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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   馮家哥哥(十三)

    ◎兩個笨辦法◎

    以賀小樂的腦子, 他當然想不出什么很巧妙,讓人眼前一亮的辦法。

    他想的都是笨辦法。

    一個是帶東十三娘離開這座島,到別的地方去生活。

    賀小樂聽聞大理遠離戰(zhàn)火, 他又正好之后要去大理找段皇爺學習醫(yī)術, 可以讓東三娘和她的女兒與他同行。

    但這個辦法說好聽點是避禍,說難聽點卻是逃避。

    另一個則是他把自己大夫的身份掛出去, 然后一邊行醫(yī),一邊告訴島上的人這個世上并沒有什么妖魔鬼怪。

    賀小樂想通過做好事從根本改變別人對他的看法,想通過教化改變這個島。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 也知道這件事做起來很難。

    他的心里沒有底, 不知道島上的人會不會買他的賬。

    而且這個辦法一開始肯定要吃很多苦,東十三娘恐怕也要被他害得只能靠吃魚吃野果度日。

    這當然不能長久,也許到了最后, 他們還是不得不選擇離開這座島。

    他真的很希望自己有陸小鳳和楚留香那樣的聰明。他想,以他們的本事,一定能把事情解決得很完美。

    這倒是賀小樂高估兩個人了。

    他們當然能解決賀小樂眼前的困境, 但他們未必能改變這座島的根本。

    他們慧眼如炬,自然看得出像東十三娘這樣的人過得不好, 根源其實在于掌控這座島的那幾家大戶,也就是東十三娘口中的東家。是他們?yōu)楦徊蝗剩旁斐闪诉@許多悲劇苦難。

    像楚留香, 可能就會把大戶們的錢洗劫一空, 分給其他的窮人。

    像陸小鳳, 他大概會真弄出些玄而又玄的異象, 讓島上的人相信賀小樂不是海妖而是海神。

    但他們都不會有耐心去改變島民們的想法。

    東十三娘聽完賀小樂的話, 注視著他看了良久。

    她沒有讀過書, 也不懂什么做人的大道理。她這一生只求把女兒養(yǎng)大成人, 其他的都沒有奢望過。

    眾口鑠金,別人都講她命不好,她也就信了。

    她想:“命不好我有什么法子呢?”

    她從不與人爭辯,對人也是笑臉相迎,只求大家能不討厭她,叫她女兒長大后不會因為她找不到好的婆家。

    可是并沒有用,在這種地方,家里的男人死了,女人就是有罪。

    東十三娘也一直以為這是自己的罪,可賀小樂卻告訴她,這只是島上人的愚昧。

    她流著淚,抱緊了懷里的孩子。

    她已明白賀小樂提出的第二條路意味著什么,它意味著她不必再背負罵名,意味著許多像她一樣的人可以得到尊重。

    但她只是個平凡的女人,而且她還是個母親。

    她沒有那么偉大,她做不到讓女兒同她一起受苦,只為嘗試賀小樂那條未必可行的路。

    她撇開眼,輕聲說道:“你帶我一起離開吧。”

    賀小樂沒有問她選擇的原因,只是道了一聲“好”。

    他們帶上了家里僅剩的一袋子糧食、那一筐魚、一些野果和清水,在當天夜里,登上了東十三娘家的漁船,離開了。

    東十三娘坐在船舷,看著越來越遠的海島,眸中的光閃爍莫名。

    她輕聲對坐在她不遠的賀小樂說道:“馮度,你教我認字吧。”

    賀小樂怔愣了一下,然后眉目溫和了下來,他笑了笑,回了一聲“好”。

    他本還在想著島上的事,想著自己若是能想出什么兩全的法子就好了。可聽到東十三娘的話,他恍然明白了過來,是自己太貪心了。

    他既想改變東十三娘眼前的困境,又想讓她活得尊嚴,甚至還想叫島上的人改變根深蒂固的思想,變得不再蒙昧。

    這太難了,需要的時間也太長了。

    他想起了當時在破廟里馮衡對他說過的話。

    擅長什么就去做什么,有些事自己做不到就讓擅長的人去做。

    賀小樂松了一口氣,將這件事記在了心里。

    功成不必在我,而功力必不唐捐。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實他已經(jīng)改變了東十三娘想法,他的這一次海島之行并非徒勞無功。

    黃藥師和馮衡花了大半個月,終于把他們呆的那個金兵營搞得四分五裂,士兵逃得逃,叛的叛,再不成氣候。

    這段時間,兩人一個扮演癡迷美人的將領,一個扮演狐假虎威的妖女,玩得不亦樂乎。

    在最后放火燒營的時候,馮衡還有些依依不舍,她道:“沒想到這就結束了,沒得玩咯。”

    黃藥師看著她,笑道:“想繼續(xù)玩有何難?北邊都是金人的地方,咱們到他們的皇宮里去,若是讓我換了他們的金主,那豈非更有意思?”

    馮衡也覺得有意思,但想了想,她還是搖了搖頭,說道:“先不說闖皇宮多危險,就算闖進去了,聽說金國那邊,金主不行的話是會換人的,你要像前幾日那樣,豈非馬上就會被人換掉?”

    黃藥師道:“若是讓他們搶位子那不是正好?不過,我已答應你哥,忙完這的事就回去替他。何況,他管桃花島我可不放心。”

    說著這話的時候,黃藥師語氣里更多的其實是打趣,他不在桃花島的時候有很多,他從不覺得桃花島會發(fā)生什么事。

    馮衡當然知道他不是真不放心,是以只是橫了他一眼。

    黃藥師繼續(xù)道:“闖金國皇宮的事,就等以后再說吧。說起來,你是不是好久沒見你哥了?”

    他這話分明是在變相邀請馮衡去桃花島。

    馮衡聞弦歌而知雅意,她道:“是啊,黃島主要邀請我上島坐坐嗎?”

    黃藥師笑了一聲,說道:“腿長在你身上,難道我不請,你就不來?”

    馮衡故作沉吟了一會,然后展顏一笑:“我想我哥,當然還是要去的。”

    他們有說有笑地回了桃花島,卻不想,等著他們的,卻是桃花島上的滿目瘡痍。

    看到面前被人破壞的桃林,馮衡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哥呢?”

    黃藥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沉著臉快步向內(nèi)走去。

    走到自己的住所前,看到洞開的大門,黃藥師握緊了手中的玉簫,臉上的怒氣已匯聚成了殺意。

    馮衡眉頭皺起,緊緊跟在他的身后。

    站在被人破壞的廳堂內(nèi),黃藥師的手掌在柱子上重重一拍,語氣森然道:“馮度,你就是這樣幫我打理桃花島的嗎?!”

    他在氣頭上,沒看到破壞者,又不愿怪自己的徒弟們,便遷怒到了賀小樂身上。

    馮衡道:“你什么都沒查清楚,憑什么怪罪我哥?真要怪的話,我還要怪你沒有照顧好他呢!”

    黃藥師陰陽怪氣地說道:“他那武功進境,可比我快多了,我可不配照顧他。”

    馮衡氣道:“你簡直蠻不講理!”

    黃藥師冷著眼瞧她,說道:“現(xiàn)在你哥已不在我島上了,你還賴在這里干嘛?”

    馮衡沒想到他說翻臉就翻臉,一跺腳,叫道:“我絕不會叫我哥蒙受不白之冤的,等我找出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走,到時你這個破島求我留我也不留!”

    黃藥師沒有攔她,馮衡想查,他當然也想查。

    黃藥師在自己的院子里細細查探,他發(fā)現(xiàn)自己藥廬里的藏品少了許多,珍貴的藥草也被人拿走,其中,還少了劇毒的草藥。

    他皺起眉頭,思考著會拿這些毒草的人是誰。

    忽然,他聽到了馮衡的驚叫聲。

    想也不想,黃藥師如同一陣風一般,循著聲音過去。

    他有些緊張地叫道:“丫頭,發(fā)生什么事了?!”

    馮衡哭著抱著一棵竹子,人掛在半空中,而在她的腳下,竟然密密麻麻爬著許多毒蛇!

    黃藥師彈指神通使出,“噗,噗,噗……”每一聲都有一條毒蛇倒在地上。

    見此,馮衡的哭聲漸漸止住,她腳下一蹬,蹬在了另一棵竹子上,借著竹子的彈力,旋身而起,兔起鶻落,停到了黃藥師身邊。

    黃藥師臉上再不見方才的緊張,他道:“小丫頭就是小丫頭,會被幾條蛇嚇到。”

    其實以馮衡的輕功,她靠自己是可以脫困的,她只是太過緊張,這才不知所措,把自己困在了竹子上。

    到嘴邊的道謝被黃藥師的話氣了回去,馮衡道:“你不是要我走嗎?你管我干嘛?”

    黃藥師沒有說話,只是戒備地盯著竹林的方向。

    馮衡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什么也沒看到。但二人在金營里培養(yǎng)的默契讓她知道,在那里一定有人,而且是個很厲害的人!

    果然,一道渾厚的聲音從林中傳出。

    “沒想到啊,黃藥師居然也會憐香惜玉。”

    黃藥師冷冷道:“歐陽鋒,馮度和我的徒弟都到哪里去了?”

    歐陽鋒杵著蛇杖從竹林中緩步走了出來。他所過之處,那些蛇便自動分開了道路,仿佛在迎接它們的君主。

    黃藥師向前一步擋在馮衡前面,馮衡有些害怕地握緊了手里的劍,她已看出,來人絕不是她能對付得了的。

    歐陽鋒見到這一幕,眼中的興味變得更濃,他道:“我說怎么馮度明明是你的徒弟,你卻不給他取名,原來他竟然是大舅子。”

    黃藥師沒理他的胡說八道。

    馮衡急道:“你把我哥怎么樣了?”

    歐陽鋒連忙擺了擺手,說道:“可不要賴我,我雖打了他一掌,可把他推到我掌上的卻另有其人。你要怪的話,就怪黃藥師他收的好徒弟吧。”

    黃藥師看著他,沉聲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歐陽鋒笑了起來:“黃藥師啊黃藥師,枉你自詡高明,竟然教出了兩只白眼狼!你不是好奇你的徒弟都到哪里去了嗎?他們是怕你責怪,急著抓叛徒去了。”

    【作者有話說】

    1.功成不必在我,而功力必不唐捐:出自胡適《贈與今年的大學畢業(yè)生(1932年)》

    2.聞弦歌而知雅意:《呂氏春秋》中典故。

    112   馮家哥哥(十四)

    ◎竹林拼輸贏◎

    一股氣勁從黃藥師身上沖出, 直沖歐陽鋒面門,他道:“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歐陽鋒本就要亂黃藥師心神,他當然不介意說出真相, 再添一把火。

    他道:“你的好徒弟陳玄風先是偷襲馮度, 讓他身受重傷,后又伙同梅超風將他擄走。至于現(xiàn)下馮度是死是活, 我就不知道了。”

    馮衡腳下一軟,叫道:“哥哥!”

    黃藥師被她這撕心裂肺的一聲叫得心亂了一拍。

    他道:“我了解自己的徒弟,他們擄走馮度, 定是有求于他。只要馮度不說, 他們不會拿他怎么樣的。”

    歐陽鋒嘲笑道:“黃藥師你怎么好意思說了解自己的徒弟?我看陳玄風倒是個跟我學毒的好苗子,他為人之毒,就連我也要甘拜下風啊!”

    馮衡被他的話激起怒火, 她一把推開了要扶她起來的黃藥師,說道:“你滾開,我不要你扶。教出了陳玄風那樣的徒弟, 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黃藥師沒想到自己之前還在遷怒賀小樂,如今卻反被馮衡遷怒。

    他瞥了馮衡一眼, 轉(zhuǎn)過頭看向歐陽鋒,說道:“你等在這里,應該不是專門來為我解惑的吧?有什么后招, 使出來吧!”

    歐陽鋒拊掌道:“黃藥師, 我最佩服你的一點就是, 不管什么時候, 你總能這么冷靜。”

    黃藥師道:“徒弟欺師滅祖, 我自然會教訓, 有人欺到我頭上來, 我也絕不會讓他好過。”

    話音落,黃藥師腳下如風,向著歐陽鋒攻去。

    一邊與他對掌,歐陽鋒一邊不懷好意地說道:“黃藥師,你怎么不用簫了?是不是怕那位姑娘也受不了你的簫聲?”

    黃藥師道了一聲“啰嗦”,提掌再攻,他的落英神劍掌,當然不是梅超風可比,只見不一會,空中便到處都是掌影。

    四面八方的掌影將歐陽鋒圍得密不透風。他神色一沉,心道,黃藥師果如周伯通所說,變得更強了。

    歐陽鋒難以招架,被黃藥師的掌力打中肩膀。他將蛇杖往前一送,杖上毒蛇飛掠而起,對著黃藥師沖去。

    黃藥師冷哼一聲道:“雕蟲小技!”

    只聽一聲急促聲響自歐陽鋒口中發(fā)出,便見那條赤練小蛇在近黃藥師身之前,忽地改變了方向,向著馮衡疾飛而去。

    黃藥師回身欲救,卻被歐陽鋒以靈蛇拳法纏住。

    黃藥師急忙叫道:“馮衡,躲開!”

