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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1章 心動

    韓羽見凌靈蹲到地上捂著臉便不動了, 只當他羞臊,便也跟著蹲下來,揶揄道:“方才不讓我看你, 如今又不看我, 這唱的是哪一出?”

    凌靈將眼淚拭在衣服上, 盡量平靜地說:“你走吧,我以后會跟你們分開行動的!

    和上輩子一樣,自覺地退到別人看不到的角落去。

    “又不是什么大事,”韓羽不解,“何必這般介懷?”

    他也不是那長舌之人,要把這種事拿出去到處說。

    凌靈依舊趴在膝頭,悶聲悶氣地問:“你撞見我這副樣子,不討厭我么?”

    “為何要討厭?”

    凌靈聽出韓羽似乎沒有生氣,心里稍稍好過了一點,又低聲道:“你不覺得惡心嗎?我偷偷在師尊棋室這樣, 方才還抵、抵住你, 唐突你了……”

    曾經那么要好的室友們后來看見他就像看見瘟疫, 對他避之不及,背地里想起平時和他的接觸,只怕不知惡心過多少回。

    來這里這么久, 除了誤打誤撞的那兩人之外,凌靈還一個同類都沒見過,身邊能接觸到的人一個個都正常得不行。

    韓羽更是從沒表現出對哪個男的有什么興趣, 盡管凌靈和孟曉晨經常說他招蜂引蝶,可他吸引的也都是女孩子, 顯然是個筆直的。

    對直男來說,比看見同性戀對著耽美漫畫自擼更惡心的, 難道不是被同性的那玩意兒碰到嗎?

    擱在上輩子,他這會兒應該已經挨打了。

    何況韓羽有潔癖,又討厭別人隨便碰他,現下被他拿那兒戳了,就算不一掌拍死他,回去也不知要洗多少次澡,以后只怕看見他就惡心……

    “你看著我,”韓羽道,見他不應,伸手拉了拉他散在額前的一縷發絲,“看看我可有討厭你?”

    少年這才小心翼翼地抬頭,一貫黑白分明的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有濕濕的淚痕,鼻頭和嘴唇都紅了,看著好不可憐。

    “怎么哭了?”韓羽詫異地伸出拇指去替他擦臉,心里也有些懊悔,早知他臉皮這么薄,方才就不該非要進來。

    凌靈呆呆看著韓羽,想從他臉上看到和上輩子那些人一樣的厭惡和鄙夷,卻只瞧見那一貫淡然的琥珀色鳳眸里染著一點著急和明顯的關心。

    他的動作輕柔又緩慢,溫熱指腹輕輕將淚水擦去,留下一點清涼的濕意。

    滾燙的淚再次滑落,凌靈揚唇笑起來:“韓羽師兄…”

    沒人會這么溫柔地幫討厭的人擦眼淚吧?

    “兒時便喜歡邊笑邊哭,怎的長大了這淚也是越擦越多,”韓羽有些無奈,從袖子里拿出一方柔軟的帕子替他重新擦過,又道,“方才只是意外,每個人都會如此,你不必介懷,走吧。”

    凌靈點頭,抬起袖子胡亂擦了把臉,起身起到一半卻又重新坐下,扯了外袍擋住,一點緋色從腮邊蕩開,連綿至白皙的脖頸處。

    “可是腿麻了?”韓羽已經起身,見狀伸手去拉他。

    “不、不是,”凌靈紅著臉不敢看人,長翹的睫毛亂顫,支吾道,“都、都這么久了,我還……”

    他早就沒有再胡思亂想了。

    為什么完全控制不了這副身體?

    韓羽微滯,很快明白他還沒消下去,便道:“我出去幫你守著,等你弄好了再……”

    “我方才不是在弄,”凌靈生怕他誤會,打斷他后又解釋道,“我、我從來不弄的……”

    韓羽又有些詫異:“為何?”

    “那樣是不好的,”凌靈垂下眼,“怎么能做那種污穢之事……”

    污穢?

    韓羽皺了皺眉,他們只是修行,并不需要遵守這些戒律,修士們喝酒吃肉、結締道侶的比比皆是,不少人還大擺宴席成婚生子,風流成性的也不是沒有。只要不濫殺無辜、危害蒼生、不違背自己的道心,紅塵之外的修士比塵世間的人要更逍遙自在些,面對自己的欲.望要更坦蕩。

    完全禁欲的人只有受戒的佛門弟子而已。

    “你先出去吧,我再等等…”凌靈低聲說完便緊抿著唇,偷偷用牙齒咬著自己的唇肉,想用疼痛來抵消身體的異樣。

    少年一身紅衣,微垂著頭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大抵因為心里有些掙扎,小巧的鼻尖冒著細汗,還泛著紅潮的臉頰上細細的絨毛都站了起來,神情焦急中又帶著點無奈和羞赧,很是可愛。

    韓羽卻突然有些心疼。

    凌靈快十九歲了,對這些事連基本的正確認知都沒有。

    是他這個做師傅的只知一味冷待他,對他疏忽大意,什么都沒教過才這般。

    韓羽重新在凌靈勉強蹲下,淡淡開口:“你第一次這樣是幾歲?”

    “……”凌靈雙耳滾燙,低聲道,“大概十五歲吧!

    韓羽蹙眉:“這三年都沒自己弄過?”

    “沒、沒有……”凌靈羞臊得想鉆地縫,“你問這些做什么?”

    “因為你總是憋著,”韓羽微嘆,“今日才會一直不能恢復,偶爾為之并無壞處,以后不要再犯傻。”

    “你快走吧,”凌靈已經聽不下去了,“我會好的……”

    韓羽雖然說不討厭他,到底也還不知道他喜歡男人,或許出于好心才這樣提醒,可對著那張臉,他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冷靜下來。

    韓羽接下來卻說了句讓凌靈炸裂的話:“你若不會,我幫你。”?!

    “不不不不用了!”凌靈大吃一驚,連滾帶爬地爬到離韓羽足夠遠的地方才停下,猛猛吸了好幾口氣,才轉身撐著地板,一臉驚恐地看著他的小竹馬。

    是韓羽瘋了還是他的耳朵瘋了?

    還是說,韓羽只是看著清冷禁欲、完全沒有世俗欲望,私底下煙酒都來,電腦里也存了200個G?

    直男之間,這也能幫?

    韓羽瞥了一眼他身前,突然笑了一下:“哦,現在好多了!

    凌靈順著他的視線低頭朝自己看去,無語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剛才還斗志昂揚的小兄弟已經直接被這家伙嚇萎了。

    韓羽輕笑著起身,抬腿往他跟前走。

    凌靈已經退到了墻邊,抵著墻驚慌失措地捂住自己:“你別過來啊。 

    這人真的瘋了嗎?

    不要頂著我師尊那張高嶺之花的臉去做壞事啊喂!

    韓羽走到他跟前停下,卻只是朝他伸手:“起來吧。再不出去,曉晨也要被打發過來,你想讓他也瞧見?”

    “我已經好了,他進來也看不到什么,”凌靈這才松了一口氣,將手伸過去借著他的力站起身,“倒是你,差點嚇死我!

    剛想放開,手卻又被韓羽捏了一下。

    “這是人之常情,并非污穢或悖德之事,你只是長大了,又不是強迫了他人,”韓羽輕輕將他依然冰冷的手握緊,“不必覺得讓自己舒緩一下便是不堪,更無需背負罪惡感,知道了嗎?”

    凌靈一怔,心里有滾燙的熱意層層疊疊地涌出,輕聲問:“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韓羽見他眼尾發紅,掌心的手也輕輕顫抖著,便將他牽牢了,勾唇道:“我是你師兄,既然撞見了,自然要教你,否則你可能會為被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事生出心魔來。”

    連這都能教?

    這竹馬比想象的還要靠譜。

    而且被他一說,好像這真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似的,既然如此,那……

    凌靈心一橫,屈指摳了下他的手心,試探道:“我聽說師祖的道侶是個男修,男修和男修……也可以在一塊嗎?”

    “修道之人既已出世,便無需拘泥凡塵俗世的規則,只要真心喜歡,就算你喜歡的是……”韓羽抿唇,沒再往下講。

    凌靈背負著他的情劫,只怕是命中注定繞不開要喜歡上自己的師尊這件事。

    以他單純得有些傻氣的心性,不知到時候會不會覺得兩個男子結成道侶更加悖德和罪惡,若因此感到大逆不道、罔顧人倫,或許真要生出心魔來。

    可是他如今壓根沒有對他動情的跡象,也不知還要再等多久,或者先喜歡上旁人也說不定……不對,無人說過背負情劫之人一定會愛上被鎖定的對象。

    他對凌靈那么壞,他怎么會喜歡他呢?

    韓羽垂眼,心里涌起一陣難言的失落和酸澀。

    “師兄,”凌靈追問,“就算我喜歡的是什么?”

    韓羽斂下情緒,淡然道:“就算你喜歡的是男修也無妨。”

    “真的?”

    “你不也說了,師祖道侶便是男修,”韓羽點頭,“只要道心穩固,一樣能得道飛升!

    凌靈見他語氣平淡,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便真的放下心來,把手從他手心里抽出來:“我知道啦,謝謝師兄!

    “我去拿棋盤,你整理一下衣服,棋室的地都讓你擦了個干凈!表n羽瞥了一眼他的外袍,轉身往放置棋盤的柜子走去,英氣的劍眉卻蹙了起來。

    倘若凌靈不愛他,最后或許會少傷心一些吧?

    自己終究要負他一世……

    可略微想了想凌靈愛著別人,今日這樣的情形以后只給別人看到,韓羽心里又突然像被針刺了一樣。

    凌靈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袍果然弄得臟兮兮的,便低頭仔細撣掉身上的灰,又把衣服重新穿整齊。

    老天爺待他確實不薄的。

    其實上輩子他便知道有這種生理現象再正常不過,每個男生都會這樣,的確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那是只針性向“正常”的男生,因為他們“方向正確”,所以可以問心無愧、坦蕩面對,有些男生還會和好友聊起。

    對凌靈來說,在今天之前,所有的這些都只有他一個人面對,不論是基礎的性教育還是性向相關的知識,都是他自己去網上胡亂地搜。

    網上說什么的都有。

    當性沖動和偏離了多數群體的性向交雜在一起,一個無人引導的十幾歲少年很難憑借幾篇科普文章、少數網友的支持就能堅定地認為自己沒有錯。

    沒有人認真教過他;沒有人跟他說過只要不傷害他人,取悅自己并不是犯罪,不需要為此付出那么重的代價。

    他的性向在他為數不多取悅自己的時候、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他毫無準備之時,被一群恐同直男粗魯地揭開,又殘暴地將他驅趕。

    十九歲的生日那天,性成了這個男孩子心里最丑惡不堪的存在,他以擁有這種欲望為恥,卻不知道這本是一件美好的事。

    以至于后來在彌留之際,他竟感到一絲解脫。

    不過這輩子他所處的世界不一樣,身邊的人也不一樣。

    大抵,一切真的可以從頭來過。

    凌靈走到門口將門栓拿掉,拉開了大門。

    陽光透過庭院里種著的樹灑進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韓羽穩了穩心緒,拿了棋盤又選了兩罐棋子端在手里,轉身便看見一身紅衣的少年郎背對陽光,站在已經敞開房門口朝他笑,方才的無措和慌亂早已不見,臉上只有明媚的笑意,仿佛方才哭得那像可憐的是另一個人。

    他的“小師弟”,總是這般可愛。

    “方才哭得那么兇,這么快便好了!表n羽勾唇,朝門口走去。

    “我翻臉比翻書快嘛。”凌靈親熱地靠過去,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為何繞到我身后……”話沒說完,韓羽便感覺腰上一緊,后背也被一個身體貼住。

    “我知道你討厭被我抱,”凌靈將腦袋抵在韓羽背上,低低道,“就一下。”

    觸感一觸即消,少年將人放開,快速地繞到前面小跑著溜了。

    直到那抹鮮紅消失在轉角處,韓羽才重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重。

    “我……沒有討厭!表n羽看著那無人走廊,紅霞悄悄爬滿雙頰,一貫清冷的眸子也染上了顫動的情思。

    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他輕輕將從心尖彌漫至喉間的悸動吞咽,再說話時,聲音卻染上一絲沙。骸拔液芟矚g!

    茶室里,端著茶杯的姬寒彧動作一滯,抬手在心臟處撫了一下,不等對面的楊云風察覺,又若無其事地將茶盞送至唇邊。

    第042章 魔尊

    瓊霄殿外。

    流星劍放大了數十倍懸在低空, 韓羽和孟曉晨已經在上面整裝待發了。

    凌靈正要往上跳,卻聽得江行弈在身后喊他,便把尤虹先遞給了韓羽。

    他轉身走了幾步剛要說話, 便瞧見江行弈脖子上的點點紅痕, 不由又想起這人昨天在地牢的事來, 怕韓羽他們看見,連忙拉著江行弈走遠了些。

    “小師弟一聲不吭就準備走了?”江行弈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不過心情似乎很不錯,搖著扇子笑道,“這回沒有大半年也回不來吧,也不來見見我,這些年我可真是白疼你了!

    你還好意思說啊?

    我昨天帶著好吃好喝的去找你,你在干什么你心里沒點數?

    凌靈瞥著他那幾個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吻痕,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師兄,你這里……”

    “怎么?”

    “好像被蚊子咬了, ”凌靈替他想了個借口, “有紅印子!

    “這個?”江行弈抬手摸了摸那紅印, 坦然道,“這不是蚊子咬的,是人咬的!

    “……”凌靈的臉立刻紅了個透, 垂下眼低聲道,“師兄一會如果要去見師尊,最好還是遮一下。”

    “多謝小師弟提醒, 不過,”江行弈輕笑起來, 湊近問他,“你怎么不問是誰咬的?”

    “我不感興趣, ”凌靈都快腳趾扣地了,行了個道禮就想跑,“師兄若是專程來跟我道別的,那就算已經告過別了。”

    “你是不感興趣,還是早就知道了?昨日躲在外面偷聽的是你吧?”

    “我不是故意的,”凌靈見他臉色未變,似乎并不介意,稍稍松了一口氣,又道,“你今日除了看我,是來告訴師尊你和易師兄的事?”

    江行弈又笑了:“自然不是。”

    “不是什么?”

    “我和你易師兄不是那種關系!

    “你們不是道侶?”凌靈一愣。

    都啃得印子跑到衣袍遮不住的地方來了,還能有別的關系?

    江行弈臉上的笑意頓了頓,又蕩開來:“總之你就當什么都沒聽見、也沒看見就成!

    凌靈還想說點什么,江行弈已經拿出三個堆在一起木盒遞了過來:“這是我新配的藥丹和毒丹,還有一盒是易師兄給你的,你帶著傍身。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萬一有事,記得去找大師兄和四師姐幫忙。傳信的符紙可帶夠了?”

    湛風在西炎,卞倩兮如今在赤方,都是和鄔越相鄰的洲,用符紙傳信給他們比傳回來快得多。

    “帶了,”凌靈將東西接過,笑道,“各洲的仙府也會照料我們的,師兄放心!

    “如今外面不太平,被魔氣污染的妖獸和平民已經散布到各洲去了,仙府的大部分人手都在處理神夢宮留下的這個爛攤子,不一定有空管你們這幾只小蝦米,”江行弈正色道,“總之你遇到危險不要逞強,打不過跑就是了!

