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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   馮家哥哥(二十三)

    ◎一將功成萬骨枯◎

    一句“待重頭, 收拾舊山河”是多么的豪氣干云,可等到真正參與其中的時候,賀小樂才明白這句話要實現到底有多么困難。

    血, 洗不清的血。

    尸體, 數不清的尸體。

    他每天忙碌在傷兵營里,逼著自己不要去想, 不要去回憶。

    可他做不到不去想。午夜夢回,只要一閉上眼,他就能看到一雙雙痛苦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們躺在血海里, 在向他呼救。

    他們都渴望活著,但他們最后都死了。

    見過的,未見過的面孔, 都在喊殺聲中變成了枯骨。無人掩埋,無處掩骨。

    他終于明白,再厲害的大夫, 在戰爭面前,也很渺小。

    賀小樂的臉上漸漸失去了笑容, 他每天忙碌著不停地救人,手上的動作變得飛快,人卻幾乎變得麻木。

    可他還沒有麻木, 所以總是很想哭泣, 但他卻不能哭。他是傷兵營的主官, 他的鎮定維持著這一營的平靜, 也支撐著那些重傷士兵活下去的希望。

    他只覺身心俱疲, 那些天真、快樂仿佛在一夜之間離他遠去, 消失得再無蹤跡。

    他終于快速地成長了起來, 再沒有人會因為他的模樣,因為他的年紀,對他的能力產生懷疑。

    如今的他,看起來是那樣可靠。

    他的肩上,太沉了。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遠處的山坡上有人在唱著曹松的《己亥歲》,其聲蒼蒼,其音杳杳。

    營帳里,黃藥師淡淡地開口道:“殺了吧。”

    誰人不知漁樵好?但南宋風雨飄搖,偏安一隅豈能長久?

    賀小樂道:“我去。”

    黃藥師看著他,問道:“你會殺人?”

    賀小樂道:“我去勸他走。”

    黃藥師看了他很久,終是點了點頭。

    黃藥師一直都很明白,馮度對于生的期望。

    馮度總是拼盡了全力,在保住所有人的性命。

    馮衡目送著賀小樂走出營帳,眸中藏著一些難過,她和“馮度”成為兄妹的時間并不算長,但有些感情仿佛真的能受血脈牽連。

    她懂馮度,知道他一直在忍耐和壓抑著自己。

    若說這世間有誰最討厭戰爭,最厭惡死亡,那這個人一定是她的哥哥馮度。

    可如今他卻身處其中,他甚至從來沒有退縮過,因為他明白這一戰非打不可的意義。

    南宋積弱,一味求和只會養肥金國的狼子野心,到了最后,就算南宋不打,國土也終將被別人吞沒,而在覆巢之下,百姓自然也別想好過。

    這一戰的目的,為的是大宋還能活下去。

    賀小樂只希望和平能快點來到,希望一切能快點結束。

    他慢慢地走到了歌聲傳來的山坡,山坡上有一個衣著破爛的老人躺在草地上,口中反反復復地唱著那一首《己亥歲》。

    賀小樂站在了他的面前,問道:“老人家你在做什么?”

    老人淡淡道:“我在等死。”

    賀小樂問他為什么。

    老人道:“我的大兒子死了,我的二兒子也死了,現在我的小兒子也死了,偌大個家,如今只有我這么個瞎了眼的糟老頭子,我還活著做什么?”

    賀小樂抿著嘴,沒有說話。

    他知道,老人的苦難一定都是戰爭帶來的,不然他也不會在這里唱《己亥歲》。他沒有辦法用那些道理去勸老人,因為對老人來說,這一戰無論成也好,敗也罷,他的孩子們都不會回來了。

    但賀小樂還是必須要勸他離開,因為他不能讓老人的歌聲動搖了軍心。

    可他說出的話,就連他自己也不忍。

    賀小樂攥緊了衣袖,說道:“可在我身后的營地里,還有許多別人家的兒子,我希望他們能夠盡量活著,所以我希望您能離開這里。”

    老人不說話了。

    他坐起了身,用一雙空洞的,沒有光的眼睛面對著賀小樂。

    賀小樂已幾乎不敢看他,但他還是梗直了脖子,睜著眼,不讓自己逃避。

    老人道:“你明知道他們都可能會死,卻還要他們去沖鋒陷陣,你的功名難道就那樣重要?”

    賀小樂咬著牙說道:“不是!我們所有人為的都不是功名!”

    老人厲聲道:“那你們為了什么?死這許多人是為了什么!”

    賀小樂深深吸了一口氣,鏗鏘道:“我們是為了讓更多人能夠活下去!”

    老人并不懂這些,他重新低下頭去,淡淡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們要怎么讓更多人活,我只知道已經有很多人死了。”

    眼淚終于忍不住從眼角落下,老人的話賀小樂當然明白,因為他也看見太多人死了。

    他喃喃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老人聽出了他的哭腔,也聽出了他的年紀并不太大。

    他的聲音緩和了下來,嘆了一口氣道:“我又何必同你一個孩子過不去呢?”

    他慢慢地站了起來,向著遠處蹣跚著走去。

    他并沒有覺得自己還能活下去,他只是聽到賀小樂的聲音,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孩子。

    做父親的,總是拿孩子沒有辦法。

    所以他離開了。

    賀小樂對著他的背影喊道:“求求您相信我,真的都會好起來的。”

    老人的步子并沒有停,他遠遠地走著,走進了暮色里。

    賀小樂再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他有太多的難過,又有太多的無能為力了。

    他問系統:“世間為什么要有戰爭,為什么大家總要爭奪?”

    系統回答不了他這個問題,因為戰爭總是伴隨著人類的歷史在發展,哪怕到了現代,也依舊有地方在發生戰爭。

    系統只能勸道:“小樂,你就當這個世界是一場夢吧。想想你的哥哥們,想想你生活的時代,你還有機會回去。”

    賀小樂望向升起炊煙的營地,喃喃道:“可他們里有些人卻再也回不去了。”

    他何其有幸,在所有人都沒有退路的時候,還有別的路可以走。

    他又何其不幸,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卻什么也做不了。

    他問系統:“世上有沒有什么武功可以阻止戰爭?”

    系統道:“小樂,你要明白,世上的每一場戰爭,無論開始還是結束,都不是某一個人可以左右。”

    皇帝的確是萬萬人之上,可皇帝真的就能隨心所欲嗎?

    黃藥師和馮衡之前還想以易容術換掉金國的金主,可就算他們真的換了,難道便可以讓金國將土地拱手讓給南宋?

    他們做不到,誰都做不到。

    賀小樂抹掉了眼淚,坐在了剛才老人躺下的位置。

    他其實早已明白系統說的這些,他只是太急了。

    系統說:“不要急,你總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管多少年,未來總是好的。”

    賀小樂當然清楚,他見過大明的昌盛,也見過現代世界的美好。

    他喃喃著勸自己:“未來一定會好起來的。”

    日頭已漸漸落下,他還坐在山坡上沒有動,因為他的眼睛還有些紅,他想等眼睛消下去再回去。

    有人找來了。

    竟然是王重陽。

    賀小樂仰起頭看著他。

    王重陽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說道:“我還以為要來勸你。”

    賀小樂搖了搖頭,說:“不用。”

    他的聲音還有些嘶啞,但已比王重陽料想的好了太多。

    王重陽坐在了他的身側,說道:“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坐在揚州城的街上哭。”

    被人提起這件事,賀小樂有些不好意思。當時他一心想要阻止黃藥師惹麻煩,身上又沒有武功,情急之下便哭了。

    王重陽笑道:“當時我就想,這孩子的赤子之心實在難得。”

    想哭的時候哭,想笑的時候笑,這份真誠并不容易。

    可如今,他卻要為著別人,一直忍著不肯哭。

    賀小樂有些勉強地笑了一下。

    他已太久沒有笑過了。

    王重陽看著他說道:“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問你,你怎么忽然想要參加華山論劍的?我問洪七公,他卻不肯說。”

    洪七公不肯說當然有他的考慮。他是知道馮度大概有什么非做不可的原因,要向歐陽鋒拜師,但王重陽未必會理解,若讓他知道原因,此事恐怕要生波折。

    賀小樂倒是沒有想那么多,他將原因對王重陽說了。

    王重陽笑了一下,他當然已明白了洪七公的考慮。

    洪七公并沒有多慮。若非這段時日王重陽和馮度一直在軍營里相處,他還真未必能夠理解馮度。

    不過,只要看過馮度治病救人,就一定能夠理解他對醫術的渴望——他渴望所有人都能被他救下。

    王重陽道:“你想學醫我不會阻止,但我希望你明白,歐陽鋒并不是個好人。”

    賀小樂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他已見識過歐陽鋒的手段,自然知道他不是個好人。

    王重陽嘆了一聲道:“不過這一次的華山論劍因為這場戰爭推遲,也不知要到什么時候。”

    當然是戰爭結束,或者至少暫時平息的時候。

    他們每個人,都無比期望戰爭能夠早點結束。

    賀小樂望著營帳里的火光,說道:“一定會很快的。”

    他們都這樣期待著。

    【作者有話說】

    1.待重頭,收拾舊山河:岳飛《滿江紅》

    2.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曹松《己亥歲》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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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章寫得好難過,我為什么想不開要寫打仗QAQ

    122   馮家哥哥(二十四)

    ◎隨心所欲◎

    金國求和了!

    賀小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整整一年, 這場仗從去年的秋天打到了今年的秋天。

    他已幾乎看不到這一仗打完的希望。

    期間發生了太多事,有一些他實在不愿去回想。

    其中有一件,是有朝廷的官員來到他們這里, 說要招安, 那人還自稱監軍,要對黃藥師他們的戰事進行監管。

    黃藥師當然不肯答應, 整個營帳里的人都被氣得半死,他們辛辛苦苦建起來的軍隊,怎么可能拱手讓給宋廷?

    眼見著就有人要發作拔刀, 馮衡遞了個眼神過去, 叫那人不要沖動。

    當時戰事正在緊要關頭,馮衡不想橫生枝節,便想先穩住這位“監軍”。

    她微笑著走到趾高氣揚的監軍面前, 說道:“監軍大人,您也看到我們這里多是江湖草莽,要讓他們同意可不容易, 不若您先在營地里休息,等我們商量好了再與您答復?”

    豈知這監軍好不要臉, 見馮衡貌美,便道:“喲,你們這軍營里竟然還藏著女人?本官舟車勞頓, 正好需要人好好伺候一二。”

    他的目光在馮衡的身上逡巡, 仿佛在看什么物件。

    賀小樂閃身擋在了馮衡面前, 說道:“阿衡是我們的軍師, 不是伺候人的丫鬟, 監軍大人還請自重。”

    監軍輕蔑道:“女人就該伺候男人, 你們這一群男人居然聽一個女人的話?”

    一根飛針飛快地射進了監軍的皮膚, 只見他忽然痛苦地倒在地上,在地上不停打著滾。

    黃藥師站了起來,走到監軍跟前,冷眼看著他,說道:“你中的是我獨門暗器附骨針,你若還想活,就乖乖在這營地里呆著,一個字也不要說。”

    那監軍只覺渾身上下像是有千萬根針在扎一樣,他滿臉冷汗,狼狽地點著頭。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手段,他是真的怕了。

    監軍被人帶了下去,看管了起來。

    馮默風不解地問黃藥師:“師父,為什么不干脆殺了他?”

    黃藥師看了馮衡一眼,見她并沒有因為自己不殺監軍而生氣,便道:“小皇帝這個時候派人來,擺明是看準了時機。”

    勝利明明就在眼前,本該和他們在一邊的小皇帝卻拖起了后腿。

    他們現在不能殺監軍,殺了他就等于同小皇帝開戰,屆時腹背受敵,勝負便不得而知了。

    關于小皇帝這一招,賀小樂如何也想不明白。

    馮衡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我們這一支軍隊太強大了,又太有威望了。”

    還是那一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為收復失地,宋廷當然也有部署,這部署甚至可以說是傾盡了全力。

    權相韓侂胄親自主持,兵分三路向金國發起進攻。

    韓侂胄雖有北伐之心,卻無識人之能。

    他的三路軍隊,西路吳曦叛變,東路丘崈主張和談,只有自己這一路勉強支撐。

    若非丐幫兄弟當機立斷,殺了吳曦,又假傳韓侂胄命令,讓興元都統制毋丘思頂替了吳曦的四川宣撫副使,這一路便能叫宋廷全面潰敗。

    毋丘思上位后,韓侂胄那一路壓力驟減,他知是有人假借他的名義,便重新擬了個命令,認下了毋丘思的職務。他又罷免了丘崈,改用張巖。

    至此,朝廷的三路軍隊才算穩住。

    且不說西路能穩,最大的功臣便是丐幫,就說多地戰事,整個朝廷的三路大軍,加起來也不如黃藥師這一路軍隊。

    江湖義士,草莽英雄,幾乎全部匯聚到了黃藥師的營帳下,其中甚至還有許多自帶錢糧的世家子。

    他們攻城不用飛爪,幾個江湖人飛身便上了城門,他們還有丐幫做內應,有時候甚至不用他們進攻,便有叫花子給他們把大門打開。

    他們勢如破竹,叫金人膽寒。

    可他們這一路太強,太得人心了,膽寒的便不止金人了。

    朝廷怕了,怕在黃藥師這里,會再演一出黃袍加身,所以才在這關鍵之戰的節骨眼上派來了監軍。

    黃藥師大笑道:“咱們這樣豈非像極了當年的岳王爺?能同岳王爺一樣,豈非我黃藥師之幸?”