    那赤練小蛇速度快得簡直就像一道閃電,馮衡知道自己要躲,卻根本來不及想往哪里躲。

    卻在這時,一道身影迅速掠到了馮衡面前,以竹枝作劍,將赤練小蛇挑飛了開來。

    馮衡睜開眼,看清了擋在自己身前的人。

    她驚喜地叫道:“哥哥!”

    賀小樂傷還未痊愈,如今又強運功力,只覺口中腥氣彌漫,但他怕馮衡擔心,便悄悄將這腥氣咽了下去,然后轉(zhuǎn)過頭對著馮衡笑道:“妹妹。”

    馮衡“哇”一聲地哭了起來,整個人向前一撲,伏到他的背上,哭著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賀小樂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馮衡的手,以作安慰。他想,有妹妹和有哥哥的感覺果然不同,女孩子就像是水做的一樣,叫人的心都跟著軟了下來。

    見賀小樂出現(xiàn),黃藥師眉目舒展,對著歐陽鋒道:“接下來,你我可以好好打一場了。”

    歐陽鋒沒想到賀小樂居然能夠脫困,他死死地盯著賀小樂的臉,只見他臉色雖然蒼白,唇上和眼下卻不見烏青。

    他問賀小樂道:“你是怎么解了靈蛇毒的?”

    賀小樂已見識過陳玄風和梅超風的貪婪,他本就知歐陽鋒是個惡人,當然不可能把嫁衣神功的事說給他聽。

    他道:“解了就是解了,你管我是怎么解的。”

    黃藥師是知道賀小樂懂醫(yī)術的,他只道賀小樂是自己解了毒,對歐陽鋒說道:“區(qū)區(qū)蛇毒,以馮度的醫(yī)術自然不在話下。歐陽鋒,還打不打了?你的對手可是我。”

    歐陽鋒知道黃藥師不想他將目光放在馮家兄妹身上,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說道:“當然打。周伯通說你功力提升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提升了多少?”

    黃藥師之前就在納悶歐陽鋒好端端地,為什么跑他桃花島來搗亂洗劫,如今聽他提起周伯通,這才明白因由。

    他怒道:“好你個周伯通,我好心招待你,你竟給我惹來個大麻煩。”

    這一次,馮衡也沒有替周伯通說話了。

    周伯通這一多嘴,差點把她哥給害死!

    她心道:“等回去終南山,定要跟師父好好告上一狀,叫周師叔吃些苦頭才好。”

    遠在終南山的周伯通連打了幾個噴嚏,暗道自己難道是練功著了涼?全然不知自己把馮衡和黃藥師一起開罪了。

    桃花島翠竹林內(nèi),黃藥師再不分心,同歐陽鋒打得有來有回。

    二人武功一者飄逸出塵一者詭譎如蛇,只見二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時落在竹林上頭,一時隱沒竹林之中,不見其人,只聞竹葉沙沙作響。

    馮衡瞪大了眼睛,卻難以瞧清二人位置。

    她有些擔心地問賀小樂:“哥哥,你說黃藥師他不會有事吧?”

    賀小樂搖了搖頭,肯定地說道:“不會,他比歐陽鋒要強。”

    這一點馮衡根本沒有看出來,她驚奇地看著賀小樂,說道:“之前黃藥師說哥哥武功進步很快,我還只道他騙我。可剛剛哥哥救了我,我看不懂的對決哥哥也能看得懂……”

    她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瞧著賀小樂,躍躍欲試地說道:“哥哥,等晚一些時候,你同我比一場好不好?”

    賀小樂本就不喜比斗,更何況對手還是馮衡,他連忙擺手,說道:“不了,不了,我認輸。”

    馮衡不高興地撅起嘴,說道:“哪有比都不比就認輸?shù)陌。扛绺珉y道就不想看阿衡的武功學得怎么樣了嗎?”

    賀小樂笑著揉了揉她的頭,說道:“阿衡,對我來說,武功不是用來跟人比試的,而是用來保護人的。”

    馮衡一臉好奇地看著他,問道:“哥哥你都不在乎輸贏的嗎?”

    賀小樂笑著搖了搖頭。

    馮衡若有所悟,她看向竹林里的黃藥師和歐陽鋒,喃喃道:“可他們卻很在乎。”

    其實不止是他們,王重陽、周伯通……這個江湖沒有一個人不在乎,不然也不會有一年后的華山論劍。

    馮衡問賀小樂:“一年后的華山論劍,哥哥你會去嗎?”

    賀小樂想了想,說道:“不會。我這次回桃花島,一來是惦記歐陽鋒還在,不知曲靈風他們?nèi)绾危雭砜纯辞闆r;二來是為補給一些食物銀兩,我準備去大理了。”

    馮衡一怔,她想起一年前賀小樂說的想向段皇爺學醫(yī)的事。

    她道:“哥哥要去找段皇爺?”

    賀小樂道:“不錯。此行大理,一來是去找段皇爺拜師學醫(yī),二來是護送一對母女到大理去生活。”

    說著賀小樂便把自己在之前海島上發(fā)生的事講給了馮衡聽。

    馮衡氣憤道:“那幾個大戶為富不仁,其他島民又愚昧不堪,他們居然敢說哥哥是海妖!哥哥你給我指下海島方向,我去給你報仇!”

    賀小樂感動于她的維護,卻對她說的報仇并不贊同。

    他道:“他們生活在閉塞的海島上,并沒有人教過他們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報仇就不必了,你若是能找到厲害的先生能改變他們,那倒是可以的。”

    馮衡眼珠子一轉(zhuǎn),笑道:“這確實可以。”

    就是不知道,她的可以和賀小樂的可以,到底是不是一種了。

    她抱著賀小樂的胳膊,說道:“這件事就包在阿衡身上了,哥哥可以不用惦記了。”

    賀小樂知道馮衡聰明,他好奇地問道:“你有什么辦法?”

    馮衡抿著嘴笑,就是不肯告訴他。她過了好半晌才道:“現(xiàn)在還不能說,反正等你回來就能見到成效了。”

    賀小樂無奈道:“你啊……”

    他們這兄妹二人聊得忘我,那邊歐陽鋒和黃藥師也打得忘我。

    黃藥師立在竹子頂端,以玉簫代劍,刺挑間似有鳳鳴龍吟自簫中傳出,一方面以聲音擾亂歐陽鋒情緒,一方面又以內(nèi)力化作劍氣御敵。

    歐陽鋒雙足蹲在竹尖,雙臂下沉,納氣入體,所使正是他的成名絕技□□功。

    賀小樂似乎察覺到空氣中不尋常的氣氛,停下了與馮衡的說笑,轉(zhuǎn)過頭再次看向竹林這邊。

    馮衡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怔之后同樣不再言語,轉(zhuǎn)而聚精會神地看向?qū)?zhàn)中的二人。

    一瞬爆發(fā)!

    只見竹葉在二人身旁形成旋流,黃藥師的青衣化作一道青影,向著歐陽鋒疾沖而去。

    歐陽鋒仍是不動,目光冷冷地瞪著黃藥師的方向。

    就在黃藥師劍氣打中歐陽鋒之時,一道剛猛氣勁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著黃藥師沖去。

    卻見黃藥師空中變招,簫劍再進,竟是歐陽鋒不曾見過的招數(shù)。

    玉簫點在氣勁正中,看似輕描淡寫一招,竟然破了歐陽鋒的□□功!

    歐陽鋒嘴角掛著血跡,退到三丈之外,他疾聲厲色道:“這不是你往常的武功!”

    黃藥師瞥了賀小樂一眼,淡淡開口道:“自然不是,你既然要看我的功力提升在了哪里,我當然要讓你看得清楚。”

    歐陽鋒沉著臉瞪視著他,他道:“黃藥師,你別得意。我在你這島上可以呆了半個多月,你覺得,我會什么都沒有做嗎?”

    忽然,黃藥師、賀小樂、馮衡三人只覺足下發(fā)軟。

    黃藥師叫道:“不好!快閉氣!那些死蛇的蛇血里有毒!”

    【作者有話說】

    落英神劍掌、靈蛇拳法、XX功都是原著招式。招式情況有參考。XX是青蛙蟾蜍那個——

    從過完國慶假期開始就在加班了,存稿又在國慶敗完了,定點9點實在困難,本周接下來的更新時間不定,但是當天都會有,可以的話也會盡量放在九點,麻煩大家每天多等一等了。

    113   馮家哥哥(十五)

    ◎多行不義必自斃◎

    歐陽鋒以毒喂蛇, 蛇血里被他養(yǎng)出了可以揮發(fā)到空氣中的毒。

    他之所以讓蛇在竹林里圍住馮衡,為的就是要黃藥師把蛇都殺了,讓毒慢慢從蛇尸上蔓延開來。

    黃藥師飛掠出了竹林, 給賀小樂和馮衡遞過去避毒丹藥, 引二人來到通風處,對著歐陽鋒揚聲道:“好你個歐陽鋒, 其心之險,其計之深,就是我黃藥師也不得不佩服。”

    對于這件事, 他竟并不算生氣。

    歐陽鋒抱著手臂立在竹枝之上, 冷笑道:“黃藥師,你的武功精進了又如何?你的醫(yī)術依舊勝不了我的毒術。此毒乃我最新研制,其中滋味你就慢慢體會吧。”

    留下這一句, 歐陽鋒轉(zhuǎn)身化作一道殘影自空中消失不見。

    他倒沒有趁機殺了三人。對歐陽鋒而言,他既已給黃藥師下了毒,就絕不會再對黃藥師動手。

    何況, 黃藥師若是死了,華山論劍豈非要少許多樂趣。

    賀小樂第一個毒發(fā), 但他癥狀卻并不太深。

    他毒發(fā)是因為舊傷未愈,癥狀輕卻是有嫁衣神功護體。

    眼見歐陽鋒向渡頭的方向掠去,賀小樂叫了一聲“糟糕”, 東十三娘和她的女兒就在那邊。

    黃藥師聽他說明情況后卻道:“放心吧, 歐陽鋒好歹也是個武林高手, 他不會隨便傷害普通人的。”

    果然, 東十三娘非但未被歐陽鋒打傷, 她還得了他的指引, 前來照顧眾人。

    賀小樂只覺歐陽鋒此人很是奇怪。

    先前聽陳玄風和梅超風說他是個歹人, 又見他以毒蛇攻擊馮衡,便覺此人可惡非常。

    可他分明可以趁著他們?nèi)酥卸練⒘怂麄儯瑓s沒有出手。

    還有,黃藥師篤定歐陽鋒絕不會傷害東三娘,而在船上陳玄風同樣篤定,歐陽鋒說了不會殺曲靈風他們就真的不會殺。

    他問出了自己的疑問,黃藥師道:“歐陽鋒雖然不是好人,但他絕對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這一點他比許多好人都要可愛得多。”

    賀小樂理解不了壞人比好人可愛這一論調(diào)由何而來,現(xiàn)下他也沒有精力再去理解。

    這毒在人的身體里就像會自行復制增長一樣,難怪歐陽鋒對蛇血中的毒這么自信,賀小樂只覺中毒的反應越來越明顯,但比之另外二人,他是癥狀仍是最輕。

    馮衡不知什么時候已暈了過去,黃藥師將她扶到了積翠亭里。

    賀小樂緊張地跟在他們身后。

    黃藥師的臉上已現(xiàn)了烏青,他見賀小樂的狀態(tài)比他要好,便問道:“你身上可是有什么避毒之物?”

    賀小樂也不隱瞞,他道:“是嫁衣神功。”

    他早已告訴過黃藥師嫁衣神功的有關情況。

    只因嫁衣神功剛猛霸道,與黃藥師自身武功路數(shù)相悖,又有練到一半必須廢功的硬性條件,是以黃藥師并沒有學。

    當時黃藥師聽他介紹完突發(fā)奇想,說道:“若是能得九陰真經(jīng),配合嫁衣神功,不知是不是可以不用散功?”

    賀小樂沒有見過九陰真經(jīng),自然回答不了他這個問題。

    但對于王重陽當初許諾給他看九陰真經(jīng)這件事,賀小樂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他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得王重陽如此看重。

    他卻不知,于道家而言,他的赤子之心最是難能可貴。

    黃藥師再次聽到賀小樂提起嫁衣神功,愣了一下,說道:“我知它霸道,倒是沒想到會這般霸道。”

    他很清楚,嫁衣神功之所以能讓賀小樂癥狀不深,不只是因為它穩(wěn)固根本的效用,更是因為它本身對外物的排斥。

    關于這一點,賀小樂感覺反倒不深。他自己是陰性功體,本就不會受嫁衣神功的陽熱煎熬,葵花寶典的功力又大多來自東方不敗,而非自行修煉的根基,是以嫁衣神功排斥并不明顯。

    黃藥師雖然沒有學嫁衣神功,但他卻因為好奇曾經(jīng)嘗試研究過,嘗試的結果就是,才剛開始便險些散去他的功體。

    黃藥師不敢再試,但在他的心里,卻對嫁衣神功的霸道深有所感。

    同樣深有所感的還有陳玄風和梅超風,他們只道自己上了賀小樂的當!

