介意。
“真的,夢里那兩位鬼差說的是真的!”
“多謝各位爺,多謝各位高人道長,多謝多謝!”
……
午后,管之和陸風一道離開淮南城。
“先生,你真要和我回道觀啊?”
“不歡迎?”
“不不不,自然不是。”
只是這下他不能偷摸回去了,看來這次偷偷離山,注定少不了一頓罰。
“先生,你究竟是什么人?”
管之還是沒忍住問出這個問題,然后換來大青牛一個嘆息,“沒眼力見的人,到現(xiàn)在都還沒看出來。”
管之被大青牛嚇得一蹦三米高。
“這牛會說話!!!”
陸風見他一驚一乍的,無奈搖搖頭。
第242章 棲身道觀
春暖花開, 敬亭山上風景如畫。
管之背著劍,雙手交疊放在腦后枕著,嘴里叼著不知道從哪里扯來的嫩綠枝葉, 腳步輕快地在前面引路, 給陸風介紹一些別處沒有的東西, 墨藍色道袍隨著他的動作晃蕩。
山間有很多野果樹,毛桃和山李的花一粉一白相互襯托。
尤其是李樹偏多, 所以白花紛紛。
管之一下子竄出去很遠,站到高處回頭看向陸風, 高興道:“先生,前面不遠就要到觀……”
他的話音漸漸弱下,看著陸風忘了要說什么。
只見陸風坐在大青牛的背上,青牛步履平穩(wěn)緩慢, 悠閑地帶著陸風從樹下走過。
樹上花枝像活過來一樣爭相撫過陸風的肩頭, 頗有百花爭艷的感覺。
春風拂面,漫天花瓣如細雨在山林間穿梭,偶爾從陸風的頭頂順著濃密的墨發(fā)滑到發(fā)尾,然后飄然落地。
山林間風聲簌簌,日光從樹梢上落下來。
陸風看來心情很好, 嘴角有似有似無的笑意, 青衫和墨發(fā)飛揚飄逸。
管之被這場景看呆了,站在原地像塊石頭。
“仙……仙人。”
大青牛聞言還以為管之開竅了, 結(jié)果緊接著就聽見他說:“仙人之資,遺世獨立,自由自在游戲人間, 真是令人羨慕。”
“……”
敬亭山并非是什么地勢險要,山道崎嶇的地方, 反倒十分適合游玩踏青。
順著山道走到盡頭,一座紅墻黑瓦的道觀出現(xiàn)在眼前。
那道觀后面可見一片看不到盡頭的青翠竹林。
“先生,到了。”
陸風從牛背上輕松落地,負手抬頭看向道觀,眼中露出幾分懷念之色。
管之并沒有注意到陸風的神情,而是高興地領(lǐng)著陸風往道觀走,順便介紹道觀中的一些人和事。
“我?guī)煾甘情L清觀的觀主,除師父外我還有幾個師兄師姐,但是他們常年在外游歷,或是下山捉鬼除妖,所以不在觀中,此外就是一些在觀中靜修的凡人,所以每日閉觀之后,觀中也算安靜。”
“先生不妨在觀中多住幾日,待到山桃成熟之時再離開也不遲。”
說完也不需要陸風回答,轉(zhuǎn)頭就對相牛道:“這山下往北三百里處有條溪流,溪水邊上草木茂盛,牛兄一定會喜歡的。”
管之帶陸風走的后門,所以并沒有和那些來往的香客撞上。道觀坐落在靜謐的山林之中,可聞百鳥爭鳴。
推開漆紅的木門踏入后院,只見院中簡單寧靜,入眼一棵開著花的老桃樹,樹下只有一方石桌,桌上還有棋局未下完。
“倒是一處不錯的地方。”
陸風覺得若是在此處住上一些日子也挺好。
“先生覺得不錯就住下來,我也好報答先生恩情。”
管之話剛說完,就有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
“小師弟!你還曉得回來!”