    “知道了,”凌靈點頭,想了想又小聲道,“聽說神夢宮如今的宮主就是司寇堯?”

    “只是代宮主,”江行弈詫異道,“你跟在師尊身邊,連這都不知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尊面前不能提他,我當然不會去惹師尊不快,”凌靈道,又有點得意地歪了歪頭,“不過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除了孟曉晨,和他冰釋了前嫌的薛仲鉉也告訴了他不少消息。

    這次在東皇洲受牽連的平民太多,各大宗門將擅長醫術的修士幾乎都送了過去都還不夠,薛仲鉉一結丹便被蒼云川帶去東皇幫忙,前不久他回赤月宗后來找凌靈,將東皇的事與他提了幾句。

    原來那司寇堯幾十年前叛出師門后便加入了魔宗神夢宮,如今更是搖身一變成了神夢宮的宮主,不僅代理魔尊之位掌管宮務,修為也大漲了,這次的事就是他搞出來的。幸好師尊沒有心慈手軟,謝玉堂更是恨不得將他就地正法,二人聯手清理門戶,差點沒當場叫司寇堯當場灰飛煙滅。

    不過神夢宮這次動靜太大,方圓百十里的靈獸和平民都不同程度地被萬人坑的魔氣污染影響,不像是司寇堯為了增加修為或將自己扶正搞出來的噱頭,師尊擔心萬一真有復活魔尊的途徑,殺了他一個也無濟于事,只得暫且留了他一命。

    誰知抓了人還沒等提審,恰逢凌靈要結丹,師尊便連夜趕了回來,可司寇堯卻被藏在暗處的部眾救走。

    據說他帶著剩下的部眾逃到了塔靖洲,那邊地勢險惡復雜,各大門派的人一時都沒找到據點。不過他的修為也幾乎散盡,估計躲在哪個犄角旮旯里不敢出來了。

    但這些事凌靈也只是聽聽而已,和他一個才結丹的小修士關系不大。

    而且鄔越和塔靖雖然相鄰,但他這回的主要目的是回家看爺爺,如果遇到被污染的靈獸能收拾的便收拾了,權當增加歷練經驗,暫時也沒想著靠這點修為就能把那附近所有的妖獸都一網打盡,更加不會跑到塔靖去作死。

    江行弈揚眉:“你知道了還問我?”

    “我就是有點好奇,”凌靈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假裝不在意地問,“聽說司寇堯當年墜魔和師尊有關,師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司寇堯和很多書里的逆徒一樣,想把師尊據為己有,對師尊這樣那樣,而師尊不喜歡他、不配合,所以才生出心魔,最后瘋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凌靈感覺自己正攻的地位有點危險了。

    司寇堯的經歷和那些師徒文里的太像,聽起來就像是姬寒彧的官配似的。要是人家哪天突然得了更高的修為成了一個大魔頭,再卷土重來把姬寒彧搶走關小黑屋里各種虐戀情深,自以為拿了徒弟攻劇本的自己豈不是一個笑話?

    畢竟他這輩子除了最開始吃了點苦頭,后面十年可謂是順風順水,身邊的人對他都很好,韓羽更是把他保護得跟什么似的。別說心魔了,他什么魔也沒見過,內心純良陽光到堪比沐浴在五.星.紅.旗下的小花朵,仿佛沒有半點黑化的可能性。

    除非現在不流行徒弟墜魔后攻了師尊的套路,師尊們開始喜歡陽光小奶狗了。

    可姬寒彧就是鐵板一塊,也并不喜歡小奶狗。這么多年下來別說有什么實質性進展,姬寒彧到現在對凌靈都格外嫌棄,連碰一下都不給。

    算起來,這兩年他和他家師尊最親密的時光,也就是今天幫人梳過一次頭,這很可能還是師尊念在他馬上要走的份上才答應的。

    可司寇堯不一樣,聽說師尊唯獨對他寵愛有加,他來的時候只有四歲,在師尊身邊呆了四年才被送去初心殿,真真是師尊一手養大的。

    和他一樣親手被師尊養大的只有尤虹,師尊是怎么寵愛尤虹的,凌靈倒是看在眼里。盡管尤虹很可愛,十年來凌靈已經把它當成了親人,可看到它可以隨意在師尊身上爬來爬去,用腦袋蹭他甚至用舌頭舔他、窩在他懷里睡覺,凌靈都快酸成檸檬精了。

    那司寇堯小時候和師尊形影不離,師尊對他只怕比對尤虹還好。

    這些事他不好問旁人,孤云峰的事大概也只有江師兄他們知道,昨天他本來是想當面打聽一下的……

    “司寇堯進師門之前我們幾個早就都離開了孤云峰,他和你一樣是獨自陪師尊住在瓊霄殿的,”江行弈卻搖頭道,“沒人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師尊也從不說,只是受傷之后便不許我們再提那個人!

    “這樣啊,”凌靈輕輕皺了皺眉,很快又恢復正常,笑道,“我就是問問,走啦。”

    江行弈朝他揮了揮扇子,又在脖子上抹了抹,用靈力將那些印子散掉,轉身進了瓊霄殿。

    茶室。

    “你那小分身都跟著去了,”楊云風見對面姬寒彧若有所思,隨口問,“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如今大半魔修雖已被我們剿滅,最關鍵的幾個人卻逃了,”姬寒彧沉吟,“凌靈的老家云田村就塔靖邊界,不知會不會受殃及!

    “殘兵敗將罷了,不足為懼。”楊云風摸著白花花的胡須道,“我看你是不想以韓羽的身份和你那五弟子撞上,這才緊張。”

    以那司寇堯剩下的那點修為,就算和凌靈一行迎面撞上也不打緊,一個韓羽足夠應付,必要時姬寒彧還可以將全部元神傳送過去,怎么也傷不到凌靈半分。他這個小師弟緊張的顯然不是這件事,而是那司寇堯對自己的師尊執念未消,又是個偏狂執拗的性子,若是見了和師尊樣貌一樣的韓羽,就算認不出他,只怕少不得也要上前糾纏。

    凌靈如今看著還未開情竇,到時候不知會如何。

    “不是緊張,我只是……罷了。”姬寒彧不再往下說,端盞喝茶。

    楊云風聞言哈哈大笑,沒有戳破小師弟的口是心非。

    最開始,姬寒彧確實只將凌靈當成飛升路上的絆腳石,言語之間盡是冷漠和殺伐,但當那個粉雕玉琢的孩子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姬寒彧又突然改變主意收他為徒,楊云風便知道他這個過度自信的小師弟已經躬身入局。

    天劫之下,情債未消,未嘗過情愛之痛,誰也不得飛升。

    或許自那時起,姬寒彧便沒有認真去抵擋過自己必然會和凌靈糾纏在一起的命運。

    何況他還有一絲元神在韓羽身上。

    韓羽和凌靈朝夕相處、一同長大,那鮮活乖巧的少年人前人后是什么樣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楊云風雖不住孤云峰,但韓羽是他親收的弟子。那個小蓮花精的心思幾乎全寫在臉上,最初對凌靈雖也嫌棄過,可十年過去,他對凌靈比對孟曉晨這個親師弟緊張十倍不止,對他的態度也早就和最初判若兩人。

    如今只剩姬寒彧這個本尊還在嘴硬,小韓羽可是早就動了心了,還以為冷著一張小臉便能騙過所有人。

    思及此,楊云風略顯遺憾地搖頭:“真后悔我當初沒有也放一絲元神在哪個小藕人身上!

    姬寒彧看他,眸中帶著問詢。

    楊云風大笑:“否則我今日也能跟著一塊去看熱鬧。 

    想到他們可能跟司寇堯撞見,雖算不得“新歡舊愛”,大抵也會十分有意思,楊云風頓感失策。

    姬寒彧:“……”

    “見過師尊,”江行弈走到茶室門口拱手行禮,“見過紫陽圣尊!

    “許久未見行弈,”楊云風笑著揮了揮手讓他進來,“可是玄天丹有進展了?”

    “回圣尊,正是!苯修念h首,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錦盒,雙手放在茶案上,“這是弟子近日練成的玄天丹,請師尊服下。”

    姬寒彧瞥了一眼那錦盒:“不許你找你師弟試丹,你便賴上本尊了?”

    這十年來,也不知是不是氣自己當初搶了凌靈來做弟子,江行弈每隔兩三年都要送一顆所謂的玄天丹來叫他吃,簡直煩不勝煩。

    他又不是凌靈那樣的體魄,只能靠修為硬撐,真被毒倒了去閉關好幾個月也是有的。

    如此不孝子弟,真是!

    江行弈扯出一個恭敬的笑臉:“弟子不敢!

    姬寒彧冷著臉用指尖按了按太陽穴,這叫不敢?

    若放在平日也就罷了,大不了閉關幾月,可眼下凌靈剛走,萬一真和司寇堯對上……

    “魔宗的事還不算完,玄夜要是吃了這玄天丹恐要壞大事,”楊云風拿起那盒子打開看了看,笑道,“也就我這個老頭子成日無事,這丹我替你試。”

    姬寒彧一怔:“不成,這……”

    “你盯著你心尖子上的人便是,”楊云風朝他挑了挑眉,又對江行弈道,“七日后若老夫來鹿鄂峰尋你,說明你這丹還遠遠不夠。若老夫沒來,則是閉關了,會讓藕人倆通知你,成敗與否,等老夫出關再看!

    “弟子遵命!”江行弈喜出望外,納頭又拜,“多謝圣尊成全!”

    姬寒彧:“……”

    第043章 偏心

    此去鄔越路途遙遠, 赤月宗所在的北嵐境內各地三人也已經去過不少,便選擇直接御劍往凌靈老家,等看過林爺爺再陸行歷練, 順便去和鄔越接壤的西炎、赤方等洲繞一圈, 見見云游在外的幾位師兄姐再回群仙峰去。

    孟曉晨悠閑地坐在平穩飛行的流星劍上, 喝著凌靈準備的奶茶,吃著小點心,一點不像出門歷練,倒像是去旅游。

    他們現在在一片森林上空,下面沒什么人煙,晚飯只能這么將就一下,倒也省事。

    “曉晨師兄,”凌靈放了快綠豆糕進嘴里,鼓著腮幫子問,“你們南海洲就在赤方洲隔壁, 要不要回去看看?”

    “先在外面玩個夠再說, ”孟曉晨不滿在乎地揮揮手, “我只是結了個丹,又不是要飛升了,他們就大張旗鼓在孟家擺了三天三夜流水席, 我要是回去,不知道要怎么夸張,丟臉死了!

    孟家每年都會派人來赤月宗看他們家的小少爺, 書信往來更是不少。

    孟曉晨結丹后傳了信回去,孟璃春高興得跟家里出了真仙似的, 不僅在孟州大擺宴席,把赤月宗南海仙府所有人都拉過去吃喝了好幾日, 還派人送了好幾車靈石和金銀財寶到群仙峰來。

    為此,孟曉晨沒少被金鳴鐘他們笑話,自然不想回去再社死。

    “真不回?”凌靈遺憾聳聳肩,摸著在一旁抱著一個大蘋果啃的小靈蛟,“當年我師姐撿到尤虹的梵境島就在你們南海洲旁邊,我還想去看看呢。”

    “不行,梵境上陣法迷宮重重,還有許多妖獸盤踞,”一旁韓羽道,“你現在的修為上島太危險。”

    “對呀,而且這次神夢宮挖的那萬人坑就在南海隔壁的東皇洲,”孟曉晨也道,“那邊魔息未散,我師尊叮囑過不能靠近,還是別往那邊走了!

    “我也只是說說,以后還有機會的,”凌靈也想到了這一層,又好奇道,“神夢宮的宮主司寇堯也就幾十年的修為,為什么那么厲害?”

    韓羽看了他一眼,沒什么表情道:“傳聞他得到了上任宮主留下的魔元,修為大漲!

    “上任宮主,那不就是被祖師爺爺打敗的那位?”孟曉晨恍然,“他的魔元居然沒有被銷毀?難怪司寇堯說要復活魔尊呢!

    “魔尊的肉身雖在百年前便消弭,魔元卻難以摧毀,”韓羽道,“被司寇堯機緣巧合下得到,也算他的機遇!

    “他說要復活魔尊,應該是想復活這魔元中的全部力量,”凌靈想了想,又道,“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成為名正言順的魔尊了。”

    “有可能,但也只是猜測,不知他還有沒有其他意圖。”

    “管他什么意圖,隨意殘害百姓和辛勤修煉的靈獸便為我正道所不容,”孟曉晨嚼著珍珠道憤憤道,“竟然為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人,師尊和玄夜師叔他們不會讓他得逞的!

    韓羽眸色微暗,點了下頭。

    “說起來,司寇堯還是我師兄呢,”凌靈壓低聲音問,“曉晨師兄,你昨夜有沒有幫我在紫陽師伯幫我問到點什么?”

    韓羽一怔:“你……”

    “聽說司寇堯是我師尊一手帶大的,”凌靈笑了笑,“我就是好奇我師尊那么清冷好靜的性子,是怎么帶孩子的!

    昨天從地牢出來后,什么都沒打聽到的凌靈拜托孟曉晨去找楊云風套套話,畢竟除了自家師兄弟之外,和姬寒彧走得最近的便數紫陽圣尊了。

    韓羽壓了壓劍眉,垂著眼沒有說話。

    昨夜孟曉晨借口要走,在楊云風茶室里陪了他許久,原來是在替凌靈打聽這些?

    和一心想討師尊喜歡所以有些小心翼翼的凌靈不一樣,孟曉晨心思雖沒有凌靈那么細膩,但正是這份無憂無慮和無心圖謀讓楊云風對這個小弟子更滿意,對他寵愛有加。

    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臭老頭子本就對孟曉晨幾乎有求必應,只怕……

    果然,孟曉晨嘿嘿一笑:“玄夜師叔的事問我師尊就對了,而要讓我師尊出賣師叔,找我就對了!

    韓羽:“……”

    “要說玄夜師叔當年對司寇堯是真的好到骨子里,”孟曉晨擦了擦嘴上的糕點渣渣,感慨道,“我聽完都感覺那不是師叔,是另一個人呢!

    凌靈好奇道:“比紫陽師伯對你還好?”

    “嗯!”孟曉晨重重點頭,“如果說我家師尊對我是和藹可親、有求必應,那玄夜師叔對司寇堯簡直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韓羽看了凌靈一眼:“沒有那么夸張!

    “有那么夸張!”孟曉晨以為師兄不信自己,忙道,“我跟你們仔細說說,你們就明白了,凌師弟,要不要聽呀?”

    凌靈垂下眼吸了一口甜甜的奶茶和珍珠,等甜味在口腔散開后笑道:“別買關子了,快說!

    孟曉晨便聲情并茂地將他知道的事講了出來。

    司寇堯根骨奇佳,是難得的修仙奇才,當年才四歲便被在外游歷的姬寒彧相中。不過他雖天資聰穎,卻體弱多病,嚴重的時候連路都走不了,他的父母并不富裕,這樣的孩子若沒有靈丹仙藥的長期將養斷然活不長,于是答應他跟著姬寒彧回了赤月宗。

    在姬寒彧身邊悉心教養四年后,司寇堯參加登仙大典選拔賽并一舉奪魁,正式成為他的入室弟子。

    “我師尊說最初那兩年玄夜師叔無論去哪里,手里都抱著那個孩子,那個司寇堯長得還很漂亮,弄得宗主他們還以為是師叔的孩子呢,”孟曉晨沖凌靈揚了揚下巴,“你說,師叔對他是不是好得有點離譜了!