    黃藥師推崇岳飛,可他卻不是岳飛,在他這里沒有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甚至都不把自己當宋廷的臣子。

    洪七公笑道:“就是不知道你黃藥師會不會也收到十二道金牌了。”

    馮衡笑道:“要是送了反倒好,聽說這金牌都是真的金子,若是送了,我便叫人全打了,充作軍需。”

    王重陽看著自家古靈精怪,不把皇帝放眼里的小徒弟,有欣慰,卻也有憂慮。

    他欣慰馮衡找到了自己的路,這路眼前是康莊大道,可到了未來,卻將遍布荊棘,是以他憂慮。

    黃藥師功高震主,他居住東海桃花島,想要抽身而去很簡單,可馮衡呢?

    若到了他們不得不跟朝廷撕破臉的一天,全真教可還護得住馮衡?他自己可還護得住馮衡?

    這一年,王重陽真的感覺到自己已經老了,他甚至對自己的死期隱隱有了預感。

    可他實在放心不下這世間的太多事了。

    一再推遲的華山論劍,頻頻找事的歐陽鋒,不省心的師弟和徒弟,還有九陰真經的歸處,最重要的,是他還沒有看到戰爭停歇,百姓樂業。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道者,生者寄,死者歸。

    可他仍舊堪不破。

    那么所有人都寄予希望的這一戰勝了嗎?他們當然勝了。

    金國本已在走向滅亡,就像當初的南宋一樣,被黃藥師打到了王庭,他們便怕了。

    求和的降書給到了黃藥師,這是金國的最后一招,一個陽謀。

    金國國主說,他們愿意向黃藥師稱臣,條件卻是黃藥師當宋的皇帝。

    他說他只愿歸順強者。

    且不說宋廷收到消息后的反應,就是黃藥師自己的軍隊里,也充斥著各種不同的聲音。

    他們中有些人是看中了黃藥師的性格不會自己當皇帝才來的,他們還是希望江山姓趙,哪怕他們偶爾也會對小皇帝怒其不爭。

    賀小樂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氛圍,戒備,壓抑,緊繃……

    金國明明求和了,他們反而亂了。

    黃藥師的指尖在案上敲著,馮衡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眼里滿是擔心。

    若以黃藥師以前的性子,他肯定要做個皇帝給別人看的,可如今他已明白了責任。

    他的身上有責任,有這許多人的期望,他不能隨著自己的性子恣意而為。

    他早就累了,各種規矩,考慮別人,還有顧及各方各面,對他來說,都太麻煩了。

    他和賀小樂一樣,都壓抑了太久。

    有人不想黃藥師當皇帝,當然也有人想要他當皇帝。

    若是他當了皇帝,他們這里所有人都要雞犬升天。

    王重陽和洪七公沒有說話,可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里深深的憂慮。

    黃藥師還在敲著桌子,這時卻已有人蠢蠢欲動,準備當那遞上黃袍的趙匡義了。

    忽然,一道身影擋在了黃藥師的面前。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人會是賀小樂。

    在所有人的眼中,賀小樂的醫術固然可靠,可他從不參與戰事討論,是以并沒有幾人把他當作做決定的一員。

    賀小樂道:“你們為什么都不肯相信黃藥師?為什么不能讓他自己做決定?為什么要被一封信影響?”

    他的三個為什么,問得那些蠢蠢欲動的人都停住了。

    王重陽的眼中閃過笑意,他仿佛又看到了揚州街上大哭的少年。

    他似乎很擅長叫別人停下爭斗。

    相信黃藥師!

    馮默風看向賀小樂的目光中盛著光。

    他是黃藥師的徒弟,他同樣在為黃藥師的處境擔心,卻未想到,自己其實什么都不必想,只要相信師父便好。

    而對于賀小樂這三個為什么感觸最深的,無疑是黃藥師本人。

    他定定地看著賀小樂的背影,看了很久。

    黃藥師想起了桃花島上,賀小樂答應教他易容術時候說過的話,想起了賀小樂助他頓悟的那一句“隨心所欲”,他已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隨心所欲了。

    他答應賀小樂的是收拾山河,他做到了嗎?他當然做到了。沒有人要求他做皇帝,也沒有人要他管收拾完后的掃尾。

    他為什么要替宋廷去掃尾?他已把金國打得生不起反抗的心,難道這樣的金國宋廷還不能收拾?

    若是不能,那滅也就滅了,關他黃藥師什么事?

    黃藥師只覺豁然開朗。

    他大笑道:“從今天起,本軍解散!王重陽,擇日不如撞日,華山論劍就定下個月十五吧!”

    他們離華山不算太遠,一個月是給段智興留的。

    誰也沒想到黃藥師會說出這樣的話。

    王重陽愣了愣,笑著應道:“可以。”

    洪七公對黃藥師豎起了大拇指,感嘆道:“嘗過權力滋味的人想要放棄絕不容易,黃藥師,叫花子佩服你!”

    有人佩服,當然有人不滿。

    有個將領便拱手站在了黃藥師面前,說道:“元帥,你就這樣不管了嗎?若金國還要繼續打怎么辦?”

    黃藥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又干我什么事?我難道是小皇帝他爹不成?打了江山還不夠,還得收拾包裝好了,再放到他的手里?”

    那將領被黃藥師說得怔住,他從未聽黃藥師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可是很顯然,那些江湖人都很習慣。

    陸陸續續有人站了起來,他們笑著走了出去。

    功成身退,他們在用行動表明態度。

    賀小樂也笑了,他同樣不再壓抑自己,伸了個懶腰,說道:“我等這一天也等好久了。”

    總有人想不明白,為什么權力近在咫尺,他們不但能說不要就不要,還能不要得這么愉快。

    【作者有話說】

    1.附骨針:原著黃藥師處罰叛徒手段。

    2.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出自 《左傳·桓公十年》

    3.權相韓侂胄親自主持……:關于南宋朝廷部署,參考宋史,有改動。歷史上吳曦沒死,這一戰失敗,最終史彌遠以韓侂胄人頭向金求和。

    4.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出自舊時戲曲

    5.生者寄,死者歸:莊子生死觀

    6.趙匡義:趙匡胤的弟弟

    123   馮家哥哥(二十五)

    ◎華山擂臺◎

    “只有天在上, 更無山與齊。舉頭紅日近,回首白云低。 ”

    這詩是大理丞相朱子柳吟的。他陪著段智興一路來到了華山,站在華山腳下, 仰望著唯一一條如同天梯一般的山路, 不禁發出感嘆。

    那山路直插云端,看不到盡頭, 仿佛通往天闕。

    遠遠的,卻有喧鬧的人聲自前面傳來。

    朱子柳有些好奇這喧鬧從何而來,因為按段智興所說, 這一次華山論劍滿打滿算也不會超過十個人, 就算每個人都帶了親友子弟見世面,也絕對鬧不出這樣的動靜。

    華山只有一條路,他們往前走, 自然瞧見了發出動靜的地方和引起動靜的人。

    可一見到那人,朱子柳便驚呼出聲:“馮度?!”

    段智興也很吃驚。

    賀小樂站在一座臨時搭建的擂臺上,在同人打擂臺。

    這件事實在新鮮得緊。

    朱子柳拉住了一個圍觀的江湖人, 問道:“兄臺,敢問這是在做什么?”

    那人見朱子柳一身文士打扮, 神色有些輕蔑地說道:“打擂臺你難道沒有見過?”

    朱子柳仿佛沒有看到他的目光,問道:“可這里不是華山論劍的地方嗎?”

    那人道:“等時候到了,我們當然會離開, 當然不會到山頂去打擾真正的論劍。”

    朱子柳指著擂臺說道:“那這是?”

    那人揚了揚下巴, 叫朱子柳看向賀小樂, 問道:“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朱子柳當然知道馮度是什么, 但他卻搖了搖頭, 說道:“不知道。”

    那名江湖人起了談興, 說道:“此人名叫馮度, 是個神醫。”

    朱子柳故作不解道:“神醫怎么會同人打擂臺?”

    那人道:“神醫又憑什么受邀華山論劍?”

    朱子柳怔住,他看了段智興一眼,段智興示意他繼續問。

    朱子柳繼續問那名江湖人:“所以你們便將他攔在這里,好證明他受邀是實至名歸?”

    那名江湖人看向賀小樂的目光透出了羨慕,他點了點頭,說道:“我們這些人,本來都是這么打算的。”

    事情還要從王重陽、黃藥師、洪七公、周伯通、賀小樂和馮衡這一行到達華山說起。

    黃藥師原地解散軍隊后,同王重陽定下九月十五華山論劍的事,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到了江湖的各個角落。

    僅以民間的聲勢論,黃藥師儼然成了很多人心目中的天下第一人。

    連帶著那位提出三個為什么的馮度,也在說書人的故事里出了名。

    而他被列入華山論劍名單的事,再一次被人提了起來。

    有人好奇,有人不忿,有人覺得馮度可以自己也可以。

    于是江湖有名的沒名的,都跑來華山碰運氣。

    湊巧的是,他們這一群人,同王重陽一行相遇了。

    王重陽看著他們,問道:“諸位可知九月十五便是華山論劍之期?”

    人群派出了個代表,是個白衣翩翩的劍客,劍客對著王重陽拱了拱手,說道:“我們知道,正是因為知道,才有三問想問。”

    王重陽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專程在等自己,他問道:“哪三問?”

    白衣劍客道:“一問華山論劍可是代表江湖頂峰?二問王掌門邀請標準為何?三問馮度憑什么?”

    不待王重陽回答,黃藥師便冷笑道:“何必絞盡腦汁想什么三問?你們直接說,你們覺得馮度不配,覺得你們每個人都能得到九陰真經不就得了?”

    白衣劍客道:“黃島主,您的事跡讓人欽佩,但您當過主帥,應該更明白標準的重要性。”

    黃藥師平生最煩這些,他不耐地說道:“誰說我要明白?我想要誰來就讓誰來,作什么還要同你們這些烏合之眾解釋?”

    王重陽簡直想扶額,黃藥師恢復本性后,嘴毒簡直變本加厲。

    只見方才還準備好好交涉的眾人一個個握緊了手中武器,仿佛就要沖上來。

    賀小樂萬萬沒想到自己參加華山論劍竟然還能惹出這許多麻煩。

    他嘆了一口氣,走到了最前面,對王重陽他們說了聲抱歉:“是我為了自己的事給大家添麻煩了。”

    黃藥師知賀小樂底細最深,他不贊同地說道:“講什么添麻煩,以你的本事,參加華山論劍簡直綽綽有余。別說參加,你就是要開也開得的。”

    王重陽主導華山論劍最重要的一個目的就是確認九陰真經歸屬。

    在黃藥師看來,嫁衣神功絕不會比九陰真經差。既然如此,賀小樂拿嫁衣神功當籌碼再開個泰山論劍、衡山論劍也未嘗不可。

    誰也沒有料到黃藥師對馮度的評價會這么高。

    有人心中打鼓,納悶道:“難道這馮度真有什么本事?”

    王重陽則想起了那一次揚州城茶樓的交談,黃藥師似乎在求馮度身上的某樣東西。

    難道這樣東西在黃藥師心目中竟然能和九陰真經相匹?

    聽出黃藥師言外之意的人不在少數,洪七公暗道:“這個黃藥師,簡直唯恐天下不亂,他難道不知財不外露的道理?”

    黃藥師當然知道,他只是不在乎。他從來都覺得,一個人若是身懷美玉不能給人看,那才是暴殄天物。

    白衣劍客顯然也是聰明人,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賀小樂,問道:“你拿什么證明?”

    王重陽有心不讓這些人把目光放在秘籍一類的寶物上,便道:“馮度,你便讓他們看看你的武功,認識一下貧道定人的標準吧?”

    賀小樂一愣,他本不喜與人比斗,但在這個時候,就算他要退出,別人仍會覺得王重陽不公平,所以為著王重陽的名聲,他只能打,還必須贏。

    他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王重陽暗自嘆了口氣,這件事本該有更好的解決方式,但黃藥師的護短逼得他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聽到有打架可以看,還可以直接同馮度打,周伯通叫道:“我來!我第一個來!師兄,我如果打敗馮度了,是不是也可以參加華山論劍?”