    那一夜,他們登上蝙蝠島,見小船將沉未沉向著他們飄蕩而來,雖看不見賀小樂還在不在船上,想著就算不在船上也離不了多遠,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利用島上黑油在海面上放了一把火,企圖連人帶船把賀小樂燒死。

    火在水面燃燒,海面和天空都被照得通紅。

    看到小船被火勢吞噬,陳玄風笑得猖狂。可他當時笑得多開心,之后便有多后悔。

    桃花島就在舟山群島之中,這里的島嶼有山有水,多宜人居。蝙蝠島離桃花島并不算太遠,他們便想當然的以為,島上石山的另一邊也可見樹見水。

    卻未想到,這座島雖然大,卻連一棵樹,一根草也沒有,這居然是一座完完全全的石頭島!

    沒有樹就造不了船,那艘被他們燒掉的船,竟是他們離開海島唯一的指望。

    沒有樹當然也生不了火。

    他們在寒風中走了很久,幸虧后來在石山的另一頭的半山腰發(fā)現(xiàn)了石窟,這才將就過了一個晚上。

    等第二天日出,二人看清石窟內(nèi)情形的時候,卻被嚇了一跳。

    石窟很黑,他們夜里并未發(fā)覺洞中有什么,可天一亮,透過洞口的光,他們便看到頭頂?shù)囊坏赖篮谟埃故敲苊苈槁榈尿穑?br />
    傳聞中蝙蝠會吸食人血,梅超風嚇得抱住了陳玄風,陳玄風護著她趕緊出了洞窟。

    來到了洞窟外,二人松了一口氣。可面對光禿禿的石山,他們也不知要如何是好。

    梅超風的肚子叫了起來,自從跟著黃藥師學藝,她再未嘗過餓肚子的滋味,如今卻又嘗到了。

    她忽然想起了昨夜被陳玄風燒掉的小船,船上有肉干、果子、甚至還有糧食!

    她想,若是船還在就好了,船破了還可以補,食物進了水至少可以吃。

    看著一望無際的水面,梅超風喃喃問道:“我們該怎么辦?”

    陳玄風咬了咬牙,說道:“蝙蝠總也要吃東西才能活!我們?nèi)タ此鼈兂允裁础!?br />
    陳玄風確實是個聰明人,在這樣的時候還能想到辦法。

    島上的蝙蝠是食魚蝠,陳玄風和梅超風趁著蝙蝠捕食的時候,從它們那里搶來食物。

    黑油雖然可以燒光一艘船,卻烤不了一條魚。無法,他們只能剖開魚腹,去掉內(nèi)臟后生食。

    梅超風吃得惡心不已,但后悔已經(jīng)晚了。

    陳玄風卻不肯叫自己后悔,他道:“我們開始練嫁衣神功吧。”

    梅超風有些喪氣,她道:“在這島上只有我們二人,修煉嫁衣神功又有什么用?”

    陳玄風道:“你難道沒有瞧見馮度功成時候的模樣?氣勁既然能自船底穿出,再將海水擊到半空,自然也能將這石頭從山上弄下來。”

    梅超風不解:“可弄下來有什么用?”

    陳玄風道:“造船。”

    他竟想用石頭造一艘船!

    梅超風只覺是天方夜譚,但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

    她點點頭,答應了。

    可一開始練嫁衣神功,她便發(fā)現(xiàn)了不對。

    這功夫怎么好像在消融她體內(nèi)的桃花島內(nèi)功?

    她忙睜開眼睛,將此事告知陳玄風,陳玄風卻道:“高深的功法自然霸道,不過區(qū)區(qū)桃花島的內(nèi)功,棄了便是。”

    梅超風還有一些不舍,桃花島雖然以瀟灑飄逸的身法見長,內(nèi)功并不深厚,但這畢竟是她辛苦修煉來的武功。

    陳玄風勸道:“師妹,別再想了,我們背叛了桃花島,師父不會放過我們的,要保住性命只有練成天下無敵的武功。”

    梅超風低著頭,盯著自己的手掌看了好久,過了半晌,才輕輕道了一聲“好”。

    她已后悔,可從她將賀小樂騙到懸崖邊開始,她便沒有回頭的路了。

    三日后,一道憤怒的吼聲響徹整個蝙蝠島上方。

    陳玄風咬牙切齒地叫道:“馮度,你竟然敢騙我!”

    嫁衣神功修煉起來實在太慢了,他沒日沒夜的練,卻是一點進境也無。

    嫁衣神功最重心境,他急于求成,又急于離開蝙蝠島,怎么可能會有進境?

    他只道賀小樂騙了他,卻不去想自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賀小樂并不知道陳玄風和梅超風在蝙蝠島上發(fā)生的事,他曾路過蝙蝠島,但他傷勢未愈,又帶著東十三娘母女,是以未敢靠近。

    也好在他未走這一遭,這才趕上救下馮衡。

    不止先前的赤練蛇,還有此時不尋常的毒。

    黃藥師自己逼毒,卻發(fā)現(xiàn)這毒如同附骨之疽,竟然附著在他的內(nèi)力之中,要想祛除,除非廢除武功。

    他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知賀小樂,賀小樂為他號過脈,卻是毫無頭緒。

    他道:“這毒好生奇怪,簡直就像活的一樣。”

    蘇蓉蓉也制毒,但她制毒的原料多是植物。植物制成的毒,變化多,活性卻不強。這還是賀小樂第一次見這種活性極高的毒。

    黃藥師道:“歐陽鋒制毒,多取蛇、蟾蜍、蜈蚣等活物,其毒性自然與毒草不同。”

    賀小樂盤腿坐在亭子里的地上,他的師父有些多,他在回憶有沒有誰同他講過這種動物之毒要怎么治。

    卻在這時,他聽黃藥師道:“這毒附在經(jīng)脈上實在難纏。”

    賀小樂靈光一閃,他急忙道:“黃藥師,你說這毒附在經(jīng)脈,那你能不能將它逼到一處?”

    黃藥師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還是答道:“可以。”

    賀小樂道:“那我就有辦法了,不過要看你敢不敢試。”

    黃藥師哼笑一聲:“有何不敢。”

    【作者有話說】

    傳聞中蝙蝠會吸食人血:蝙蝠的種類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會吸血。吸血蝙蝠主要分布在美洲中部和南部,其他地區(qū)幾乎沒有,而且以動物血液為主。在中國古代應該不會有這個傳聞,此處杜撰。

    食魚蝠:蝙蝠中的一種,捕魚為食。

    114   馮家哥哥(十六)

    ◎一段英雄相救的佳話◎

    黃藥師是個樂于冒險的人, 賀小樂將情況說得越危險,他反而越有興趣。當他聽到賀小樂說,要從他的經(jīng)脈里把這毒抓出來的時候, 更覺有意思極了。

    賀小樂道:“我也沒有把握, 只是聽你說毒附著在經(jīng)脈上,所以想試一試。”

    黃藥師大笑道:“前有關二爺刮骨療傷, 今有我黃藥師經(jīng)脈抓毒,幸甚至哉!”

    賀小樂理解不了他的幸甚是幸在哪里,但黃藥師敢讓他動手, 他也就準備放手一試了。

    東十三娘同樣理解不了, 她聽歐陽鋒說賀小樂中毒便急忙趕了過來,趕來后卻發(fā)現(xiàn)賀小樂并不需要她照顧。

    她一邊幫忙關注著馮衡情況,一邊聽黃藥師和賀小樂說話。但他們一直在說什么毒啊藥啊的, 她一點也聽不明白。

    東十三娘本已失了興趣準備轉(zhuǎn)過頭去專心看馮衡,卻見賀小樂拿出一把小刀,對于黃藥師的手腕劃去, 這一幕把她嚇了一跳。

    她忙道:“馮度,你在做什么?!”

    黃藥師沉聲道:“噤聲!”

    東十三娘不敢再開口, 一雙眼想看不敢看地覷著黃藥師的手腕。

    賀小樂以銀針封住黃藥師傷口四周穴道,又將嫁衣神功內(nèi)力逼出,凝聚在小刀的鋒刃上。

    只見刀刃在傷口內(nèi)滑動, 將黑色的血和經(jīng)脈分到兩邊。

    黃藥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賀小樂動作。

    這個時候的醫(yī)術多向內(nèi)求, 或以內(nèi)力、或以丹藥, 是以道醫(yī)和藥師盛行。

    這還是黃藥師第一次見有人從外向內(nèi)的解毒。

    他和賀小樂互相配合, 一個控制著內(nèi)力一縷一縷地流轉(zhuǎn)傷口, 一個在新的內(nèi)力涌過來的時候, 用嫁衣神功將內(nèi)力和毒血分開, 再將毒血清出體外。

    一個周天下來,賀小樂已是滿頭大汗,黃藥師的臉色卻是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黃藥師的毒已解,他卻沒有忘記,賀小樂自己也還中著毒。

    只見他出手如電,手上傷口未縫,銀針未取,便先點住了賀小樂穴道。

    東十三娘之前看他們動作已經(jīng)看呆,此時見黃藥師出手,猛然一驚,叫道:“你干什么?”

    賀小樂盤膝而坐,對著東十三娘說了句“沒事”。

    黃藥師解釋道:“他也中著毒,又為我耗損了內(nèi)力,我若不點中他的穴道,怎么阻止毒侵入他的心脈?”

    東十三娘聽不懂什么內(nèi)力心脈,但她聽得出黃藥師沒有惡意。

    她小心翼翼地問黃藥師:“那他要怎么辦?”

    黃藥師得意一笑,說道:“我在醫(yī)之一途上,好歹也能讓馮度叫我一聲師父,我又怎么能落后于他?你且瞧著吧,我自然有救他的辦法。”

    賀小樂給他解毒的方法給了黃藥師靈感。既然這毒是活的,會跟著人的內(nèi)力走,那他自然可以用內(nèi)力將毒從賀小樂的身體里吸引出來,而過程中要用到的工具,便是他的獨門暗器,附骨針。

    黃藥師對賀小樂道:“我這辦法會有些疼,你能不能忍?”

    黃藥師等著賀小樂答一聲“能”,然后他們這積翠亭中的療毒場面,便能成一段英雄相救的佳話。

    卻不想賀小樂答得干脆利落,卻是:“不能!”

    他討價還價道:“我怕疼,黃藥師你能不能想點別的辦法?”

    黃藥師臉色一沉,不高興道:“不能。”

    話音落,積翠亭中便響起了賀小樂的慘叫聲。

    附骨針本是黃藥師用來懲治不聽話徒弟造出的暗器,其針可隨著血脈而行,行走時叫人痛苦難當。

    賀小樂本就怕痛,附骨針入體,更是痛得他想要在地上打滾,他大聲哭道:“我還是自廢武功好了,你把針取出來吧!”

    東十三娘焦急地看著他,不知如何是好。

    黃藥師冷哼道:“忍著!”

    他將內(nèi)力附著在針上,針在賀小樂體內(nèi)走了一周,便將毒全部吸引。

    黃藥師使力一逼,毒針便自賀小樂的指尖破體而出,濺出一長串血珠。

    賀小樂還在哭,黃藥師往他的嘴里拍了兩顆療傷的藥丸,說道:“傷還沒好,倒是敢逞強。”

    哭聲被藥丸堵住,賀小樂險險沒有岔氣。

    治好了賀小樂,黃藥師走到馮衡身邊。

    她的穴道早就被黃藥師封住,加上她的內(nèi)力不強,毒在體內(nèi)運轉(zhuǎn)反而較慢。

    黃藥師將她弄醒,把解毒的方法同她說明。

    馮衡點點頭,伸出了自己的手。

    黃藥師似笑非笑地瞥了賀小樂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哥哥還不如妹妹。

    賀小樂才不怕黃藥師看,緩過勁,他對馮衡說道:“阿衡痛的話不用忍著,哭出來就好,沒人敢笑話你。”

    東十三娘驚奇地看著賀小樂,她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勸別人哭的。

    馮衡看到她臉上的不解,虛弱著聲音替賀小樂解釋道:“哭笑隨心,才是至誠。誠于己,誠于心,這是哥哥的優(yōu)點。”

    她的目光轉(zhuǎn)向賀小樂,認真地說道:“但阿衡不要哭。我是要當女俠的人,我要堅強起來。”

    她知道今天自己給黃藥師和賀小樂添了不少麻煩,雖然其中也有歐陽鋒太強的原因。

    但她想要變強,想要強大到可以反過來保護其他人,還想強大到可以替哥哥實現(xiàn)愿望。

    她沒有忘記,賀小樂當時在破廟里問的那個問題。

    她知道,哥哥的心中有師父說的蒼生。

    哥哥用醫(yī)術救人,那她要學好武功,用武功救人。

    馮衡閉著眼,哪怕疼得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她也不肯叫一聲痛。

    看著看著,賀小樂反倒哭了。

    他能明白馮衡所想,就像馮衡能夠替他著想一樣。

    他們是這一世的兄妹。

    附骨針走一圈的時候并不長,但賀小樂卻覺得時間過了好久。

    他想,他一定要對這個妹妹更好一點。

    馮衡是倒在黃藥師的懷里的,她雖忍住了痛楚,身體卻還是因為疲憊暈了過去。

    背對著賀小樂,黃藥師的眼里有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

    他道:“又是蛇群又是中毒,今日她是真累著了。”