    凌靈心里酸酸的,下意識看了眼韓羽后問:“他很漂亮嗎?”

    他本意是因為潛意識里覺得同輩里從小最好看的就是韓羽,那個司寇堯要是有韓羽小時候那么好看,或許是能得師尊那么青睞。

    可韓羽卻被他看得心里一虛,以為他在責怪自己,當即垂下眼簾,在嘴里叼著的吸管上咬出一個細細的牙印。

    “我也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孟曉晨眨了眨眼,“反正師叔可寶貝他了。登仙大典后他不愿意去初心殿上學,是師叔牽著他去的,師叔哄了他好一會兒他都不愿意進教舍,只好將他抱了進去。”

    “沒抱,”韓羽低聲道,“牽進去的。”

    凌靈扭頭看他:“你怎么知道?”

    “……”韓羽滯了滯,“聽說!

    “牽還是抱區別也不大啦,小時候不是一直抱著么?玄夜圣尊對司寇堯好可是全九洲都知道的事,”孟曉晨聳聳肩道,“后來他重傷圣尊又叛出師門,師叔那之后性情便越發冷淡,幾乎不讓人近身了。凌師弟跟在師叔面前這么多年,從沒被他抱過吧?”

    凌靈想了想,正要張嘴,韓羽便罕見地在別人要說話之前插嘴道:“抱過的!

    “什么時候?”孟曉晨揚眉表示懷疑,“我記得凌師弟被他差點拍沒命那回,都是喊江師兄給抱屋里去的。師叔到現在也不喜歡有人碰他,光是被凌師弟碰到手都能氣得吐血呢!怎么可能去抱他。”

    韓羽:“……”

    “是抱過,”凌靈笑了笑,“我當年不就是師尊抱回來的嗎,從扶搖天階上;后來也抱過的,有一回我淋雨受了寒,是師尊抱我回房的。”

    “你那回還不是因為師叔罰你跪才發燒的,”孟曉晨聞言皺著眉嚷起來,“讓你淋好幾個時辰的雨再抱你一下,你還昏迷著,這能作數嗎?幸好你和司寇堯不是一起進的師門,否則我真的要覺得師叔偏心!”

    韓羽想說些什么來反駁,卻只想起凌靈一次次奔過來時,他一次次避開,或按著他的腦袋不許他再過來,或冷聲訓斥他不要靠近自己……

    或許因為等下一次,凌靈還是那么笑吟吟的、毫無芥蒂地撲過來,他才沒有意識到原來自己真的沒有對他張開過懷抱。

    哪怕是察覺他要上前,已經提前下了結界,也總是習慣性地先將指頭點在他額頭上。

    凌靈一向怕惹他生氣,被點住了也就真的不再往前,總是一臉燦爛地摸摸被他指尖碰到的地方,親熱地喊他:“師尊!

    好像指尖大小的一點點接觸就能代替一個擁抱,他便心滿意足似的。

    自己真的偏心么?

    真的,那么吝嗇抱他幾回?

    因為他總是那么小氣,凌靈終于失望,這兩年才見他就躲的?

    想到作為韓羽時,自己也總是對黏上來的凌靈冷眼冷臉,韓羽重重地皺了皺眉,有一股沉悶的痛意從心里散開,壓得他幾乎呼吸不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不知不覺間,他好像已經傷害一個無辜之人許多次。

    天劫來臨時,他還要取他性命。

    “不是我師尊偏心啦,我入師門的時候已經八歲了,不是小孩子了,”凌靈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道,“而且我那時候胖胖的,師尊身體又不好,大概也抱不動我。紫陽師伯年齡大了,不也抱不動你么?”

    “我不是說師叔不好,”孟曉晨知道在凌靈面前不能說姬寒彧壞話,忙改口道,“只是舉例說明師叔的確將司寇堯當成眼珠子似的,可那家伙最后卻背叛了師叔,還把他刺傷了,真是狼心狗肺、可惡至極,對吧?”

    韓羽捏了捏眉心,端起孟曉晨的奶茶將吸管懟進他嘴里:“說了這么多,喝口水歇歇。”

    “謝謝師兄,還是師兄疼我!泵蠒猿窟@個傻白甜完全沒聽出韓羽話里的咬牙切齒來,瞇著狗狗眼笑了笑。

    韓羽扭頭看向垂著眼正咕嘟咕嘟喝奶茶的凌靈,輕聲道:“不必介懷,師叔以后會對你更好的。”

    “我師尊對我一直很好啊,”凌靈仰頭揚了揚唇,“他對我們其實都很好,只是方式不一樣!

    凌靈倒是沒見過姬寒彧對哪位弟子格外親切,包括他在內常在孤云峰的三人里,師尊對他雖還算和藹,但給看不給摸,否則就生氣好幾天都不見他,嚴重的時候直接吐血,整月整月的閉關;對江行弈和易星津則連和藹都沒有,清冷疏離,一副“本尊看見你們就頭痛,都給本尊滾遠點”的架勢——否則也不會有點借口就把易星津關地牢里。

    不過他們三個不討師尊喜歡是各有原因:他對師尊心懷不軌;江行弈沉迷給師尊下毒;易星津……算了他罪有應得。

    “你能這么想就好啦,”孟曉晨笑道,“我還擔心你聽了吃醋呢。”

    韓羽:“既然擔心就少說點!

    “不說啦,”孟曉晨吐了吐舌頭,“凌師弟對不起。”

    “我沒吃醋,師尊對我很好,”凌靈強調,而后咬了一口桃花酥,鼓著腮幫子吃得咯吱咯吱響,又伸頭朝下面看了看道,“兩位師兄,我看還要一陣才能飛過這片森林,現在天色也不早了,趁還沒完全黑下來,先下去找塊平地把火燒起來吧?”

    “嗯,”孟曉晨點頭道,“正好我想去小解,奶茶喝多了。”

    韓羽將流星劍緩緩下沉,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停下。

    三人分頭行動,配合默契,很快就在一處離小溪不遠的平地上燒起了火堆,還在旁邊搭了兩個簡易的小帳篷。

    以前都只是短途旅程,將就一下也就罷了,但這次出門會很久,準備的時間也很充分,凌靈閑來無事,做了兩頂和上輩子那個世界差不多的雙人帳篷,不過里面墊的不是睡袋,而是在席子上墊了棉被和枕頭——反正他們都有儲物法器,怎么舒服怎么來。

    韓羽飛了一天,先在帳篷里睡了一覺,起來后替凌靈和孟曉晨守夜。

    兩人在溪邊打鬧著洗漱完,又鉆進了同一個帳篷里,躲在被子里講話。

    凌靈很喜歡和孟曉晨呆在一起,眼下雖然長大了,但也還是形影不離,好像有說不完的話。方才兩人守夜時也一直在聊天,為了不吵到在帳篷休息的韓羽,凌靈還貼心地給那個帳篷下了個隔音結界。

    現在終于輪到他們睡覺了,但和之前披星戴月、席地而睡不一樣,有了帳篷就像露營似的,還有種說悄悄話的隱蔽的快樂,兩人興奮得跟第一次出門似的,困得不行了都還舍不得睡。

    帳篷里放著孟家寄來的南海夜明珠,有拳頭那么大,既能照亮又不刺眼,被孟曉晨當電燈泡用,每個帳篷里丟了一個,要睡的時候拿被子蓋上就行。

    “你那幾個師兄都在哪里呀?”凌靈一手撐著頭側臥著,眼睛緩慢地眨啊眨,小聲問,“我們這次會碰到他們么?”

    “不知道,神夢宮動靜這么大他們也都沒出現呢,”孟曉晨趴在枕頭上打了個哈欠,“師尊說他們幾十年不出現一次也是有的,叫我不必刻意尋找!

    “那……”凌靈正要說話,帳篷的簾子卻被掀開。

    韓羽面無表情地蹲在外面問:“還不睡覺?”

    “睡啦,”孟曉晨翻了個身鉆進凌靈懷里將他抱住,“好困,嗯……凌師弟你怎么香香的?”

    “香嗎?”凌靈拉開衣領聞了聞自己,“許是江師兄給的熏香丸將衣服熏香了。”

    “唔……”孟曉晨隨便又蹭了蹭,又打了個哈欠便閉上了眼睛。

    凌靈也合上眼準備睡覺,卻覺微微一涼,被子讓人掀了起來,自己的脖子和膝蓋彎也被人伸手抱住,身體一輕,整個從被窩里被抱了出來。

    第044章 哄他

    “韓師兄?”凌靈不明所以地看著一臉寒氣的韓羽。

    “明日還要趕路, ”韓羽冷聲道,“打算聊個通宵?”

    “不說了……”孟曉晨迷迷糊糊地嘟囔,很快便睡了過去。

    “我也睡了。”凌靈伸手想回被窩里去。

    “去我帳篷!表n羽抬手拿過他的衣物, 將帳篷簾子放下后起身抱著人往火堆對面走。

    “就知道你不信, ”凌靈蹬著腿, “聽你的就是了,我自己下來走!

    韓羽緊了緊手臂,意思再明顯不過。

    “怎么跟個宿管大媽似的!绷桁`小聲嘟囔,偷偷看韓羽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又覺得不可能有這么好看的宿管大媽。

    畢竟這可是和師尊有八成像的臉呢。

    “嘀咕什么?”

    “沒什么,”凌靈縮了縮肩膀,“有點冷……”

    夜里風大,韓羽方才光顧著要把人抱走,忘了給先凌靈披上外衣,現下衣服都夾在臂彎里, 便又將人往自己身前攏了攏。

    一絲清風鉆進少年領口, 拂過修長的脖頸和鎖骨, 帶著一絲香甜的氣味飄散出來,似有若無,韓羽腳步微頓, 不自覺地走慢了些,低低道:“以后別和曉晨睡!

    凌靈只當他嫌棄自己和孟曉晨聊天聊得太晚耽誤趕路,不情不愿地“嗯”了一聲, 心說這人不是宿管大媽,是教務主任吧?

    三個人一個守夜兩個睡覺, 為了不聊天還要分開睡,旅游的樂趣都沒了大半, 虧他特地做的雙人帳篷。

    韓羽見他這般聽話,臉色緩了許多,將人放進了自己帳篷。

    凌靈鉆進被子里埋頭聞了聞,正要伸手把夜明珠也拿進來,卻發現韓羽還沒走,便有些尷尬地笑:“師兄躺過的被窩也香香的!

    他發誓他剛才只是習慣性地聞聞被子的味道,絕不是懷疑韓羽的被窩不夠干凈……

    不過這被窩雖然因為韓羽早就起身已經沒了熱度,但確實香香的。而且除了韓羽身上常年帶著的那股蓮花的香氣,還有一絲清冷的別的香,不過凌靈聞不出來是什么香料,反正和蓮花的味道混在一起特別好聞,讓人有種安心的感覺。

    韓羽聞言勾了下唇,抬手將他散在額頭上的碎發撥開,輕聲道:“睡吧!

    “尤虹還在曉晨師兄帳子里,”凌靈摸了摸被弄得有點癢的額頭,“你去幫我拿來?”

    少年仰面躺在柔軟的被子里,身上雪白的褻衣領子早就散開,細膩緊致的皮膚被夜明珠溫和的光打上一層淺淺的光暈,飽滿的唇瓣看上去比白天顏色要深一些,睫毛一顫一顫的,在臉上落下跳動的陰影。

    韓羽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你用的什么熏香?”

    凌靈眨了眨眼,反應過來:“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過這香聞著沒有藥味,卻能驅趕蚊蟲和小型蛇類,所以這次特地帶上了!

    “嗯!表n羽喉結滾了滾,人卻沒離開。

    “你想要嗎,都在尤虹肚子里!绷桁`說著便起身要出去,卻被韓羽張開雙臂重新抱住了。

    和剛才側著將他端起的抱法不同,他被韓羽面對面整個擁進了懷里,就像那天在棋室一樣。

    可是今天他沒有失誤?

    兩人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處,凌靈的下巴枕在韓羽肩上,身體被緊緊抱著。他只穿了單薄的褻衣,除了源源不斷的熱意,似乎還能感覺到自己和對方的心跳。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韓羽的心跳好像比自己要快些?

    而且他不是有潔癖,不喜歡這種身體接觸嗎?

    “是好聞!表n羽低頭,鼻尖在少年白皙的頸側要碰不碰地徘徊,除了衣物的熏香,似乎聞到一絲清甜的體香,頓覺喉間一陣干澀燥熱,想到方才這人和孟曉晨親密得過分的舉動,又不由蹙了蹙眉。

    “……”溫熱的氣息在皮膚上輕輕刮過,帶來陣陣酥麻和癢意,凌靈別了別脖子,“我去給你拿兩顆回來……”

    “不是說冷,”韓羽將人又往懷里按了按,聲音有些低啞,“還往外跑?”

    凌靈有些發蒙,韓羽這是怎么了?

    從沒見他這么溫柔過……

    這種抱法離得好近、好溫暖,好像抱他的人特別珍惜他似的。

    師尊也一定是特別珍惜、特別喜歡,才會常常去抱司寇堯吧。

    師尊這樣抱過我嗎?

    不知怎的,白日里被刻意壓下的委屈突然從內心深處涌了上來。

    “冷,”凌靈用臉頰蹭了蹭韓羽的肩,伸手輕輕回抱住他,“冷的!

    “嗯。”韓羽應聲,沒將人放回被子里,只是又收了收手臂。

    凌靈貪心地在他懷里又賴了一會兒才松開,有些不好意思地鉆回被子里背對著他,耳尖紅紅的,小聲道:“師兄,我睡了!

    韓羽輕笑,幫他掖好被角,將夜明珠蓋上后退出了帳篷。

    雖然還沒出北嵐邊境,但這一片森林茂密,有不少夜間活動的野生靈獸和動物,其中不乏體型巨大和含有劇毒的兇獸,所以除了火堆,他們還在活動范圍外百來尺布了結界,就算守夜的人不小心睡著,一旦有靈力波動觸及結界也能及時察覺。

    韓羽檢查完結界后重新加固,又去撿了些干樹枝回來。

    兩個帳篷都靜靜的,他舉著火折子拉開孟曉晨那頂的簾子看了看,了無心事的小師弟果然抱著被子睡得正香,時不時還吧唧一下嘴,不知夢到了什么好吃的。

    韓羽把簾子放下,轉身去看凌靈,走近了才發現他帳篷外的隔音結界似乎還沒撤,便揮手將它撤了。

    正要進去替人蓋被子,卻聽到有微小的聲音從里面傳了出來。

    是哭的聲音。

    隱忍著,壓抑著不想發出聲音,卻似乎無法自抑,連呼吸都斷斷續續。

    凌靈正背對著外面哭得傷心,沒注意自己重新布的隔音結界沒了,直到有人拉開簾子進來,被一只溫熱的大手摸到臉上才嚇了一跳。

    “別怕,是我!表n羽摸到一手的水,以為凌靈發熱出汗,便先將夜明珠找到拿出來,又收了火折子,這才看清凌靈的樣子。

    少年早已哭得不成樣子,眼睛又紅又腫,鼻尖和嘴唇也都紅了,正手忙腳亂地擦著眼淚,大抵知道自己騙不過人,便將身子背對著側臥,說出來的話帶著濃重的鼻音:“師兄怎么、來了。”

    他說話的時候還在打哭嗝,纖細的肩膀也跟著縮了縮,似乎不想讓人看見這副樣子,順手把夜明珠也重新撈進被子里。

    夜明珠的光被蒙上,帳篷里重新暗了,只有外面的火光透了一點進來。

    韓羽將凌靈連人帶被子卷起來圈在雙臂間,皺著眉問:“怎么了?”