    王重陽覺得頭疼極了,他簡直拿周伯通沒有辦法,他不讓周伯通參加其實有很多原因。

    最主要的三個原因,一是他火候尤其是心性確實不夠,這一次不讓他參加可以磨一磨性子。二是防止他們打完,自己若是受傷,還有周伯通可以守住九陰真經。三是防備歐陽鋒,誰也不知道歐陽鋒會使出什么手段,多個不下場的人,便多個保障。

    周伯通明明答應好好的,王重陽也以為已跟他掰扯清楚,卻不曾想,他會腦子一熱又要參與。

    周伯通甚至不曾想過,他若是把馮度打敗了,豈非拆了他家師兄的臺?

    馮衡急道:“周師叔,你添什么亂?”

    馮衡知道周伯通是個武癡,武功絕對是最接近華山論劍水平的一個。而賀小樂極少出手,桃花島那一次他雖然從歐陽鋒手底下救了她,她卻判斷不出他的武功水平到底如何。

    周伯通也有些心虛,他道:“阿衡放心,我肯定不會傷到你家哥哥。”

    馮衡氣得跺腳。

    可不管她多生氣,周伯通這亂都添定了。

    在離山腳不遠的一個平臺,擺起了一座簡陋的擂臺。

    開場一戰,便是賀小樂對周伯通。

    王重陽、洪七公、黃藥師等人沒有離開,不管心里想什么,他們對這一戰都很感興趣。

    馮衡站在黃藥師身邊,目帶關切地看著賀小樂。

    黃藥師淡淡道:“放心吧,他不會輸。”

    他的話音剛落,便見周伯通腳下生風,向著賀小樂沖去。

    周伯通本不愿占賀小樂便宜,可賀小樂橫劍胸前,一個守勢擺半天,周伯通等得不耐煩,便干脆先出手了。

    他修習的是正統道家功法,以內力見長,又以變幻為基,拳影臨身,似有似無。

    賀小樂的劍卻只有一個字,那就是快!

    到處都是拳影,到處都是劍光,臺下的只覺目不暇接。

    洪七公頷首笑道:“別的不說,這兩人輕功上卻是不相伯仲了。”

    幾十招過去,憑借著各自輕功,二人誰也沒傷著誰。

    周伯通不滿道:“馮度,你難道看不起我?作什么一直讓我?”

    誰也沒有料到周伯通會說這樣的話,因為誰也沒有看出馮度有在讓。

    賀小樂錯愕了一瞬,說道:“沒有讓。”

    周伯通道:“那你的劍干嘛只刺我胳膊?”

    臺下人恍然,他們只看到劍光,卻感受不到劍的落處。

    賀小樂有些無奈地回答道:“我的劍不是殺人的劍。”

    不是殺人的劍,當然不必刺人要害。

    賀小樂的劍一出手,那位白衣劍客便對他再無意見了。

    同樣用劍,他卻從未見過賀小樂這么快的劍。

    他想起了曾經令天下人膽寒的獨孤求敗,他的獨孤九劍獨步天下,據說仗的便是一個快字。

    他有些好奇,賀小樂同獨孤求敗的劍到底誰更快?可惜獨孤九劍絕跡江湖,他已不可能看到了。

    賀小樂的劍不殺人,這一句話落在不同人耳中意義卻絕對不同。

    王重陽不掩欣賞,洪七公暗自點頭,馮衡擔心更甚,黃藥師早就知道是以表情沒什么變化。

    至于那些江湖人,反應就多了。

    有人欽佩,有人嗤之以鼻,卻也有人自以為找到了機會。

    一個人不殺人,可自己卻殺人,那豈非說明,最后的結果只能是不殺人者死?

    世間有善,當然也就會有惡。

    賀小樂同周伯通這一戰開始得無厘頭,結束時也一樣無厘頭。

    賀小樂的劍只刺人胳膊,刮人衣衫,周伯通的人沒半點傷,衣服卻被他劃出了幾道口子,他覺得這樣打下去沒意思極了。

    便道:“不打了,不打了,跟你小子打架一點意思也沒有。”說著便自己跳下了擂臺。

    賀小樂竟然這樣就贏了。

    【作者有話說】

    “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舉頭紅日近,回首白云低。 ”出自寇準《詠華山》

    124   馮家哥哥(二十六)

    ◎仁心仁劍◎

    賀小樂同周伯通一戰結束得太過潦草, 眾人只覺興致才被點燃,它卻忽然結束了。

    意猶未盡。

    他們都在期待有下一個挑戰者上去,偏偏你看著我, 我看著你誰也沒有動作。

    通過第一戰, 他們已經明白,賀小樂絕對是個劍道高手。

    面對高手, 誰也不想在還沒有摸清底細的情況下,給別人去當墊腳石。

    有一個人卻不這么想,這個人便是白衣劍客。

    雖然賀小樂看起來是個比他還小的少年, 他看向賀小樂的目光中卻帶著尊敬和崇拜。

    他登上了擂臺, 對賀小樂說道:“馮公子,在下陸子聿,特來請教。”

    賀小樂比了個請的手勢。

    陸子聿提劍攻去。

    陸子聿的名號是“詩劍”, 顧名思義,他的劍就像作詩一般,行云流水, 時而波瀾壯闊,時而云淡風輕。

    他能被眾人推出來當話事人, 一來是他的文采不錯,二來是他在江湖的名聲不錯,至于武功嘛……比起周伯通, 他還差得太遠。

    是以這一次, 賀小樂沒有像對周伯通時一樣用快劍。他并不想一下子就把人打下臺去, 那太傷人自尊了。

    劍的速度慢了下來, 賀小樂用的是桃花島的玉簫劍法。

    看他連內力都不用, 黃藥師嗤笑了一聲。在他看來, 顧及別人無謂的自尊心, 簡直可笑至極。

    王重陽卻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仁心仁劍,不錯。”

    洪七公的臉色卻有些古怪,他問其他人:“你們可知,這陸子聿是什么人嗎?”

    王重陽回憶起江湖上的傳言,又觀察了半天他的劍法,說道:“卻未看出此子師承。”

    洪七公道:“你當然看不出,因為他的劍法是自創的。”

    幾人都有些吃驚,因為陸子聿的年紀并不大。一個年紀不大的人能夠自創劍法,不管這劍法好壞,都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洪七公接著道:“我之所以問你們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卻并不是因為他的劍法。”

    馮衡好奇地問道:“他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嗎?”

    洪七公笑道:“他自己還未可知,他的父親卻絕對是。”

    馮衡問道:“他的父親是誰?”

    洪七公說出了一個誰都聽過的名字——陸放翁。

    陸放翁!

    一個詩人的兒子卻靠自己成了個劍客,這絕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黃藥師看向陸子聿的目光已變得不同,他讀過很多陸游的詩,他的詩他都很喜歡。

    他道:“陸子聿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收他為徒。”

    王重陽瞥了他一眼,說道:“你又怎知他需要師父?也許他能靠著自己成為下一個黃裳呢?”

    黃裳能從五千道藏中悟出了九陰真經,陸子聿難道就不能從萬千詩歌中悟出自己的劍法,成為下一個太白詩仙?

    道法自然,王重陽并不希望黃藥師去改變陸子聿的自然。

    提起黃裳,洪七公回憶起自己聽過的傳聞,他道:“聽聞他是和小李飛刀李探花同一年的進士。”

    可人的際遇卻大不相同。

    李尋歡青年坎坷,父親兄長接連死去,自己為報救命之恩,舍下了深愛的表妹遠走關外,可他卻在十年后打敗上官金虹成了江湖的神話。

    而黃裳,一路平步青云做到了郡守,卻因悟出九陰真經而得禍,致使家人慘死。等他練好武功想要報仇,卻發現世間四十年過去,他的仇人已死得差不多了,而他自己也快死了。

    想到這些,王重陽輕輕嘆了一聲。

    他已老了,他離死也已不遠。

    臺上的比試還在繼續。

    陸子聿的劍里沒有殺意,他也沒有一定要贏的意思,正好賀小樂也沒有。

    只見兩個人的劍越打越沒了力道,越打越像是在互相喂招。

    賀小樂甚至還忍不住指出了陸子聿一個抬手動作的空門。

    他告訴陸子聿,讓他出劍的時候,手往內側一點,陸子聿很虛心地接受了。

    臺下有人不滿:“你們還打不打?我都看困了。”

    馮衡接話道:“你困了就去睡覺,我就覺得這樣很好。”

    那人道:“哪里來的黃毛丫頭,敢跟爺爺叫板。”

    馮衡瞪著他,說道:“臭小子叫你姑奶奶什么呢?”

    那人起了火氣,口中喊著“臭丫頭”,手中兩柄斧子舉起便向馮衡沖來。

    馮衡學武時間雖然不長,但她學的對象都是世間少有的高手,是以面對這橫沖直撞的大漢她并不怵。

    凌空打穴,七星劍跟上,兩板斧在她面前簡直毫無招架之力。

    王重陽頷首一笑,打趣道:“看來阿衡把全真教和桃花島的武功結合得很好。”

    黃藥師的眼里也有笑意,他道:“衡丫頭本來就很聰明。”

    對付這樣的莽漢,當然是以靈巧取勝。

    王重陽心道:“看黃藥師這模樣,阿衡的未來大概不必我擔心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正給馮衡鼓掌的周伯通身上,他實在不知道,這個師弟要怎么辦才好。

    賀小樂同陸子聿的比試終于結束了。

    陸子聿敗得心服口服,他道:“不管別人怎樣,我是絕對支持你參加華山論劍的。”

    賀小樂揚起笑臉,說道:“你的劍法我也很喜歡。”

    陸子聿的劍和他的一樣,也是不殺人的劍。

    只此一點,就足夠賀小樂和陸子聿成為惺惺相惜的朋友。

    除了有人以為賀小樂不殺人就能跟他耗下去,結果被賀小樂毫不客氣地“請”下擂臺之外,后面的比試就沒什么可以說的了。

    那位江湖人繪聲繪色地給朱子柳講著,朱子柳也很配合,時不時鼓掌喝彩。

    段智興的眼里滿是笑意,再看到賀小樂,他已多了許多不同以往的感受。

    大理信佛,他卻一直摸不到慧門,如今賀小樂的“慈悲”,卻讓他隱隱有了感悟。

    就在段智興參悟的時候,人群中爆發了一陣喝彩聲。

    原來是賀小樂已打敗了最后一個人。

    因為歐陽鋒到了,是以王重陽他們并不在,只有馮衡一直在這里等著她家哥哥的好消息。

    她看向賀小樂的眼里滿是驕傲,她想:“這就是我的哥哥,不殺一人,卻能叫所有人敬服的哥哥。”

    卻在這時,一個人突然從遠處飛身上了擂臺。此人輕功之高,居然可以凌空步行。

    見到來人,段智興和馮衡同時變了臉色。

    馮衡戒備道:“你是什么人?這擂臺剛剛已經結束了。”

    來人道:“我還沒有打,怎么能算結束?”

    賀小樂無奈,只能抬起劍,準備應對。

    卻在這時,又有一人上得擂臺,卻是段智興。

    賀小樂驚喜道:“段師父!”

    段智興對他笑了笑,也叫了他一聲師父,然后轉過頭面向來人,說道:“裘幫主,你本就在王掌門的邀請之列,又何必與馮度一戰?”

    眾人這才知道,來人竟然是鐵掌幫的幫主裘千仞。

    人群中竊竊私語。

    “不是說他不來了嗎?”

    “鐵掌幫以前還是仁義之幫,這兩年卻不行了。”

    “聽說他一雙鐵掌很厲害。”

    ……

    這些聲音當然瞞不過臺上人的耳朵。

    裘千仞道:“我之前鐵掌功未成,確實不打算來。誰知道華山論劍推遲,如此我又正好趕上了。”

    趕上了當然是指他的鐵掌功已大成。

    段智興道:“既然如此,你已可以上山頂去了。”

    裘千仞冷笑道:“山頂上人已夠多,我又何必讓人更多?”

    他竟然是打著先解決賀小樂,減少一個競爭對手的目的。

    段智興道:“你又怎知,少的一個人一定是馮度?”

    裘千仞道:“我當然已觀察了很久。”

    據他觀察,賀小樂的劍里毫無殺氣,簡直好對付極了。

    至于他為什么一定要對付賀小樂?

    只因山頂的論劍與山下擂臺不同,山頂雖也是一對一,卻可以自己選擇對手,但每個人都必須和其他人過上一輪。這樣的話,若是賀小樂給其他熟人放水,卻故意消耗他,那他當然要吃虧。

    段智興是個君子,他當然想不到裘千仞這個小人在想些什么。

    但他絕不會允許裘千仞一個前輩欺負后輩。雖然從賀小樂的拜師狀況看,他已不算后輩。

    段智興道:“裘幫主既然這么想打,不如由我來跟你打。”

    裘千仞笑了笑,說道:“段皇爺又何必為難我呢?”

    臺下的江湖人又是一驚,他們沒有想到,這跟著文士一起來的富貴閑人,居然就是大理的皇爺段智興!

    段智興淡淡道:“你能為難馮度,我又為什么不能為難你?”