    見黃藥師和賀小樂還有話說,東十三娘主動說道:“我?guī)яT姑娘去休息吧,你們也要吃些東西,我等下去廚房看看。”

    賀小樂對她道了聲謝。

    東十三娘一離開,黃藥師便對賀小樂拱手致歉,他道:“陳玄風和梅超風兩個畜生害你受傷,我這個當師父的也難辭其咎。你且放心,我定會將他們二人抓到你的面前隨你處置,至于其他幾個,我也會治他們援救不及之罪。”

    賀小樂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是我沒有替你顧好桃花島。陳玄風和梅超風就在蝙蝠島上,我本想抓了他們回來交給你,只是那時我傷還沒好,怕抓人不成反被抓。至于曲靈風他們,我希望你不要怪罪。”

    黃藥師不認同道:“他們是那兩個畜生的師兄弟,又同在島上,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就是他們的失職。”

    賀小樂心道,要說失職,那頭一個失職的該是師父,但這話他卻不會說,因為他本就不認為一個成年人要為另一個成年人做的事情負責。

    他道:“一個人做錯了事,責任自然在于這個人本身。其他人什么也沒有做卻要被遷怒,那未免太過無辜。”

    黃藥師定定地看了他許久,他知道,賀小樂這話語氣雖然軟,卻是實實在在地在教訓他。

    他為人喜怒無常,生起氣來不問青紅皂白,最喜遷怒他人。

    賀小樂早就見識過這些,是以借著這個機會勸他。

    黃藥師有些不情愿地點點頭,說道:“知道了。”

    賀小樂笑了一下,他知道,黃藥師是真的聽進去了。

    曲靈風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得賀小樂相救,化消了一場災禍。

    他們只道陳玄風和梅超風會帶著賀小樂往陸路走,便一路向江南找尋,可無論他們怎么打聽,也沒有打聽到三人下落,反倒是他們的行跡落在了丐幫的眼里。

    洪七公啃著偷來的雞腿,坐在屋頂上打量著黃藥師的幾個徒弟,他怪道:“這不是黃藥師的徒弟曲靈風嗎?后面三個少年倒是沒有見過,他們這是在找什么?”

    跟著四人一路來到小樹林,洪七公攔下了他們?nèi)ヂ贰?br />
    曲靈風曾經(jīng)見過洪七公,他領著師弟們向洪七公行禮。

    洪七公擺擺手,好奇道:“我跟你們好久了,你們不在桃花島上,跑到這江南來到處晃悠,不知在找什么?”

    曲靈風并不想將師門的丑事說給外人聽,便閉口不言。

    洪七公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是看在你們師父的面子,又見你們每張臉都苦得像苦瓜,這才好心開口,你們?nèi)羰遣幌胝f那就算了。”

    他轉(zhuǎn)身作出要走模樣,口中喃喃道:“豈不知我丐幫幫眾遍布天下,找人找物更是專門科,錯過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

    陸乘風忙叫住他:“洪前輩,我們想找您幫忙找三個人。”

    曲靈風叫了他一聲:“四師弟!”

    陸乘風卻道:“救人要緊,師父若是責罰,我一力承擔。”

    他確實瞧不太上馮度,但他卻不希望馮度死在陳玄風和梅超風手里。

    曲靈風上前一步,說道:“我是師兄,要你擔什么?洪前輩,此事還是由我來說吧。”

    洪七公很欣賞他們師兄弟之間的感情,他掏了掏耳朵,說道:“洗耳恭聽。”

    曲靈風將桃花島上發(fā)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給了洪七公聽。

    這是洪七公第一次聽到馮度的名字,曲靈風話里對他的著墨并不多,是以洪七公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道:“沒想到居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你們放心,這三個人,我定然給你們找到。”

    【作者有話說】

    1.關二爺刮骨療傷:典故,原本以為出自《三國演義》,那還不能用,沒想到是《三國志》。

    2.毒啊治療過程啊,全是信口胡謅,不要當真。有點扯,也請包涵一下。

    3.附骨針:出自原著,用途杜撰。

    115   馮家哥哥(十七)

    ◎冬雪報春信◎

    洪七公本以為找出陳玄風三人這件事并不會困難, 卻沒想到他派人找了七八天,結果什么也沒有找到。

    他絕對相信丐幫找人的能力,何況小叫花們連馮度的出身都找了出來, 沒理由找不到他這個人。

    那只有一個解釋, 黃藥師的幾個徒弟給出的信息有誤。

    洪七公氣勢洶洶地來到四人住處,為等消息, 四人落腳在臨安城的客棧里。

    洪七公道:“你們難道在消遣叫花子?陳玄風和梅超風根本不在江南,還有馮度是個傻子的消息,你們?yōu)楹尾徽f?”

    曲靈風講的是他們知道的信息, 從收到梅超風的求救信號到眼見二人帶著馮度乘船而去, 不肯回頭。

    陳玄風和梅超風在江南確實是他們的猜測,但馮度是傻子這個說法卻是從何而來?

    曲靈風不解道:“我們雖然與馮度接觸不多,但他絕不可能是個傻子。”

    洪七公道:“丐幫已打聽到了他的家鄉(xiāng), 他家住在揚州城外長塘村,家中還有父親和一個妹妹。”

    曲靈風點了點頭,說道:“不錯, 馮度確實有個妹妹,名叫馮衡。”

    馮衡的名字和洪七公查到的一樣, 他繼續(xù)道:“去年金人騷擾揚州,在長塘村燒殺搶掠,馮度的父親死在了戰(zhàn)火中, 一雙兒女卻不知所蹤。”

    曲靈風道:“他們被師父救了。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不清楚, 但馮衡拜師王重陽, 馮度則來到了桃花島, 可他來的時候并不是傻子。”

    洪七公聽出這話并不做假, 他摸著下巴, 不解地說道:“長塘村的人雖然因戰(zhàn)亂背井離鄉(xiāng), 卻仍有不少人還活著。我找人打探過,他們所有人都說,馮度從出生起便是個傻子。”

    桃花島四個弟子面面相覷。

    他們當然相信丐幫的消息,可馮度雖然看起來不夠聰明,不知師父看上他哪里,但看他言語談吐都絕不會是個傻子。

    這件不尋常的事引起了洪七公的興趣,他道:“傻子忽然清醒,還被黃藥師看重,真有意思。”

    桃花島四人體會不到其中樂趣,他們現(xiàn)在只擔心找不到陳玄風、梅超風和馮度,回去后會被師父責罰。

    不過,從丐幫這里他們至少確定了陳玄風三人不在江南,看來他們得往北邊走了。

    曲靈風對洪七公道了聲謝,說明了他們的打算。

    洪七公思索了一會,卻道:“你們?yōu)槭裁从X得他們一定走的陸路?也許他們?nèi)チ藙e的島,也許……”

    他頓了一下,說道:“也許他們趁你們離開又回了桃花島也說不定?”

    聽到洪七公的話,曲靈風一怔,他叫了聲“糟糕”。

    陸乘風忙問:“師兄怎么了?”

    曲靈風道:“我們一直沒有想過梅超風為什么要放求救信號,她說是強敵打傷馮度,可我們根本沒有看見其他人。也許正如洪前輩所說,她引我們過去,就是要我們看到他們離開,這一切都是她的自導自演。”

    武眠風淡淡開口:“調(diào)虎離山之計。”

    想到無人看守的桃花島,四人著急忙慌地離開了。

    洪七公喝了一口酒葫蘆的酒,笑道:“黃藥師這幾個徒弟還真是風風火火。”

    他也覺得調(diào)虎離山比較說得通。

    他們都想不到,其中會有歐陽鋒的手筆。

    而在桃花島上,賀小樂修養(yǎng)了幾日,終于把之前的傷給養(yǎng)好了。

    他和馮衡還有東十三娘一起幫著黃藥師恢復桃花島的布置,足足累了好幾天。

    他沒有想到,桃花林中就連一棵桃樹的枝椏方向都有講究。

    黃藥師看他這懵懵懂懂的模樣便覺氣不打一處來,他道:“我真不明白,五行八卦你一竅不通,到底是怎么認得桃花島上的路的?”

    賀小樂坐在桃樹底下,思考了一會,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我方向感比較好吧。”

    那些武林高手,哪個方向感會差?就連歐陽鋒都得破壞桃花林才能找到路,他難道也是方向感差?

    黃藥師絕不相信。

    但他知道,賀小樂說不知道就是真不知道。聽說有些人天生便有認路的直覺,也許賀小樂就是這樣的人。

    說起來,哥哥在五行八卦上沒有天賦,妹妹卻是極有天賦。

    不過短短幾日,馮衡便把他這島上的排設摸了個門清。

    黃藥師打趣道:“看來我這桃花島以后別想攔住你了。”

    馮衡得意道:“等我也弄個海島,我也擺個八卦陣。”

    聽她說的煞有介事,黃藥師眼睛一瞇,說道:“看來你已有了海島的目標?”

    沒想到黃藥師反應這么快,馮衡一驚,連忙給他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偷偷瞥了不遠處正在研究桃枝方向的賀小樂一眼,將黃藥師拉到一邊。

    她把賀小樂在東姓海島上的遭遇說了,然后道:“我打算等哥哥出發(fā)去大理了,就到那座島上去看一看。”

    黃藥師抱著手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只是看一看,是絕不會說到以后要在島上布置八卦陣的。

    馮衡心虛地撇開眼睛。反正只要黃藥師不問,她就不會說出自己真正的打算。

    黃藥師笑了一下,果然沒有再問。

    賀小樂還不知道這兩個人準備在背地里做什么,整理好自己面前的枝椏,笑著向著兩人走來。

    他揚聲道:“都弄好啦!”

    馮衡夸獎道:“哥哥做的真好!”

    賀小樂得意地揚了揚腦袋。

    黃藥師笑著搖了搖頭,只覺這兄妹二人的交流有夠幼稚。

    東十三娘看著他們,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這樣的生活,她在過去從未想過。

    她對賀小樂口中的大理期待了起來,她想,她是不是得給自己和女兒取個名?

    她不好意思地走到三人面前,小聲道:“你們可以給我和女兒取個名嗎?我不想再叫東十三娘了。”

    賀小樂三人當然很樂意。

    東十三娘能夠主動提出這件事,說明她對自己并不低人一等這件事已有了認識。

    黃藥師道:“董雙成一妙,歷歷韻風篁。清露鶴聲遠,碧云仙吹長……此詩名叫《笙》,你便叫東妙風,女兒叫東韻笙吧。”

    馮衡道:“她又不是你的徒弟,作什么要叫妙風?如今正是冬天……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不若叫東雪梅和東春信吧。”

    賀小樂張了張嘴,默默退出討論。

    他拽不出什么詩文詞句,也取不出什么風雅的名字,只能向東十三娘投去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東十三娘感激地笑著,笑中藏著淚。她沒想到有人會給她取這么好聽的名字,也沒想到他們會為了自己的名字相爭不下。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她也可以被人重視。

    黃藥師和馮衡爭不出結果,便都將目光投到了賀小樂身上。

    馮衡道:“哥哥,你來說,是用他取的名好還是用我的?”

    黃藥師道:“馮度,你可不能因為她是你妹妹偏向她。”

    賀小樂沒想到最后決定權會落在他的頭上,他求助地看向東十三娘:“要不你自己選一個?”

    東十三娘笑道:“是你告訴我,我和娃兒的人生還有別種選擇。馮度,我和娃兒的名字就由你來選吧。”

    賀小樂明白了東十三娘的意思,他不再推辭,笑道:“那就東春信和東韻笙吧。冬去春來,姐,你的未來一定會春暖花開。”

    東十三娘,不對,東春信笑著重重地應了一聲:“嗯!”

    又是兩日休整,賀小樂和東春信母女坐上小船,踏上了前往大理的旅途。

    至于陳玄風和梅超風,黃藥師已得到賀小樂提供的蝙蝠島方位,那兩個人他自會收拾。

    黃藥師和馮衡目送著他們離開,馮衡的臉上現(xiàn)出濃濃的不舍。

    自從他們各自拜師,兄妹二人一直是聚少離多。

    馮衡輕聲嘆息:“真希望世間能早日太平,這樣我就可以和哥哥一直過平靜的生活了。”

    黃藥師眺望著遠方,低聲回道:“會的。”

    他們都相信著,這破碎的山河終有恢復的一天,或早或晚。

    賀小樂坐在船頭,這一次船上有充足的糧食和水,他的懷里還揣著黃藥師給的銀子,不用擔心生計,整個人既輕松又愉快。

    人在愉快的時候往往不會注意時間的流逝。賀小樂他們很快就到了舟山的碼頭,碼頭上停著許多的船,不遠處擺了很多地攤,海魚、蔬菜、瓜果……叫賣聲絡繹不絕。

    這樣熱鬧的場面,東春信平生第一次見。

    南宋雖然風雨飄搖,但環(huán)繞著臨安城的這一片江南,卻是一如往昔的繁華。

    東春信一路走一路看,偶爾問賀小樂一些問題。

    賀小樂微笑著替她解答疑惑,幫著她學會適應海島外的生活。

    他們來到了杭州城外,賀小樂看著未來花府所在的位置,這里如今卻是一片村莊。

    他有些近鄉(xiāng)情怯地走進了村莊,一個農(nóng)家漢子注意到他神態(tài)不尋常。

    農(nóng)家漢子戒備地攔在了他的面前,說道:“你是什么人?到牛家村來做什么?”