    “沒、”凌靈一直別著頭不看他,掙扎著要躺回去,“我、沒事!

    韓羽將人摟回來,指腹在他微腫的眼眶輕輕擦過:“可是做噩夢了?”

    凌靈本就哭得眼睛都快睜不開,眼下連韓羽的臉都看不清,只覺得他說話的聲音比平時更沉、語氣更輕。

    也更像師尊。

    他垂眸搖頭:“我只是……想我師尊了。”

    才出來一天便想到哭?

    韓羽起先有些詫異,繼而又想起白天在流星劍上,孟曉晨說的那些事來,便明白了幾分。

    這哪是想到哭,分明是傷心了。

    只是他慣來不喜歡叫旁人擔心,白天裝作不在意,到了晚上才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也不知這十年偷偷哭了多少回。

    嘖。

    話一說出去,凌靈也覺得這個理由有點離譜,于是勉強扯出一個笑臉:“師兄別笑話我,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突然特別想師尊了…”

    “嗯,”韓羽沒拆穿他,只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誘哄,“你可以暫時將我當成你師尊,有什么想對他說的,可以跟我說!

    “那怎么行?雖然我和曉晨師兄老說你像他,”凌靈認真道,“但我從沒把你當成我師尊,你就是你,我們就是開開玩笑的,師兄不要介意。”

    也不知道這本書的作者抽了什么風,怎么能讓兩個完全不同的角色共用一張臉呢?想讓他玩替身文學?他可不是那種渣男!

    “我不介意,你……”韓羽頓了頓,緩緩張開雙臂,“若是想,可以抱我。”

    凌靈看著在他面前展開的修長雙臂和眼前不甚清晰的熟悉身影,很想再感受一下剛才的溫暖,卻搖了搖頭道:“我怕我師尊介意。”

    師尊要是知道他把別人當成他,會生氣吧?

    韓羽蹙眉:“他也不會介意的!

    他不知有多后悔。

    凌靈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和師尊樣貌有八分相似的青年,好一會兒才又牽動唇角肌肉,想要拉出一個向上的弧度,卻失敗了。

    “是哦,”他躺倒在枕頭上,看著帳篷頂很小聲地自言自語,“師尊怎么會介意這些他不在乎的人和事!

    “在乎的,他很在意你!表n羽把話說完,才發現自己一著急,竟翻身壓在凌靈身上,雙手捧著他的臉,兩人離得極近。

    盡管看不清對方的樣子,中間也還隔了條被子,可這樣也有些過了……

    凌靈也是一愣:“師兄,你這樣壓著,我動不了……”

    “臨走前,”韓羽卻沒讓開,指腹在他臉上輕輕婆娑,“玄夜師叔曾特意叮囑我替他照看好你,他心里定是在意你的。”

    “師尊他,”凌靈遲疑道,“叫你……?”

    “如若遇到危險,他還會開千里陣來救你,”韓羽看著黑暗中微微發亮的少年雙眼,將那濕潤眼尾剩余的淚痕擦去,柔聲道,“你若實在想他了,他也會來!

    “真的嗎?”凌靈鼻尖發酸,喉嚨里也堵得慌,“師尊會來嗎?”

    開千里陣要耗費海量靈力,如若只是因為他想見師尊,師尊就會來嗎?

    “會,要不要試試?”

    第045章 同睡

    “不用, ”凌靈連忙拉住他的手,“師尊對我已經很好了,是我太小心眼…現在沒事了!

    不說別的, 師尊對他如果不好, 就不會千里迢迢趕回來給他渡修為結丹。只是如果結不了丹的是江師兄或易師兄, 師尊大抵也會趕回來。

    讓凌靈羨慕的不是師尊對每一位弟子都會秉持的責任和愛護,而是那太過明目張膽的偏愛和無時無刻放在心上的偏寵。

    師尊那么清冷,連一個指頭的熱度都不肯施舍給他,他總以為師尊就是這樣的,卻不想原來師尊曾經連路都舍不得要另一個人走,當真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都這樣了,還不吃味不難過的是圣人。

    本來白天他已經壓下去了,方才被韓羽抱了抱、安慰了半晌非但沒好,反而將傷心全惹了出來,不自覺地要對比自己小時候在師尊那里的待遇, 越想越委屈。

    明明上輩子誰也不愛他, 他都不曾這般。

    或許人都矯情, 若沒人搭理,自己舔舔傷口也就好了;若有人噓寒問暖再安撫兩句,反倒不可收拾起來。

    現在想想, 反正他已經喜歡上師尊了,有沒有司寇堯都得把人拿下。如今知道師尊是因為被自己捧在手心的人背叛過才這么冷漠疏離反倒是好事,起碼以后他不會再以為師尊是討厭才不許他近身的。

    “師兄, ”凌靈捏了捏韓羽的手,唇角不自覺地彎了彎, “聽你這么說,我感覺師尊好像比我以為的要更在意我一點!

    韓羽見方才還哭得不能自已的人但因他臨時說出的兩句話又高興起來, 心里一軟,屈指輕輕彈了彈他光潔的額頭:“這就不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就是有點傷心,”凌靈有些羞赧地抿了抿唇,“現在已經好了。”

    “以后有事不要自己瞥著,”韓羽溫聲道,“若心里難受,可與我說!

    “嗯,”凌靈拉了拉被子道,“這回真的要睡了。”

    “等會,”韓羽用指尖點點他柔軟的臉頰,勾唇道,“哭得跟貍貓似的,我去弄條濕棉巾給你。”

    凌靈又覺得不好意思起來,縮進被子里去了。

    等韓羽到溪邊打了水燒到溫熱,拿著打濕的棉巾回來時,凌靈早就睡著了。韓羽將被子揭開一點,露出他的整張臉,輕手輕腳地替他擦拭臉上的淚痕。

    少年睡得很沉,殷紅飽滿的唇微微張開,鼻頭微紅,長長的睫毛濕成小簇小簇的,眼尾還掛著淚珠,映在夜明珠溫和的光下晶瑩剔透,像新生的琥珀。

    這么好哄、這么柔軟、這么擔心給別人添麻煩的一個人,自己為什么能忍心一再將人推開?

    韓羽用手背在他臉頰拂過,微微欠身低頭,吮掉了那顆琥珀。

    淡淡的咸味在舌尖綻開,韓羽瞳仁微縮,定定看著身下少年熟睡的臉,指尖若有似無地滑過他的眉眼、鼻梁,最終在那柔軟的唇瓣上停留……

    “嗯~”睡夢中的凌靈嚶嚀一聲,慢慢地翻了個身。

    韓羽倏地收回手,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現在還想做什么……修長脖頸中間凸起的喉結滾了兩滾后,他抬腕用指腹在自己唇上捻了捻,只覺口干舌燥,耳畔和脖頸都熱了起來。

    ……

    “啟稟宮主,您要的人都帶來了。”一身黑衣、用黑布蒙著半張臉的暗鴉恭敬行禮。

    “動作倒挺快!痹颈硨χ那嗄贽D過身,露出一張精致得有些妖冶的臉,微微一笑便有傾倒眾生之態。

    暗鴉卻不敢多看,垂眸道:“為宮主辦事,屬下不敢不盡全力。”

    “神夢宮能有你這樣忠心的護法,本宮就放心了,”司寇堯輕笑,聲線性感慵懶,“讓本宮看看這一批的貨色如何?”

    “是。”暗鴉手一揮,兩人中間便出現了五六個人。

    這些人呈一字排開站立著,臉上面無表情,似乎和正常人沒有兩樣,可仔細看卻會發現他們雙目無神、眼神空洞不聚焦,就像是沒有生命的提線木偶。

    “這個太老…這個太丑…”司寇堯坐在榻上,撐著下巴一邊看一邊散漫地點評,“這個嘛……”

    他笑吟吟地轉頭:“這是個女人,你是想讓本宮裝成女人去見我家小師弟?”

    “宮主,”冷汗從額頭上直往下淌,暗鴉拱手解釋,“這個女人和她旁邊的男人幾乎形影不離,屬下動手時被她撞見纏斗,只好一起帶了回來!

    “哦?看來是一對情比金堅的道侶,”司寇堯揚唇,多情的桃花眼中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戾氣,淡淡道,“可惜本宮不喜歡成人之美,都殺了,將尸首分開丟去喂本宮的靈蛇和妖犬。”

    “……是。”

    司寇堯目光流轉,瞥見最邊上一個身著淺青色衣衫的少年,輕笑道:“這個小弟弟倒是還能入眼,什么身份?”

    “回宮主,這是天機門的弟子陸瑤,今年十九歲,”暗鴉低著頭匯報著,“陸家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天機門也還不知道他失蹤了!

    司寇堯伸手釋放靈力,將陸瑤吸到跟前,勾起他的下巴仔細看了看他的臉:“長得倒可愛,就是個子矮了些,不過時間來不及,就他了。”

    “那其他人……”

    “留著也沒用,都處理干凈,”青年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陸瑤那張略顯孩子氣的臉上,好像在打量新的玩具,“陸瑤的修為如何?”

    “只是結丹期,屬下已經將他的全部記憶抽取出來!卑跌f張開手掌,在手心匯聚出一個金色的團狀光球。

    “做得好,”司寇堯伸手將那光團拿了過來,“有了這個,誰還認得出誰才是真正的陸瑤呢?”

    暗鴉遲疑了一下,大著膽子道:“宮主,這么做會不會太冒險?若無魔元護體,萬一被識破,您……”

    “赤月宗那幫老家伙一個比一個奸猾,若被他們察覺我身上有一絲魔氣,才是小命不保,”司寇堯冷冷說完,又重新笑了起來,“我會把魔元藏到誰也發現不了地方。你下去吧。”

    “是!

    司寇堯將陸瑤抱起平放在床榻上,輕笑道:“師尊,徒兒要回來了,你還認得出我嗎?”

    他伸出手,在指尖匯聚靈力,不緊不慢地將陸瑤的臉撕了下來……

    兩個時辰之后,房間的門被重新打開,司寇堯,不,“陸瑤”從里面走了出來。

    暗鴉驚嘆地看著他:“宮主,您的身形和魔息……”

    “本宮自有辦法,”司寇堯笑了笑,“現在起我就是天機門的陸瑤,傳令下去,誰見了我都要裝作不認識。”

    陸瑤長得很是可愛,白凈的臉上嵌著一對圓圓的杏眼,鼻子小小的,嘴有些嘟嘟的,更重要的是,他笑起來左臉上有一個小酒窩,看上去人畜無害,氣質和司寇堯大相徑庭。

    不知司寇堯用了什么法子,除了隱匿魔息、身形變得和陸瑤別無二致之外,聲音也不似從先低沉慵懶,變得清脆明亮,帶有明顯的少年感。

    “屬下遵命!”

    “小師弟何時到?”司寇堯伸出手,“我的星隕呢?”

    “凌靈一行出了北嵐洲后也并未落地,看樣子要直接回云田村,大約傍晚便能到!卑跌f回答玩,又拿出一把長劍和一個儲物香囊雙手奉上。

    司寇堯接過,將劍拔出來看了一眼,挑眉道:“果然小門小戶,名字取得這么好聽,卻只是把沒開過靈的破爛。罷了,反正好也不用認主!

    “宮主,”暗鴉瞇了瞇眼,“云田那邊要不要屬下先去……”

    “我自有安排。這段時間你給我管好下面的人,若有誰敢去打擾我和小師弟敘舊,本宮便摘了你的腦袋去喂蛇!彼究軋蜓鲱^輕笑,一臉的純良與天真。

    “……屬下不敢。”暗鴉打了個寒顫。

    “走啦,記得替我去把屋子收拾一下!彼究軋蜉p快地笑笑,轉身離去。

    等少年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里,暗鴉才重新直起腰,按照吩咐轉身回了房間,真正的陸瑤還在里面。

    可等他進去,看見床榻上那具面目全非、血肉模糊、連身體都干癟得只剩皮包骨的尸體時,饒是殺人無數的暗鴉也瞪大了眸子。

    *

    “你們看,前面是不是快到云田村了?”孟曉晨站在流星劍上,興奮地伸著脖子朝下面看。

    凌靈也走過去,只見大山腳下一塊相對平坦的地面排布著期間、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房屋,村門口立著一個牌坊,隱約可以看到“云田村”三個字,便點頭道:“嗯,要到了。不過我走的時候還小,也記不太清了。”

    “還是師兄有心,”孟曉晨笑道,“知道你想回家,特地讓執事打聽清楚了方位。”

    “是啊,爺爺也已經收到了信,知道我要回來肯定很高興,”凌靈扭頭朝韓羽笑了笑,“多謝師兄!

    “站進來些,要掉下去了!表n羽將人拉回自己身邊,御劍朝牌坊飛去。

    村口,一個身形佝僂、老態龍鐘的老人早就候在那里,遠遠看見有人從飛劍上跳下便立刻迎了上去。

    天已經暗了下來,老人看不清他們的樣貌,只能竭力瞪著渾濁的眼睛在三人身上來回地看,嘴里喃喃道:“是我的小靈兒回來了嗎?靈兒?”

    “爺爺!”凌靈跳下劍便奔了過去,雙手扶住了顫顫巍巍朝他走來的老人。

    雖和林靈兒記憶中的樣貌差別不算大,可十年過去,林爺爺顯然老了許多,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深刻的皺紋,顫抖的手上全是常年勞作留下的刀割般的龜裂。

    “靈兒!”爺爺眼含熱淚地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孫兒,干癟的嘴里不斷地說著,“我的小靈兒,終于回來了!

    “爺爺……”盡管是第一次和林爺爺見面,但凌靈除了親切,內心還涌起一陣極為濃烈的情感,壓都壓不住,被林爺爺蒼老粗糙的手一碰,眼眶立馬便濕了。

    他將爺爺抱進懷里,哭道:“靈兒不孝,靈兒回來了……”

    “讓爺爺看看,”林爺爺輕輕撫摸著凌靈的臉、肩膀和手,蒼老的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的小靈兒長大啦,也俊啦!”

    “爺爺,”凌靈擦了擦眼淚,指著身邊的兩人道,“這是我的同門師兄韓羽、孟曉晨,他們是陪我回來看您的!

    孟曉晨和韓羽行了個道禮:“凌爺爺好。”

    “都是好孩子,”林爺爺年紀大了,耳朵也不太好,走到兩人面前分別拍了拍他們的手,慈祥地笑道,“都餓了吧?跟爺爺回家吃飯!

    “靈兒來做吧,”凌靈攙著老人邊走邊說,“靈兒做的飯可好吃了。”

    “你才回來,哪能讓你做飯?”

    “爺爺嘗嘗我的手藝嘛!