    段智興會這樣護著馮度,裘千仞是怎么也沒有想到。

    眼見應戰自己吃虧,不應戰又要叫人笑話,裘千仞進退兩難。

    猶豫了半晌,他道:“那便請段皇爺賜教了,只是之后還有華山論劍,我們還是點到為止,不要消耗太多的好。”

    此時他卻又知道要點到為止了。

    段智興淡淡道:“你還是出全力吧,因為我已不想讓你上華山頂了。”

    裘千仞一怔,問道:“為什么?”

    段智興道:“因為你的為人并不配。”

    馮衡鼓掌叫好。

    賀小樂卻有些猶豫要不要說這一戰由他自己來。

    想說,是因為他知道段智興這樣做都是為了他,他不想段智興在這里消耗太大,影響了華山論劍的結果。

    不好說,卻是這樣的場合,怕段智興會誤會,誤以為他覺得自己武功超過了段智興。

    他不想段智興生氣。

    恰在此時,一道聲音由遠及近,卻是王重陽。

    他道:“裘掌門,華山論劍不是你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的地方。你既然已經拒絕了貧道,這一次就還是請回吧。”

    看到站在路上的人,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山頂的人竟然全下來了。

    【作者有話說】

    1.陸子聿:陸游第六個兒子,武功什么的都是杜撰。

    2.黃裳:九陰真經創作者,生平有參考原著。

    3.按照白玉老虎里提到的算,李尋歡很可能是明朝嘉靖時期的人,這里因需要給他換了個朝代,北宋后期也是有探花的,所以一門三探花不會變。他的生平介紹有參考原著。

    125   馮家哥哥(二十七)

    ◎馮度請教◎

    似是看出了大家的不解, 洪七公笑著道:“這不是已經九月十五了,卻怎么也沒有把段皇爺和馮度等來,我們只好親自來接了。”

    黃藥師對段智興道:“這一戰, 你最好還是不要一個人打的好。”

    段智興一怔, 問道:“為什么?”

    黃藥師早就看到了賀小樂的糾結,他道:“若你在這里消耗太大, 結果在華山論劍時墊底,天下英雄豈非要說我們占你便宜?”

    歐陽鋒竟然也道:“不錯,我可不想被人說勝之不武。”

    裘千仞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都不歡迎自己, 他的態度立馬軟了下來, 說道:“我不過是想試試馮度的武功配不配得上華山論劍,并沒有要與他為難的意思。”

    黃藥師嗤笑了一聲,對他的話不做評判。

    裘千仞又對王重陽拜了拜, 說道:“王掌門,之前拒絕您的邀請是我錯了。可華山論劍的機會不易,還請您再給我個機會。”

    馮衡氣道:“你剛剛可半點要給我哥機會的意思也沒有, 此時又怎么好意思向我師父要機會?”

    裘千仞訕笑道:“原來姑娘竟然是王掌門的高徒。”

    他這話卻仿佛在說,王重陽是因為徒弟的關系才與他為難的。

    王重陽簡直要被這人的厚臉皮氣笑了。

    周伯通道:“師兄, 我想去揍這個人一頓可不可以?”

    王重陽沒想到周伯通會自告奮勇,他頗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周伯通道:“這人話里話外都在說自己可以打過馮度,可我都輸給了馮度, 他這話豈非在說我不如他?”

    王重陽還以為周伯通也聽出了裘千仞的陰陽怪氣, 卻不想竟然是因為這個, 他失笑道:“好, 由你教訓他再適合不過了, 不過你可千萬要小心他的鐵掌。”

    周伯通得了師兄首肯, 興致勃勃地來到裘千仞面前。

    他道:“我師兄說了, 給你機會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之前在這擂臺放了話,華山論劍的標準是馮度。”

    裘千仞眼睛一亮,他不懷好意地看向賀小樂,說道:“這么說,我還是應該跟他打一場?”

    周伯通叉著腰道:“我還沒說完呢!急什么急?”

    裘千仞只好閉上嘴巴。

    周伯通繼續道:“可是我已經輸給過馮度了,若是要我承認輸給你,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所以你接下來的對手是我。只要你贏了我,你就可以參加華山論劍。”

    裘千仞是知道周伯通的,要說周伯通輸給馮度,他是半點不信。可臺下的江湖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反駁,卻是由不得他不信。

    機會就在眼前,裘千仞當然不想錯過,他道:“那就請了。”

    賀小樂和段智興將擂臺讓給了他們。

    裘千仞和周伯通的功力接近,兩人又都憋著一口氣一定要爭贏,是以他們這一場要比前面的都激烈得多。

    有人感慨道:“看了兩天馮度的擂臺,我都差點忘了高手過招本該是什么樣子。”

    有人笑道:“無人受傷的比試,豈非更加輕松愉快。”

    洪七公笑著接話道:“甜菜辣菜,只要好吃便是好菜。”

    比試當然也同樣,輕松愉快的,激烈緊張的,只要精彩便好。

    裘千仞的掌法果然如他所說已然大成,周伯通只不過被他手掌擦中胳膊,便覺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當然,裘千仞也沒有討到什么好。

    周伯通的拳法變化多端,看似軟綿綿沒有力氣的一拳打在身上卻重愈千斤,看似虎虎生風的拳頭,卻是虛晃一招。

    裘千仞一個不小心,肋下受了一拳,只覺疼痛非常。

    二人都沒有點到為止的意思。

    裘千仞非常后悔,若他一開始不打馮度注意,他根本不用浪費體力同周伯通打這一場。

    這一場打完,就算他勝過了周伯通,等到了真正華山論劍的時候,他恐怕也沒了任何機會。

    他有心同周伯通講和,周伯通卻已打起了興頭,半點要停手的意思也沒有。

    此消彼長之下,裘千仞只有——敗!

    裘千仞敗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敗。

    周伯通站在他的面前,一臉得意地說道:“嘿嘿,這樣我們三個就是馮度比我厲害,我比你厲害。我還是華山論劍下第一人。”

    裘千仞不甘心。

    王重陽道:“裘幫主,你的心太亂了。”他當然看得出裘千仞后來萌生的退意。

    洪七公搖頭一嘆:“上官劍南何等英雄?裘千仞,你可對得起他?”

    裘千仞聽到臺下在竊竊私語。

    他們在說他為人不如馮度,武功不如周伯通,說他不配當鐵掌幫幫主。

    他難道真有這么差?

    他不信。

    眼神一狠,裘千仞聚氣納掌,向著賀小樂沖去。

    王重陽叫了一聲小心。

    卻見賀小樂怔愣一瞬后便抬起了劍,他手中的劍輕輕向前一刺,看起來就像是向前遞出的花枝。

    可裘千仞的臉色卻變了。

    在他的眼中,這一劍仿佛變成了千萬把劍,那壓迫感讓他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和勇氣。

    耳邊似乎有個聲音在說:“你躲不過的。”

    旁觀的人只看到,賀小樂向前遞了一劍,裘千仞明明可以躲,卻像傻了一樣向著劍尖沖了過去。

    好在賀小樂的劍不殺人,裘千仞迎面沖過去,也不過是劃傷了胳膊而已。

    賀小樂這一劍,讓王重陽幾人的臉色都變了。

    王重陽喃喃吐出了一個字:“道。”

    劍道!

    歐陽鋒看向賀小樂的眼睛已放著光,他很確信,上一次見到賀小樂的時候他還沒有這么厲害。

    他同陳玄風想的一樣,覺得賀小樂手里一定有什么秘籍。

    洪七公張了張嘴,最后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感慨地笑了笑。

    黃藥師握緊了手中的玉簫,他道:“還在等什么?華山論劍為何還不開始?”

    他已迫不及待了。

    段智興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不錯,是該開始了。”

    山下的江湖人都很識趣,他們目送著幾人上山,并沒有跟上去打擾。

    裘千仞還保持著之前的模樣,呆呆站在原地。

    他終于認識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多么可笑。

    他回憶過去,捫心自問:“我真的錯了嗎?”

    沒有人在意裘千仞的答案,因為他已敗了,敗得徹底。

    人們翹首等待的,是那華山之巔的一戰。

    山巔,風冷。

    深秋的華山頂,草木已結了一層淡淡的白霜。

    賀小樂下意識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引來黃藥師側目:“你還怕冷?”

    嫁衣神功,屬性至陽,按理來說賀小樂是不可能會覺得冷的。

    賀小樂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只是習慣了。”

    黃藥師笑了一聲,賀小樂這模樣,哪里像方才一劍制伏裘千仞的高手?可偏偏他總是能叫人吃驚。

    華山云臺峰頂四面懸崖,中間有一片平臺,正是華山論劍的地方。

    眾人約好了輪次,賀小樂來到歐陽鋒面前,說道:“歐陽先生,我想增加一個條件。”

    歐陽鋒看著他:“什么條件?”

    賀小樂道:“若我贏過你,我希望你收我為徒。但你不能指使我做什么壞事,我也只跟你學醫術。”

    歐陽鋒冷笑道:“為表公平,我是不是也可以添點彩頭?”

    賀小樂緊張地點了點頭。

    歐陽鋒道:“那我要你身上的武功秘籍。”

    賀小樂一怔,問道:“什么?”

    歐陽鋒得意道:“一個人功力增長得如此之快,只有最高深的秘籍才可以辦到。馮度,你可不要瞞我。”

    何況他在來的時候,聽人提起過之前的狀況,黃藥師會說馮度也可以開華山論劍,豈非也證明了這一點?

    賀小樂沒想到歐陽鋒居然和陳玄風打的一樣的主意,只覺心里有些復雜。

    卻聽黃藥師道:“馮度,你就答應他。若是他勝了,便將嫁衣神功教給他。”

    嫁衣神功修煉若是不得其法,只會像他那兩個孽徒一樣,日日受著煎熬。這一幕,黃藥師很樂意看到。

    這還是王重陽第一次聽到嫁衣神功。

    王重陽忍不住道:“黃藥師,這就是你之前要馮度教你的東西?”

    黃藥師當然不可能說出易容術的事,他只是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歐陽鋒心里卻在疑惑,若這武功真是好東西,黃藥師會這么痛快讓馮度拿出來?

    他道:“黃藥師,你可不要搞什么花樣。”

    黃藥師道:“馮度修煉的確實是嫁衣神功,嫁衣神功也確實是不亞于九陰真經的武功,但這武功卻極為苛刻,所以我不怕他告訴你。”

    歐陽鋒瞇起眼睛,沉聲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悟性會不如馮度?”

    黃藥師冷笑道:“你何不先打敗他再試試看呢?”

    歐陽鋒當然不認為自己會輸給馮度。何況就算他輸了,只要嫁衣神功真像黃藥師所說同九陰真經媲美,他就絕不會錯過。

    王重陽皺起眉頭,他不明白黃藥師為什么要把嫁衣神功推得如此之高,這樣豈非是給馮度惹麻煩?

    可不管怎么樣,馮度和歐陽鋒都算是約好了。

    馮衡和周伯通、朱子柳站在一起,看著站在平臺中間的賀小樂,攥緊了衣袖。

    賀小樂依舊站得筆直,橫劍胸前,他還是用的守勢,他向歐陽鋒說道:“馮度請教。”

    【作者有話說】

    1.“上官劍南何等英雄?……”原著洪七公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有參考。

    2.華山云臺峰頂四面懸崖,中間有一片平臺,正是華山論劍的地方。沒去過華山,有參考百科。

    126   馮家哥哥(二十八)

    ◎馮度,隨我回去。◎

    歐陽鋒想知道賀小樂之前對付裘千仞時候的驚天一劍, 究竟是巧合還是他本來水準,所以并沒有一開始便使出極招,而是以雪山掌步步試探。

    對賀小樂來說, 那一劍確實有些巧, 卻不完全是巧合。

    在那一瞬間仿佛如有神助,賀小樂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這一劍的精妙, 卻不知它是如何發生。他只是看到裘千仞忽然攻來,下意識地抬手出劍。

    是以他現在還無法復刻,但那種玄而又玄的感覺已被他記在心里, 總有一天他能夠完全掌握。

    歐陽鋒也發現了這一點。賀小樂的劍的確很快, 但也僅僅是快。

    他變掌為拳,胳膊如同鞭子一般甩在賀小樂肩膀上,說道:“若你只有這樣的能耐, 那這一戰你可以認輸了。”

    賀小樂只覺肩膀疼得仿佛骨頭要裂開,他咬著牙,額上全是冷汗。

    他這具身體學武時間太短, 要應對歐陽鋒這種宗師級別的人物還是太吃力了。

    歐陽鋒的攻擊就像蛇一樣,一旦被他近身, 就會被他越纏越緊,到最后再無出手的機會。

    足下輕輕一點,賀小樂拉開了和歐陽鋒的距離。

    觀戰的洪七公點頭:“拉開距離是對的, 但歐陽鋒的輕功也很高, 想要甩脫他可不容易。”

    果然, 下一刻歐陽鋒便出現在了賀小樂身邊, 然后又是新一輪的近身纏斗。

    黃藥師皺著眉頭說道:“除非他此時還能使出之前那一劍, 不然他的劍在這樣的情況下, 反倒成了一種拖累。”

    劍以靈巧變化取勝, 若這變化被人封死了,那等待他的,只有失敗。

    黃藥師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

    賀小樂已感覺到劍在手中成了掣肘。

    他將劍往天空一拋,出手已換成了碧波掌法。

    歐陽鋒冷冷一笑,說道:“你難道以為憑桃花島的入門掌法就能對付我?”