只見一個道人從拐角處出現(xiàn),手里提著一根半個手腕粗的光滑棍子,二話不說朝管之扔來。
管之輕松抬手截住,在手中耍玩一番,順勢卸掉棍子上的力道。
“大師兄,我?guī)Э腿嘶貋砹耍蛭业氖虏蝗缦确乓环牛 ?br />
管之拿著棍子一溜煙躲到陸風身后,訕笑著探出頭。
濮乞?qū)⒐髯铀Τ鋈ズ蟛趴匆婈戯L,察覺有些失禮,在管之說話后就對陸風歉意拱手,“讓先生見笑了。”
說完就不贊同地看向管之,“哪有讓客人走后門的道理,平日你胡鬧也就算了,但待客之事怎能如此敷衍。”
“無妨。”陸風笑笑,覺得這道觀氛圍和諧,各有各人的脾性。
濮乞看著陸風,疑惑跳脫的管之為什么會和陸風這樣儒雅的先生認識。
“家?guī)熢谇霸禾嫒私夂灒壬s路辛苦,且先歇息片刻,我去告知師父一聲,但師父不一定有空,可能需得閉觀之后才……”
“不必如此麻煩,客隨主便,陸某正想去前院看看。”
聽到觀主在前院替香客解簽,陸風心生好奇,就想過去看一看。
“那先生請。”
濮乞落后陸風一步,看向管之,示意他將大青牛帶下去安頓好,可管之卻是搖搖頭,“大師兄,這可不是一般的牛,那可是能口吐人言的靈物。”
濮乞聞言面露詫異,都說萬物有靈,可真正能開啟靈智的生物那可是少之又少,他雖聽過卻未曾見過,沒想到如今面前就有一個。
管之見濮乞不說話,就朝大青牛好言好語道:“牛兄,說一句。”
大青牛一甩尾巴打開管之的手,然后朝濮乞點了下頭,打過招呼后就自去找自己的落腳處了。
它看出陸風要在這里住些日子,所以現(xiàn)在應(yīng)該去給自己挑一個好睡的地方。
后門外的那顆李花樹下就不錯。
“這是……方才那位先生的坐騎?”
濮乞有些不敢相信。
“對對,師兄,那先生可不是一般人,要招待好了。”
濮乞白了管之一眼,從他手中搶過自己的棍子,“能降伏這樣的坐騎,那自然不是一般人,你既然知道就要好生招待,怎么還帶著人走后門!”
管之撓撓頭,“先生不喜擁擠喧嘩,我這才走的后山。”
他掌心的太極印隨著撓頭的動作露出來,濮乞晃眼一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細思一下察覺不對勁,便拉過管之的手攤開一看。
“這,這是太極印,你如何有的這東西?”
管之自豪一笑,“昨晚,說起來多虧先生,否則我也……”
聽完管之說清楚來龍去脈,濮乞現(xiàn)在十分震驚,想不到管之這次偷溜下山竟然能有這樣的機遇。
“如此說來先生可是咱們道觀的恩人,更加不可怠慢了。”
說完兩人才發(fā)現(xiàn)陸風已經(jīng)走遠,連忙追了上去。
……
前院就如管之說得那般香火鼎盛,煙霧繚繞中,每個來來往往的人的衣帶上都沾有檀香。
陸風負手站在大殿門口,見殿中燭火搖曳,人影綽綽,一時有些走神。
這時只見殿前有一個求簽的婦人手拿簽筒,口中念念有詞。
搖晃中一根竹簽掉落在地,婦人拿著看了幾眼,露出迷茫之色,然后拿著簽離開大殿。
陸風緩步跟了上去,遠遠瞧見一棵大樹下有個老道士正在替人解簽。
道人氣息平和,慈眉善目,一桌一椅一蒲扇,一筆一墨一碗茶,耐心地給來往的香客看簽解惑,時不時捋一捋下巴上的胡子。
陸風并未上前,就只是負手在一旁的紅色梁柱邊上看著,不禁想到在另外一個世界,他所修行的那個道觀中也有這樣一個老頭。按時間算,對方應(yīng)當已經(jīng)離世了,還記得他當初想把道觀交到自己手中來著。
只可惜世事無常。
就在陸風憶及往昔時,樹下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一個身著長袍,不像尋常人家的漢子非說那老道士看簽不準,故意咒他,非要長清觀給個說法。
“你好賭成性,十賭九輸,命中無妻無子無善終,簽文如此,你若覺得老道說錯了,大可以甩袖離開,我分文不取!”