    ……

    林家不大,能睡人的只有兩間房,早早就收拾得干干凈凈。林爺爺年紀大了睡得早、睡眠又輕,凌靈怕吵到老人家,便讓他吃過飯就去歇著,他們三個在一間屋子里擠一擠。

    好在這里的床有點像北方的那種大炕,橫著并排睡三個人也躺得下。

    鄔越雖然比北嵐偏南些,但也快入冬了,凌靈見林爺爺家那床被子有些薄,便把帳篷里用的被子拿出來,一人分了一床。

    孟曉晨從沒體驗過這種睡法,興奮得跟小學生似的,洗漱過后便上炕鉆進了中間那床被子里。

    韓羽進來的時候,他和凌靈將自己卷成了兩條毛毛蟲,正頭對頭嘰嘰咕咕說著話,旁邊還放著一條被子。

    尤虹本來盤在凌靈腦袋上,見韓羽進來便立刻朝他爬了過來。

    “師兄快來,”孟曉晨拍拍自己身邊的被子,“我們正在討論明天抓妖獸呢!

    凌靈本來想在家陪爺爺兩日再考慮對付妖獸,可最近才又發生了妖獸叼走村里牛羊的事,林爺爺擔心村里小孩的安危,在凌靈他們給他展示過各自的本領后便催促著他們趕緊去看看。

    韓羽看了孟曉晨一眼,將被子抱起來淡聲道:“睡過去點。”

    “哦!泵蠒猿恳詾樗诹桁`那邊,便聽話地拱啊拱,拱到邊上去了。

    凌靈見狀便也準備往中間拱,誰知他還沒動,韓羽便把自己的被子放在了床中間。

    凌靈:“?”

    孟曉晨:“!”

    尤虹則立刻鉆了韓羽的被子,搖著小尾巴“嘶嘶”地呼喚著他。

    第046章 偷吻

    韓羽躺下后, 房間里靜默了好一會兒。

    孟曉晨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抗議道:“師兄, 你干嘛又要把我跟凌師弟分開?”

    他不就是話多了點么?這一路上韓羽都不讓他和凌靈睡一個帳篷, 如今已經不用趕路了, 師兄還這么嚴格,為了不許他和凌師弟說話,竟連潔癖都不顧,睡到他們中間來了!

    “我們不會像上次那樣說那么晚的,”凌靈也道,“商量好了就睡覺!

    韓羽:“這樣也可以商量。”

    孟曉晨怨念地看了他一眼,嘟著嘴道:“我想跟凌師弟睡在一塊,師兄你和他換個位置!

    韓羽充耳不聞,扭頭看向凌靈:“明日你爺爺同不同我們一塊去?”

    孟曉晨:“……”

    “現在對妖獸出沒地點最清楚的是村長方大叔,”凌靈道, “他明天會帶我們去找妖獸巢穴。”

    林爺爺幾年前生過一場大病, 早就挖不了靈石了, 這幾年大多數時候都留在村子里幫忙照看村里人養的牲畜,對外面的情況并不了解。

    當年林靈兒被抓后,救他出來的那位散修雖將附近的妖獸巢穴搗毀, 卻沒能把所有妖獸都趕走,散修離開后,村子只平靜了一年多。

    如今妖獸抓小孩的時候雖然不多, 但兩年前有個孩子還是被叼走了,而且村里的豬牛羊一直深受其擾, 說不定附近又有了新的妖獸巢穴。

    云田村在兩洲交界處,本就是三不管地帶, 又貧瘠荒蕪,人口并不多。平時大伙要出去挖靈石都是結伴而行,先走十幾里路翻過云田山去更遠的地方,來這里游歷的修士也很少。

    不過也正因如此,這里還沒有受神夢宮萬人坑的波及,沒有出現村民被污染的跡象,也沒有發瘋的妖獸跑到這里來傷人。

    “普通人對上妖獸容易有危險,”韓羽道,“不要讓他太靠近,告知方位即可!

    “嗯,尤虹鼻子很靈,很遠就能感知到妖獸的靈氣,”凌靈伸手摸了摸尤虹的腦袋,“明日就靠你啦!

    尤虹窩在韓羽懷里,聞言驕傲地仰了仰小腦袋,一副“明天交給我”的樣子。

    韓羽垂眸看了它一眼:“不可逞強,你如今誰都打不過,等抓了妖獸取出妖丹,自然給你吃。”

    “嘶嘶。”尤虹聽話地點了點小腦袋。

    凌靈無奈地搖了搖頭,都十年了,尤虹不僅還沒沖破師尊的封印,相比之下還更聽韓羽的話,看來還是沒有認可他。

    “等幫云田村趕走了妖獸,”一旁的孟曉晨也懶得糾結睡覺位置了,撐著腦袋道,“我們去鎮上玩玩吧?”

    “好,我看家里許多東西都壞了,”凌靈也撐起半個身子對孟曉晨遙遙點頭,“去給爺爺買些新的回來!

    “就這么說定啦!”孟曉晨還想說點閑話,“我……”

    韓羽一個眼神過去,他立刻把話咽進肚子里,還自覺地吹滅了蠟燭。

    師兄干嘛跟玄夜師叔長這么像啊?眼神那么兇,搞得他方才還以為師叔來了,簡直后背發麻……

    在心里嘟嘟囔囔地吐槽了幾句后,孟曉晨很快便睡著了。

    半夜。

    孟曉晨一腳蹬開了自己的被子,一條腿跨在韓羽身上。被壓醒的韓羽抬手將他的腿拿開,可沒多久,孟曉晨的手又打到了他臉上。

    韓羽起身往凌靈這邊挪了挪,在他和孟曉晨中間隔了一道屏障,重新躺下。孟曉晨又翻了個身,臉貼在無形氣墻上被擠變了形,在月光照射下格外扭曲。

    韓羽干脆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又朝凌靈靠了靠。

    凌靈把自己帶的兩床厚被子讓給了韓羽和孟曉晨,自己蓋的是林家的薄被,本就因有些冷而睡得不太安穩,這會兒又被身邊的動靜弄得迷迷糊糊的,還感覺有個熱源貼在自己身側,便又往前面拱了拱,想離那熱源近一點。

    “……”差點被親到鼻尖的韓羽眨了下眼,借著從窗外照進來的月關看去,凌靈依舊閉著眼睡著,但秀氣的眉毛輕輕皺在一塊,身子也在微微發著抖。韓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被角,這才發現他的被子薄得不像樣,又探進去碰了碰他的手。躺了這么半日,這人連手心都還是冰涼的。

    韓羽蹙了蹙眉,拉開兩人的被子,抬手勾住凌靈的腰將他從對面拉進自己被窩,將卷在他脖子上的尤虹扒拉下來,送進了對面的被子里。

    凌靈被弄醒,仰頭迷迷瞪瞪睜眼:“韓羽?”

    “怎么這么傻,”韓羽找到他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還冷么?”

    凌靈只覺周身都被暖烘烘和熱乎乎包圍,舒服得幾乎立刻就要睡過去。他動了動腦袋,聲音柔柔軟軟的:“你好暖和哦~”

    撒嬌般的話語隨著少年溫熱的氣息掃在薄薄里衣包裹的身前,蹭動間帶來陣陣酥麻,韓羽垂眸看著還仰臉躺在他懷里、卻早就閉上了眼睛、只剩兩片飽滿的唇瓣微微開啟的人,握著他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若是半夜找到孟曉晨被窩去,他也這般不設防?

    不,若是睡在孟曉晨身邊,這人只怕早就鉆了過去,和他摟在一塊睡了。

    這個人對孟曉晨總是比對他要親近、不設防得多……

    韓羽心里沒由來地生出一股焦躁,抿唇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逐漸熟睡的少年,借著從窗外照進來的月光,一寸一寸地從他略顯稚氣的眉眼、秀氣的鼻梁、飽滿的嘴唇掠過。

    凌靈的手被抓得太緊有些不舒服,手指下意識摳了摳,嘴唇也無聲地動了動。

    手心突然被輕輕摳了兩下,帶來些許癢意,韓羽將手放松了些,卻沒把人放開,反而將凌靈的手拉近了些。他緩緩低頭,在離凌靈極近的地方停下。

    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處。

    凌靈已經睡熟,對此渾然不知,呼吸均勻綿長,輕輕地掃在韓羽臉上,無意間卻撩動了不知誰的心扉。

    韓羽閉了閉眼,想把那股燥熱的沖動壓下去,鼻尖卻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衣物熏香混合著少年的氣息,從溫熱的被窩里逸散出來……韓羽只覺口干舌燥,喉結上下滾了滾,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心里的沖動卻根本緩解不了……

    十九歲的少年本該有著超凡境半仙的自制力和穩重的心緒,在這個靜謐的瞬間卻無法將注意力從懷中溫潤乖巧的人身上挪開。

    他想和凌靈再親近些,想讓他們之間有和旁人不會做的事,有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他吞咽了一下,閉了眼向前探頭,緩緩朝那雙唇印了過去。柔軟溫潤、帶著些許涼意的唇碰到他時,韓羽呼吸一滯,眼睛緩緩睜開、瞳孔顫了顫,心跳得如同要破腔而出。

    他……做了……

    少年的唇軟得不像話,好像還有些清甜,仿佛在吸引著侵占者深入品嘗他的美好。

    第一次經歷這種事的韓羽眸色微沉,在他唇上輾轉片刻后蓮唇微啟,含住那飽滿柔彈下唇輕輕吮了吮,可內心的焦躁非但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愈發濃烈和難以抑制。他的呼吸重了些,探出舌尖滑過那彈滑柔嫩的唇肉,正要往里伸,凌靈卻似有所感,微蹙著眉輕嚀了一聲。

    韓羽倏地后撤,心跳再一次不受控地在胸腔狂奔起來,呼吸也跟著愈發震蕩不穩,全身的毛孔都張開,頭一次感覺有冷汗滲出。

    幸而凌靈已經睡熟,眉目重新舒展,只是大抵覺得唇上有些癢,伸出一點舌頭舔了舔后又沒了動靜。

    韓羽的理智再次出走,回過神時,雙唇已經重新覆了上去,想要追逐那點鮮紅,可惜它已被主人收回。韓羽怕將人弄醒,只好輕而又輕、不斷地親吻著那兩片綿軟的花瓣……

    他知道該停了,可這感覺實在太好,懷中的少年太甜、太乖,讓他心里軟成一團漿糊,他完全沒有辦法停下,感覺自己就要失控,快要忍不住用力吸.吮,去攫取那雙唇之間的清甜……

    終于,在凌靈真的被弄醒之前,韓羽那雙淺棕色的眸子突然一顫,眸色由原本的淺棕色漸漸變暗,最終變成了接近黑色的湛藍,眼神漸漸清冷、平靜下來。

    “……”姬寒彧微微后退,看著近在咫尺的凌靈和泛著些許水光的嘴唇,感受著自己唇間殘留的觸感和香甜氣息,臉漸漸地熱了起來,心跳也重新一點一點地變重、變快。

    這個蓮花腦子還是太容易沖動。

    萬一真把人弄醒了,如何解釋?

    手中還握著一雙略顯清瘦的手,不過已經被捂熱,姬寒彧將凌靈放開,用指腹輕輕將他唇上的水漬擦去,見他依舊睡得不省人事、安靜而溫順地靠在自己胸前,心里又軟了軟,多抱了他一會兒才準備回去。

    “師尊。”懷中的少年卻在此時于睡夢中輕喚一聲,放在他胸前的手也下意識抓了抓他的衣襟,好像舍不得他離開。

    “為何…從不抱我…”凌靈無意識地蹭了蹭,不太清晰地說著夢話,眼尾有濕意泛出,在姬寒彧的衣服上留下一點熱熱的水漬。

    姬寒彧一怔:原來他依舊沒有釋懷,依舊在意和傷神……心里像被小刀劃了一下,痛感伴著愧疚和悔意層層泛起,他抬手將少年纖細的身體攬入懷中,大手在他腰背上輕拍,輕聲哄著:“是為師不好,為師抱你,以后……都會抱你!

    輕柔且有節奏的拍打是最好的安眠曲,懷中的少年似乎從傷心的夢境中脫離,抓著姬寒彧衣襟的小手放松后滑到他腰上,小臉靠在他胸前安穩地睡著,羽睫像小扇子一樣鋪在眼瞼下,被親得更加飽滿誘人的小嘴微微張開,呼吸平穩綿長,毫無芥蒂、毫不設防。

    乖得不像話。

    姬寒彧鳳眸微沉,在他頭頂輕吻了一下,也閉上了眼。

    第047章 血蝠

    凌靈的意識迷糊著回籠時, 天才蒙蒙亮。

    他想看看其他人都起了沒,睜眼卻發現自己被人從后面抱在一個很暖和的懷抱里,腰上搭著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

    對了, 他被子太薄, 半夜鉆進了韓羽被窩。

    身后的韓羽似乎察覺了他的動作, 胸膛隨著略顯沙啞的聲音輕輕震動:“醒了?”

    “還沒~”凌靈打了個哈欠,舒服得不想動便干脆耍賴,懶懶地問,“爺爺起了嗎?”

    “沒有,”韓羽似乎也還沒清醒,將額頭抵在他脖子上,聲音沉沉的,“我們可以再睡一下。”

    “嗯……”被弄得有些癢的凌靈在他懷里動了動。

    “別亂動。”差點被蹭到的韓羽猛地睜眼,抓住他的手,瞌睡醒了一半。

    “那你別說話啊, 好癢!绷桁`不講理地翻了個身。

    韓羽劍眉微挑, 見他又已經睡過去, 無言地勾了勾唇,朝他靠近了一點,將額頭抵在他腦袋上。

    等到太陽出來, 孟曉晨反而是第一個醒的。

    他伸著懶腰從床上坐起,發現自己睡在正中間,占了一半位置, 韓羽和凌靈被他擠到了一邊,正滿懷歉意想去道歉, 又發現那兩個都沒醒,便決定先下床去洗漱。

    等等。

    孟曉晨揉了揉眼睛, 回頭看著那邊面對面、頭挨頭側臥著的兩人。

    師兄和凌師弟是什么時候睡到一床被子里的?還枕在一個枕頭上。

    師兄沒潔癖啦?

    嗯……昨晚我剛躺過的地方師兄也睡了,還是熱乎的~師兄定是不嫌棄我和凌師弟了,別人肯定不行,嘿嘿。

    孟曉晨歪了歪小腦袋,高高興興洗漱去了。

    半柱香后,凌靈終于也睡飽,伸手想去掀被子,一動才察覺自己還抓著韓羽的手,嚇得連忙把人放開,從被子里滾了出去。

    “力氣不小,手都被你抓麻了還抽不出來!表n羽甩了甩手,撐著腦袋看向他腿間,唇角微彎,清了清嗓子,“嗯嗯。”

    “?”凌靈順著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下看去。

    臥槽怎么這個點升旗!

    他面紅耳赤地拉過自己的被子披上,又往后縮了縮,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怎么老是被這家伙看到這種時候,可惡。

    韓羽見他一臉的悔恨和慌亂,大眼睛骨碌碌亂轉,一副慌不擇路、恨不得從他臉上踩過去的樣子,只覺可愛,壓了壓唇角淡聲道:“昨晚那樣對我,醒了就不認賬了?”

    “什么、不認賬?”凌靈聞言慌得一匹,卷緊自己的小被子又退了退,“我、我做什么了?”

    他只是夢見了師尊,然后師尊還親、親了他兩下而已,他在夢里緊張得連回應都不敢,更沒想之前那樣對師尊做什么壞事!

    不對,如果只是做夢,韓羽為什么要這么說?

    “嘶!”原本盤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的尤虹差點被凌靈一屁股坐成肉餅,爬出來氣呼呼地給了他一巴掌,一溜煙鉆到韓羽懷里去了。

    凌靈瞪著竹馬那張和師尊幾乎一毛一樣的臉,嘴巴張了又張,感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不會把韓羽當成師尊,輕薄了人家吧?可若真是那樣,以韓羽的脾氣,不得連夜把他的嘴切下來?