    賀小樂解釋自己只是路過,那人卻不相信。

    他道:“路過?我看你是金人奸細才是!”

    他觀賀小樂和東春信母女衣著精致,賀小樂又一直在給東春信介紹地方風貌,顯然這女子對宋地情況不了解。

    這樣的人若非奸細,又是從何而來?!

    農(nóng)家漢子對著賀小樂揮動手中鋤頭,賀小樂一驚,他發(fā)現(xiàn)這農(nóng)家漢子居然還會武功。

    護著東春信,賀小樂且戰(zhàn)且退,他無奈地說道:“這位大哥,我們真是路過。”

    漢子不聽,卻在這時,另一個渾厚的聲音叫道:“楊兄弟,我來助你!”

    【作者有話說】

    1.董雙成一妙,歷歷韻風篁。清露鶴聲遠,碧云仙吹長……出自唐·張祜《笙》

    2.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出自宋·李清照《漁家傲》

    3.改了下最后一句,感覺包惜弱叫鐵心有點不合理。

    116   馮家哥哥(十八)

    ◎希望這世上的叫花能少一點◎

    賀小樂沒想到又來一個會武的農(nóng)家漢子。

    這名漢子從腰間掏出一對短戟, 向著賀小樂疾沖而來。

    楊鐵心急道:“郭大哥,你怎么把兵器亮出來了?”

    他和郭嘯天兄弟二人本是忠臣之后,然世道頹靡, 奸臣當?shù)? 二人不滿宋廷,避世而居, 在這牛家村里過著普通的農(nóng)戶生活。此時郭嘯天拿出武器,只怕要把這平靜打破。

    郭嘯天道:“兄弟放心,此地無人又背靠山坳, 沒事的。”

    聽得郭嘯天的話, 楊鐵心下一定,手中的鋤頭攻勢一變,再出手已是正宗的楊家槍法。

    賀小樂心道, 這哪里是農(nóng)家子,分明是練家子。

    他叫東春信帶著孩子站到一旁,自己則抽出了腰間的劍, 橫在胸前,等著郭楊二人攻來。

    賀小樂適才又解釋了一次, 可二人根本聽不進去,無法,他只能等二人被他打趴下以后, 再慢慢解釋了。

    郭楊二人武功并不高, 他們雖有家傳的武功, 可一個強在上陣殺敵, 一個卻是草莽拼殺, 賀小樂輕松兩招, 便將二人制住。

    二人卻是頗有骨氣, 郭嘯天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們兄弟是絕不會向金賊投降的。”

    楊鐵心叫道:“狗賊,你殺啊!十八年后,我們兄弟又是兩條響當當?shù)暮脻h。”

    賀小樂實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看起來像是壞人了?

    他無奈地說道:“我一點也不想殺你們,我也不是什么金人。之所以點住你們的穴道,只是想讓你們能好好安靜下來,聽我解釋。”

    郭嘯天狐疑地打量著他,說道:“你真是宋人?”

    賀小樂點了點頭,說道:“如假包換。”

    郭嘯天還未開口,楊鐵心連忙道:“大哥別信他,我親耳聽到這小子在給邊上那個女人講我大宋的地形。”

    賀小樂就要解釋,卻聽一個聲音笑著道:“男人給女人講地形怎么就成奸細了?我看你們這兩兄弟都是糊涂蛋。”

    賀小樂循著聲音看過去,卻瞧見了一個衣上打滿補丁,衣服卻很干凈的乞丐。乞丐的手中拿著一根青色的竹杖,背上還背著一個大葫蘆。適才出聲的正是他。

    有青葉子當兄弟的賀小樂當然不會看不起乞丐,他見青年乞丐的身上沒有布袋,便以為他是同龜孫一樣的普通弟子。

    賀小樂向乞丐拱了拱手,問道:“不知這位兄弟怎么稱呼?又是丐幫哪個分舵的?”

    乞丐沒有料到,這錦衣公子對丐幫似乎還挺了解,他眼珠子一轉(zhuǎn),說道:“我叫洪七,來自臨安分舵。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聽他也稱自己兄弟,賀小樂只覺親切,他笑道:“我叫馮度。”

    洪七公“嚯”了一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隨便一逛居然就遇到了馮度。

    不過,不是說馮度被陳玄風和梅超風擄走了嗎?他怎么在這里?

    洪七正是洪七公,他本沒有名字,七是排行,因他是丐幫幫主,大家尊敬他,便都叫他七公。可實際上,他如今也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

    洪七公盯著賀小樂的臉打量了半晌,觀他雙目澄澈,對著個乞丐也沒有半點嫌惡,暗道:“這小子看起來不錯,黃藥師那幾個眼高于頂?shù)耐降芫尤贿看不上人家。”

    他臉上的笑容真切了起來,說道:“那我叫你一聲馮兄弟可好哇?”

    賀小樂道:“當然可以,我以前也交過一個丐幫的兄弟,他也是這么叫我的。”

    洪七公反復揣摩著他這個“以前”,據(jù)他所知,馮度可沒有什么認識丐幫兄弟的以前。

    但馮度的表情并不作假,洪七公試探道:“不知你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啊?”

    將快到嘴邊的名字收了回去,賀小樂笑了笑,含糊道:“他現(xiàn)在在很遠的地方,你肯定不認識他。”

    想起青葉子,賀小樂的眼里有一瞬間的落寞。他想,那個陪著他一路到昆侖山的青葉子,是再也見不到了。

    洪七公沒有錯過他的眼神,他發(fā)現(xiàn)馮度似乎有一段所有都不知道且不該存在的過去。

    他想,馮度這個人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郭楊二人見賀小樂跟洪七聊得興起,似乎把他們給忘記了。楊鐵心不滿道:“你們到底什么意思?還有臭乞丐,你憑什么說我們是糊涂蛋?”

    洪七公冷笑一聲,說道:“不問清楚原由就動手,這是馮兄弟武功好,若是普通人呢?豈非被你們錯殺?”

    楊鐵心不服氣道:“我當然是準備先制住他再慢慢問,我才不會錯殺好人。”

    洪七公道:“且算你說到做到,那若是碰到個不講理的高手呢?你們這一攔路,豈非丟了自己性命?”

    想起黃藥師,賀小樂只覺洪七公說的對極了。

    他點點頭,說道:“可不是人人都像我這么好說話的。”

    楊鐵心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真不是奸細?”

    賀小樂無奈道:“當然不是,我可以正兒八經(jīng)的揚州人。至于我為什么會給東姐講地形……”

    他將東春信出身海島的事說給了二人聽,二人這才知道是誤會一場。

    郭楊二人敢做敢認,賀小樂一解開他們的穴道,他們便跪下道歉,直把賀小樂嚇了一跳。

    賀小樂忙將二人扶起,說道:“你們也是愛國之心太切,只是下次別太沖動了。”

    郭楊二人點頭,邀請賀小樂同洪七公到他們的住處喝酒吃飯。

    楊鐵心道:“就當我們兄弟二人賠罪了。”

    郭嘯天道:“我這就去打酒。”

    喝酒交朋友,賀小樂當然不會推辭,他笑道:“那就多謝了。”

    郭楊兩家就在隔壁,房屋前面的院子連在一起,方便照應,如今也方便了他們在院子里煮酒談天。

    郭楊二人傾吐了他們想要精忠報國,卻沒有好的效忠對象的郁郁不得志。

    賀小樂則說起了自己往大理的行程和他想要學醫(yī)的目的。

    東春信一旁安靜聽著,只覺島外的世界有太多不同。

    這里比海島上開心有趣的事要多,同樣煩惱也更多。

    洪七公對他們的志向都很欣賞,他喝了一口酒,說道:“叫花子沒什么志向,只希望這世上的叫花能少一點。”

    若世人都能吃飽穿暖,那當然不會去當叫花。如果天下能夠太平,那當然也不需要丐幫到處奔走。

    他這哪里叫沒有志向,簡直太有志向了。

    賀小樂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他的肯定,洪七公笑納了。

    洪七公道:“左右無事,我就跟你去一趟大理吧。”

    賀小樂當然想不到跟著他的會是丐幫幫主,他笑道:“好啊。”

    賀小樂拜別了郭楊兩兄弟,離開的時候,他對二人說道:“桃花島和全真教都在抗金,不過,桃花島黃藥師性情有些古怪,全真教多是道士,你們可以自己考慮看看。”

    楊鐵心感激道:“多謝你,我兄弟二人會去試一試。”

    洪七公瞥了賀小樂一眼,心道:“這小子不是黃藥師的徒弟嗎?他怎么直呼其名?”

    要知道,黃藥師那四個徒弟,在他面前可是一口一個家?guī)煛?br />
    他只覺馮度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怎么查都查不完。

    他們一路往西南走,從賀小樂偶然救了第一個病人開始,就再沒有停過,他們一路走一路治病救人,就連洪七公都被賀小樂培養(yǎng)成了一個合格的下手,東春信更不必說。

    這一日,他們坐在善闡府的酒樓里,洪七公癱坐在座位上,口中叫嚷著:“天天給你做白工,真是累死我了,今天你必須請我吃燒雞。”

    賀小樂知道他前面的鋪墊都是為了燒雞,并不是真的抱怨,他笑道:“請請請,請你吃兩只。”

    洪七公眼前一亮,端端坐了起來,他道:“你這兄弟能處。”

    東春信被他逗樂,笑道:“馮度不請你吃的話難道就不能處了?”

    洪七公故作遲疑道:“雖也能處,卻不如請客吃飯的馮度能處。”

    卻在這時,一個書生打扮的人來到他們這一桌前面,問道:“可是馮度馮神醫(yī)一行?”

    賀小樂一路救人,小病也醫(yī),大病也治,漸漸打出了個神醫(yī)的名號。別人問他去哪里,他也沒有隱瞞,是以大理國的丞相朱子柳早早便等在這里。

    朱子柳本還以為馮神醫(yī)至少應該是個中年人,卻不想竟然是個少年,若非聽得洪七公和東春信叫馮度名字,他還真不敢認。

    賀小樂點點頭,說道:“神醫(yī)不敢當,這位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朱子柳笑道:“沒什么事,只是我家主人聽說你要來,叫我在此恭迎招待。”

    賀小樂納悶道:“不知你家主人是?”

    朱子柳賣了個關子,說道:“等見到了,您就知道了。”

    洪七公上下打量了朱子柳一陣,見此人雖是書生打扮,身上的氣質(zhì)卻頗為金貴,他隱有猜測,卻不能肯定。

    他道:“既是請人,不能說主人的名字,總要報上自己的名字吧?”

    朱子柳連忙告罪:“勿怪勿怪,在下朱子柳,剛才因馮神醫(yī)的年紀吃了一驚,失了禮數(shù)。”

    洪七公當然聽過朱子柳的名字,他笑著道:“不敢不敢,居然叫您親自來接,看來馮兄弟此行大吉啊。”

    賀小樂聽不懂洪七公在打什么啞謎,但此行大吉豈非意味著他拜師會很順利。

    他驚喜道:“真的嗎?”

    朱子柳聽出這乞丐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心下一驚,他忙問洪七公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洪七公學著他賣了個關子,笑道:“著什么急,見到你家主人自然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1.衣上打滿補丁,衣服卻很干凈的乞丐。乞丐的手中拿著一根青色的竹杖,背上還背著一個大葫蘆:參考原著洪七公外形。

    2.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出自夏元鼎《絕句》

    3.善闡府:大理八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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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恢復上午9點

    117   馮家哥哥(十九)

    ◎兩次拜師◎

    在來到大理皇宮之后, 賀小樂終于明白,為什么洪七會說他此行大吉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那位對他禮遇有加的書生居然是大理國的丞相, 而能被他稱作主人的自然只有賀小樂此行的目標——段皇爺。

    段皇爺居然要見他!

    賀小樂的心里充滿了期待和好奇。

    不過, 他還有些納悶,洪七似乎知道朱子柳身份,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走在覲見段皇爺?shù)穆飞希R小樂好奇地打量著逛皇宮也像逛自家后花園一樣的洪七。

    他發(fā)現(xiàn),洪七忽然變得很神秘, 很莫測, 像個世外高人一樣。

    他走到洪七身邊,小聲地問道:“七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洪七公笑眼覷著他:“你看我像什么人啊?”

    賀小樂道:“高人。”

    洪七公哈哈一笑, 說道:“錯啦,叫花子就是叫花子,好兄弟就是好兄弟, 不是什么高人啦!”

    賀小樂也跟著笑了,他點點頭, 承認確實是自己錯了。

    高人低人,豈非都是他的好兄弟?他又何必探究他的身份?

    何況,他也不必急著探究, 因為等見到段皇爺?shù)臅r候, 他自然會知道答案。

    當看到段皇爺和洪七公互相恭維, 你一句七兄, 我一句皇爺客套的時候, 賀小樂只覺這個世界魔幻極了。

    這一天讓他意外的事情太多了。

    洪七居然是丐幫的幫主洪七公, 而他竟然給他打了一路的下手。

    可賀小樂不明白, 大家不都叫丐幫幫主七公嗎?七公不都是指老人家么?怎么會是洪七?