那漢子聞言怒目圓睜,“你解出這樣不吉利的簽,還想要錢!?”
周圍香客竊竊私語,看那漢子不大好惹,都不敢替老道說話,就在有小道士趕來要上前說理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從人群后傳來。
“常言道,寧可籌借三十兩,不缺算命一文錢。”
陸風負手穿過人群,看著那漢子,“算命不給賣命錢,可是會折壽的。”
“哼~”
漢子冷哼一聲,斜眼瞟著陸風,“你是何人,竟敢在此處大放厥詞,危言聳聽。”
陸風微微一笑,“路人罷了,不過提醒閣下一句,你現(xiàn)在若是退一步,說不定還能安然下山。”
“不退你能如何?”
說著那漢子還挑釁地上前,然后就只聽咔嚓一聲。
一道不大不小的旱天雷突然劈到漢子身上,瞬間將人劈倒在地,全身烏黑冒煙。
周圍人群瞬間被嚇退三米遠,那老道也目瞪口呆地看著,還以為人被劈死了。
好在下一秒漢子就爬了起來,只是遠不像方才那樣囂張,驚恐地看眼陸風,搖搖晃晃撥開人群離開了。
“先生莫非還能控雷不成?”
姍姍來遲的管之看著這一幕,想到之前那兇物也同樣被雷劈過,不禁懷疑陸風是不是有控雷這樣的大手段。
眾香客被這一幕嚇得不清,以為是真被陸風給說中,遭了報應(yīng),不禁心中打鼓。
那老道見狀起身朝眾人一拱手,“諸位,今日天色已晚,解簽到此為止,若有簽事,還請明日再來。”
眾人見狀自然是無有不從,不一會兒就各自散去,當然也有人出于好奇打量著陸風。
老道走來陸風面前,拱手道:“多謝先生解圍。”
“閑來無事罷了,道長不要嫌陸某多管閑事才是。”
“哪里哪里……”老道看著陸風,總覺得在哪里見過,莫名眼熟,“敢問先生從何處來?”
“師父,我知道!”管之突然竄出來,“先生是同我一道從淮南府城過來的。”
老道看著管之,隨手拿起蒲扇在其頭上敲了一下,“你還知道回來!”
然后轉(zhuǎn)頭對陸風笑呵呵地說,“先生既然是同小徒一道回來的客人,那不如在觀中多住幾日。”
這話正和陸風的意,便拱手道:“那便叨擾了。”
日落西山。
閉觀后長清觀正如管之說的那般安靜悠閑。
陸風住在靠后院的一間清幽客房,殘陽中,他與老道在后院那棵老桃樹下坐著閑聊許久,順手將石桌上那盤未下完的棋局給下完。
期間偶有桃花瓣落到棋局上,但兩人都沒有將之拂去的意思,任由花瓣在棋盤上飄來蕩去。
夜色鋪陳開時,老道放下棋子嘆息,“先生技高一籌。”
陸風微微一笑,“既然陸某贏了,那不知可否向觀主討要一樣?xùn)|西?”
老道好奇看向陸風,“先生想要什么?”
“一棵竹子。”陸風指著后院林中的竹林道。
“嗐,我還當是什么呢,先生若是喜歡,那去砍十棵八棵都可以!”
“多謝。”
老道從陸風那里離開后就直奔管之的住處,與陸風閑聊下來,他越看陸風越覺得熟悉,只是他對陸風所知不多,所以想去找管之問個仔細。
而在老道離開后,陸風緩步來到竹林中,四處挑選著,最終選中一根翠綠的拇指一樣大的竹竿。
只見他抬手在空中輕劃兩下,一根稱手的竹竿就浮現(xiàn)在他眼前。
從前的那根青竹竿斷在了大荒山,后來他曾用法術(shù)幻化出來過,但是始終不稱手,便只能作罷。
如今再次得到一根稱手的青竹竿,他大為欣喜,拿在手中試了試。
竿上竹葉并未被他全部削掉,而是留了兩片葉子在上方,看著生機勃勃倒也不顯累贅。
雖然找回身體后雙眼已經(jīng)恢復(fù),可見人間百色,但是陸風已經(jīng)習慣撐竹竿了,一時不想改,也不用改。
翌日。
陸風杵著竹竿找到觀主,詢問能不能在觀中支一個看簽解惑的攤,掙點回家的盤纏。
觀主深感意外,但也爽快答應(yīng)了,正好他自己還可以休息兩日。
只是在陸風走遠后,他看著陸風手持竹竿的背影腦中靈光一閃,身體突然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青衣竹杖,座下青牛一言出,萬法相隨,城隍鬼神隨侍左右。”
若是此刻陸風坐在青牛背上,那豈不是和玉京山那大殿中供奉的祖師爺畫像一模一樣!!!