    韓羽用指頭摸著小靈蛟的腦袋,看著凌靈的臉一點點紅了個透,才咸咸道:“你昨晚搶了大半被子,害我差點著涼,還說什么都沒做?”

    “……你說話能不能說清楚點,”凌靈松了口氣,又看了眼身上裹著的薄被道,“這被子薄了點我才搶你被子的,我今晚跟曉晨師兄擠擠好了!

    孟曉晨的睡相比他還差,他搶被子還不一定搶得過他,反正誰也不會嫌棄誰。

    韓羽劍眉一挑:“忘記答應我的事了?”

    凌靈茫然:“什么?”

    韓羽卻不再說話,動作利索地下床穿衣,臨走時勾了勾唇道:“好了就下來洗漱!

    “什么好……”凌靈掀開被子坐到床邊拿過外衣要穿,突然瞥見自己身前還沒消下去,立馬用衣服蓋上,臉紅得像猴子屁股。

    啊啊啊啊他故意的!

    可惡!

    壞人!

    ……

    吃過早飯沒多久,村長方洪濤來到了林爺爺家。他五十不到,面容黝黑、樣貌樸實,昨晚已經來家里和凌靈他們見過,這回過來,身后還跟著他的兒子方長生。

    方長生是林靈兒兒時的玩伴,比他大一歲多,長得五官周正,膚色有些深,但臉上泛著健康的色澤,身型異常高大,一進來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一進門便認出凌靈來,想去打招呼卻又覺得他比小時候長得更漂亮更白凈,身上似乎還有一股和他、和這個村子格格不入的氣質,便又沒敢上前,只是撓了撓頭沖他靦腆地笑了笑。

    “今天本來不帶他去的,”方洪濤拍著兒子的背笑道,“可他聽說靈兒弟弟回來了,非要跟來。”

    “長生和靈兒小時候最是要好,我晚回時,都是他哄靈兒睡覺,”林爺爺笑瞇瞇地看著凌靈,“靈兒,還記得不記得長生?你小時候也最喜歡他的!

    凌靈見了方長生的臉也想起他來,本想禮貌地打個招呼就罷,心里卻涌出一股親熱和暖意,人也主動朝方長生快步走過去,反應過來這是林靈兒的情感后,他已經有些激動地抓住了他寬大厚實的手,甜甜地喊了一聲:“長生哥哥!”

    他的手皮膚白嫩,指頭泛著健康的粉色,手型修長、手指細瘦,兩個手才能抓住方長生的一只手,膚色相差極大。

    被這雙微涼柔軟的小手握住的方長生瞬間滿臉通紅,看凌靈的眼神卻更溫和了些,有些結巴道:“靈、靈兒弟弟都長這么大了。”

    凌靈心中更覺親切,把孟曉晨和韓羽介紹給他后又晃了晃他的手仰頭道:“長生哥哥才是長得高大呢,和你說話得仰著腦袋!

    這人絕對超過一米九了,又這么壯,移動的時候跟座小山似的。

    孟曉晨眨了眨小狗眼,突然拉著韓羽的袖子將他扯到方長生旁邊打量道:“真的耶,比韓羽師兄還高些!

    原本心情還不錯,但從方長生進來起就面無表情的韓羽揮開孟曉晨的手:“不要拉拉扯扯。”

    凌靈也扭頭看了看,方長生是要比韓羽還高幾公分的樣子,不過這兩人氣質顯然不是一個頻道的,一個粗獷有力但眼神溫和,似乎是個很溫柔的人;一個則是白衣無塵但神態清冷,一看就不好接近。

    不過韓羽最近對他好像不太一樣了,比以前要主動不少,似乎也變溫柔了?

    嗯?

    溫柔,韓羽嗎?

    正想著,便聽韓羽冷聲:“凌靈!

    “?”

    韓羽不說話,冷峻地瞥著他拉著方長生的手,長眉挑了挑,臉上寒霜滿布:“你要拉著他到幾時?”

    凌靈這才注意到方長生臉都紅了,趕緊把人放開,心說大意了,居然會覺得韓羽溫柔,這個家伙簡直比師尊還嚴肅好嗎?

    “長生這小子光長個子和力氣,人傻著呢,”方洪濤大笑,“見到個漂亮姑娘就跟方才看見靈兒似的,話都不會說了,至今也沒開親,把他娘都快急死了!

    方長生的臉更紅:“我就是太久沒見靈兒了……”

    “好啦,晚上回來再好好敘舊,”林爺爺見狀笑著催道,“先去辦正事要緊!

    “是是。”方洪濤立刻正經起來,帶著眾人離開。

    云田村周圍的田地土質硬、沒什么營養,雨水又少,只有很少的幾種糧食能勉強種活,即便有收成,種出來的東西也不好吃,幸而周邊都是大山,多少有些礦產,所以村子里大部分的人都靠挖礦過活。

    幾代人下來,附近有靈石和其他礦產的山都被挖得差不多了,現在要挖靈石得長途跋涉,去一次來回得好幾天。因而方大叔父子今天的任務雖主要是給凌靈他們帶路,但一人還背了個大竹筐,打算順道挖些靈石。

    有流星劍在,一行人不僅不需要走路,順利的話還能趕回來過夜。

    “過了這座山就可以從這兒下去了!甭晳T乘劍飛行的方洪濤緩緩站起來,指著下面一座連綿數十里的大山道。

    方長生也點頭道:“現在太高了,我們看不見路,也發現不了妖獸留下的痕跡!

    韓羽點頭,順著方洪濤指的方向飛去。

    “方大叔,您見過那妖獸么?”孟曉晨好奇道,“能隔這么遠去你們村子搗亂,還抓得動小孩或牛羊,是能飛的、體型也很大吧?”

    “見過,”方洪濤一臉嚴肅地回憶,“長生小時候差點就被叼走,我記得那是一種蝙蝠,但體型要比蝙蝠大許多,飛得不算高,但有利爪和尖牙。”

    “對,”方長生似乎想起了什么,拉開上衣露出肩膀道,“你們看,這是我當年被那蝙蝠抓咬后留下的疤!

    三人聞言都朝方長生的肩看過去。方長生肩上的疤痕依舊十分醒目,一看便知是帶鉤巨爪刺入血肉留下的。

    “巨型蝙蝠……”凌靈仔細看著那爪痕,回想著林靈兒被抓時的回憶道,“我小時候也被抓過,那時太害怕,年紀也太小,醒來后便不再記得那蝙蝠長什么樣,如今想來,似乎是烈焰血蝠。”

    “你忘了?”方長生笑道,“當時只有我們在家,那蝙蝠想抓你,我不讓,可我力氣太小被它抓傷,你還是被抓走了。”

    “原來長生哥哥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凌靈驚訝道,“我真記不得了!

    方長生笑笑:“你沒事就好!

    韓羽取出一本《靈獸圖鑒》翻到相應的那一頁遞過去:“你們看看,是不是這個?”

    方洪濤接過一看,忙不迭地點頭:“就是它!”

    “對,就是這種怪物,長相丑陋,身上還有赤焰一樣的紅毛,爪子像刀一樣鋒利,”方長生心有余悸地指著那一頁,“當時靈兒就是被這東西抓走的。”

    方洪濤看著眼前細皮嫩肉的三個少年,不太放心地問:“那蝙蝠兇殘得很,你們……真能把它們都趕走?”

    “這東西不算厲害,只是這里太偏僻,沒什么修士過來,附近大抵也沒什么天敵,它們才能一直危害四鄰,”韓羽淡淡道,“你們若害怕,指了路在安全的地方等著即可!

    孟曉晨也拍了拍胸脯,挺著腰桿道:“我們雖然沒收拾過烈焰血福,但在北嵐洲也歷練過許多次,這種級別的妖獸還不在話下,你們就放心好了。”

    “方大叔,我們不會莽撞的,”凌靈也道,“若我們三人合力也解決不了,我會找赤月宗在鄔越的仙府派人來幫忙!

    “我聽說靈兒一個人爬上了赤月宗的天階,還拜了那位鼎鼎大名的玄夜圣尊為師,定然學了不少本身,”方長生溫和地笑笑,“一會兒就看你的了。”

    凌靈聞言臉上一熱:“我是我們三個里面最遜的了,韓羽師兄才厲害!

    “我師兄一鞭子下去,”孟曉晨站到韓羽身邊拍了拍他的肩,一臉驕傲道,“只怕能抽得一排烈焰血福魂飛魄散!”

    方長生:“真的?”

    凌靈:“必須的!”

    方長生扭頭看向韓羽,眼神亮晶晶的,神情中也帶著點佩服和敬畏。

    “……”韓羽嫌棄地拍掉了孟曉晨的手。

    第048章 洞穴

    落地后, 方洪濤父子很快便憑著多年的經驗找出了烈焰血福留下的痕跡,并教三人辨認,指出了大致的方位。

    “它們雖然能飛但體型笨重, 要是吃飽了更飛不高, 所以經常有長得高的樹枝被壓彎或折斷, ”方長生已經爬到了一棵很高的大樹上,指著一處被折斷的樹枝旁、樹干上的抓痕道,“這便是它們借力時留下的爪印!

    “不錯,”方洪濤點點頭,“只要一路沿著這種痕跡找過去,應該能找到它們的巢穴!

    “這種痕跡我們看到過很多次,但沒人敢惹那些血蝠,一般看見了都是離得越遠越好,”方長生麻利地從樹上下來,接著說, “所以巢穴的具體位置我們并不清楚, 得你們再去找找了!

    “知道了, ”凌靈點頭,又道,“不過方才我在流星劍上看到這一片樹林過去便是一條大河, 河對岸的山坡禿了好大一片,還有別的痕跡可以找嗎?”

    “有的!狈介L生正要說話,便聽得孟曉晨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扭頭一看,他手里舉著一大塊黑乎乎的泥狀物體過來了。

    “師兄, 這塊泥里有妖獸的氣息!”孟曉晨雙手搬著那塊巨大的、還算干燥的泥走了過來,“我剛才在附近找到的, 會不會是他們筑巢用的泥土?”

    “這不是泥,”方洪濤看了一眼便笑道,“這是血蝠的大糞,看干濕程度大抵是昨日拉的。”

    正要過去查看的韓羽聞言立馬頓住腳步,后退兩步后嫌棄地看了孟曉晨一眼。

    這個師弟不能要了。

    “F、糞?”孟曉晨立馬驚恐把手里的東西丟了,一臉惡心地甩著手,“這么大一塊居然是血蝠拉的屎??哪兒有水啊我手不能要了!”

    幸好他擔心自己身上沾到妖獸的氣息,很注意沒弄到身上。

    眾人大笑起來。

    凌靈捂著肚子笑道:“你沒少給孤云峰那頭奶牛鏟屎,怎么連這個也往手里抓?”

    “這東西不臭啊!我哪知道這是大糞!”孟曉晨惡心得不行,想起剛在飛劍上看到的河,丟下一句“我先去洗洗”便要先走。

    “不行,不知道前面有多少血蝠,你一個人去太危險。”韓羽把人拉住,掐訣用清潔法術幫他把手弄干凈了。

    孟曉晨又使勁甩了甩手,臉色好看了些,但觸感還在,終究是不自在,便催道:“那我們快走吧,我還是得洗手不然心里難受!

    凌靈好奇地瞥了一眼被摔碎的大糞:“血蝠吃的都是活物,排泄物為什么不臭呢?”

    “這個我們也不清楚,”方長生走過去瞥了一眼,扭頭問方洪濤,“爹,你以前看到過這么大的大糞么?”

    “沒有,”方洪濤也微微皺起眉毛,“以前最大的也就和牛糞差不多,我見過的血蝠不算翅膀,體型最大的也和家里耕田的牛相似!

    這塊得孟曉晨兩個手搬運,看上去有方長生上半身那么大,顯然是更大的血蝠拉的。

    “我們先去前面看看!睈鄹蓛舻捻n羽瞥都不想瞥那堆東西,依舊站得老遠。

    孟曉晨也催促著。

    “方大叔、長生哥哥,接下來你們就在這里等吧,如果要挖靈石就去更遠些的地方,有事可以用這個聯絡我!绷桁`拿出兩張符紙,教他們使用方法后和方洪濤父子告別。

    但此時,一直乖乖盤在凌靈手腕上的尤虹突然伸出小舌頭舔了他一下。

    凌靈手腕一癢,低頭朝它看去。

    “嘶嘶~”尤虹一個前爪抱著他的手,另一個前爪指了指地上那一大坨,兩個黃燦燦的小眼睛中間的皮膚皺在一起,就跟人皺眉似的。

    “怎么了?”凌靈把尤虹拿到手里,一人一蛟相處了十來年,大部分情況下,尤虹的意思他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尤虹著急地在他手心轉了一圈,豎起身子用指了指自己頭上的角,又兩個小爪子在空中比劃,像拍翅膀一樣拍打著,然后呲著牙做出兇狠的樣子。

    可它再怎么兇狠,在凌靈眼里也只是滑稽可愛。

    “好了,我們這就去抓血蝠,”凌靈輕笑著摸摸它的腦袋,一邊追上韓羽一邊道,“你等會乖乖盤在我手上,除了給我遞子彈和槍械,不要亂動,嗯?”

    尤虹氣得滋了他一口水,跳到韓羽手上,又把剛才的動作對著韓羽做了一遍。

    韓羽低聲道:“它好像也察覺出了那只血蝠的異常!

    尤虹點點頭,又焦急地叫了兩聲。

    “我們小心一點,”韓羽斂眸沉吟,“它可能嗅到了魔息的味道!

    孟曉晨一愣:“從那坨大糞里?”

    可是他剛才仔細查看過,只有正常妖獸的氣息,并沒有魔息呀?而且那坨糞不僅不臭,還有一股很淡的香味……

    咦惡,再好聞也是屎!不想了不想了,嘔!

    “魔息?”凌靈扭頭看了看方洪濤父子所在的方向,不放心道,“萬一附近真有被污染的血蝠,那方大叔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我方才離開時布了結界,”韓羽道,“萬一有血蝠越過結界接近他們我會知道!

    “那我們快找到血蝠洞穴,看看能不能把它收拾掉。”

    “嗯!

    三人沿著痕跡快速向前,沒多久便到了河邊。孟曉晨立馬蹲下,在水里瘋狂地搓了好久才手才起身跳上飛劍。

    河對面光禿禿,三人本以為找不到痕跡了,但沒多久又看見了排泄物,最終在一處懸崖背面找到了一個隱蔽的洞口。

    那洞口不僅散發出濃重的妖獸氣息,還有不需要靈蛟這般敏捷便能感知到的魔息。

    “連這么偏遠的地方都有妖獸被污染……”孟曉晨看著那洞口,皺眉道,“我們三個能搞定嗎?”

    “先去看看里面的情況,”韓羽道,“你們跟在我身后!