    賀小樂將這些問題問了出來。

    洪七公笑道:“神醫(yī)都能是個少年,那七公自然也可以是我這樣的咯。”

    他這話確實不錯,賀小樂聽完便笑了起來。

    段智興撫著胡須,打量著賀小樂,暗自稱贊:“此子雖然知道了七兄身份,神色中卻無半點諂媚,聽聞他還醫(yī)術了得,一路救危扶困,做了不少好事。如此少年,當真不錯。”

    洪七公瞥見段智興眼中欣賞之色,覺得賀小樂拜師正是時候。

    洪七向賀小樂使了個眼色。賀小樂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連忙向段智興跪下,說道:“段皇爺,我能拜您為師,跟您學習醫(yī)術嗎?”

    段智興面露不解,他看著賀小樂,遲疑道:“可我并不精通醫(yī)術。說起來,我請你過來還是想向你討教來著。”

    賀小樂有些茫然,王重陽和黃藥師都說段智興醫(yī)術了得,為何他本人卻說不精?

    他將自己的疑惑說出,段智興這才恍然大悟。

    他道:“原來你是想同我學一陽指。雖然一陽指是段氏絕學,但你想學來救人,我豈有不答應之理?”

    賀小樂沒想到段智興明明是個皇帝,卻如此通情達理,他驚喜道:“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段智興笑著將他扶起,說道:“師父之稱不敢當,你醫(yī)術了得,我們就當互相切磋請教罷。”

    賀小樂認真道:“當?shù)玫模跽崎T同我說過您舍己救人,給人治傷的事,我很欽佩您。”

    洪七公“嚯”了一聲,打趣道:“早知道做你師父可以被你這么尊敬,那我也做師父不做兄弟了。”

    想到這,他“啊”地叫了一聲:“不行啊,你又是黃藥師徒弟,又是段智興徒弟,他們本來是跟我齊名的,如今我豈非矮了他們一頭?”

    段智興想著確實如此,他貼心道:“不若拜師作罷?馮度你想學一陽指,我教你便是。”

    賀小樂心下一急,說道:“那不成,我是一定要拜師的。”

    洪七公和段智興只覺他急迫得有些奇怪,像是有人在拿他的性命相逼一樣。

    他們等著賀小樂的下文,卻聽他解釋道:“我同黃藥師互相拜了師,我們說好了各論各的,所以段師父和七兄不用在意。”

    洪七公著實為“互相拜師”四個字吃了一驚,訥訥道:“我說你明明是黃藥師徒弟,怎么直接叫他名字,原來還有這出。”

    他搖頭失笑道:“這種事也就黃藥師那個家伙想得出來。”

    賀小樂有些不好意思地指著自己,說道:“互相拜師是我提出來的。”

    洪七公大笑:“我說你怎么能跟黃藥師那家伙投緣?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不錯,不錯,離經(jīng)叛道得很有桃花島風格。”

    賀小樂被他說的臉都紅了,卻聽段智興道:“如此作為,雖不合禮法,卻也還算公平。”

    洪七公愕然地看向他,說道:“你可是大理的皇帝。”

    段智興笑道:“達者為師,馮度醫(yī)術比我好,讓他叫我?guī)煾福沂苤欣ⅰ5襞c他互相拜師,既可以同他請教學習,又可以避免往后黃藥師找我麻煩,這樣豈非一舉兩得?”

    他自己可以只做馮度師父而不拜師,黃藥師會氣不過。

    洪七公失笑,只覺馮度創(chuàng)了個先河。但他還是不明白馮度為什么非要拜段智興為師不可。

    段智興也不明白,是以他道:“我雖不知是誰逼你非拜師不可,但我希望你學了一陽指以后不得以一陽指傷人,只能以其救人。”

    賀小樂沒想到段智興會誤會,他連忙道:“我拜師確有苦衷,但我絕不會害人。”

    段智興點點頭。

    二人互相拜師,賀小樂期待著系統(tǒng)的播報,可是他等了很久,卻什么也沒有等到。

    賀小樂一急,他連忙呼叫系統(tǒng):“我不是拜師了嗎?怎么沒有播報?”

    系統(tǒng)道:“段智興并不是宿主目標,請宿主繼續(xù)探索。”

    段智興和洪七公見他表情不對,洪七公關心道:“馮兄弟你怎么了?”

    東春信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是以一直沒有說話,如今聽得洪七公的問題,她忙將目光投到賀小樂身上。

    賀小樂只覺自己的問題難以啟齒,畢竟他才剛拜段智興為師。

    段智興卻似看出他的為難,說道:“沒關系,有什么問題你直說便是。”

    賀小樂紅著臉,說道:“你們可還知道,除了黃藥師和段師父,世上誰的醫(yī)術最高?”

    洪七公沒想到他才拜完師就想著找下一個醫(yī)術高超的人了,難怪他會不好意思。

    他還在思考著人選,便聽段智興道:“我有個師弟,是天竺僧人,他擅長解毒,你要不要見一見他?”

    賀小樂當然樂意。

    交談過后,賀小樂發(fā)現(xiàn)天竺僧在解毒上確實有不少奇妙的點子,他試探地問自己能不能拜師,換來了洪七公和段智興,甚至于東春信三雙不理解的眼神。

    賀小樂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不是想學好醫(yī)術嘛?”

    段智興感嘆道:“難怪你小小年紀,就是個神醫(yī)。”

    洪七公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馮度一年多以前是個傻子的事。

    馮度身上有太多無法解釋的謎題了,他還是避免這事讓更多人知道吧。

    段智興將賀小樂想要拜師的話翻譯給了天竺僧聽,又對他說了自己同他互相拜師的趣事。

    天竺僧聽完后笑了,他道:“我可以當他師父,但我也要他當我?guī)煾浮!?br />
    段智興笑著搖了搖頭。他這師弟,雖是僧人,脾性卻有些跳脫。

    洪七公聽完段智興的翻譯,只覺這一天的經(jīng)歷太有意思了。

    他對賀小樂說道:“你這互相拜師的名頭算是打出去了。”

    賀小樂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么發(fā)展,但只要能拜師,他便滿足了。

    又是一場互相拜師,可系統(tǒng)還是沒有播報。

    賀小樂抬起頭,求助地看向三人。

    洪七公心道:“得,天竺僧也不夠。”

    段智興有些猶豫地說道:“若論醫(yī),我還真想不到誰了,不過若是論毒,倒是有一個人。”

    賀小樂愣了一下,問道:“是歐陽鋒?”

    洪七公皺著眉頭問道:“你認識歐陽鋒?”

    賀小樂將歐陽鋒上到桃花島,自己被他打傷的事說了出來。

    洪七公將事情一串,恍然道:“原來是這樣!我說以你的武功怎么會身受重傷被陳玄風和梅超風帶走。”

    賀小樂一怔,問道:“七兄弟,你怎么知道這些事?”

    見自己不小心說漏嘴,洪七公干脆把黃藥師四個徒弟托他找人的事和盤托出。

    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因果,賀小樂只覺緣分實在奇妙。

    洪七公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終于可以好奇一下你是怎么脫困的了。”

    賀小樂也不隱瞞,將自己被抓后的事講了出來。他還講了東春信的事,表示希望段智興能幫忙安頓她。

    段智興欣然應允。能夠幫助別人,他向來很樂意。

    這些事情講完,賀小樂又重新講回了歐陽鋒,他道:“醫(yī)毒不分家,確實可能是歐陽鋒,可是……”

    且不說歐陽鋒不是好人,就說桃花島一戰(zhàn),他已與歐陽鋒交惡,歐陽鋒怎么可能會收他做徒弟?

    洪七公定定地看著他,說道:“有一個機會,你絕對可以讓他答應。”

    知道他講的是什么,段智興點了點頭,附和道:“確實只有那一個機會。”

    賀小樂好奇極了,他連忙問道:“是什么機會?”

    段智興淡淡地說了四個字:“華山論劍。”

    賀小樂怔住。

    【作者有話說】

    大家可以猜猜歐陽鋒是不是~

    118   馮家哥哥(二十)

    ◎海島有鬼◎

    華山論劍!

    賀小樂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參加華山論劍, 他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華山論劍是他向歐陽鋒拜師的唯一機會。

    洪七公笑著問他:“你可知道為什么要舉行華山論劍?”

    賀小樂道:“聽說是為了角出天下第一,確定九陰真經(jīng)歸屬。”

    洪七公道:“不錯, 華山論劍與其說是一場比試, 不如說是一場賭約,賭注就是九陰真經(jīng)。”

    他看了賀小樂一眼, 接著說道:“當然,有大的賭注也就會有小的添頭,比如我就跟段皇爺約好, 他若是輸給我, 就要請我吃一頓燒雞。”

    賀小樂明白過來,他道:“七兄弟,你的意思是讓我把拜師作為和歐陽鋒比試的添頭?”

    洪七公道:“不錯。”

    段智興有些擔心地問道:“以馮度的武功, 他能打得過歐陽鋒嗎?”

    洪七公搓了搓手,對賀小樂道:“馮兄弟啊,要不要跟叫花子學武功啊?”

    他被賀小樂和段智興、天竺僧之間的連番拜師激起了興趣, 也想來摻和一下。

    段智興聽出他的意思,失笑搖了搖頭。

    賀小樂眼睛一亮, 說道:“好啊。”

    他也正覺得想要打敗歐陽鋒拜師很難,如今有洪七公幫忙,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洪七公道:“段皇爺, 麻煩你叫人準備燒雞, 我和馮兄弟要對雞結拜, 哦, 不對, 是互相拜師。”

    所有人都被他的話逗樂了。

    賀小樂笑道:“七兄弟啊, 你是不是打算我們拜師結束就把燒雞吃了?”

    洪七公答得理所當然:“不能浪費啊。”

    洪七公不但和賀小樂互相拜了師, 他們還結拜成了兄弟,是以二人還是兄弟相稱。

    段智興見洪七公啃得滿嘴是油,笑道:“今天一天過得還真是精彩。”

    東春信也在笑,她覺得這些人真有意思。

    有皇帝,有丐幫幫主,有僧人,竟然都愿意陪著馮度鬧,愿意滿足馮度那看起來有些奇怪的愿望。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她相信自己未來的生活也會過得很好。

    看了自己懷里尚自懵懂無知的孩子一眼,她在心中默默地說道:“孩子,你以后一定會活得很開心,很快樂。”

    東春信在大理安頓了下來,她的新家離大理皇宮不遠。賀小樂經(jīng)常會去看她,他沒有忘記答應過要教她識字。

    至于他自己,則在皇宮里住下了。

    因為洪七公說丐幫還得他關照,是以頭一個月的時間,都是洪七公在教賀小樂武功。

    賀小樂也把自己會的教給他,但他的劍法對洪七公并不適用,倒是嫁衣神功的剛猛特性給了洪七公一些啟發(fā)。

    洪七公道:“嫁衣神功還真是神奇,就是不知道和九陰真經(jīng)比起來,孰優(yōu)孰劣。”

    他知道賀小樂也沒見過九陰真經(jīng),是以并沒有指望他的答案。倒是他自己,因為在武學上有了新的感悟,對年末的華山論劍更加期待了起來。

    同樣期待的人還有黃藥師,不過此時他正和馮衡在賀小樂之前得救的海島。

    本來馮衡是要自己一個人去的,但她的目的已被黃藥師發(fā)現(xiàn),這樣的熱鬧,黃藥師當然不可能不看。

    馮衡仗著海島閉塞,無人會武,把幾家大戶的主事人抓到了一起。

    她非但不殺人,甚至對那幾個人主事人態(tài)度還很好。

    黃藥師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不知馮衡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馮衡對那幾個大戶道:“小女子初來貴島,便見島上隨處可遇海妖海鬼,實在是可怕得緊。聽說幾位都是島上最有名望的人,這才把諸位邀請過來,一同商議除鬼捉妖之事。”

    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年苦著臉道:“在下剛剛接手家里的生意,實在是擔不起姑娘一聲最有名望啊。”

    另一人連忙道:“小老兒只懂做生意,不懂抓鬼除妖,姑奶奶饒了我罷?”

    其他人爭先恐后地附和。

    馮衡現(xiàn)在的態(tài)度雖然好,可他們沒有忘記,自己這些人都是被馮衡抓來的。

    馮衡卻還在笑,她道:“你們怎么會不懂呢?我聽一個女鬼說,她就是你們家的啊?”

    說著她隨手指了指那位自稱小老兒的大戶。

    小老兒被她唬了一跳,說道:“你可不要胡說八道!”

    馮衡定定地看著他,目光忽然變得很幽深,聲音也變得很冷很沉。

    她道:“可她說自己是你家的采珠女,因死在海底,尸骨被魚群分食,死無全尸,又沒有名字,地府不肯收容……”

    說到這,她的聲音忽地森然,如同傳自九幽:“她投不了胎,無處可去,只能留在島上做孤魂野鬼了。好在,她還有家。”

    小老兒敢做采珠生意,當然不可能被她三兩句話嚇破膽,可馮衡一個島外的人,又怎么把他家的事知道的這么清楚?

    他卻不知,他們這一群人里,誰家每年不要死幾個采珠女或者打漁工?