“祖師爺駕臨我長清觀了!!”
他離開玉京山自立門戶后,竟然把祖師爺給忘了,現(xiàn)在才想起來。
“剛剛祖師爺說什么來著?掙回家的盤纏?”
老道士額頭直冒冷汗,這要是讓玉京山知道了,他這山頭還要不要了!
“師父,你剛剛在嘀咕什么?”
管之從外面進來就見自家?guī)煾赴c坐在地上,一會兒笑得癲狂,一會又臉色難看,宛如中邪一般,他都不敢走進屋去。
老道士看著管之,此刻才明白那見面禮是什么意思,不禁感嘆管之這小子實在是命好。
“走開!走開!別擋著為師機緣。”
老道士從地上爬起來,朝前院走去,來到大殿前躲到角落里小心看著陸風。
陸風還真在擺攤解簽,就是生意不太好,香客都看他容貌年輕,不大信任。
不過陸風并不著急,將竹竿放在桌邊,淡定地喝著茶水。
一天下來,陸風就掙了幾文錢。
老道士想著要不要給陸風送錢,可又覺得此舉不大好,而且陸風若是有錢,且不是就離開了,所以他打算再觀望觀望。
第二日,陸風依舊在樹下擺攤,閑時坐著看看書,而這日香客依舊。
第三日老道士有些坐不住了,總想干點什么。
但意外的,來解簽的香客多了起來,陸風名氣漸起。
只是陸風解簽有個規(guī)矩,那就是解一次簽一文錢,無論好與不好,都是少一文不解,多一文不取。
慢慢的,半月時間眨眼過去,來往香客都知道長清觀有一個解簽很好的青衫先生,且每次解簽只收一文錢。
只是名氣一起,這麻煩事兒也跟著找上門來了。
第243章 傳法太極
陸風在長清觀住了三個多月, 每日所行之事幾乎一模一樣,他什么時辰、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都被觀中人給摸透了。
就是因為他日復(fù)一日的重復(fù)著,導(dǎo)致每每遇見陸風, 眾人都得花時間仔細想想今天是幾月初幾。
因為在陸風身上, 他們絲毫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所以會因為盯著陸風太久而對時間失去感知,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
老道士在得知這事后將管之和濮乞他們狠狠訓(xùn)斥一番, “先生是什么人!你們竟敢行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幾番陷入道則之中還不自知, 險些釀成大禍!”
早知道這些小子如此不靠譜,他就不該放任他們,竟然像盯犯人那樣盯著陸風,這要是換成他被這些人盯著, 早發(fā)火了。
“師父別生氣, 大家也只是羨慕小師弟,所以也想和先生交好。”
陸風的神異在觀中早已傳開,眾人都羨慕管之出去一趟就擁有太極印,所以也都想試試罷了,只是沒有想到事情適得其反, 而且……
“這如何能是大逆不道之事?”