    凌靈點頭,將破云槍拿在手里御劍跟在最后,可進了洞又飛了一會兒,前面兩人卻都停了下來,他正要說話,卻被折返回來的韓羽捂住了嘴。

    “噓!表n羽放開他,示意他看洞內。

    凌靈點了點頭,又往前了一點,越過韓羽的肩朝轉角看去,嚇得重新捂住了口鼻,但難聞的血腥味、妖獸體味、肉類腐爛的腥臭味卻依舊爭先恐后地鉆進了鼻腔,熏得人一陣惡心,連眼睛都睜不開。

    而伴隨著這些難聞氣味的,還有獸類撕咬獵物的進食聲和被撕咬者的哀嚎。

    雖然是白天,但他們已經進得很深,洞穴只有少許昏暗的光線透進來。但借著這點光線,躲在一旁的三人還是看到了突然開闊的洞穴內正發生的事。

    如果說在這之前,這些烈焰血福是因為嗜血的天性而去狩獵附近的獸類甚至村子里的孩子,那現在它們絕大多數已經從狩獵者變成了獵物。

    白天本該是烈焰血福倒掛著睡眠的時間,可現下地面上到處都是它們的軀體,有的早已死去,身體開始腐爛,有的整個身體都沒了一半;少許幾只還活著,黑色的眼睛瞪得老大,費力地喘著氣撲騰著巨大的翅膀,身上的傷口深可見骨;發出哀嚎的則是那兩三只正在被同類撕咬的……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洞穴的墻壁上還掛滿了卵袋,每一個里都有一只血蝠幼崽,有的已經完全成型,卵袋也已經接近透明。

    凌靈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覺得自己在北嵐洲歷練時見過的世面和眼前的景象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以前遇到的妖獸也都可愛極了。

    這一刻他才明白赤月宗為什么要嚴格禁止未結丹的弟子離開北嵐洲,因為北嵐境外的世界完全不一樣。

    “你們看,”孟曉晨打了一個隔音陣將三人籠在其中,但還是小聲道,“那幾只在撕咬同類的是不是就是入魔的?”

    遠一些的角落里,三只軀干和成年大象差不多大的血蝠正趴在同類身上,咬著它們的脖子。

    “它們的眼睛好像是紅色而不是圖鑒上畫的黑色,”隔得有些遠,但發著紅光的眼睛在昏暗的環境里格外明顯,凌靈又仔細看了看,發現被咬住的三只脖子上已經鮮血淋漓,便道,“它們這是要把同類全殺了?”

    “被殺掉的大部分是雄性,這幾只入魔的,”韓羽神色凝重地看著對面的場景,沉聲道,“是在交.配!

    “什……”凌靈和孟曉晨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恐。

    它們居然在繁衍,如果他們今天沒找過來,不用半年,這洞穴內新生的血蝠便都……

    “可它們為什么不選擇用魔息污染同類,”孟曉晨皺眉道,“而是要把同類全殺掉,只留幾只用來繁衍呢?”

    “墜魔的妖獸難以保存理性,血蝠本就是低級妖獸,眼下的殺戮和交.配都只是殘存的欲念,并非它們懂得要去擴大族群,等這里結束,下一個遭殃的恐怕就是外面的鳥獸了,”韓羽道,“你們仔細再看看那幾只母的!

    說罷,他揮了揮手,一個類似屏幕的畫面出現在凌靈和孟曉晨眼前,里面是對面場景的放大版。

    “這、這只已經斷氣了!”凌靈驚訝地指著其中一只。它的脖頸已經被咬斷,腦袋歪在一邊沒了生氣,可伏在它背上的那只巨大血蝠還瞪著血紅的眼睛死死咬著它,下身也一直抖動著,顯然還沒完結束。

    另外兩只雖然還沒死,但脖子和下半身也都已經血肉模糊,有一只連內臟都淌了出來,顯然也離死不遠,可入魔的血蝠卻似乎渾然不知,丑陋的器官依舊不斷地往同類身體里釘。

    一陣強烈的反胃猛地沖上喉頭,凌靈別過眼不再去看,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嘔……”想到自己還近距離碰過那魔物糞便的孟曉晨卻再忍不住,當場把早飯都吐了出來。

    “糟糕!表n羽立馬收了屏幕帶著兩人御劍后撤,卻已然來不及。

    剛才還專注于對同類施暴的血蝠中最大的一只突然停下,尖尖的鼻子動了動,猛地扭頭看向三人藏身處,隨即張開血盆大口朝這邊飛來,嘴里發出讓人頭暈目眩的聲波。

    另外兩只也隨即跟著它飛了過來。

    它們的速度比記載和方洪濤形容的要快得多,鋒利無比的利爪直朝三人面門而來。

    韓羽揮動鎖靈鞭,一鞭子抽在最大的血蝠腦袋上,血蝠哀嚎著往下墜去,沒多久卻又飛了上來;孟曉晨也忍著惡心召喚出溫養的靈體和這些魔物糾纏在一塊;凌靈的破云槍早已換上了十倍靈力彈,擊中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只血蝠,可對方卻只是踉蹌了一下,又像不怕疼似的朝他抓來……

    解決掉最大血蝠的韓羽正欲去幫另外兩人,卻發現墻壁上那些成熟的卵不知何時已脫落,里面爬出來的小血蝠們竟也都一只只紅著眼,翅膀上的黏液還沒干便爬到那些尸體上啃食起來……

    難怪所有的血蝠都被殺了,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卻卵還好好的,韓羽皺眉,這少說也有二十多只!

    “它們也都入魔了!”在韓羽附近的孟曉晨見狀,一邊躲避攻擊一邊大叫,“師兄快動手!等它們飛出去就麻煩了!”

    韓羽從袖子里摸出一把符紙,口中念咒將其點燃后猛地一揮,符紙們立刻分散著貼到血蝠幼崽身上,剩下的朝著還沒孵化的卵飛去。

    洞內瞬間燃燒起來,火光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嚎叫聲,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不少血蝠幼崽已經成了火球,卻還瘋狂地往洞口逃躥。

    “退到我身后!”韓羽道,等孟曉晨過來便捻指畫符將與他顫抖的血蝠壓制,又驅動陣法將落跑的幼崽們堵在洞內,扭頭一看卻不見凌靈蹤影。

    “凌靈呢?!”他大喝道。

    第049章 師尊?

    孟曉晨焦急地四下查看, 指著一個方向道:“在那!”

    破云槍一次可以裝七顆靈彈,凌靈已經全部打了出去,大部分也都打中了, 可那魔物就跟他上輩子看過的末日電影中那些沒有知覺的喪尸一樣, 身上好幾個血窟窿、渾身都在漏風卻還沒死, 一次又一次朝他襲擊過來。

    “怎么打不死?”孟曉晨大驚。

    “你對付那些小的!”韓羽一鞭子將血蝠抽得脖子都斷了半截,正要往凌靈那邊飛,那血蝠卻又纏了上來。

    “打頭!”韓羽只來得及對凌靈吼一聲,便看見他被追進了一條狹窄的通道,自己身后的血蝠也追了上來。

    媽的,怎么第一次出來打野就碰到這么難纏的角色?居然真的爆頭才打得死,看我不轟掉你那丑陋的腦袋!凌靈一邊躲一邊暗罵,想找機會開陣拿他的加特林。

    和易星津“合作”了這么多年,凌靈幾乎把自己記得的熱兵器都畫了個遍,能做的易星津也都給他做了出來, 不過他的出品一向不靠譜, 就算能搞出來, 可以正常用的也不算多,而且火力大點的還很不穩定,碰到點靈力就容易走火。

    所以盡管師尊都幫忙下過封印, 可凌靈擔心傷到自己的小公主,不敢讓尤虹直接吞進去,都存放在地牢的特殊陣法里, 需要的時候再開陣召喚。

    誰知道出門都打的第一架就讓他連開陣的時間都沒有。

    眼下除了破云槍和踩在腳下的飛劍之外,他手里只有師尊給的符紙。破云槍的子彈倒是有很多, 可現在根本沒時間停下來裝子彈;符紙也有爆破的,但速度不如子彈快, 不過眼下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臥槽這么窄的洞你也能跟進來!”正準備掐訣點燃符紙的凌靈看到那雙近在咫尺的紅色眼睛嚇得差點沒撒腿狂奔,只得先加快御劍速度,想看看有沒有什么拐角的小道能讓他躲進去裝個子彈,體驗一把一槍爆頭的快意。

    尤虹急得直叫,“噗噗”吐了好幾顆球狀物到凌靈手里,他低頭一看,是易星津做來玩的靈力炸彈,丟出去碰到就能爆炸,威力雖然遠不如爆破符紙,可現在用正好。

    不過本著對易星津的懷疑,當時凌靈擔心這玩意兒在尤虹肚子里炸開,沒要,想不到他居然還是喂它吃了幾顆。

    “公主殿下還是關心我死活的嘛!”凌靈抓住那幾顆靈力球猛地朝那魔物丟過去,血蝠仿佛知道自己的腦袋是要害似的,立刻仰起頭躲過,胸前的橙紅色鬃毛處卻還是被炸開了幾個血洞。

    血蝠疼得尖嘯起來,看上去更猙獰了。

    “炸死你!”凌靈拍拍手轉身加速往前,可前面居然是死路一條。他當即扭頭想從旁邊溜走,震怒的血蝠卻已近在咫尺,森森利爪快速朝他抓來。

    完了。

    凌靈下意識閉眼將尤虹緊緊抱在懷里,便聽得一陣破風聲,鋒利的爪牙劃破空氣,濃重的腥臭味撲鼻而來。

    “嘵!”

    預料中的痛楚沒有落下,利落的切割聲后,一股帶著腥味的濃稠熱意濺在凌靈臉上和脖子上,之后便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沒事吧?”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凌靈睜眼,看見一個眼睛圓圓的少年手里拿著火折子,踩在飛劍上看著他,嘴唇嘟嘟的,模樣很有些可愛。

    “我沒事,血蝠……”凌靈抱著從他手臂里探出頭的尤虹,一人一蛟都驚魂未定地查看通道里的情況。

    雖然他這副身體就算被抓一下大概也死不了,可那爪子那么鋒利,只怕是沒有大半個月也好不了。而且萬一其他人沒趕來,他可能真的要死在這里。

    少年用火折子照亮下方,那魔物的身子癱在地上,脖子上出現一個整齊鋒利的切口,丑陋的腦袋掉在一旁,已經死透了。

    “我剛找到這個洞口進來便撞見它正要傷你,”少年指了指不遠處一個更小的通道,又抬了抬另一只手上拿著的劍,“所以……”

    “這血蝠真是跟瘋了一樣,怎么都打不死,幸好你出現得及時,”凌靈松了一口氣,行了個道禮,“多謝道友救命之恩,在下赤月宗凌靈!

    少年眼睛一亮:“我是……”

    “凌師弟!”孟曉晨神色緊張地飛了過來,拉著凌靈左看右看,“你沒事吧?”

    “差點就有事了,”凌靈抬起袖子隨便擦了把臉,指著少年道,“多虧這位道友及時趕到救了我。韓羽師兄呢?”

    “他讓我先來尋你,”孟曉晨松了一口氣,對著少年行了個大禮,“在下赤月宗孟曉晨,多謝道友出手相助!

    “舉手之勞罷了,在下天機門陸瑤,”司寇堯甜甜一笑,也回了個禮。

    “天機門……”孟曉晨聞言眨了眨眼,“你可認識孟盈盈?”

    吃掉了陸瑤所有記憶的司寇堯輕松點頭:“她算我師叔,還教過我一些課程!

    “孟盈盈是我親姑姑!我們家也就她和我有些修行天賦,”孟曉晨高興起來,“咱們也算半個故人了,你今日還救了我師弟,等出去我請你吃飯!”

    “只是順手罷了,”司寇堯謙虛道,又露出有些悲傷的表情,“我也是因為和同行的師兄弟走散,擔心他們是被血蝠叼走才來此處尋找!

    凌靈問:“你是何時和他們走散的?”

    司寇堯故作沉吟思考片刻道:“昨天半夜醒來他們便不見了蹤影。”

    “那應該不在這里,”凌靈安撫道,“我們方才仔細看過,沒有人類的衣物和尸…痕跡,被殺害的都是血蝠,只有少許牛羊尸骨!

    “對,附近也還沒聽說有入魔血蝠侵擾的事件,”孟曉晨也點頭,“這些血蝠被污染應當就是這兩日的事,還在自相殘殺,沒來得及出去禍害人呢!”

    司寇堯也裝作松了一口氣,正要說話,便感覺又有人飛進了他們所在的通道。他拿著火折子轉身,看見一人正踩著劍上朝他飛來,靠得近了,那張臉也漸漸清晰起來,長眉鳳眼、棱廓冷冽鋒利,和記憶中大多數時候別無二致。

    師尊?

    司寇堯瞳孔顫動,這兩個字幾乎脫口而出。

    韓羽卻根本沒看他,飛近后伸手一拉,直接將凌靈扯到流星劍上,蹙著眉捏住他的下頜輕輕左右轉動,沉聲問:“為何這么多血?”

    小通道比外面的大洞更昏暗,只有一旁司寇堯舉著的火折子照亮了一丁點空間。

    韓羽在凌靈的臉上和脖子上快速查看后又一手扶住他的肩,一手去尋他身體上的傷口,聲音發緊道:“傷在哪里?讓我看看!

    凌靈從沒見過他這么著急的樣子,方才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扯進懷里,一時有些發懵,直到自己被他按著肩膀轉了個圈,前胸后背和腰腹都被仔仔細細摸了一遍才紅著臉道:“我、沒受傷,這位道友救了我,我身上的血…是血蝠的。”

    韓羽動作微頓,仿佛這才看見站在一旁的另外兩人,轉身瞥了司寇堯一眼,淡淡點頭:“多謝!

    司寇堯依然怔怔看著他,一時竟忘了回話,他雖然舉著火折子,和韓羽站的那柄劍卻有些距離,沒看出他的瞳色和姬寒彧不一樣,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師尊,為何會在這里?

    看到他對凌靈那般緊張,翻騰的醋意立刻涌了上來,師尊從前這般放在心上的,明明只有他一個而已。

    師尊變心了嗎?

    還是因為恨他所以故意做給他看的?

    孟曉晨也覺得師兄有點夸張了,不過方才他自己也擔心得很,見司寇堯臉色還怪怪的,便解釋道:“陸瑤道友,這位是和我們一塊長大的韓羽,我們三人之中他是大師兄,要是照顧不好我們,我師尊和師叔都會怪罪,所以他格外緊張些!

    他叫韓羽?還是和孟曉晨他們一塊長大的……這么說,此人只是和師尊長得像?

    聽聲音和陸瑤差不多,和師尊的聲音是不大一樣。

    而且這人抬手就往那么臟的血污上摸,師尊可不是這么不愛干凈的人。

    “人沒事就好,”司寇堯調整好自己的表情,笑道,“既然盈盈師叔是你姑姑,你也不必這般見外,你們叫我阿瑤就行!

    “好,”孟曉晨便也笑道,“你也叫我曉晨就好啦!”

    “師兄,”凌靈被韓羽擋在身前遮了大半,手也還被他攥著,便捏了捏他的指頭,小聲道,“可以放開了……”

    韓羽扭頭:“尋常血蝠的血倒是無毒,不知入魔后有無異變,你可有沾到口鼻處?”

    凌靈搖了搖頭,不過他的外袍已經臟透,血腥味熏得他直皺眉,便把衣服脫了,見韓羽手上也沾了不少,便摸出帕子想給他這個有潔癖的竹馬先擦擦,卻發現帕子也污了,只得將帕子和外袍一塊丟掉。

    正要讓尤虹給他吐件衣服出來,韓羽卻已經脫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先穿我的!

    凌靈:“……哦!

    孟曉晨見自家師兄沒半點要讓凌靈再回自己飛劍上的意思,便把凌靈那把破風劍拿起丟給他,又問:“師兄,外面的血蝠怎么樣了?”