    真正害死東春信丈夫的,并不是她的命不好,而是這些人!

    小老兒被馮衡說得有些發(fā)虛,他問道:“她的家在哪里?”

    馮衡指著他,厲聲道:“她自小賣給了你,你的手里握著她的賣身契,你的家當然就是她的家!”

    小老兒手一抖,勉強笑道:“小姑娘不要妖言惑眾。”

    卻在這時,一人奔進來對他說道:“老爺不好啦,家里鬧了鬼,大廳古畫上忽然出現(xiàn)了好幾個女人的血手印!”

    黃藥師勾了勾嘴角,他想起馮衡抓人時候,手似乎在畫上摁了幾下,心道:“江湖把戲,也不知道馮丫頭哪里學來的。”

    小老兒將信將疑,指著自家下人,喝道:“你可是被她買通?”

    下人連忙道:“小人沒有啊!家里的少爺都看見了,老爺不信可以回家問問。”

    小老兒盯著馮衡的臉,顫聲道:“你真的能見到鬼?”

    馮衡點點頭,說道:“如果不是為了救這個島,我請你們來做什么?好玩么?”

    又陸陸續(xù)續(xù)有幾家人來報血手印的事,而且大家還發(fā)現(xiàn),血手印的個數(shù)居然對應的就是家里的人數(shù)。

    花孔雀青年忙道:“姑娘救命!只要能救我們家,你要多少銀子都可以。”

    其他人也慌了神,紛紛向馮衡許諾。

    馮衡連忙擺手道:“我才不要你們的銀子呢!”

    她的反應,就像是他們的銀子有毒一樣。

    她這態(tài)度又把眾人嚇了一跳。

    花孔雀忙道:“可是銀子有什么問題?”

    馮衡道:“你們的銀子上都有很重的血煞之氣,不流轉(zhuǎn)個千人之手是化消不了的,我可不敢要。”

    小老兒問:“那我讓一千個人來摸。”

    馮衡搖了搖頭,說道:“摸和流轉(zhuǎn)是兩碼事。其實要救你們我也沒有很好的辦法,要不然也不會找你們過來。”

    她有些失望地嘟囔道:“本來還以為你們能有辦法的,結果居然找我救命。哎,這是天要收你們,跟天對著干可是要短命的,我才沒那么傻呢。”

    她一邊嘟囔一邊往外走,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話不會被別人聽到。卻不想那個剛剛進來的下人也是忠心,轉(zhuǎn)頭就把她的話傳達給了大戶們聽。

    大戶們互相看了一眼,一人道:“要不先回去看看情況再商議?”

    其他人也是這個意思,剛剛他們被馮衡牽著鼻子走,如今冷靜下來,卻又起了疑心。

    馮衡當然不怕他們起疑,疑心生暗鬼,他們越多疑,就越容易上她的當!

    賀小樂絕對想不到自家妹妹在海島上做些什么,他在大理的日子很忙,他先是與洪七公學武,后又同段智興和天竺僧探討交流醫(yī)術,期間還要繼續(xù)修習武功,恨不得一天掰成三天用。

    他也不得不忙,拜師任務的另一半毫無頭緒,他只能期望華山論劍拜師歐陽鋒的事能夠順利。想要順利,他就絕不能輸。雖然他打心底里不想向歐陽鋒拜師。

    他忍不住問系統(tǒng):“真的是歐陽鋒嗎?”

    系統(tǒng)當然不可能告訴他答案。

    賀小樂幽幽嘆了口氣,重新握緊了手中的劍。

    大理四季如春,這里的花,花期總是很長。如今已是人間芳菲將盡的時候,大理皇宮的花園里桃花卻還開得茂盛。

    賀小樂在桃花樹下舞劍,花雨紛紛,劍光點點,如夢似幻。

    帶著丫鬟,本來準備到花園中賞花的劉貴妃不自覺看癡了。

    女人總是喜愛各種美好的事物,劉貴妃當然也不例外。

    段智興常常在宮中練武,她覺得有意思也曾跟著學過,可他教的武功都是最基本的拳腳和點穴功夫,全無美感可言。

    直到今日,劉瑛才知道,原來世間的武功還能如此賞心悅目。

    她屏退丫鬟,悄悄地走上前去。

    賀小樂全然不知有人被他的劍法吸引,他自積翠亭悟出了玉簫劍法,又從落英神劍掌化出了劍法,卻一直沒有機會體會真正的落英繽紛。

    如今在這桃花雨里,他只覺手中的劍都變得變幻飄逸了起來。

    他足下輕點,劍鋒向前刺去,在空中畫了一個弧線,縱身一躍,如瀑倒懸,劍尖落點卻是自己身后三步,這是玉簫劍法里防敵偷襲的一招。

    賀小樂的劍極快,幾乎一瞬間就能落在點位,卻在這時,他瞧見一宮裝女子就站在那個位置!

    賀小樂悚然一驚,猛地撤劍旋身,落在三尺之外。

    劉瑛嚇了一跳,僵在原地不敢動彈,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這人的劍明明在往前,怎么忽然就向后了?

    賀小樂因為收式太急,猛地咳嗽了一陣,見劉瑛似乎嚇到,連忙道歉:“這位娘娘,對不起,嚇到了你吧?”

    劉瑛搖了搖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你能不能教我劍法?”

    【作者有話說】

    1.血手印類似黃紙顯字

    2.玉簫劍法,落英神劍掌出自原著

    119   馮家哥哥(二十一)

    ◎子不語怪力亂神◎

    賀小樂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他沒有想到劉瑛會提出想要跟他學劍。

    他問道:“為什么?”

    劉瑛怔住。

    段智興練武的時候,她看著新奇,便說要同他學, 他從來沒有問過她為什么, 也從來沒有拒絕過她。

    劉瑛不解地問道:“想學劍還有什么理由嗎?”

    她卻不知,段智興不問便教, 是覺得她是他的妃子,她要學武也不過是逗樂而已,是以并沒有放在心上。而賀小樂會問, 卻是將她當作一個想要學劍的獨立的人。

    賀小樂點頭, 說道:“當然要。劍是利器,會傷人。你要學,總得先想好自己學來做什么。”

    賀小樂的話并沒有惡意, 但劉瑛卻很不滿。她是宮里的貴妃,人人都敬著她,段智興更是寵著她, 她覺得賀小樂非要她想理由就是在為難她。

    她道:“我就是要學,你教是不教?”

    說著她竟用自己從段智興那里學來的拳腳功夫同賀小樂動起手。

    賀小樂將劍背在身后, 只是躲避,卻不同她動手。

    劉瑛不滿道:“你為什么不還手?”

    賀小樂無奈地說道:“因為我不想同你動手。”

    劉瑛秀眉蹙起,說道:“你瞧不起我?”

    賀小樂搖了搖頭, 說道:“無論是誰, 我都不想同他動手, 武功本就不是用來跟人比斗的。”

    劉瑛收回手掌, 不解地問道:“不與人動手, 那你學武做什么?”

    賀小樂道:“因為總有些時候, 人會需要武功。”

    劉瑛問道:“什么時候?”

    賀小樂道:“保護別人的時候。”

    劉瑛認真地看著他, 問道:“這就是你學武的目的?”

    賀小樂回了一個字:“是。”

    劉瑛看著他,說道:“那這也是我學武的目的,你教我。”

    賀小樂很無奈,因為他發(fā)現(xiàn)劉瑛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卻在這時,東春信來到了花園。

    她得了段智興的詔令,可以隨意進出大理皇宮,但她從不在宮中隨意走動,每次都只找賀小樂。

    她是個不愛給別人找麻煩的人。

    東春信的懷里抱著一本書,臉上掛著賀小樂熟悉的知足的笑。

    若說在島上的知足,是她的自我蒙蔽,那到了大理后的生活,她是真的很知足了。對她來說,只要能夠吃飽穿暖,把孩子教養(yǎng)長大,她的人生便沒有什么可求了。

    見到她,賀小樂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讓他一個人招架劉瑛,他真的快招架不住了。他不是不想教劉瑛,實在是劉瑛連自己想要什么都沒有明白。

    劉瑛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臉上的不滿更濃了。她似乎總是在不滿。

    東春信向劉瑛行了個禮,而后走到賀小樂身邊,將書遞到他的面前,指著其中一句說道:“這個地方我有些不會,馮度你教教我吧。”

    賀小樂剛要給她解答,劉瑛的手卻蓋在了書上,她拉著嘴角問賀小樂:“你為什么可以教她,卻不能教我?”

    東春信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賀小樂,又看了看她。

    她問劉瑛道:“您不是娘娘嗎?”

    劉瑛矜持地點了點頭:“是,我姓劉。”

    東春信不解地說道:“劉娘娘,段皇爺是您的丈夫,您有什么問題不是應該去問他嗎?為什么要問馮度呢?”

    她是很傳統(tǒng)的女人,覺得有丈夫在的時候,女人就有了依靠,有了依靠自然就不必求助于他人。

    同時,她也是個在海島長大的女人,島上的男女并沒有那么多防范,所以她其實并不是反對劉瑛問賀小樂問題,她只是單純地不理解她為什么不問段智興。

    劉瑛被她說得漲紅了臉,她雖然得寵,但宮中的女人何其多?她哪有機會一直找段智興?她只覺東春信不知她的辛酸,心里一陣委屈。

    她指著東春信道:“那你呢?你為什么不找你的丈夫,而要找他?”

    東春信嘆了一口氣,有些傷感地說道:“我當然也想找我的丈夫,可是他已經(jīng)死了。”

    東春信其實并不懂什么愛不愛的,她只知道,是丈夫給了她依靠。

    劉瑛怔住,訥訥道:“死了?”

    東春信道:“是啊,死了,在海難里死了。所以我要跟馮度讀書,因為書里有‘子不語怪力亂神’,它讓我知道,原來我家漢子真不是被我害死的。”

    劉瑛被她的話吸引了注意,她不解地問道:“你不是說他死在海難里嗎?他怎么會是你害死的呢?”

    東春信道:“因為在我的家鄉(xiāng),男人會死,就是女人克死的。”

    而在東海的海島上,同樣的話被馮衡說了出來。

    她同黃藥師道:“那些富戶為了掩蓋自己的罪孽,用這樣的謊言欺騙所有的人,到最后,連他們自己都信了這個謊言。”

    信了這世上有鬼,信了真有女人是命不好克死了丈夫。

    若不是他們逼著長工們無論什么樣的天氣都要出海捕魚,又怎么會有那么多海難?

    可到了最后,島上的人卻寧愿相信是家里娶來的女人命不好,也不愿卻反抗富戶強權,何其可笑?

    黃藥師問她:“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馮衡對著他笑了笑,反問道:“你都來了,難道不打算做些什么?”

    黃藥師也笑了笑,他沒說什么,只是“嗯”了一聲。

    馮衡問他:“嗯是什么意思?”

    黃藥師道:“嗯是讓你來請我的意思。”

    馮衡笑了,她長揖而拜,說道:“有請黃先生幫忙了。”

    黃藥師勾起了嘴角,又是一聲“嗯”。

    二人都笑了。

    過了幾天,所有大戶的家里都發(fā)生了一件很恐怖,很不可思議的事。

    無月的夜晚,天很黑,伸手不見五指。

    大戶家里的女主人卻都忽然變成了女鬼的模樣,想要掐死自己的丈夫。之所以說“想要”,是因為她們雖然動了手,卻只是把人掐暈過去,而沒有掐死。

    他們每個人醒來的時候,都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青色指印,而他們的妻子,卻還躺在床上睡得不醒人世。

    他們搖醒了妻子,結果她們都是一問三不知。

    如此,大戶們再坐不住了。

    這一次已不必馮衡去請,他們爭先恐后的來到馮衡暫時落腳的院子。

    馮衡好似早有預料,端端地坐在堂上等著他們,她的身邊還站著那個不怎么說話的青年人。

    眾人來不及坐下,便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家里的怪事說了出來。

    馮衡道:“昨夜天上無光,百鬼夜出,我就料到你們會有災禍。”

    年輕人總是最沉不住氣,花孔雀青年道:“馮姑娘,你可要救救我。”

    馮衡看著他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不救你們,是想要你們命的鬼太多了。”

    花孔雀跌坐在地,問道:“難道真沒有辦法了嗎?”

    小老兒定定地看著馮衡,他沒有忘記那天仆人聽到的話,他道:“馮姑娘,我知道你有辦法,只要你能救我們,什么條件我們都能答應。”

    另一人哭訴道:“馮姑娘,我以后一定不做壞事了,你救救我吧。”

    馮衡還在猶豫。

    花孔雀抱著她的腿,說道:“我愿意散盡家財!只要能保住性命。”

    馮衡等地就是這句,她把目光轉(zhuǎn)向其他人,問道:“你們也愿意?”

    小老兒長長一嘆,說道:“我們是商人,沒有人比我們更精明,錢沒有了可以再賺,命沒有了卻再也賺不到了。”

    馮衡只覺有些諷刺,他們知道錢沒有自己的命重要,卻覺得別人的命沒有錢重要。

    她道:“好。不過我信不過你們,你們必須立字據(jù)。”

    眾人猶豫了一陣,然后再無異議。

    收下字據(jù),馮衡開口道:“要讓鬼不出現(xiàn),首先就是要島上所有人都相信,世間并沒有鬼!”