    賀小樂當然沒有這種想法,但他卻無法回答。

    交戰之中,說話不但會分散人的精神,還會影響到內力運轉。

    賀小樂處于劣勢,他當然不敢再分心。

    偏偏歐陽鋒就是一直跟他說話,要叫他分心。

    洪七公道:“這個歐陽鋒,還真是謹慎,對付馮度竟然還玩攻心術。”

    黃藥師道:“別忘了,他之后還有我們這些對手,當然會想在馮度這里省些力氣。”

    卻見場中形勢忽地一變。

    洪七公訝然道:“這不是你的碧波掌法。”

    賀小樂的起勢確實是碧波掌法,碧波掌法招式淺近,更易于變幻,他之后接的將歐陽鋒的雙拳甩開的一招,卻是誰也沒有見過的招式。

    而他在甩脫歐陽鋒糾纏之后,又以凌空展翅接住了被他拋起的劍,再來便是一劍蕩空,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這一劍歐陽鋒并不敢接,他錯身后撤,主動拉開了和賀小樂的距離。

    洪七公叫了一聲“漂亮!”

    歐陽鋒冷眼看著賀小樂,問道:“你方才撇開我手的那一招是什么?”

    賀小樂終于有機會開口,他道:“流云飛袖。”

    周伯通撓了撓頭,奇怪道:“這功夫怎么感覺應該是道士用的。”

    只有道士的袖子才足夠寬大,能夠飛起。

    洪七公笑道:“文士也行,只是馮度穿的卻是窄袖勁裝,若讓他換成黃藥師這一身,這一招用起來應該就好看了。”

    黃藥師的打扮正是一身青衣的文士模樣。

    之后賀小樂用的仍是劍,他擅長使劍,當然不可能舍長取短。只是這一次,他一直注意著不讓歐陽鋒太過近身。

    二人半個時辰已過了百招,賀小樂越打狀態越好,竟隱隱有了和歐陽鋒分庭抗禮之勢。

    另一邊王重陽和段智興的對戰已然結束,二人都是一副輕松的樣子,顯然都留了余地。

    王重陽走了過來,他看到賀小樂跟歐陽鋒打得有來有回,不禁感嘆道:“這馮度見招拆招的本事,可不是兩三年能夠練出來的。”

    段智興道:“起碼得有十年的火候。”

    二人對視一眼,掩下了對賀小樂來歷的探究。

    不止他們二人,對于馮度的來歷,黃藥師和洪七公都有懷疑,只因馮度是他們的朋友,他們不想探究朋友的秘密。

    眼見賀小樂越打越順手,歐陽鋒知道不能再放任下去,他決定施展□□功,迅速結束這一戰。

    這一戰他的消耗已太多。

    歐陽鋒將全身力量匯聚到一起,準備使出決定勝負的一招。

    賀小樂嚴陣以待,他從段智興那里知道□□功必須以點破面,可他的一陽指未到火候,若用一陽指恐怕連歐陽鋒體外的罡氣都破不掉。

    但他是個大夫,自然知道要穿透穴道,針比指更容易,而他身上當然有針!

    鋒針!

    一根又細又輕的針,蘊著千鈞之勢,眨眼便扎在歐陽鋒的眉間。

    似有“噗”的一聲響起,歐陽鋒的護體罡氣破了。

    洪七公愣住了,就連他都差點沒有看清賀小樂的出手。

    歐陽鋒也怔住了,他的傷并不重,針進得也不深,他隨手輕輕一扯便扯了下來。那針刺在他的穴位上,是以連一滴血珠也無,不偏不倚,簡直就像是大夫給人做了個針灸。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功,會敗在小小的一根銀針上。莫說是他,在場誰都想不到,賀小樂會用一根針來破歐陽鋒的□□功。

    歐陽鋒喃喃道:“我竟然敗了。”

    賀小樂對他說了聲抱歉,他很誠懇地說道:“若論武功我確實不是你的對手,是我取了巧。”

    為了贏,他研究了歐陽鋒的武功特性,甚至從段智興和洪七公那里知道了應對的方法,而歐陽鋒卻對他一無所知。

    至于他破□□功的靈感,則來自段智興的一陽指和黃藥師那一次為他解毒用的方法。

    他將嫁衣神功內力包裹在針尖上,利用其霸道特性,穿透了歐陽鋒的護體罡氣。

    歐陽鋒倒不是輸不起,他問了賀小樂怎么知道要這樣破他的□□功,賀小樂也沒瞞著,將自己怎么想到的過程說了出來。

    歐陽鋒瞥了瞥洪七公、段智興和黃藥師三人,不陰不陽地說道:“你倒是有不少好師父。”

    洪七公有些尷尬,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他道:“大不了一會叫花子讓你幾招作為賠罪。”

    歐陽鋒哼了一聲,說道:“我還沒有這么小氣。”

    他重新站了起來,對賀小樂道:“不是要拜師嗎?拜吧。”

    想到賀小樂拼盡全力只為了向自己拜師,歐陽鋒的心情好了一些。

    賀小樂恭恭敬敬地對著他一拜。

    可是,系統還是安安靜靜的,什么也沒有發生。

    賀小樂呆住了。

    洪七公看到他臉上熟悉的呆滯,訝然道:“還不是?”

    賀小樂搖了搖頭。

    眾人不知道他們打什么啞謎。

    賀小樂卻又把那個問題拿出來了:“你們知道,這世上還有誰的醫術很好嗎?”

    聽到熟悉問題的眾人:“……”

    這一次,是真沒有人能夠回答他了。

    王重陽咳嗽一聲,說道:“雖然我醫術一般,但你要不要也拜我為師,試一試,順便湊個數。”

    他這湊個數用得就很靈性,畢竟這華山頂上五個人,已有四個是賀小樂的師父,就差他一個了。

    想到王重陽對他的幫助,賀小樂很爽快地拜了師。

    可惜系統還是沒有反應。

    洪七公忍不住笑道:“要我說,這下一屆華山論劍的天下第一非馮度莫屬了。”

    這天下間武功最高的五個人都成了他的師父,這未來的江湖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黃藥師淡淡道:“可他偏偏要學醫術。”

    說完他不禁笑了起來,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賀小樂湊齊五個師父這件事,確實很有意思。

    笑完后,各自的比試繼續。

    后面的比試賀小樂并沒有參與,其他人也沒有勉強他。

    五個人武功各有特點,王重陽攻守兼備,黃藥師飄逸灑脫,洪七公剛柔并濟,段智興專精一指,歐陽鋒以詭道見長。

    五人絕技盡展,在華山頂上打了七天七夜。終于在第八天太陽升起的時候,結束了這一次的華山論劍。

    王重陽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其余四人各有千秋,王重陽便提議,不論排名,以四方之位定名,統稱“五絕”。

    東邪”黃藥師、“西毒”歐陽鋒、“南帝”段智興、“北丐”洪七公、“中神通”王重陽。

    王重陽有問過賀小樂要不要列入其中,賀小樂拒絕了。

    他連連擺手道:“我可不想以武出名。”

    他已受夠了當年在松江府斷別人劍的日子。

    洪七公笑道:“你在山腳的擂臺實在精彩,想不出名都難咯。”

    賀小樂苦著臉,他知道洪七公說的是對的。

    可他此時絕想不到,江湖中已給他流傳出一個“醫俠”的名號,他已實實在在地出了名。

    天下第一定下,接下來便是《九陰真經》的歸屬。

    王重陽正色道:“我會將《九陰真經》帶回終南山,但我絕不會讓門下弟子修煉《九陰真經》,也希望各位不要打《九陰真經》的主意。”

    他的目光著重落在歐陽鋒和黃藥師的身上。

    黃藥師哼笑一聲,不置可否。

    歐陽鋒則道:“秘籍蒙塵,豈非太過可惜?”

    他看了看王重陽的臉色,又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賀小樂。無論是《九陰真經》還是賀小樂身上的秘籍,他都想要。

    正好賀小樂已是他的徒弟,他還沒有教過他,此時豈非正是機會?

    他雖答應過不會讓賀小樂做壞事,卻沒有說過不會逼自己徒弟交出秘籍。

    他和王重陽同時開口,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馮度,隨我回去。”

    【作者有話說】

    1.雪山掌、靈蛇拳、蛤(青蛙、蟾蜍同類)蟆功、碧波掌法、一陽指等均為原著招式。

    2.王重陽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中神通”王重陽。參考原著。

    127   馮家哥哥(二十九)

    ◎任務完成◎

    誰也沒有料到, 華山論劍一結束,王重陽竟然就跟歐陽鋒爭起了徒弟。

    黃藥師猜得到歐陽鋒找賀小樂的目的,卻猜不透王重陽的, 但無論賀小樂同誰走他都不會阻止。

    洪七公卻有些擔心, 他不好直說跟著歐陽鋒走有危險,便道:“馮度, 你雖然和眾人都拜了師,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千萬不要受了我們的影響。”

    王重陽解釋道:“當年在桃花島, 馮度與我便約定過, 華山論劍結束,他要跟我到終南山住一段日子。”

    賀小樂恍然,王重陽是要傳他《九陰真經》里的療傷篇,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說道:“我跟你回去。”

    歐陽鋒叫住了賀小樂,說道:“馮度, 別忘了你費盡千辛萬苦拜我為師是為了什么。你若想學醫,就到白駝山來找我。”

    這個條件賀小樂當然也無法拒絕, 他回答了一聲好。

    洪七公道了一聲“糊涂”,歐陽鋒沒有管他,笑了一聲, 第一個離開了。

    他當然知道, 這些人都不太歡迎自己。

    他一走, 洪七公便拉住賀小樂, 說道:“你知不知道歐陽鋒那家伙說要教你醫術, 根本就是不懷好意。”

    賀小樂笑了笑, 說道:“我知道。可他無非就是要嫁衣神功的秘籍, 總不至于要殺了我。”

    他其實并不想告訴歐陽鋒嫁衣神功的內容,因為他知道,像歐陽鋒這樣的人,是絕不可能放著嫁衣神功這樣高深的武功在眼前卻不修煉的。

    但他若要修煉的話,就勢必會和陳玄風他們一樣。

    若非黃藥師告訴,賀小樂還真不知道,嫁衣神功修煉不得法的下場會是那樣痛苦而且可怕。

    這竟是一門心懷邪念便無法修煉的武功。

    不過,如果他去了白駝山莊,歐陽鋒真要逼他交出秘籍的話,他會給他。當然,他也會把后果告訴歐陽鋒,至于最后如何選擇,就看歐陽鋒自己了。

    華山之巔的云霧散去,人也要散去了。

    黃藥師回桃花島,段智興回大理,洪七公回丐幫總舵,賀小樂、馮衡、周伯通則跟著王重陽回終南山。

    黃藥師看了馮衡一眼,卻是什么也沒有說。

    馮衡卻看著他小聲說道:“黃藥師,我下次還能去找你玩嗎?”

    黃藥師目光深深,輕輕地“嗯”了一聲。

    段智興和洪七公相視一笑,他們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戲謔。黃藥師這樣的人,竟然也有一天會老實地“嗯”,而不是陰陽怪氣,實在是難得。

    賀小樂有點懵逼,他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家妹妹和黃藥師之間,似乎有那么一點非同尋常。

    王重陽瞥了他一眼,笑道:“萬物之變,不可究也,自然之勢也。”

    賀小樂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好字。

    他當然也知道,感情的事沒有道理,也不容其他人干涉。

    可馮衡是他的妹妹,黃藥師怎么能……

    賀小樂瞪著黃藥師的背影,久久不肯挪步。

    馮衡笑著拉過他的胳膊,哄道:“好啦,哥哥走啦。”

    賀小樂被她拉走了。

    終南山離華山并不遠,山道卻是一樣的艱險。

    這并不是賀小樂第一次來終南山,在很遙遠的未來,他也曾來過這里。

    明太祖尊正一而抑全真,彼時終南山全真教雖然還在,香火卻并不鼎盛。

    賀小樂當然不會告訴王重陽這些,他只是看到全真教宏偉的大殿,還有絡繹不絕的道士香客,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

    恍惚時間對這個世間的改變,實在是滄海桑田。

    王重陽問他怎么了。

    賀小樂只是搖了搖頭。

    王重陽也沒有多問,屏退周伯通和馮衡后,將他帶進了廂房。他從蒲團下的暗格里拿出了一冊經書,交到了賀小樂的手里。

    經書正是眾人夢寐以求的《九陰真經》。

    王重陽指出了里面的好幾個篇章讓賀小樂學。

    賀小樂疑惑道:“先天功?”他不是只學里面的醫術嗎?除了療傷篇外,解穴救傷、接骨療毒等篇倒確實與醫術相關。

    王重陽解釋道:“先天功與一陽指互補,不但能克制歐陽鋒,還可以配合一陽指治療內傷。”

    賀小樂怔了怔,對王重陽鄭重地道了聲謝。

    歐陽鋒讓賀小樂去找他的話,王重陽也都聽到了,他沒有阻止賀小樂,卻給了他先天功,給他的白駝山莊之行增加了一份保障。

    王重陽眉目溫和,說道:“全真,求返其真。馮度,你的性格很通我全真教教義。有時我甚至會想,若你能接任全真教的掌門之位就好了。”

    他這話里透著些不詳,賀小樂愣愣地看著他,猛然發現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道了聲得罪,賀小樂按住了王重陽的脈門。

    王重陽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對于賀小樂的關心,他很受用。

    賀小樂的眉頭卻皺了起來,他不可置信地重新把了兩次脈,口中喃喃道:“不可能啊,為什么會這樣?”

