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哥兒本來在村長家養傷,王家來人看過幾回,村長都已傷勢未愈給擋回去了。這期間也問過禾哥兒的意思,他家里已經沒有了親人,只一個姐姐自己日子都過的緊巴巴,自然不可能再養一個閑人。
村長也是犯愁,這傷總有好的那日,到時候王家再來要人,該如何是好,總不能扣著人家的夫郎不讓回家吧!
周慧這些日子同禾哥兒相處下來,也替他惋惜,怎么好好的就遇見這樣一家人。
要說夫妻兩個沒有不吵嘴的,可也沒有下這么重的手的。婆婆更個不講理的,恨不得把人往死里逼。
禾哥兒性子軟,攤上這樣一家人家,可怎么活的出來!
周慧私下里也同丈夫孫強商議過,人家是明媒正娶的,王家又是不肯容人的,自然不會輕易的寫下和離書。況且就算王家肯和離,禾哥兒一個人又怎么過活呢!
這事情陷入了兩難!
這段日子可以說是禾哥兒嫁到王家以后,過的最舒心的日子了。不用擔心隨時會遭人打罵,連睡覺都能睡的踏實些。
他也知道自己的處境,身后沒有娘家,自己就算離開王家,同樣活不下去。索性就活一日算一日吧,真要是被打死了也就解脫了!
昨日,王家又來要人,村長一家也為難,和王家說道了好一通。王母聽不進去,坐在門口又哭又求,惹得周圍鄰居都來看熱鬧。
禾哥兒自己主動站了出來,他雖然怕的厲害,可也沒有讓好人受這樣的閑氣的。村長家與他有恩,左右他是活不出來了,但不能連累了好人。
村長無奈,連囑咐再嚇唬的拉著王貴說了好半天,可王貴哪是好相與的。禾哥兒回家就挨了頓狠打,王貴把這些日子的怒氣,都發泄在他身上。
王貴這回學聰明了,避開了臉和脖子,拳頭全落在了衣裳遮著的地方,也不會輕易叫人察覺。
禾哥兒只有死死的綣著身子,護著頭,不敢喊叫,只盼著王貴快點出完氣。
王貴發泄了一通,就找狐朋狗友喝酒去了,臨走還不解恨,又踢了一腳。
禾哥兒蜷縮在地上躺了半宿,好不容易才扶著桌子站了起來,他不敢去上炕睡,怕王貴回來又要發難。
跌跌撞撞的躲到灶房里,瞇了半宿。
王貴到了晌午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一進家見禾哥兒做的全是素菜,少不得一頓發作。嘴里嚷嚷著要吃肉,禾哥兒小心的解釋說家里沒有肉了,王貴卻不肯罷休,抄起桌上的杯子就摔了個稀碎。
禾哥兒害怕的緊,沒有辦法只能拿了灶房里最值錢的一碗黃豆,想跟鄰居換點肉。可一碗黃豆再金貴,也不如肉值錢,人家哪里肯換。
他無奈來到李大成的家門口,想著沈橋他們夫夫對他的好,不好意思敲門,又不敢空著手回去,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
李大成推開門,見門外的是禾哥兒,愣了一下。
李大成生的高大,不笑的時候,有些唬人,雖然禾哥兒知道他是好人,可心里還是有些發怵,不自覺的向后退了一步。
禾哥兒膽小,又是人家的夫郎,他一個漢子不好多說什么,轉身朝著灶房里喊了一聲:“小橋,禾哥兒來了!
沈橋正坐在灶前燒火,聽見喊聲,擦了擦手就從屋里出來。
“禾哥兒,快進來做坐!鄙驑蛞娏撕谈鐑,看他眼睛紅紅的,知道他剛剛哭過,就把人屋里讓。
“我·····我不坐了,我就是想······王貴·····要吃肉,家里沒有了,我想······想······”禾哥兒一句話還沒說完,眼眶中的淚水,止都止不住。顧忌著李大成和沈橋是新婚,怕給人家添晦氣,又慌忙的將眼淚擦去,端著碗的的手不停的顫抖。
沈橋給禾哥遞了手帕,見他這樣心里也跟著難受,回頭去看李大成,李大成會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就進了灶房。
今日肉買的多,他本來是想做點丸子,可以和鹵豬雜一塊賣,現如今給禾哥兒切上一塊也無礙。
沈橋拉著禾哥兒在院里的板凳上坐在,禾哥兒抬手的時候,他清晰的看見禾哥兒手腕上的淤青,眼眶也酸酸的。
還未等沈橋開口,院門外傳來了王貴的叫罵聲:“死哪去了,叫你換個肉換了半個時辰,還不回去,是想餓死你男人嗎!”
