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合堂位于清河鎮的南邊,據說已經開了百余年,算得上是名符其實的老字號。
他們來的不算早,此時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前來問診的人,李大成上前還未開口,就有藥童遞給他一張木質的牌子。
李大成低頭,見上面寫著繁體的十五,想來是個號牌。朝藥童道了謝,李大成轉身回了沈橋身邊。
沈橋認不得牌匾上的字,只看出來的人手上都拎著藥,也知道這該是家醫館。
他本以為來鎮上是采買東西,卻不想來了醫館。昨日他雖發熱了,可現下已然好了,想不明白為什么李大成還會帶他來醫館,心里有些不安。
“我都好了,怎么還來醫館?”
李大成摩擦著手里的號牌,神色如常的開口:“昨日給你看診的大夫藥不全,給咱們推薦了這家醫館。橫豎家里也沒有面了,也要來鎮上買,咱順道過來看看也放心些。”
村上的大夫多是看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藥材也都是自己上山采的,有個藥不齊的情況,也是常有的。
李大成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沈橋沒有絲毫起疑。心里卻忍不住想,一會兒一定讓大夫別開藥了,他都好了,犯不著浪費銀子。
醫館里一共兩位坐診的大夫,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就聽見藥童清脆的叫喊聲:“十五號。”
李大成站起來應了一聲,扶著沈橋往里走。
醫館陳列別致,剛進入大堂,一股淡淡的藥香就撲鼻而來。大堂的一側是一面墻的要過柜,藥柜前面是一張長桌,三兩個藥童忙碌的抓藥。
另一側分了兩間診室,接待的藥童語氣輕快的介紹著:“里面的是馮大夫,醫術著實了得,連知縣大人都找他瞧過病呢!”
說完,領著他們進了其中一間,一位五六十歲的老者的坐在桌案之后,想必就是藥童口中的馮大夫。
馮大夫,見他們進來,讓了座。
李大成扶著沈橋坐了,揖了一禮,喚了句先生。
馮大夫將脈枕向前挪了挪,沈橋抿了抿唇,有些緊張,還是聽話的將手放了上去,另一只只手悄悄地抓著李大成的衣擺。
李大成輕輕的捏了捏沈橋的肩膀,以作安撫。
馮大夫搭上沈橋的手腕,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半晌,沉沉的開口:“那只手。”
沈橋松開李大成的衣角,將手心里的汗,在自己的身上蹭了蹭,才放在脈枕上。他下意識的去瞧李大成,男人也淺笑的望著他,心里才安定了些。
馮大夫將脈枕放在一旁,立在一邊的藥童,有眼色的鋪開了寫方子的素紙,研好了墨,在一旁候著。
馮大夫縷了縷胡子,抬眸,正欲開口。李大成輕咳了一聲,眨了眨眼。
馮大夫會意,微微點了點頭,執筆道:“這位小哥兒,染了風寒,還得服上幾副藥。正巧,后院熬了驅寒的姜茶,這位小哥兒不妨去喝上一碗,也好驅驅寒氣。”
說著又喚立在一旁的藥童,“白芷,你帶這位小哥兒去后院喝碗姜茶吧!”
名叫白芷的藥童應了,向前兩步,微微彎了腰身,手臂向前給沈橋引路。
沈橋本不想抓藥了,還沒來的及開口,就聽李大成握了握他的手道:“小橋,喝碗姜茶,歇會兒,一會兒我就去尋你。”
見藥童引著沈橋出了診室,李大成又行了一禮,才坐到桌案前的矮凳上。
“先生,不知在下夫郎的病情是否要緊?可好調理?”
“令夫郎,確實是染了風寒,然其脈浮而細,血行不暢,氣血兩虧,是實打實的虛癥。”大夫搖了搖頭,如實所訴,面上帶著些遺憾。
“不知可有辦法痊愈,還請先生費心。”李大成早就知道沈橋的情況,如今聽大夫一字一句的說出來,還是止不住的心疼。
“另夫郎身子虧空了不只一日,現如今若想養回來,也不是全無辦法,只是艱難些。”
“那就有勞先生了,”李大成語氣堅定,拱手道“還煩請先生全力救治。”
大夫見眼前的年輕人對夫郎不離不棄,心下都是有些欽佩,“我先開上七副藥,回去先吃著。”
說著,提筆在素紙上落下,字有些連貫,李大成并不全認識,卻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
將方子遞給李大成,馮大夫又道:“還有泡浴的藥包,我都給你寫下了,一會兒門口的藥童會連抓好的藥一同給你。隔一日,藥浴一次,記得要用熱水將藥包泡一會,再沐浴。”
李大成點點頭,應下,將兩張方子輕輕的捏在手里。
“平日注意不要過度勞累,不要受涼,飲食均衡,多休息,按時復診。”馮大夫又叮囑了幾句,還想再囑咐兩句,想了想還是罷了。
李大成見大夫有些欲言又止,忍不住發問:“不知是否還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馮大夫遲疑了片刻,才慢慢開口:“另夫郎的身子現在不適合有孕,房事還是要注意些。”
李大成一一記下了,道了謝,拿著方子,交給了柜臺上抓藥的藥童。
藥童提筆將藥方謄寫了一遍,又把剛才的方子還給了李大成。
見他面露不解,藥童笑著解釋道:“這藥方都是一式兩份,您這份自己拿著,若是不想在這抓藥,卻別的藥房也無妨。我們醫館也要留一份,若是有什么分歧也好核對不是。”
李大成道了謝,付了不到五錢銀子,心里惦記這沈橋,拜托藥童先抓著藥,自己轉身去了后院尋沈橋。
沈橋坐在廊下,旁邊還坐著個面生的小哥兒,兩人笑著交談,離得遠到聽不清說的什么。
李大成站在拱門旁沒有立時過去,怕打擾了兩人說話。院子不大,他一個身高馬大的漢子站在那里,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端著托盤的藥童,上前詢問,他一開口,沈橋的目光就追了過來。
李大成沖著藥童擺了擺手,大步走向沈橋。
旁邊的小哥兒,見他過來,和沈橋耳語了幾句,就快步走開了。
“結識了新朋友?”李大成攏了攏沈橋前額的發絲,笑著打趣。
“剛剛只有我們兩人在這,就·····就閑聊了幾句。”沈橋有些不好意思,小聲的解釋,可一雙眼睛卻閃著亮光。
他從來都沒有過朋友,他以前不太敢和別人說話。還是這些日子和李大成相處,讓他生出了些底氣,原來和別人打交道沒有那么難,而且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心懷惡意。
小夫郎眉眼彎彎,臉上滿是愉悅的笑意,唇邊的一對小酒窩,平添了幾分俏皮。
李大成自然舍不得再打趣,牽起沈橋的手腕,雙眸中盛著星星點點的柔情,“我的小橋,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