濮乞他們不懂, 自從陸風來到觀中,他們師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對陸風的態(tài)度完全可以用諂媚來形容,這讓眾人很是想不通,就算陸風是位厲害的修行高人, 指點管之修出太極印,是道觀的恩人, 那也不至于如此放低姿態(tài)。
好歹是出自玉京山,是道門正統(tǒng),師祖乃是仙人弟子的修真界第一人蔣育道。
“交好!”老道士一拍桌子,憤怒地站起身,“我找十個八個人一天到晚盯著你們,你們?nèi)ズ蛯Ψ浇缓迷囋嚕 ?br />
“師父息怒。”眾人齊刷刷跪下。
管之趕緊道:“我們也沒有一天到晚盯著,我只是在先生起床的時候奉上一杯熱茶。”
濮乞也點點頭,“我也只是去問先生午飯有沒有想吃的。”
“我是午后去問……”
“我是晚上……”
……
幾人一核對,這才發(fā)現(xiàn)陸風一天的時間幾乎都被他們占滿了。
老道士聽得額頭血管突突直跳。
“哎~”
最后,老道士重重嘆息,“你們還是太年輕了。”
陸風不主動開口,他也不敢將陸風的身份說出來,萬一觀中有幾個嘴巴不嚴,忍不住出去炫耀,將陸風在長清觀的事宣揚出去,惹得外面的人前來,可能搶了道觀機緣不說,還會擾了陸風清修。
就像這些弟子一樣,你走我來,接二連三,煩人至極。
屆時,不需玉京山降罪,他自己都有可能被嘔死。
可惜這么久了,除了管之得到見面禮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入陸風的眼。
“算了,你們都下去吧,從今以后沒有先生命令,不許再主動湊上去打擾先生清修。”
“這是。”
管之他們被幾句話就給打發(fā),只能喪氣地找地方修行去。
而在他們走后,老道士在屋中來回踱步。
“法則在身,仙人超脫時間之外,可以長生不老,沒想到這事是真的。”
老道士有些激動,不過一想這些弟子道行不夠就敢貿(mào)然去觸及祖師爺身上的道則,到頭來不僅勘不破祖師爺身上的時間法則,還反倒因此惹得自身時間陷入混亂之中。
“都是不爭氣的!”
好在及時止損,祖師爺也沒有因此生氣。就是有些可惜了,祖師爺就住在自己觀中,除了管之運氣好外,門下弟子竟然無一人有機緣。
“哎,白給的機會都抓不住。”
老道士深感挫敗。
在屋中走了幾十個來回后,他猶豫再三,覺得干脆自己去試試。
這些日子,祖師爺不是在解簽就是在休息,他雖然很想舍下老臉像管之他們一樣湊上去。
但知道陸風是祖師爺后,他反倒不像初次見面那樣坦然了,生怕打擾陸風,同時也是不想和這些年輕孩子搶奪機緣。
但是如今眼看徒弟們都是不中用的,那不如他去試試看。
就著這個問題,老道士想了一夜,第二日總算是有所行動
天灰蒙蒙亮時,陸風起床洗漱,然后開始在后院那棵老桃樹下活動筋骨。
老道士到時陸風正好開始,所以他也不打擾,就在一旁靜靜等著。
只是看著看著他發(fā)現(xiàn)不對勁,噌一下站直身體,雙眼直勾勾地看著。
清晨的敬亭山霧氣籠罩,朝露掛在院中那老桃樹的樹葉上,隨著陸風的動作帶起陣陣風浪,有露水被清風卷落。
這時只聽陸風突然道:“太極者,無極而生。”
老道士精神大振,知道這是陸風說給自己聽的,不由得走近兩步。
可他雖然出自玉京山,已經(jīng)開山立觀,但是他的道行對上陸風還是顯得不夠看,腦中似懂非懂。
陸風動作剛?cè)岵箝_大合,融身于自然,身上青衣如涓涓溪水流動,墨發(fā)時起時落。
旁邊老桃樹被他的動作帶得搖搖晃晃,朝露如雨嘩嘩落下,但是還未落地就見陸風的單手拂起,一道無形氣勁將那些下落的露水帶起。
露水匯聚化作水流任由陸風捋來擠去,不多時就變成一個太極模樣。
陸風行如流水,老道士看得眼花繚亂、目瞪口呆。
他情不自禁抬起手跟著比劃,僅是三兩下就感覺體內(nèi)有暖意升起,向四肢百骸流去。
周遭的一切好像都被放慢了,閉著眼他也能感覺到山間霧氣流動,朝露避陽。
“無根無極,萬法自然,謂之,太極。”
一套拳打完,陸風緩緩收回手,露水也在此刻散開,嘩嘩落地,驚醒了正沉迷其中的老道士。
老道士回過神,呼出一口氣,平復(fù)激動的心情,收回手對陸風鄭重行跪拜之禮。
“多謝祖師爺傳法。”
從今日起,長清觀就是除玉京山外,第二大正統(tǒng)道門圣地,而立身之本就是祖師爺親自傳授的太極。
思及此,老道士難掩心中激動。
“起來吧。”
陸風走到桌邊坐下,斟茶道:“我今日就會離開,這套拳法是我給長清觀的見面禮。”
“這”
老道士本想開口挽留,可是反應(yīng)過來這是陸風的決定后,立馬閉了嘴,只恭敬拱手道:“長清觀,靜待祖師爺歸來。”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天光大亮,道觀門被道童打開迎客。
陸風來到平日擺攤解簽的樹下,告訴眾人他今日只解一簽,至于解誰的簽,一切只看緣分。
陸風解簽的本事早就人盡皆知,眾人聞言都有些失落,尤其是那些奔著陸風而來的人。
“先生說的緣分,是個什么緣分?”