王貴在家里等了半天不見人回來,喝了一夜的酒,肚子里都空了,一時生氣出來尋人。問了幾家都沒找見人,還平白得了好些白眼,心里更氣,不管不顧的就在巷子里嚷嚷起來了。
禾哥兒聽見王貴的聲音,嚇得一哆嗦,差點從板凳上摔了下來,好在沈橋扶了一把,這才沒摔了。
“禾哥兒,別怕。”沈橋握著禾哥兒的手,輕聲地安慰著。
李大成也聽見了王貴的喊聲,見兩個小哥兒眼眶都紅紅的,禾哥兒更是滿臉的驚懼,心里對王貴更加的鄙夷。皺了皺眉,打開了掩著半扇的院門。
“喊什么,要喊回家喊去,當這巷子是你家嗎!”李大成冷著一張臉,話里也不留半份情面。
王貴心里不爽快,可李大成身高馬大的,連野豬那等兇悍的畜生都能活活殺死,他哪里是對手。因此,心里不快,面上卻不敢真的撕破臉。
“大成啊,我這找夫郎呢,這到了飯點都不回家做飯,這不我出來尋尋。”王貴笑著解釋了兩句,還要再說什么,正好瞧見院里坐著的禾哥兒,面色也冷了下來。
“我說李大成,你都娶了夫郎不夠,還把我的夫郎扣在你家里算什么,難不成你想學鎮上的有錢姥爺,享齊人之福不成!”
禾哥兒聽了他這話,面上瞬間血色全無,手里的碗再也捧不住,碗里的豆子,嘩啦啦的撒了一地。不小心碰倒了旁邊木頭樁子上的水,衣裳濕了一片。
這樣的場景沈橋也經歷過,心里最是明白禾哥兒的感受,當日要不是遇上李大成,恐怕他早就活不成了。
沈橋護著禾哥兒進了堂屋,怕他穿著濕衣裳會著涼,又怕禾哥兒會想不開。
李大成目光冷了下來,一手揪著王貴的衣領,將人摁在墻上,狠狠的就是一拳,落在王貴的肚子上。
王貴本就被酒水掏空了身體,沒了李大成的鉗制,捂著肚子就到在了地上,半天才吐出一口血沫子。
“殺人了,殺人啦·····”王貴緩過勁來,倚著墻大喊,生怕李大成又沖過來揍他。
王貴剛剛在巷子里的那一通喊叫,大家都聽見了,以為他又在發酒瘋,沒人愿意搭理他,這會兒聽見動靜不對了,紛紛從家里出來。
“這是又喝多了,在這耍酒瘋呢!”周恒媳婦看著坐在地上的王貴,鄙視的說了一句。
“準是黃湯淡子灌多了,挨著他家也是倒霉,天天都沒個消停!”王貴曾去他家鬧事,趙嬸兒見他自然是沒有好氣。
“就是,這日日的吵鬧,好幾次我家孩子剛睡著,就叫他給吵醒了,真是個禍害!”住在王貴旁邊的栓子夫郎,也抱著孩子,罵了兩句。
周恒見李大成臉上帶著怒氣,問了一句:“他這是又抽的什么風?”
李大成顧忌著禾哥兒的名節,隱去了王貴剛剛說的那幾句話,只說了他讓禾哥兒來家里換肉,還過來鬧事。
王貴見眾人,沒有一個向著他的,不是看笑話,就是罵他,心里更恨。
“你們一幫勢利眼,不就是看他在鎮上擺個小攤嘛,就這么巴結他,他給了你們什么好處!他就是個不要臉的,·······”
王貴的話還沒罵完,李大成知道他又要牽扯出禾哥兒,上去就給了他一腳,將他未出口的話又給堵了回去。
對去婦人夫郎來說名節比命還重要,王貴胡言亂語的醉話,足以活生生的斷送了禾哥兒!
“大成,你別和他計較,他就不是個人!”趙嬸兒知道王家都不是好惹的人,那是沒有一個講道理的,她就吃過王家的虧,怕里大成也惹上麻煩,趕緊上來勸。
“嬸兒,放心,我有分寸!崩畲蟪砂参苛粟w嬸兒兩句,轉頭又狠狠的盯著王貴。
王貴疼的都冒了汗,落在身上的目光,就像是被一頭狼盯上一樣,不敢在胡亂開口。
禾哥兒坐在堂屋里,將外面的話聽的清清楚楚,一顆心早已經涼透了,他知道自己落在了這樣的人家早晚都逃不出一個死字。
他身上穿著沈橋的衣裳,棉花做的,松松軟軟的,身上卻察覺不出半分的暖意。趁著沈橋找鞋子的功夫,自己出了院子。
王貴看見禾哥兒,剛剛矮下去的氣焰,立時又高漲了起來,“好啊,你個不要臉的,讓你換點肉,換到人家家里,連衣裳都換了,你個不要臉的小賤人,嫁給我三年多了,連個蛋都沒下,勾搭人到是學的挺快。
李大成剛要動手,就聽見人群外面傳來了,傳來了喝止聲:“住口!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昨天在我那你是怎么保證的,人剛領回來一日,就鬧的雞飛狗跳!你是要把你的夫郎逼死嗎,我看你這日子要是不想過了,趁早和離!”
村長聽見王貴的話,氣的破口大罵,半臉臉面也沒給他留。
趙春生聽了娘的吩咐,一路小跑著去找村長,聽見王貴罵李大成的話,也站在李大成身邊,惡狠狠的瞪回去。
李大成摸了摸小孩的頭,院里就傳來了沈橋的聲音。
沈橋找找鞋,出來就不見了禾哥兒,連忙出來尋,見著禾哥兒好好的站在那,才松了一口氣。
小夫郎急的臉色發白,人多,李大成不好做太親密的動作,沖著沈橋點點頭,示意他別急。
沈橋懸著的心安定了些,同周恒媳婦一人攬著禾哥兒一條手臂,退到了一邊。
本來以為村長來了,王貴就算再混蛋,也會收斂些,誰知道王貴還是差點要了禾哥兒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