    眾人不解,小老兒問道:“馮姑娘,這是何意?”

    馮衡問道:“你知道鬼的力量是從何而來嗎?”

    小老兒搖了搖頭。

    馮衡指著他的心口,目光幽深,說道:“是這里。想要削弱鬼的力量,就必須島上的人都不想,都不信。”

    小老兒有些茫然地問道:“那要怎么做?”

    人要怎么控制別人的心?

    馮衡笑道:“你們家應該有學堂吧,學堂里可有教書先生?”

    這些商人與外界通商,當然會讀書。

    小老兒點了點頭。

    馮衡道:“讓他們多教些人吧,最好讓所有人都讀到書,而他們要學的第一句就是‘子不語怪力亂神’。”

    兄妹二人先教的,竟然都是這一句。

    東春信對劉瑛講述了島上的故事。

    劉瑛聽得出神。她入宮前是富家小姐,入宮后便成了后宮中的貴人,她從沒有體會過活不下去的絕望。

    她不禁想:“若我有了孩子,我卻連保護他都不能,那時我會怎么辦?”

    她想不到自己會怎么辦,這樣的境地她簡直連想都不敢想。

    劉瑛道:“我知道我為什么要學好武功了。”

    賀小樂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時她會突然說這個。

    只聽劉瑛堅定地說道:“我要學好武功,保護我未來的孩子。”

    她只是個后宮中的女人,每日都在等著段智興的垂憐。少女時她也曾幻想過,會遇到一個真心所愛的男人,將她娶進門,好好愛她,生一堆可愛的孩子。

    這樣的人生她便已經(jīng)滿足。

    可她卻入了宮,對于每日的等待,她其實有很多的不滿,可她卻不知要如何排解。

    在見到賀小樂舞劍的一瞬間,她的確產(chǎn)生過幻想,但這幻想很快就磨滅了。

    她雖還未體會苦難,卻也明白了一些道理:人要活著,并非只有情愛,還有生活。

    她道:“我會去找皇上學武的,或者讓皇上給我找個武師。”

    賀小樂笑了,他知道,劉瑛是真的明白了。

    【作者有話說】

    1.想寫劉瑛是因為原著中她的孩子被人打傷的悲劇,最初的想法是讓小樂兩年后來正好趕上救孩子。可后來又想,她這悲劇是怎么來的呢?是段智興癡迷武功冷落她,還是周伯通不負責,還是她自己動了心?皇帝可以對很多女人動心,她又為什么不能動心?何況她入宮的年紀又小,可能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喜歡誰。因為生存的環(huán)境,她起初不可能是個能夠獨立的人,所以周伯通“知錯”離開,她便只能繼續(xù)留在皇宮。這里并不會寫她未來,只是讓她有一點點懵懂的覺悟,也許有這一點,她未來再見到周伯通,就會考慮,他是不是值得托付了。

    2.子不語怪力亂神:出自《論語·述而》

    120   馮家哥哥(二十二)

    ◎黃將軍◎

    劉瑛的出現(xiàn), 于賀小樂來說不過是繁忙生活的一次意外。可這一日的交談,對劉瑛來說,卻足以改變她的未來, 至于最后會不會有所改變, 就看她自己的選擇了。

    賀小樂并不清楚這些,他每日還是學醫(yī)、練功, 生活過得很充實。

    人在充實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春去秋來,一晃已有半年過去。

    這半年內(nèi), 天下發(fā)生了很多的事。

    第一件就是華山論劍的名單中, 增加了一個叫馮度的人。

    江湖人人都在問:“馮度是什么人?”

    有人說他是神醫(yī),可一個神醫(yī),為什么要參加華山論劍?難道他也想要九陰真經(jīng)?

    有人說他是桃花島的弟子, 可一個弟子又有什么資格和師父同臺比試?

    誰也說不出原因,卻有全真教的弟子透露,說得知馮度要參加華山論劍, 他們掌門很高興。

    就連丐幫也說,馮度能參加, 他們幫主使了一份力。

    這些傳言,給馮度這個名字,蒙上了一層神秘的紗。

    第二件就是黃藥師和一個小姑娘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大批銀子, 組了支軍隊說要抗金。

    小姑娘當然是馮衡。

    這批銀子當然自海島來, 馮衡和黃藥師通過幾次“鬧鬼”終于把那些大戶的銀子掏空, 又讓私塾先生教會島上的人讀書識字, 還找了人來教農(nóng)桑, 決心要讓海島從根本上改變。

    但黃藥師和馮衡并沒有那么多時間守在島上, 等待驗收最后成果。因為他們得了海島鬧鬼了啟發(fā), 想到還有一個地方也應該鬧鬧鬼,而這個地方便是南宋朝廷。

    正好黃藥師的徒弟們找來,曲靈風便被黃藥師發(fā)配到了海島,由他來負責海島的管理。

    曲靈風原本以為,發(fā)生了陳玄風和梅超風的事,黃藥師一定會遷怒他們師兄弟四人,可是沒有,黃藥師什么也沒有說,只是給他們兄弟四人分配了任務。

    曲靈風負責管理海島,陸乘風負責招兵買馬,武眠風負責軍隊后勤,馮默風則是負責武器購置。

    師兄弟四人誰也沒有料到,事情會這樣發(fā)展。

    曲靈風看了馮衡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黃藥師:“馮度不找了嗎?”

    黃藥師哼笑一聲,說道:“你們真當馮度這么沒用?”

    他知道自己的徒弟都不太看得起馮度,但馮度自己不在意,他也絕不會去多事插手。

    曲靈風不敢說話。他們回到桃花島,只看到師父留下的一封叫他們到海島上來自行請罪的信。

    他們只當黃藥師知道了馮度被擄走的事,卻不想他知道的甚至比他們還多,而中間發(fā)生的事也比他們以為的要多。

    黃藥師道:“那兩個不中用的東西被困在一座滿是石頭的島上,我到島上看過,他們已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陳玄風和梅超風每日受著嫁衣神功的折磨,只要一運動內(nèi)力便覺針扎火燎,卻偏偏這門功法太過奇特,只要開始便叫人欲罷不能。

    黃藥師遠遠看到陳梅二人的時候,二人蓬頭垢面,坐在灘涂上啃食生魚,已幾乎不成人形。

    黃藥師有過一瞬間的不忍,可在發(fā)現(xiàn)二人已無桃花島內(nèi)力之后,這些不忍全部化作了怒火。

    他對四個徒弟說道:“他們已不把自己當作桃花島的人,你們以后就當沒有二師兄和三師姐,便以四師兄弟相稱吧。”

    陸乘風想起了陳梅二人離去時的模樣,他不明白他們怎么會流落石頭島,又怎么會舍去桃花島的武功。

    偏偏黃藥師沒有說,他便不敢問。

    倒是馮默風還惦記著賀小樂的安危,他問道:“那師父把馮度帶回來了么?”

    黃藥師的眸光一柔,他這個最小的徒弟向來最得他喜愛,而且比起其他人,他也更有勇氣。

    他道:“馮度早已得救,并不需要我去救他。”

    幾人對于其中發(fā)生的事簡直好奇極了,偏偏黃藥師總是端著師父的架子,不肯給徒弟們講這些故事,而徒弟們也懼怕他,是以并不敢問。

    馮衡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笑著道:“想知道什么可以問我啊。”

    幾人當然有很多話想問,卻怕一旁的黃藥師不高興,是以并沒有開口。

    誰知黃藥師竟然只是瞥了他們一眼,留下一句“別胡亂編排我”,然后便走了。

    師兄弟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他們師父變化不小,可真要他們說變在哪,他們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馮衡講故事的水平很高,幾人不自覺便聽入了神。

    馮默風喃喃道:“沒想到馮大哥也這么厲害。”

    幾人中當屬他的關系同賀小樂最好,可就是他也不知道賀小樂居然能擋得住歐陽鋒的殺招。

    陸乘風慚愧道:“我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那日還有歐陽鋒在島上,若非馮度……”

    若非馮度及時趕回,還不知師父的毒要怎么辦。

    曲靈風訥訥道:“我竟然還看不起他。”

    馮衡哼了一聲,說道:“你確實應該感到抱歉,若非你們不信任哥哥的能耐,當時也不可能猜不到有強敵上門。”

    幾人被她說得不好意思,馮衡也沒有揪著不放,她道:“不過事情也過去了,哥哥寬宏大量,不會跟你們一般見識的。”

    這件事便算揭過了,但他們故事卻還聽得意猶未盡。

    開口的是年紀最小的馮默風,他看著馮衡,好奇道:“馮姑娘怎么會和師父在一起?”

    馮衡笑了笑,說道:“要聽這個故事,那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關于這個故事,她一直不肯說。

    但馮默風卻觀察到,她和師父幾乎形影不離,他們之間總是不用把話說完就能知道對方的意思。

    馮默風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能和師父這樣合拍。

    在他年少的心里,卻不懂得這合拍代表著什么,等到他有些懂得的時候,所有人都已在戰(zhàn)場奔忙,再沒有功夫去想這些。

    戰(zhàn)場從何而來?這就是發(fā)生的第三件大事。

    南宋朝廷忽然想要收復國土了!

    對于這突如其來轉(zhuǎn)變的原因,從皇帝到朝臣,每一個人都諱莫如深,但每一個人心里其實都知道其他人遇到了什么。

    鬼!

    祖宗的鬼魂,忠臣良將的鬼魂。

    問他們?yōu)槭裁雌惨挥纾恢順罚瑔査麄優(yōu)槭裁床豢蠎?zhàn)!

    他們想要不聽,可大宋最講孝道,他們不敢不聽!

    戰(zhàn)!

    自上而下,從皇帝到百姓,所有人收復國土的意愿空前高漲。

    到處都有自發(fā)的民兵,到處都是參軍的男兒,所有人眼前都看到了希望。

    而這時候,聲勢最強的便是黃藥師的這一支軍隊,所向披靡地游走在金宋邊境。

    聽到這個消息的賀小樂很開心,因為黃藥師答應他要做的事做到了。

    那他也應該動身,去做自己可以做的事了。

    聽到賀小樂說要走,段智興愣了一下,他問道:“你不同我一起去華山論劍嗎?”

    賀小樂道:“我會去的,但我現(xiàn)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段智興問他:“什么事比華山論劍還重要?”

    賀小樂笑道:“當然是履行大夫的天職。”

    黃藥師這個打仗的將軍有了,馮衡這個軍師也有了,現(xiàn)在就缺他這個隨軍大夫了。

    段智興弄明白了他的去向后,笑著道:“那便祝你此行一切順利。”

    賀小樂一路輕功趕路,竟然在一個月內(nèi)便趕到了黃藥師的營帳。

    守門的士兵并不認識他,其中一人見他風塵仆仆,邋邋遢遢,腰間又別著劍,便道:“是丐幫的兄弟嗎?”

    賀小樂一怔,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個大夫。”

    士兵上下打量著他,卻覺他無論怎么看也不像個大夫,正自猶豫,卻見一人向著他大步走來。

    郭嘯天走近見真是賀小樂,驚喜道:“馮兄弟,你怎么這么狼狽,我都差點不敢認了。”

    賀小樂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著急從大理趕過來,沒來得及收拾。”

    那士兵見賀小樂與郭嘯天相熟,疑惑道:“郭指揮使,您認識他?”

    郭嘯天“嗐”了一聲,說道:“何止我認識,你們將軍也認識他。”

    士兵怔住。

    走進軍營,賀小樂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有楊鐵心,馮默風,甚至還有王重陽和周伯通。

    郭嘯天同他說道:“馮兄弟,當初你給我們指了兩條路,我們便想著都去試一試,可惜以我們的武功,要去全真教和桃花島都不太容易,我們便把心思歇下了。”

    他話鋒一轉(zhuǎn),激動地說道:“可沒想到,只過了幾個月,我們便收到了黃將軍招兵買馬的消息!”

    賀小樂還是第一次聽人叫黃藥師將軍,這說法還真新奇,其實黃藥師能耐著性子管理這偌大的軍營他也覺得稀奇。

    軍營里要讓士兵們都聽話當然少不了規(guī)矩,可黃藥師本是個最恨規(guī)矩的人,他到底怎么忍下來的?

    黃藥師當然沒有忍,因為這些講規(guī)矩的事都被他扔給了徒弟陸乘風。

    見到賀小樂,他嫌棄地皺起眉頭,問道:“你這是又遭了什么難?”

    馮衡擔心地來到賀小樂身邊,她也不嫌棄他臟,上下仔細打量著,生怕他身上有什么暗傷。

    賀小樂笑著道:“我沒事啦,就是趕路太急了。”

    黃藥師有些動容,他當然明白賀小樂為什么這么急。

    他道:“你該知道,有我在的。”

    他也是大夫,這個軍營里并不那么急著要大夫。

    賀小樂看著他,認真地說道:“可我也答應過,在你收拾山河的那一天,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

    黃藥師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忽地笑了,他道:“那我做的可還讓你滿意?”

    賀小樂也笑了,他道:“滿意極了。”

    【作者有話說】

    只要一運內(nèi)力便針扎火燎:這一段有參考大旗英雄傳中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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