    王重陽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已老了。”

    他的脈象正是油盡燈枯之兆,可他看起來,明明還不算太老。

    見賀小樂仍是一臉的不愿接受,王重陽道:“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舍生而還真,不必為我傷懷。”

    眼淚奪眶而出,賀小樂低喃道:“不該是這樣的。”

    他想救王重陽,他想留住每一條在他面前逝去的生命。

    可是,傷能救,病能治,衰老卻要如何阻止?任你天下第一又如何?卻終究敵不過時間的磋磨。

    王重陽見賀小樂還在為自己難過,有意要引開他的注意力,便道:“你何不先看看《九陰真經》里的內容,沒準會有什么辦法呢?”

    怕賀小樂疑慮,他微微笑道:“反正你也不是全真教門下弟子,給你看也不算我說話不作數。至于你的人品,我是絕對信得過的。”

    王重陽認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所以他藏起《九陰真經》不肯讓人學,卻又不愿將其毀掉。賀小樂一直以來的堅持,已足夠讓他相信,賀小樂不會將《九陰真經》用在不好的地方。

    事實上,王重陽能說出先天功特性,說明他已看過《九陰真經》,《九陰真經》里若真有延年益壽的法子,他又豈會不知?

    賀小樂的腦子里全是如何救王重陽,根本分不出心神去發現這一點。

    他按著王重陽說的話,急急忙忙地翻開了《九陰真經》,《九陰真經》綱目分得很細,賀小樂先看的自然是療傷篇。

    卻在這時,他聽見沉寂許久的系統忽然播報:“恭喜宿主完成尋找師父任務,任務獎勵壽命全額發放,宿主已完成本世界全部任務,需要現在傳送離開嗎?”

    原來,他遍尋不遇的另一個師父,卻是《九陰真經》療傷篇。

    原來,在那場戰爭里,他早已完成了救人的目標數量。

    他已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

    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務,賀小樂卻半點喜悅也沒有。

    他對系統道:“不行,我還不能走。”他想救王重陽的命。

    賀小樂很快地看完了《九陰真經》療傷篇,讓他失望的是,療傷篇雖然神奇,卻仍救不了王重陽的命。

    他又從頭將《九陰真經》翻了一遍,那些講內功,講招式的他都粗粗掠過,只把醫術相關的仔細看了看,可最終結果還是讓他失望。

    他苦著臉將經書還給了王重陽。

    王重陽有些驚訝地問道:“你這就記住了?”

    賀小樂點了點頭,說道:“療傷篇講了如何以氣功調理真元,治療內傷,另有易筋鍛骨,健體之法,但這些都無法延長人的壽命。”

    強身健體對一般人來說,確實有些益壽延年的功效。

    但王重陽多年來為了抗金,受傷,抑情,殫精竭慮,從未有半刻得以停歇。

    他是將生機完全耗盡了。

    賀小樂頹然地坐在蒲團上,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他很想知道,自己還能為王重陽做些什么。

    王重陽仿佛可以看見他的心,他道:“我確實有個不請之請,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

    賀小樂猛地抬起頭,哽咽道:“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應。”

    王重陽認真地看著賀小樂的臉,說道:“我雖不知你來自哪里,又會在什么時候離開,但希望在我死后,你能替我守護全真教五年。”

    賀小樂張了張嘴,他很想直接答應下來,但這份責任太重大,他怕自己做不好。

    王重陽卻笑著道:“馬鈺雖然武功一般,但當掌教卻很稱職,你不用覺得壓力。”

    賀小樂這才道了一聲“好”。

    王重陽又叮囑了他一些要多看著點周伯通、小心歐陽鋒之類的具體事項,賀小樂都答應了下來。

    王重陽道:“等你從白駝山回來,《九陰真經》便勞煩你保管了。”他打趣道:“不過,你可千萬別像嫁衣神功一樣,到處送人了。”

    聽王重陽提起嫁衣神功,賀小樂一愣,然后急忙道:“武道禪宗,嫁衣神功,此功奧妙,我到現在也沒有參透。也許它能救命也說不定,我這就背給你聽。”

    王重陽雖然并不抱什么希望,但看賀小樂的樣子,也不愿拂了他的好意。

    賀小樂將嫁衣神功還有修煉時需要注意的諸多事宜,事無巨細地講給了王重陽聽,他道:“聽黃藥師說,此功會散掉原本的功力,但黃藥師猜測,《九陰真經》也許能跟它互補。當然,他沒看過《九陰真經》,只是靠名字猜的。”

    王重陽聽賀小樂說完,心里竟然也生出了些許希望。

    一個人心里有了希望,這希望便總有成真的一天。

    【作者有話說】

    1.萬物之變,不可究也,自然之勢也。出自《淮南子·原道訓》

    2.明太祖尊正一而抑全真和全真,求返其真:有參考網絡

    3.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出自《莊子.知北游》

    4.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出自《荀子·王制》

    5.療傷篇講了如何以氣功調理真元……關于《九陰真經》篇目和用途參考原著

    6.武道禪宗,嫁衣神功:出自原著

    128   馮家哥哥(三十)

    ◎你很好◎

    王重陽在對周伯通、全真七子、馮衡等人交代完事情之后, 便閉關了。

    賀小樂則留了下來,替他守關。

    他又重新看起了《九陰真經》,他驚喜的發現, 《九陰真經》修煉出的內功和他的陰性內功真有些相似。

    他想, 王重陽一定還有希望。

    時間慢慢的過去,一日復一日, 直到有一天,王重陽忽然睜開了眼睛,對著賀小樂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一瞬間的驚喜, 讓賀小樂喜極而泣。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 黃藥師的隨口猜測,竟然真的成了。

    《黃帝內經》有云:陰陽者,天地之道也, 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 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

    九陰至陽,相融以求生。

    賀小樂隱有所感, 他的求生之道又進了一步,而嫁衣神功也跟著又進了一層。

    王重陽一直在旁邊看著他突破,直到賀小樂收功, 他才出聲感嘆道:“難怪歐陽鋒垂涎你身上的秘籍, 你這武功進境, 是個人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有什么速成的功法, 卻不想你竟靠的全是自己的悟性。”

    他想到還在白駝山等賀小樂去找的歐陽鋒, 忍不住笑了起來, 說道:“你在這里替我守了這么久, 歐陽鋒那里只怕要等得不耐煩了。”

    不知不覺,賀小樂已替他守了一年多。這一年來,賀小樂不斷觀察著兩種內功在王重陽身上的變化,為了彌補其中一項的不足,他還給王重陽傳過好幾次功。

    可即使如此消耗,他的武功還是進步飛快,是以王重陽才會如此感嘆。

    賀小樂道:“學醫不急,你這里比較重要。”

    王重陽笑道:“你不急學醫,歐陽鋒卻急著想學嫁衣神功啊。這段時日多謝你了,我已不需要護持,你隨時可以去白駝山莊。”

    以歐陽鋒心性,必然做不到取舍。王重陽很期待看到歐陽鋒修煉嫁衣神功后的樣子。

    賀小樂給王重陽號了脈,確定他說的是真,這才點了點頭,說道:“好,等過兩日我便出發。”

    賀小樂出了廂房,路上遇到的弟子都與他打招呼。

    賀小樂雖然是王重陽名義上的徒弟,但就連周伯通和全真七子都很尊敬他,因為大家知道,是他救了王重陽的命。

    賀小樂在鐘鼓樓前的銀杏樹下找到了馮衡,此時馮衡正在練劍。

    他將王重陽身體好轉的事告訴馮衡,馮衡驚喜道:“師父沒事,真是太好了。”她將劍一扔,飛快地向著王重陽廂房奔去。

    這兩年,因為王重陽身體的緣故,她并沒有去桃花島找黃藥師,也沒有在信中告訴黃藥師原由,二人的關系似乎有些轉淡。

    孫不二勸過她,叫她不要錯過了自己的緣分。她說:“若叫師父知道了,也會過意不去的。”

    馮衡卻道:“師父生死大事在前,我若此時去找黃藥師,豈非不孝?何況,我與他這幾年的感情,若因為我不去找他就淡了,那我也沒有去找他的必要了。”

    孫不二看向她的目光既欣慰又復雜。她是成過親的人,當然明白一段真心相愛的緣分有多么不易。但同時她有些羨慕馮衡,羨慕她的果斷。

    孫不二不再勸了。

    如今,王重陽身體終于好轉。

    消息傳得飛快,整座山都仿佛活了過來。

    弟子們整齊地站在王重陽的廂房外面,代掌教馬鈺忍著眼淚,朗聲道:“恭迎掌門出關!”

    眾弟子齊賀:“恭迎掌門出關!”

    聲音響在全真教上空,久久不絕。

    兩日后,賀小樂和馮衡一起向王重陽辭行,只他們一個往西,一個卻是往東。

    站在終南山道的三岔路上,賀小樂張了張嘴,猶豫了半晌,對馮衡說道:“見到黃藥師后好好說,別理他的陰陽怪氣,他這人就是不肯好好說話。”

    他的模樣看起來還是有些別扭,眼里的期望卻是真心實意的。

    馮衡開心地笑了。

    一段感情,當然需要親人的認可,而這正是賀小樂的認可。

    她揮了揮手,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他們在終南山道上分道揚鑣。

    白駝山很遠,所以賀小樂要走的路還很遠。

    桃花島也很遠,可馮衡卻已不必走了。

    終南山腳下的林子里,不知何時建了一座竹屋,竹屋前種著桃花,卻有一人,青衣黑發,站在桃樹旁等她。

    馮衡流著淚笑了。

    賀小樂當然不知道這些,他踏著輕快的步子,一路向西。他沒有坐馬車,也沒有騎馬,只憑借著一雙腿在走。

    他喜歡走路,喜歡路上的風景,每當這個時候,他便覺得既輕松又愉快。

    從終南山到白駝山莊這一路上人跡并不多,是以除了最初遇到過幾個江湖人要同他比試卻被他溜了之外,之后的路都很安寧。

    白駝山位于西域雙旗鎮北部,這里常年有雪,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這里人的穿著也都是白色。賀小樂一身漢人裝束,走在人群里打眼極了。

    從賀小樂踏進雙旗鎮起,歐陽鋒便知道他來了。

    他備了酒菜,等著賀小樂上門。至于是師徒宴還是鴻門宴,就看賀小樂的選擇了。

    “叩叩”,賀小樂敲開了白駝山莊的大門。

    管家將他引向大廳,說道:“馮公子,莊主已經恭候您多時了。”

    賀小樂嘆了口氣,強打起了精神,他知道,歐陽鋒的難題來了。

    果然,歐陽鋒開口第一件事就是,讓他交出嫁衣神功秘籍。

    說了,他就是白駝山莊的貴客,歐陽鋒會好吃好喝地供著他,還會教他醫術。

    不說,他就是白駝山莊的敵人,對待敵人,歐陽鋒當然不會讓他好過。

    賀小樂定定地看著歐陽鋒,歐陽鋒的這些作為,王重陽早已料到了。

    王重陽對賀小樂說:“嫁衣神功你就放心大膽地告訴他,千萬不要讓自己受傷吃虧。至于你會《九陰真經》的事,卻絕對不要透露半分。”

    賀小樂向來很聽話,他對歐陽鋒說道:“你一定要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但這門武功真的不適合你,我希望你不要練它。”

    歐陽鋒回以冷笑,全不把他的告誡放在心上。

    賀小樂無奈,只能把嫁衣神功的內容說給他聽,那些說給過王重陽的注意事項,他也都告訴歐陽鋒了。

    可歐陽鋒卻道:“一門武功是好是壞瞞不了我,你休想耍什么花樣。”

    賀小樂重重地嘆息了一聲,他知道,歐陽鋒不會聽他的勸告。

    五天,僅僅五天,歐陽鋒便將賀小樂抓到了面前。

    他臉色蒼白,目中滿是痛苦之色。

    他厲聲道:“你給我的秘籍是假的!”

    賀小樂長長嘆了口氣,說道:“秘籍是真的,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修煉嫁衣神功。”

    歐陽鋒狠狠瞪著他說道:“你都練得,我為什么練不得?”