    韓羽淡聲道:“都處理了。”

    “方才我看那些卵好像也都沾了魔息,”凌靈有些不放心道,“得用符咒焚燒干凈吧?”

    “已經燒了。”

    “既然來了就別留后患,除主洞外或許還有別的洞室,”司寇堯建議道,“我們再四處查看別有遺漏!

    孟曉晨點頭:“說得對。”

    四人當即又在各個小通道查看了一番,果然在一處不起眼的小洞穴里又發現了幾枚還沒孵化的卵,不過它們都放在地上而非掛在墻上,比鴕鳥蛋還要大些,外殼很硬,呈赤紅色而非透明,完全看不出里面血蝠的樣子,大概才生出來不久。

    韓羽上前仔細查看后低聲道:“只是正常的血蝠卵!

    “再低級的妖獸也有憐子之心,”凌靈在周圍找到幾個爪印,推測道,“這大概是某只母獸察覺出有魔化的同類,大難臨頭間匆忙藏起來的!

    “就算沒有魔化也不能放著不管,”孟曉晨道,“不然等它們孵化長大,還是會去禍害云田村的!

    凌靈點頭,突然想起什么來:“不然將這幾枚卵帶回去給江師兄,他煉丹藥或許用得上,而且這血蝠糞便不臭還香,或許是一味藥材!

    提到糞便,孟曉晨的臉又抽搐起來,但也沒說話。

    見眾人沒有異議,凌靈便把那幾顆卵都丟進了尤虹嘴里,玲瓏寶鐲中的時空是密閉靜止的,就算他們半年后才回去,也不用擔心這些小妖獸會孵化出來。

    司寇堯見尤虹張嘴后呈現出一個奇異的空間,有些驚訝道:“這小蛇竟是儲物法器?”

    “阿瑤,尤虹可不是小蛇,”孟曉晨擔心尤虹又要兇人,忙道,“人家是水靈蛟,神龍后裔呢,你可別招惹它,脾氣可大啦!”

    “水靈蛟?”司寇堯微怔,繼而勾唇笑起來,朝尤虹伸出手去,碰了碰它腦袋上像樹杈一樣的小犄角。

    熟知尤虹蛟眼看人低的孟曉晨正要阻止,卻發現尤虹對這個陸瑤完全沒有當初對他那么鄙視,非但沒有兇人、也沒有噴水,更沒有用尾巴甩人耳光,只見這小東西伸著脖子嗅了嗅那根指頭,而后竟從凌靈手上一躍而下,爬到陸瑤肩上去了!

    第050章 同行

    尤虹在司寇堯肩膀上聞了聞, 像是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似的,不斷用小腦袋去蹭他。

    它這個不值錢的樣子讓舔了十年的凌靈頓時化身檸檬精:“它還真喜歡你!

    孟曉晨更是目瞪口呆:“阿瑤,你修為到什么層次了?”

    “我才結丹不久, ”司寇堯有些不好意思道, “此番出來游歷還是求了師傅許久, 他才答應讓我跟著兩位師兄一起的!

    結丹不久?

    韓羽微微蹙了下眉,只是結丹期的修士在水靈蛟這樣的超品靈獸眼里和地上這些血蝠卵差不多,按照常理,尤虹不該如此親近他才是。

    “那你和我的修為差不多,”凌靈納悶道,“我們群仙峰化神境以下的師兄弟它看都不看一樣,竟這般親近你。”

    水靈蛟為什么親近自己,司寇堯心知肚明,卻只是笑道:“或許只是巧合。”

    “尤虹是玄夜師叔送給凌師弟的,可有靈性了, ”孟曉晨猜測道, “師叔應該也叮囑它幫忙照看師弟, 你救了他,尤虹自然感激你!

    司寇堯垂眼摸著肩上的小靈蛟,不動聲色:“你說的師叔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玄夜圣尊?”

    凌靈點頭:“家師正是玄夜圣尊姬寒彧。”

    “他定然極看重你, 才將這般稀罕的靈獸都贈與你,”司寇堯將尤虹從肩上拿下來遞回給他,笑道, “我可不敢霸占著,還你!

    “那可不, ”孟曉晨聞言下巴一揚,“這靈蛟可是我師叔親自孵化養大的呢, 看得跟親女兒一樣寶貝呢!”

    司寇堯臉上笑意不減,藏在袖中的手卻握了握拳。

    洞內到處都是燒焦的妖獸尸體,焦味混合著原本的腥臭和酸腐飄散開來,連這個小洞穴內的空氣都變得渾濁不堪。

    “該走了!表n羽道,而后把凌靈拉到流星劍上,轉身往外飛去。

    “師兄等等我,阿瑤,走吧!”

    “終于又呼吸到新鮮空氣了,”到了洞外,孟曉晨瞇著眼已經西沉的太陽呼了一大口氣,“里面真是又暗又難聞!

    “我今晚得好好洗個澡,”凌靈皺著眉看著自己衣擺上殘存的血跡,突然想起什么來,扭頭看向韓羽,“韓師兄,你……”

    行吧,這家伙果然已經用清潔法術把手上沾著的血弄掉了,正在點燃記錄了這邊情況的符紙,想來鄔越仙府的人在收到消息后會派人在周圍更大范圍的地方查探清理。

    凌靈看著他認真的側臉無聲勾唇,想起他小時候否認自己有潔癖的事來。

    司寇堯是最后一個出來的,剛才在洞內光線不足,雖然知道韓羽長得像姬寒彧,可到了外面徹底看清他的臉,又怔了好一會兒才把情緒按捺住。

    太像了,世上真有這般相似之人?

    “天快要黑了,”孟曉晨看了看日頭道,“我們回去吧!

    “我得先去河邊洗洗,”凌靈指了指自己的臉,“我這樣爺爺看見要嚇到了。”

    雖然剛才已經用外袍干凈的地方仔細擦過,但血跡本就不是那么容易清理的,而且味道也很重。

    不過清潔法術看似簡單,卻很費靈力,凌靈和孟曉晨都沒學,也沒讓已經耗費了大量靈力消滅血蝠的韓羽幫他。

    “好,反正要路過的,”孟曉晨點頭,又轉頭對司寇堯道,“阿瑤,你和我們一起走吧,我還要請你吃飯呢!”

    凌靈也點頭道:“我也要好好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司寇堯看了他一眼,故意遲疑道:“可是不知我的兩位師兄身在何處……萬一他們遇到危險……”

    “才分開這么點時間,你一個結丹期都沒事,”孟曉晨安慰道,“他們修為遠在你我之上,應當無礙。”

    司寇堯假裝勉強朝他笑了笑。

    “我記得你們天機門也有師徒法印,類似這種,”凌靈擼起袖子露出自己手臂上的紅色蓮花,“你能感知到他們么?”

    一旦結下了師徒法印,除師徒二人無論相隔多遠都能雙相感應對方的生死之外,親師兄弟之間也會有一定的聯系,只是要比師徒弱許多。

    赤月宗名聲大噪后,宗內的許多制度都被許多小門派爭相學習和模仿,凌靈記得初心殿掌教介紹過,天機門原來是沒有師徒法印的,后來特地遣人來學過這種精妙的術法。

    小巧精秀的血色蓮花在白皙的小臂上生動地綻放著,乍然瞧見的司寇堯瞳仁微縮,瞬間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曾幾何時,他的手臂上也有這樣一朵鮮艷的紅蓮。

    只是當年親手將它種下的人又親手將它抹了去……

    當時他已經徹底墜魔,理智全無,直到手腕上傳來一陣剜心的痛意,靈魂深處也生出一股什么東西被生生剝離的驚恐,他才有了一瞬間的清醒。

    “師尊,不要!”手腕上的蓮花一點點變淡變淺,他流著黑色的血淚求那個最疼他、將他抱在懷里走遍瓊霄殿每個角落的人。

    可那人終究還是將那團深深扎入他生命和骨血的紅色火焰奪走了。

    之后的幾十年間,他再也不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就好像從來感知不到一般。

    ……

    “阿瑤,”凌靈皺著小臉道,“好疼!

    “放手!

    冷冽的聲音伴著手腕的疼痛傳來,司寇堯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緊緊抓住了凌靈的手緊緊盯著那紅蓮,而自己的手腕則被韓羽重重鉗住,骨頭都快被他捏碎了。

    “對不起,”司寇堯連忙將凌靈放開,斂下思緒一臉抱歉道,“我是第一次看見赤月宗的法印,一時好奇所以……”

    韓羽將他放開,臉色依然難看。

    此人和師尊簡直像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司寇堯微微仰臉看著韓羽,笑意在唇邊漸漸綻開。

    小師弟都已經有師尊了,身邊竟還有一個和師尊八分相似的師兄陪著,一塊長大、又一塊出來歷練,還這般護著他。

    命也太好了些。

    真是讓人生氣。

    “我真的只是好奇,”司寇堯眨了眨無辜的杏眼,擼起自己的袖子遞到韓羽跟前,“你看,我們天機門的法印粗糙多了,感應能力也差,我和我師傅相隔兩百里便無法感知,更罔論我那兩位師兄只是掌門師伯的弟子!

    凌靈和孟曉晨都湊過去看了看,司寇堯的左手小臂上果然有一個淺黃色的圖案,看著像一個六角陣紋,不過憑肉眼也看不出粗不粗糙來。

    司寇堯見三人臉上都沒有露出狐疑之色,唇角略勾了勾,放下袖子道:“不過我已經放了天機門獨有的送信紙蝶去尋他們了,如果師兄他們看到,應該會給我回信!

    幸好他在吃掉陸瑤記憶后,發現其中有一段拜師時結印的回憶,便又脫掉陸瑤尸體上的衣服,將他身上包括法印在內的所有印記、疤痕全部如法炮制了一遍,否則現在就要露餡了。

    哼,天機門這種不入流的小門小派竟也好意思搞什么師徒法印,畫虎不成反類犬,人都死了那六角陣紋竟然還在,那遠在垂央州的那個臭老頭恐怕至今還不知自己的徒兒已經沒了。

    “那你先和我們呆在一塊吧,”凌靈聞言道,“如今連鄔越這么偏遠的地方都有被污染的妖獸,你一個人去找他們也不安全,不如等他們來找你?”

    韓羽劍眉一蹙:“凌靈?”

    他總覺得這個陸瑤有些不太對勁,潛意識不想凌靈和他走得太久,卻又說不上來哪里有問題。

    “方才要不是阿瑤,我現在不死也重傷了,”凌靈拉了拉他的手,“如今他落了單,我們理應相互照應。反正我們也不趕時間,血蝠的事也解決了,這幾日無事,就一塊在云田村等等吧?”

    “我也同意,”孟曉晨也點頭道,“我明天要去鎮上的飯館請阿瑤吃飯,等他兩位師兄找來再分頭行事唄!

    韓羽又皺了皺眉,有些動搖。他只是一個分身,實力不及本尊兩成,單肉眼完全看不出陸瑤身上的怪異之處出自何處,只是直覺不能將這個人放在身邊。

    “好像不太方便,還是算了吧,”司寇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垂下眼低聲道,“我本來也不和你們同路,本打算去西炎和赤方歷練,師兄們卻想去塔靖追擊神夢宮殘部,大抵也是因為帶著我不方便才跟我分開,我去塔靖找他們好了。”

    說罷,他對著三人行了一個道禮,轉身便走。

    天機門的人可沒有眼前這幾個小朋友這般兄友弟恭,那兩個元嬰期的弟子修為在眾弟子中最高,號稱一門雙杰,平日里便趾高氣揚,拿鼻孔看人,這次肯帶陸瑤這個拖油瓶出門,也只是為了遮掩他們想去塔靖偷偷立功的真實目的。

    如今這兩人如何,司寇堯不知道,但他們嫌棄和丟下陸瑤是真的,而且是三天前就把人丟在了鄔越邊境。雖然他們留了信讓他在分開的地方等,可那陸瑤蠢得不知天高地厚,一個人就敢往塔靖追。

    否則以暗鴉的修為,在兩個元嬰境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把人擄走還真不一定做得到。

    凌靈見狀正要去拉他,身邊的韓羽突然道:“我陪你去!

    這話一說出來,其他三人都愣住了。

    “我陪你去塔靖找人,”韓羽又說了一遍,而后扭頭看著凌靈,溫聲道,“附近暫時應該沒有危險,你和曉晨留在云田村等我,送他到同伴身邊我就回來!

    “不行,”凌靈蹙眉道,“神夢宮的人就在塔靖,你們過去太冒險了!

    “是啊,”孟曉晨也跟著勸司寇堯,“你還是先別去給你兩位師兄添亂了,跟我在一起還有個照應,而且我們之后正好也要去西炎和赤方呢,順路的!

    司寇堯當然知道他們要去這兩個地方,否則方才也不會這么說,不過面上還是驚訝道:“真的,你們也要去?可……”

    “我騙你作甚。”孟曉晨以為他不信,又對凌靈使了個眼色,凌靈也重重點了點頭。

    司寇堯做出有些動搖的樣子,但又看了一眼韓羽,無辜地抿了抿粉嘟嘟的唇,水汪汪的杏眼里帶著一絲怯意,有點可憐。

    “……”韓羽別過臉沒說話,當年那逆徒也總是在犯錯后用這種表情看他,以至于他屢屢心軟,最終縱成大錯……

    “就這么定啦,先和我們會云田村,”凌靈笑道,“等你師兄回信告知他們便是,我們不會往危險的地方跑的。”

    “走吧,方大叔他們還等著呢!泵蠒猿坎坏人究軋蛟僬f話,親熱地攬住他的肩將人薅到了自己的飛劍上。

    方洪濤和方長生果然已經各挖了半簍礦石在分開處等著,看見他們平安歸來都松了一口氣,聽說烈焰血福都被消滅后更是開心。

    一行人熱熱鬧鬧回了云田村,身為村長的方洪濤連夜將這個好消息散布出去,村民們紛紛捧著做好的飯菜和自釀的酒水來到林爺爺家來感謝這幾個為民除害的少年。

    林爺爺多年的心病一掃而空,仿佛瞬間年輕了好幾歲,還喝了一杯酒,大家一走便樂呵呵地睡著了,還是凌靈給他抱回房間的。

    方長生見林家睡不下這么多人,便邀凌靈去自己家里睡。

    “這怎么行?”凌靈連忙推辭,“我家那個大通鋪也挺寬的,擠擠就行了!

    “你這小子,小時候不常常鬧著要和長生哥哥一塊睡嗎?”喝得大醉的方洪濤正要走,聞言笑道,“如今倒客氣起來,是不是嫌棄我們這些泥腿子了?”

    “不是不是……”

    “那就去,叔在家鋪好床等你們。 狈胶闈笫忠粨],搖搖晃晃地先走了。

    “靈兒,你別聽我爹瞎說,”方長生臉都紅了,不過還是道,“我娘聽說你們三個擠一床,今天已經鋪好了被褥,叫我喊你去住一晚,反正現在又多了一個人,你就……”

    “怎么了?”被孟曉晨拉去收拾殘局的韓羽過來問。

    “韓羽,”凌靈看了一眼正和孟曉晨一塊抬桌子的司寇堯道,“今晚我們家睡不下了,我去長生哥哥家住一晚,明日去鎮上買張新床吧!

    韓羽點頭:“好!

    本以為他要反對的凌靈一愣,又聽他道:“我與你一起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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