“是啊!我們怎么知道自己有沒有緣。”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一支簽飛到陸風腳下。
陸風伸手將簽撿起來,只見是支下下簽,“今日這一卦陸某已經(jīng)選定,諸位還請回吧。”
“這,這是誰的簽?”
眾人吵吵鬧鬧,尋找而去就見是一個老婦人,看那白發(fā)羸弱模樣,眾人是有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悻悻散去。
那老婦看著陸風,一時激動不已。
“先生,我這簽,聽說不大好,我為我兒子求的,這可如何是好?”
老婦并不識字,只能從別人口中聽說這簽是只支下下簽,所以才急急忙忙來求陸風解簽,結(jié)果因為走的太急摔了一跤,直接把簽給摔到陸風面前了。
陸風聞言,看著簽安慰道:“此簽雖不好,但也并非是沒有回旋的余地,可見能絕處逢生,不出三日,你就聽見你兒子的消息,若實在不放心,可以去城隍廟祈福。”
“三日”
老婦人不見得有被寬慰到,拿出一文錢后就渾渾噩噩走了。
“此間事了,該走了。”
陸風不想太惹眼,依舊走的后門。
老道士帶著道觀中眾人,目送陸風離開。
“恭送先生。”
陸風擺擺手,隨著大青牛消失在山林中。
管之看見陸風拿著一根青竹竿,有些走神,等陸風消失后才想起來,“祖,祖師爺!”
他就說怎么感覺這么眼熟,剛好前不久才聽見祖師爺重現(xiàn)混元界的消息。
老道士看著管之嘆氣,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難怪祖師爺在他們面前打了幾個月的太極,他們沒有一個人想著要學(xué)一學(xué),這么久全打給瞎子看了,虧得祖師爺寬厚溫和沒有怪罪。
“我怎么就收了你們這些個沒有眼力見兒的徒弟啊!”
眾弟子聞言,立馬明白原來老道士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
“難怪師父那么諂媚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們?”
“告訴你們,然后你們對祖師爺死纏爛打?一群沒福氣的家伙。”
陸風離開敬亭山后,直接在無人處騰云而起,朝著赤燕王朝外飛去。
如今陸風行云速度今非昔比,眨眼便消失在天際,若是他愿意,還可直接跨越空間,隨意破空出現(xiàn)在任何一處。
只是陸風悠閑慣了,他更喜歡看沿途風景,不樂意用這樣無趣的手段。
壺口山。
蘇木和一群人在山中小心前進。
他身邊有修士也有凡人,加起來有十多個。
而這些人無不是面露疲憊,那些凡人更是臉色蒼白,相互攙扶著在林中穿梭。
壺口山常年被毒瘴氣籠罩,導(dǎo)致林中陰暗潮濕,毒蟲鼠蟻眾多。
這些還都事小,最難纏的當屬這不知何時會突然出現(xiàn)的妖怪鬼物。
“師父,我們能活著走出這個邪門地方嗎?”
眾人停下休息時,宋遇仙找到蘇木悄聲詢問。
這壺口山怪異得很,他們修行之人進入其中也會被困住,一切手段在這里都不起作用。
他們走了一個多月,此刻已經(jīng)人心惶惶,有人開始出現(xiàn)幻覺,精神萎靡,胡言亂語。
蘇木聞言愣了一會兒,安慰道:“會的。”
但其實他自己也沒有把握。
按里說他非一般人修精怪,與槐樹不分彼此的他當不會陷入山林中才對。
可偏偏他就是陷進來了,渾噩之中,蘇木不禁想起陸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