    賀小樂道:“此功霸道,與其他武功沖突。”說到其他武功的時候,賀小樂頓了一下,他想到了不沖突的《九陰真經》,但他當然不能說。

    他接著道:“要想修煉,必須先廢掉其他武功,而且,嫁衣神功講究心性頓悟,不能求快,越求快,便越會痛苦。”

    這些賀小樂其實早就告訴過歐陽鋒,但歐陽鋒沒有放在心上,直到此時和情況對上了,他才相信,賀小樂的告誡居然都是真的。

    他問賀小樂:“你說此功小成需要二十年也是真的?”

    賀小樂點頭:“是真的。”

    歐陽鋒問:“那等練到了小成還要廢功重練也是真的?”

    賀小樂點頭:“不錯。”

    歐陽鋒再問:“你說后面的層次只能靠悟,不能靠練,這也是真的?”

    賀小樂道:“對。”

    歐陽鋒終于明白,黃藥師為何一直鼓動賀小樂把秘籍給他了。

    這嫁衣神功,分明就是一個陷阱,還是他自己搶著要跳的陷阱。

    歐陽鋒大笑了起來。

    賀小樂被他的笑聲嚇了一跳,拔出劍戒備地看著他,問道:“你想做什么?”

    歐陽鋒笑著道:“我還能做什么?陷阱也好,神功也罷,這武功是我費心求來的,我當然要練下去。”

    不但要練,他還要練到大成,叫天下人看到,別人辦不到的事,他歐陽鋒一樣可以辦到。

    賀小樂震驚地看著歐陽鋒。歐陽鋒的這份魄力,就連他都不得不佩服。

    知道秘籍是真之后,歐陽鋒沒有再為難賀小樂,他甚至好言好語地問了賀小樂一些修煉時候的心得。

    又是小半年,在這小半年里,歐陽鋒說話算話,教會了賀小樂自己的醫術。說是醫術,其實全是解毒之法,但賀小樂也很滿足。

    至于歐陽鋒自己,每日修煉嫁衣神功不輟,他能感受到真力聚集,可隨之而來的卻是透骨疼痛。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肯放棄。

    賀小樂已幾乎要看得心軟,明明歐陽鋒給他下過毒,曾經還想要殺他,甚至這嫁衣神功都是他逼著自己說出來的,可看到歐陽鋒痛苦的模樣,他還是會覺得心里不安。

    賀小樂逃了,他逃回了終南山。

    王重陽看到他臉色不對,忙問他發生了什么事。

    賀小樂跪坐在呂祖像前,一臉茫然。他把在白駝山莊發生的事說了出來,然后道:“我想不明白,我一直在說服自己,歐陽鋒是壞人,我不能救他。可是看到他痛苦,我還是會覺得虧心。”

    王重陽眉目轉柔,他看著賀小樂,微笑著說了一句:“你很好。”

    賀小樂抬起頭,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王重陽坐在了他旁邊的蒲團上,緩緩地說道:“你知道歐陽鋒是壞人不能救,這是善惡是非明辨。但你看到他在受苦的同時,心里也會難過,這卻是慈悲同情之心。你這樣,豈非很好?”

    【作者有話說】

    1.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出自《黃帝內經》

    2.白駝山位于西域雙旗鎮北部:來自百科。

    3.關于嫁衣神功的那些,參考《大旗英雄傳》和《絕代雙驕》,有杜撰。

    129   馮家哥哥(三十一)

    ◎桃之夭夭◎

    賀小樂大概理解了王重陽的意思, 他恍然回憶起多年前的那一場冬雪。

    彼時他為陸琦的死感到迷茫,花滿樓便同他說了一番類似的話。

    他當時還不太能理解,如今卻已明白了。

    陸琦必須為他犯下的罪過付出代價, 但賀小樂依舊可以同情他的死亡。是非之斷與慈悲之心從來都不沖突。

    他對著王重陽揚起笑臉, 說道:“我明白了。”

    人的一生,總會有許多困惑和迷茫, 當困惑已不再是困惑,人也就成長了。

    賀小樂并沒有在終南山住太久,因為有一件和他息息相關的喜事將要發生。

    馮衡和黃藥師要成親了。沉寂許久的江湖, 因為這一場婚禮又熱鬧了起來。

    輪到自己成親, 向來離經叛道的黃藥師也不能免俗,他給各路親朋都發了請帖,還包了十幾艘大船, 專門用于接送賓客往返桃花島。

    王重陽、段智興、洪七公、周伯通,甚至歐陽鋒都在受邀之列。

    黃藥師本還想多請些人,但他向來眼高于頂, 放眼天下,除了五絕和周伯通之外, 竟找不出一個配得上他邀請的人。

    馮衡無奈,只得自己提筆補寫了一些請帖,她邀請了終南山的師兄弟, 軍營里共事過的朋友, 還有遠在大理的東春信。

    至于賀小樂, 馮衡當然不需要邀請。他是她的親哥哥, 又和黃藥師互相拜師, 早在半個月前, 他便來到了桃花島。

    這場婚禮邀請的賓客并不算多, 但婚禮前黃藥師和馮衡收到的賀禮卻格外的多。

    他們的抗金之舉已被說書人寫成了故事,還有人編了小調童謠,四處傳唱。很多人都對他們心懷感激,哪怕沒有受到邀請,也讓人帶了賀禮,表達心意。

    曲靈風準備的一間屋子都堆不下了,他沒有料到會有這么多人送禮。

    看到這些禮物,黃藥師有些感慨。

    他從來都不是個人緣好的人,幾年前還沒有遇見馮衡兄妹的時候,江湖已有他殺人不眨眼的傳聞,他也從不屑于解釋,以致就連舟山碼頭的船家都很怕他,誰也不敢到桃花島來。

    可如今,聽到他成親要包船,那些船家竟爭著搶著要替他接送客人,甚至分文不肯取。

    這種經歷對黃藥師而言,實在太過新鮮。

    他笑了笑,心道,被人喜歡的感覺倒還不錯。

    他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了手邊用明黃色絹布包著的四件禮品上,他收起了笑容,輕嗤了一聲。

    這四件禮品是小皇帝送的。

    這幾年來,大宋朝廷總算沒有浪費他們的辛苦成果。滅金國,復國土,用良將,任賢臣。舉朝上下,一片中興景象。

    小皇帝能做到這樣,黃藥師也就不同他計較當年那些破事了。

    但他不計較,小皇帝卻不知是出于拉攏還是愧疚,這兩年總是變著法地向他示好。

    黃藥師并不稀罕這些,他讓一旁負責禮單的馮默風把這幾樣東西放里面些,免得在外面晃眼睛。

    “明晃晃的,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是小皇帝送的一樣。”

    馮默風笑道:“宮里的都是好東西,師父何不打開來瞧瞧?”

    黃藥師傲然道:“有什么好東西是我想要要不到的?就小皇帝送的這些,我才不稀罕。”

    馮默風知道他家師父向來口是心非,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

    黃藥師背著手走了。

    他來到了大廳,看到了正在到處幫倒忙的賀小樂。他笑道:“馮度,你就這么不想我跟阿衡成親?”

    賀小樂尷尬地放下了跟侍女搶著端托盤的手。

    他小聲辯解道:“我沒有,我就是想幫忙。”

    他確實是想幫忙,只是他完全沒有經驗,幫忙都變成了幫倒忙。

    陸乘風笑道:“師父,您趕緊把馮公子給帶走吧,他在這里我們實在太忙了。”

    賀小樂瞥了他一眼,不甘不愿地跟著黃藥師走出去了。

    兩個人一直走到了積翠亭,黃藥師邀賀小樂坐下來喝茶。

    賀小樂喝著茶卻還不安寧,時不時往屋舍那邊看。

    黃藥師無奈道:“你這當哥哥的怎么比我這個新郎官還要緊張?”

    賀小樂道:“成親可是一輩子一次的大事,萬一有哪里弄錯,豈非就不完美了?”

    黃藥師哼笑一聲,說道:“曲靈風他們可沒弄錯什么。倒是你,連紅棗花生的擺位都不知道,瞎操心個什么勁?”

    賀小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黃藥師的神色卻柔和了下來,他道:“我知道你疼阿衡,所以總想為她做點什么。但你可以放心靈風他們,他們都是有經驗的。”

    賀小樂的眼里卻有許多的不舍和難過,只他低著頭,所以黃藥師看不到。

    王重陽沒有死,那個守護全真教五年的約定自然作廢。

    他就要走了。

    也許就在他們婚禮之后,也許會再留一兩個月,可都不會太久。

    他把自己會的醫術都寫了下來,作為送給馮衡的結婚禮物。

    可他還是覺得不夠,他是哥哥,卻很少有機會為馮衡做點什么,反倒是馮衡,從見到的第一面開始,她便總是護著他。

    在破廟里,她分明就已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哥哥,卻為了他和黃藥師吵架,后來還因為看見他想買劍,為了幾兩銀在大街上哭。

    還有在軍營里,那些人一開始都不肯相信他的醫術,是馮衡站在他的面前,和那些人吵,叫那些人聽話。

    她本是個嬌嬌小姐,卻為了他吃了許多的苦。

    他掩下眼中的難過,重新抬起頭,看著黃藥師,認真地說道:“你一定要對阿衡好,不要辜負了她。”

    黃藥師怔了怔,然后用同樣認真的語氣回答道:“我一定會對她好,絕不會辜負她。”

    賀小樂輕輕嘆了一聲,目光又落在了屋舍那邊。

    這一次來桃花島,他已很少會想起當年修葺的那些墳冢,但他還清楚地記得楚留香說過的故事。

    故事流傳得太久,故事里的時間已模糊不清。

    賀小樂一直很好奇,自己會不會見到故事里的郭靖和黃蓉。他們是故事的主角,賀小樂只知道他們守襄陽城,卻不知他們是在什么時間,抵抗的又是哪里的兵。

    他雖不看史書,卻也知道宋之后還有元,所以金兵和蒙古兵都有可能。

    他早已提醒過黃藥師要小心蒙古,黃藥師也以冒充小皇帝先祖的方式將這件事告訴了朝廷。

    黃藥師沒有問過賀小樂怎么會知道這些。也許在他心目中,賀小樂的真身還是山精鬼怪,只這精怪已是他的朋友。

    馮衡的侍女走了過來,她說馮衡請賀小樂過去。

    黃藥師就要和馮衡成親,他們今天都不能見面,是以賀小樂和他打了個招呼,便跟著侍女走了。

    馮衡正在鏡子前面試簪子,見到賀小樂來,她便讓房間里的其他人都出去,拉著賀小樂在桌邊坐了下來。

    賀小樂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馮衡,不知道她想說什么。

    可她卻什么也沒有說,只是認真且仔細地看著他,仿佛要把他的樣子記在心里。

    賀小樂有些忐忑,他試探地問道:“阿衡,你一直看著我做什么?”

    馮衡輕輕嘆了一聲,說道:“哥哥這兩天做的事,我都聽人說了。”

    賀小樂連忙解釋道:“我真的想幫忙,沒有要搗亂。”

    馮衡拉著他的手,眼里閃爍著淚光,她道:“哥哥別急,我知道的,你沒有搗亂,你只是想為我做些事,因為你已準備要走了。”

    賀小樂怔住,他沒有想到馮衡會猜到。

    馮衡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她道:“你是我的哥哥啊,你想什么我怎么會不知道呢?”

    賀小樂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他當然舍不得馮衡,如果可以,他也想留下來。

    可在另一個世界,他還有親人在等他,而他也等著見他們,他已等了太久。

    馮衡哭著搖了搖頭,說道:“哥哥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阿衡。”

    她抬起眼,看著賀小樂認真地說道:“哥哥很好,有你這樣的哥哥,阿衡很驕傲,也很安心。”

    賀小樂張了張口,很想說自己沒有這樣好。

    馮衡卻并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她繼續說道:“哥哥對我也很好。我真的很感激哥哥的出現,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什么模樣。”

    賀小樂看著她,眼中同樣有淚,他道:“不管遇沒遇到我,阿衡都一定會是個很好的姑娘。”

    馮衡終于忍不住,俯在他的手背上,嗚咽著哭了起來。

    她一直知道,總有一天,賀小樂會像他忽然出現一樣,忽然地消失。可她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的快。

    賀小樂在一旁安靜地陪著她哭,什么也沒有說。

    天色漸暗,其他人還要進來為明天的婚禮做布置。

    馮衡抹掉了眼淚,扯了扯嘴角,說道:“等明天婚禮的時候,哥哥你要記得多說些好話祝福我。”

    她有意想讓氣氛輕松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賀小樂重重地點了點頭:“好。無論在哪里,我都會一直祝福我們阿衡,平安喜樂,無病無憂。”

    賀小樂準備出去了。

    馮衡叫住了他,忐忑地問道:“哥哥,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賀小樂腳步一頓,輕聲道:“賀小樂,我的名字叫作賀小樂。”

    馮衡含著淚笑道:“那我也祝哥哥能永遠快樂,就像你的名字一樣。”

    陽春三月,桃花盛開,整個桃花島花香彌漫。

    賀小樂忘不掉這一日的落英繽紛,忘不掉這一場開在桃花樹下的婚禮,他永遠也忘不掉,他曾有個妹妹,名叫馮衡。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作者有話說】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出自《周南·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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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故事結束啦,沒有番外~

    130   憑空出現的客人(一)

    ◎奇怪的婚禮◎

    賀小樂沒有想到, 他才參加完一場畢生難忘的婚禮,緊接著居然又來了一場。

    只是前者是如夢似幻,后者卻是驚心動魄。

    賀小樂還沒有站定, 便看到一個裝著血淋淋人頭的匣子向著新娘子飛去, 而一名黑衣人手中的劍正疾速向著新郎官刺去。

    他來不及多想,飛快地掠到新郎官身前, 抬劍擋下了黑衣人的劍。

    同一時候,只聽“叮”的一聲,一柄快得幾乎看不清的飛刀, 打在了兩劍相交的位置上。

    火星四濺。

    這奪目的光, 叫許多人都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可就是這一眨眼,大廳里的新娘子卻忽然不見了。

    賀小樂沒有眨眼,所以他看到, 幾乎就在刀光閃過的同時,那位新娘便從窗口掠了出去。

    他忍不住轉頭去看新郎官。

    卻見新郎官的眼里有難過,有感激, 卻沒有一點吃驚。他仿佛早已料到了這一切。

    賀小樂想,好奇怪的婚禮。

    這場婚禮卻還有更奇怪的地方, 只聽人群中忽然爆發出兩聲慘叫,卻是有兩個人死了。

    人群混亂了起來。

    兩人倒下的地方空出了兩個圈,露出了他們旁邊戴著鬼神面具的人。

    分立大廳四角的四名黃衣人跳了出來, 他們和面具人拼斗在了一起, 而賀小樂還在架著黑衣人的劍。

    黑衣人看了那兩名面具人一眼, 對賀小樂說道:“我已準備停手, 你停不停手?”

    賀小樂怔了怔道:“當然。”

    他才剛剛被傳送到這個陌生的世界, 完全沒有搞明白這場婚禮到底是什么情況。他與黑衣人本就無冤無仇, 出手不過是為了救人。

    黑衣人道:“我已準備離開, 你離不離開?”

    賀小樂又是一怔,他不知道黑衣人為什么要這么問他。

    卻聽黑衣人道:“這里的人都得死,我不想死,所以要走。我看你順眼,所以問你走不走。”

    賀小樂簡直沒有碰到過這么奇怪的人,但這人的話,他卻聽明白了,他道:“我不走。”

    黑衣人沉下臉來,問道:“你為什么不走?”

    賀小樂道:“有人要殺人,我當然要阻止。”

    黑衣人道:“那就要看你阻不阻止得了了。”

    他竟然也不離開了,而是和賀小樂打了起來。

    賀小樂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人叫他走,只是為了把他引開。很顯然,他之前露的那一手,已令黑衣人忌憚。

    不過十幾招,黑衣人便敗下陣來。

    但賀小樂不殺人,黑衣人便誤以為他在忌憚自己的出身,警告道:“你真的要和神教為敵?”

    又一次聽到神教這樣的稱呼,賀小樂恍然想起了日月神教,他問道:“什么神教?”

    黑衣人道:“神教就是神教。”

    那位臉色蒼白的新郎官,不知何時手中已拿了一把黑色的鐵劍,他來到賀小樂身邊說道:“神教就是魔教。這位朋友,多謝你相助,但這件事與你無關,你還是快些離開吧。”

    賀小樂不明白,為什么就連新郎官也要勸他離開。

    他問道:“為什么?”

    新郎官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吃驚,他問道:“你難道不知道魔教?”

    知道魔教的人,一定都不會想與魔教為敵。他殺了魔教的一名天王,等待他的便是無休無止的仇殺。這是他的事,他不想牽連其他人。

    賀小樂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什么魔教,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死在我的面前。”

    他看了新郎官一眼,說道:“你應該是受過重傷沒好,還是不要逞強了。”

    賀小樂的話說在了新郎官的心坎上,新郎官看向他的眼神已放著光,他道:“我叫郭定,今日若是僥幸不死,從今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這位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賀小樂沒想到新郎官竟然是這樣豪爽的個性,他笑著道:“我叫賀小樂。我相信,我們今天都不會死的。”

    他點住了黑衣人的穴道,疾步沖進了大廳中間的戰圈,那里已成了許多人在混戰。

    新郎和新娘都是江湖人,來參加婚禮的也大多是江湖人。眼看著有人要他們的命,他們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斃?

    只是兩個面具人的武功太高又太過古怪。

    有些人只是聽他們說了兩句,看了看他們的眼睛,便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按著他們的話和其他人打了起來。

    已有好幾個人因為自相殘殺而死。

    賀小樂愣住,他發現,面具人用的這門功夫竟然很像《九陰真經》里的移魂大法。

    眼見一名面具人的手掌就要拍到賀小樂身上,賀小樂卻不知在想什么發著呆,郭定叫道:“賀小樂,小心前面!”

    賀小樂猛地回過神,出掌和面具人對上。

    面具人內力深厚,掌力更是兇猛非常,他只道和自己對掌的賀小樂太過托大。

    卻不想兩掌相接,最先變臉色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面具人壓著嗓音問道:“你到底是誰?”他絕不相信,面前這個功力深厚的青年人,會是武林的新面孔。

    賀小樂道:“我叫賀小樂。”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武功,卻是今日最大的變數。

    面具人與他的同伴對視了一眼,而后對賀小樂說道:“今日是我神教與郭定之間的仇恨,希望閣下能夠不要參與。”

    賀小樂道:“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么仇恨,但這里這么多人,他們不可能全是你們的仇人,你們卻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殺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柜臺后的客棧老板身上,那位一點武功也不懂的老人,當然不可能是面具人的仇人。

    面具人幽幽嘆了一口氣,說道:“看來今天你是一定要與我們為敵了。”

    在他們說話的間隙,有一把鋼刀向著面具人砍去,只見面具人用手輕輕一拗,那鋼刀便斷了。而更讓賀小樂吃驚的是,面具人竟然將鋼刀捏成了粉末。

    那個拿刀的江湖人看得膽寒,也不等面具人動作,已連滾帶爬地逃了開去。

    面具人對著賀小樂道:“你難道也想像這刀一樣變成粉末?”

    賀小樂道:“我不想。”

    面具人道:“那你何不加入我們呢?”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很柔,像是來自神秘力量的囈語,他的眼睛似乎也有一種魔力,只要與他對視,便會不自覺地想要聽他的話。

    郭定被一個江湖人纏上,還沒來得及提醒賀小樂小心面具人的眼睛。

    他只道接下來自己還要對付一個被控制的賀小樂,卻見賀小樂向著面具人微微一笑。

    面具人只道賀小樂已被他控制,正要欣喜,卻發現自己竟然不自覺地跟著賀小樂笑了起來。

    面具人暗叫一聲“不好”,他想叫同伴來阻止賀小樂,卻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音,整個人就像是陷入了云里。

    他已動不了了。

    有刀斧就要砍在他的身上,他的同伴這才發現不對,提劍刺向兩名偷襲江湖人的喉嚨。

    賀小樂左手夾住面具人同伴的劍,右手用劍格開兩個江湖人的刀斧。他不想叫人因為受自己控制而被偷襲殺死。

    賀小樂這一分神,面具人得了空隙,趁機脫離賀小樂的控制,對同伴說了一聲:“離開!”

    同伴顯然沒有料到,郭定還未死,他居然會選擇退走。

    面具人看了賀小樂一眼,語速飛快地說道:“此人古怪,報仇之事容后再議。”

    他們已留下買命錢,當然不可能放過郭定。但賀小樂使出類似攝心大法的功夫反控制他,確實讓他忌憚了,在沒搞清楚賀小樂的來歷之前,面具人已不打算輕舉妄動。

    同伴深深地看了賀小樂一眼,能得面具人這樣評價的人,在這個世上絕不會多。

    兩個面具人離開了。黑衣人不知什么時候也已溜走。

    賀小樂沒有阻攔,其他人更不會攔。

    郭定看著賀小樂,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以為今日已是必死之局,卻不想賀小樂竟能以一己之力,逼退魔教的兩大天王。

    從面具人的話中,郭定已猜出,來人正是魔教的四大天王之二,他們是為四大天王中的班察巴那,也就是玉簫道人報仇來的。

    大戰過后,大廳里一片狼藉。

    那些被控制的人被制伏下來,他們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黃衣人死了兩個,剩下的兩個帶著同伴的尸體回去復命。

    地上還躺著幾具尸體和傷員,有人俯在地上痛哭流涕,有人拿起武器一句話也不說便往外走,有人探問賀小樂的來歷……

    客棧老板跌坐在地,口中喃喃著:“怎么會這樣?”

    他只是好心提供地方給人在除夕夜成親,卻不想差點葬送自己的性命。

    賀小樂蹲在傷員的面前,給他們治傷。

    看到這一幕,郭定更吃驚了。

    因為他發現賀小樂的醫術就像他的武功一樣好。可賀小樂看起來分明同他差不多年紀,這樣一個人,到底從何而來?

    他雖然因為重傷沒有精神,但在場的賓客,他至少覺得眼熟,可對賀小樂他卻是全然陌生的。

    賀小樂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賀小樂當然是憑空出現的,他被系統送來,自己也很茫然。

    此時系統見他忙完,便開始播報。

    “四級醫師賀小樂妙手仁心,習得黃藥師和《九陰真經》醫術,成功救治十六人,現升級為五級醫師。請再接再厲,早日成為神醫懸壺濟世。”

    “六級神醫任務:請宿主拜‘萬寶箱,乾坤傘,閻王沒法管’葛病為師,救治目標人數:三十二人。”

    “下一個世界為最終考核,本世界為最后一個可以獲取壽命的世界,請宿主珍惜時間。現有剩余壽命三十七年零兩個月。”

    聽到這話,賀小樂愣住了。

    【作者有話說】

    1.九月鷹飛中魔教十大神功:勾魂攝心大法,神刀化血、魔血大法,大天魔手,以牙還牙,神龍無相大法等,這里用了勾魂攝心大法和大天魔手。賀小樂用的則是《九陰真經》里的移魂大法,效果均有參考。

    2.前情:郭定為救丁靈琳殺了玉簫道人,自己也因此重傷垂死,為激發他的生機,丁靈琳決定嫁給他。

    3.魔教四大天王:牒兒布(智慧);布達拉(孤峰)上官小仙;班察巴那玉簫道人;多爾甲(權法)呂迪。玉簫的怕屏,就不放了。

    4.買命錢:魔教認為親手殺人影響下輩子,所以先給錢給到將要被殺的人,用以買命。

    5.萬寶箱,乾坤傘,閻王沒法管:葛病名號,出自原著。

    6.九月鷹飛簡介:林仙兒臨死前將女兒上官小仙(實際為金錢幫主和魔教的孤峰天王布達拉)托付給阿飛,阿飛又將人托給葉開。據說小仙只有七歲智力,但卻懷有金錢幫寶藏的秘密。為了這個秘密,衛八爺,青城墨家,魔教鐵姑等多個勢力出動,齊聚冷香園。葉開和丁靈琳互換身份,在飛狐楊天的配合下以巧計引得這幾方自相殘殺,他的目的卻是為了引出透露消息的人。然而這個人卻是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暗算葉開丁靈琳,殺冷香園八十三人,又自行離開。韓貞救下二人,安頓地窖中,又為葉開找解毒的酒未回。小仙放出消息引得江湖人都以為小仙被葉開控制。紅魔手伊夜哭欲與嵩陽鐵劍郭嵩陽的弟弟郭定合作,一起殺葉開,卻被郭定打跑。葉開與丁靈琳得救。

    丁靈琳被玉簫道人(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班察巴那)所擒,要葉開用上官小仙來換。葉開和郭定一起去救人,丁靈琳卻被玉簫控制,刺傷葉開。葉開被崔玉真(玉簫徒弟,愛慕葉開)所救,丁靈琳則被郭定救走。已經毀容并且瘋了的韓貞則死在了這里。

    葉開為給韓貞買棺,找上鏢局,遇到白衣劍客呂迪(四大天王之一多爾甲),被呂迪所傷。鏢局鏢頭是上官小仙的人,帶葉開去找小仙。小仙設計要葉開留下養傷,對外放出葉開已死消息。

    丁靈琳悲痛欲絕,準備孤身殺玉簫和呂迪報仇,殺玉簫時,得郭定所救,郭定殺玉簫,卻也重傷命不久矣。丁靈琳為喚起郭定求生意志,嫁給郭定,也就有了這里這場婚禮。

    婚禮上,南宮世家南宮浪要為家里侄子找郭定報仇,送上殺人畫軸,但卻被魔教黑衣人冒充,也就是開場那人。其目的是引出暗處葉開,葉開出手,丁靈琳追出,現場再沒有魔教忌憚的人。

    魔教四大天王送上買命錢和復仇玉牌,要給玉簫報仇。葛病(魔教中人,神醫)本來是葉開叫來給郭定治病的,但他看到玉牌,知道有事要發生,治好郭定后離開去搬救兵。

    葉開和丁靈琳離開后,孤峰和權法殺了客棧里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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